正文 归来（双更）
苏小米紧紧拥着穆然。车子载着他们飞速驶离了机场，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也许她依然深陷在泥潭里，但她和林曜之间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孙漠敢这么做，那么，他一定是已经夺取了林曜的一切。
她依然在孙漠手里，然而林曜却已经逃脱了。她看到救护车把他带走了。
她再也不用为自己爱上一个杀人犯而自责，也不用担心林曜有朝一日被送进监狱了。孙漠不会把林曜做过的那些事抖出去，那些事，他十有**也参与其中。
孙漠说林曜会因为她活着而受到无止境的折磨，苏小米却不这么认为。
她抛弃了林曜，在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几乎没命的时候，离开了他。
他不会再爱她，或许他将来会报复她，但是他不会再爱她。
这样，他自然不会因为她落在了孙漠手里，而受到牵连。
苏小米紧紧抓着穆然的后背，车子颠簸了一下，她的小腹撞到了穆然的腰上。她突然惊醒了过来，睁大双眼望住了穆然。
林曜或许不在乎她，但她还有他的孩子。
她想起了林曜电脑里存着的那些育婴房，摇篮。林曜，他一定会再回来，为了这个孩子。
苏小米用手捂住了小腹。她完全忘记了这个孩子。她该怎么办？打掉这个孩子？
苏小米想起了林曜的脸，并不是她每次忤逆他的时候，他幽沉、冰冷的眼神，而是他抚摸她小腹时，宁静，安详的表情。
不，这绝对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主意，林曜，他永远也不会原谅她。
见苏小米突然间紧紧捂住了小腹，坐在前座的孙漠回过了头：“你想也是白想，我不会让你掉了这个孩子。”
穆然把苏小米更紧地抱住，他对孙漠道：“如果你还想让我听你的话，就别再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孙漠嗤了一声，回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倒让苏小米有些吃惊，穆然和孙漠之间是什么关系？在苏小米的印象中，穆然一直是一个腼腆温柔的大男孩，绝没有可能和孙漠这种混黑道的扯上关系。
“穆然……”苏小米抬头，唤了一声，穆然揉了揉她的头发，他冲她温柔地笑了笑：“我在。”
苏小米的眼眶突然有些潮湿，是的，他在。即便她身心都交给了别人，怀着别人的孩子出现在他面前，他依然在。
苏小米紧紧拥住了穆然，久违的温情又开始将她环绕。
这是她从前每次靠近穆然，都会有的感觉。她错误地以为这是爱，直到她遇见了林曜。
爱是荆棘，是尖刺，血淋淋地扎进她的心，爱是当林曜每次占有她，她所体会到的，强烈而又深刻的侵袭。
没有人可以给她这样的感受，就像穆然不会为了她，开车去撞别人。
只有林曜。
法拉利停在了花园路123号，显然孙漠并不打算让苏小米住在林曜找不到的地方。穆然想送苏小米进去，但苏小米拒绝了他。
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苏小米不想拖累穆然。他值得更好的。
穆然站在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走下了台阶。
苏小米走进了房间，那里面充满了林曜的味道，就好像他从未曾离开。
苏小米贪婪地呼吸着林曜的味道。她想他，分隔不过一个小时，思念却已深入骨髓。
经过穿衣镜的时候，苏小米意识到，她的耳环掉了一只，幸好掉了的是左边的一只，不是右边的那只。
苏小米摘下右耳的耳环，它乍看起来十分平常，但苏小米知道，在那颗纯白色珍珠里面，还藏着另外一样东西。
那是她某天洗澡偶尔发现的，一个窃听器。那当然不是用来窃听苏小米平时都在做什么的，她每次有危险的时候，林曜都会及时赶到。
那是林曜用来保护她的。
苏小米亲吻着手里的耳环，她低声对它道：“林曜。”
她知道他可以听到，他虽然身中数枪，但他从来不会因此而倒下。
她那次开枪射中了他的小腹，他昏迷不到一分钟就站起来了，无需她的搀扶，他自己走进了医院。
只要他还没有死，他就不会倒下。
苏小米亲吻着耳环，她又对它道：“林曜。”
整整一个晚上，苏小米握着耳环，反复低喃，林曜。
林曜，你不要来。
这是最好的结果，你什么都没有了，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不再是个罪犯，也不是个杀人犯。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不来。我离你而去的时候，情况是如此的危急，我根本没意识到，我把你的孩子也带走了。
“我该把你的孩子怎么办，林曜？”
苏小米低声叹息，她把耳环放进了抽屉，她并没有注意到，她不知不觉，竟然把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小米始终闭门不出，她想过千百种方法，从窗户，从阳台逃跑，但她每次一落到地面，就会看到三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包围了她。
她无法逃跑，于是她又开始频繁地外出，她躲进超市，躲进女厕所，躲进一切能躲的地方。但是没用，每次她从那些地方出来，不管是一个晚上之后，还是一个星期之后，外面总有人守着她。
最后，她放弃了逃跑，开始在穆然的陪伴下，到林曜的公司上班。
公司里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林曜，他总不至于大胆地闯进来，也就不会碰到孙漠。而花园路123号，苏小米知道林曜不会出现在那里。
林曜不傻，相反，他比苏小米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聪明，他绝不可能明知道别人给他设了个圈套，还傻乎乎地钻进这个圈套。
苏小米当了穆然的助理，穆然也在林曜……现在是孙漠的公司上班，职位还挺高，副董。
苏小米并不想和穆然太亲近，然而只有穆然才能保护她的孩子。
今天是面试新助理的日子。苏小米对林曜公司的运行状况一窍不通，他做的是通讯，电子商务，而她以前开的是连锁超市。她帮不了穆然什么忙，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给穆然倒杯茶，收拾收拾桌子。
她听到同事私底下叫她花瓶，摆饰。不过她并不介意，她本来就只是为了保护孩子，才出现在这里。
新来的助理相貌平平，身材却不错，他和林曜一样，一米八的个头，典型的衣服架子。
仔细看看，他衣领里面稍稍袒露的胸膛也是小麦色的，光滑而又紧实，和林曜一样。
苏小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说他叫李琛，刚刚从旧公司跳槽，希望来这家新的公司，有更好的发展。
穆然对他十分满意，他对他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根本不像新人，而简直像在这个公司……这个行当干了十年。
苏小米眼也不眨地看着李琛，他有些腼腆，在她全神贯注地凝视下，有些脸红。
苏小米紧紧盯着李琛，当穆然转身去饮水机旁边倒水的时候，她走到李琛身边，把眼睛几乎贴到了李琛脸上。
李琛红着脸躲到了一边，他叫苏小米：“苏小姐？”
苏小米却只是眯着眼睛盯着李琛。
是吗？苏小姐？她不记得她告诉过他，她姓苏。
林曜，你以为你变了一张脸，变了声音，变得爱脸红，我就认不出你了么？
即便这整个公司的人都烧成了灰，苏小米想，她也能分辨出哪堆灰是属于林曜的。
他的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他在脸红，然而他眼中的神情却一如往常。
平静，淡漠，深不可测。
“留下他吧，我感觉，他能帮上忙。”苏小米回头，她对穆然道，她的心脏在怦怦狂跳，她开始觉得呼吸困难。那是一种甜蜜之中带着刺痛的窒息感，林曜的感觉。
“都听你的。”穆然笑着揉了揉苏小米的头发。李琛脸上的红晕早已消失，他静静地看着苏小米。
苏小米扭过头，躲开了穆然的手掌。她笑着问李琛：“怎么样？新同事，为了庆祝我们成为同事，出去喝一杯？”
她抓住了李琛的手，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击中了苏小米的心脏，让她再无怀疑，这个和她握着手的男人，就是林曜。
他们离开了公司，上车的时候，苏小米跟在穆然后面，李琛替她拉开了车门。
苏小米怔了一怔，这虽然是极普通的一个动作，然而林曜从没为她做过。
她看了眼穆然，他已经握住了方向盘，正等着她坐到他旁边。苏小米犹豫了一下，她虽然极想坐到李琛身边，但这会引起穆然的怀疑，她沉默着坐到了副驾驶座。
一路上，苏小米都透过后视镜看着李琛，他往后靠着，神色淡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苏小米全神贯注地看着李琛，她本来就容易晕车，怀孕更使她胃中翻搅，她摇开了窗户，打算透透气。
高速公路上，车速过快，狂风使得苏小米有了一丝清宁。前面有一辆车飙了过去，开车的是一个黄头发，衣着极其暴露的女人，她摇下车窗，往外扔了一个东西。
苏小米没有注意到，穆然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东西在汽车前盖弹了一下，急速旋转着弹进了车窗。
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几滴血水溅到了苏小米脸上，李琛的手挡在苏小米眼前，他掌心里，是一个碎了的玻璃球。
那一瞬间，苏小米几乎叫出声来，林曜，你有没有事。
幸而她拼命忍耐住了，没有吱声，李琛很快就把手缩了回去，从他伸手，到缩手，穆然始终都没发现。
李琛从后面递来了一张纸巾，穆然回头看了眼苏小米：“怎么了？”
苏小米却只是用纸巾捂着脸，一语不发。
车子停在了停车场，穆然要带他们去的，是一处海景饭店，饭店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下了车，开始步行。
天空开始飘起小雨，穆然走在最里面，苏小米走在中间，李琛走在最外面。
本来，苏小米是绝不会注意这些事的。她看着李琛，他似乎总是站在她的左手边。
她走在人行道上，而他走在人行道外，这只是一个习惯，他绝没有要保护她的意思。苏小米告诉自己。
然而泪水却渐渐漫出了她的眼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有多么希望，此刻和她手挽着手的，是林曜。
饭菜简单而又丰盛，鱼，螃蟹，海贝，海参，苏小米却吃得索然无味。
穆然很体贴，为她拆蟹肉，挑鱼刺。李琛吃得很少，他吃了两块鱼肉，就靠在椅子上，开始抽烟。
在一起这么多年，苏小米从未为穆然夹过菜，更不用说是为穆然做饭，知道他爱吃什么。
可她却知道林曜不爱海鲜，他的口味偏清淡，他爱喝鸡汤。
一个月不见，他瘦了，气色也不好。她真想依偎在他身边，他们就像从前一样，虽然他从不理会她。
这一次，她会好好的，绝不会再哭，把他气走。
苏小米东想西想，她并没有意识到穆然已经去前台结账，李琛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把伞。
走出饭店的时候，他把伞扔给了穆然，穆然在后面叫他：“不一起回去么？”李琛却只淡淡道：“不必了。”
他走出了苏小米的视线。
接下来的日子，苏小米前所未有地勤快，她每天六点就起床，在镜子前面梳妆打扮，虽然她知道，她大着个肚子，怎么打扮也不会漂亮，但她仍然希望以最美的样子出现在林曜面前。
她开始给穆然做早点，但那只是顺便，她会给林曜也做一份，独独这一份，她会细心地选料，细心地做，耐心地站在烤箱前面等。
每次，她都十分热情地把早餐放在穆然桌子上，然后装作做多了，也在林曜桌上放一份。
可林曜却从来不吃，他每次都只是扫一眼，就埋头工作。只有苏小米自己才知道，她每次看到清洁工把她辛辛苦苦做的早点扫进垃圾箱，心里是多么地难受。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了。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她才回来的，他只是为了报复。
李琛的工作效率十分卓越，他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穆然越来越赏识他，他几乎到哪里都带着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苏小米觉得，就像当初的孙漠和林曜。
只是，孙漠去了纽约，和JACK碰面，至今还没有回来。穆然整天念叨着，要把李琛介绍给孙漠。这应该就是林曜的目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三个月过去了，除了工作时间的相处，林曜从未曾搭理苏小米，而苏小米，更是不敢主动去和林曜说话。
她怕自己连累他，她身边都是孙漠派来的眼线，如果她接近林曜，哪怕她只是喊了他一声，难保不会被孙漠知道。
这三个月里，有好几个女同事去搭讪过林曜，这让苏小米胆战心惊，她最害怕的莫过于此，林曜抛弃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瞒着林曜，把她们送他的东西，统统扔了。
今天苏小米接了一个电话，孙漠打来的，让她和穆然一起去纽约。
这电话对苏小米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她很努力，费尽全力忍着，才没有去接近林曜。那是因为她天天都可以看到林曜。
可去纽约，意味着她有好几个月见不到林曜。也许回来的时候，林曜就不是她的了。
苏小米握着手机，她茫然地站在电梯门口，电梯门开了，林曜正好在里面。
苏小米看着他，电梯门又关上了，即便如此，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她也不敢和他说话，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也不能让公司里的人，孙漠识破林曜的身份。
苏小米靠在电梯上，两眼通红地看着林曜，林曜靠在另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出声，没上来安慰她，他明明看到她在哭，却站得远远的，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电梯门又开了，林曜走了出去。
苏小米瘫软在了地上。
她早该料到，林曜是这样的人，一旦放弃，无情无义。
电梯门再次开启，苏小米哭泣着扑进了穆然怀里。穆然小心翼翼地扶着苏小米：“怎么了？想吐了？你哪里难受了？”
苏小米却只是摇着头，越哭越厉害。
林曜站在饮水机旁边，他倒了杯水，看着苏小米，喝了下去。
下班之后，破天荒的，苏小米搂住了穆然，不肯放开。
她从来没有和穆然一起回过花园路123号，因为，她怕引起林曜的误会。
其实这并没有必要，她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她不可能和穆然做些什么。况且她整天戴着林曜送的珍珠耳环，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林曜都能听到。
可这次，今天，苏小米挽着穆然经过林曜的时候，摘下了耳环，当着林曜的面，把耳环扔进了垃圾桶。
林曜脸上的神情一如往常，他平静地看着苏小米。
苏小米挽着穆然，离开了公司。
到家之后 ，穆然很快就开始忙前忙后，为苏小米放洗澡水，铺好被褥，开暖气。
苏小米看着穆然，他正把手伸到被子里，试温度。
苏小米从后面缓缓地抱住了穆然。穆然顿了一顿，笑着回头问苏小米：“怎么了？我看你和新来的那个好像有点不对盘，是不是他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苏小米把头埋在穆然背上，闷闷地道：“是，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说你戴了顶绿帽子。”
穆然怔了一怔，他回头，脸上依然是那抹温柔的笑，他轻抚着苏小米的脸颊道：“我不在乎。”
苏小米紧紧抱住了穆然，她把脸贴进了穆然怀里，穆然看着苏小米，他小心翼翼地拥住了她：“结婚吧，等到了纽约，我们就结婚吧。”
苏小米惊讶地抬头，望住了穆然。穆然的脸上红了红，他抱住苏小米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突然手忙脚乱地从衣服里翻起了什么东西。
苏小米奇怪地看着他，半晌，穆然的衣服里掉出了一个红色的戒指盒。
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月牙形的钻戒，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对苏小米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苏小米的眼中再一次涌出了泪水：“我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她从盒子里拿出戒指，戴到了自己手上。
穆然突然激动地弯腰吻住了苏小米，苏小米没有回避，但也没有回应。
她接受了穆然的吻。
一吻终了，苏小米的嘴唇微微有些红肿，穆然并没有进行下去，他只是轻抚着苏小米的小腹，对她：“早点睡，你还有孩子。”
苏小米点了点头，她脱了衣服，上了床，穆然就坐在她床边，他安静地看着她，温柔地冲她笑。
苏小米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米被一阵轻柔的铃声吵醒，她睁眼，看了看闹钟，才十二点，穆然趴在床边已经睡了过去，是谁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她接起了电话，然而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奇怪地：“喂？”了几声，穆然醒了过来，凑到手机旁边问苏小米：“是谁？”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接着穆然的手机又响了，是公司的人打来的，有紧急业务要他去处理，穆然抱歉地看着苏小米，苏小米则笑着对他道：“去吧。”
穆然离开了房间，苏小米疲惫地倒了下去。
又过了几个小时，苏小米被一道惊雷劈醒，因为寒冷，她缩了缩身子，却惊讶地发觉，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绑在了床头。
落地窗大开着，狂风席卷起纯白的窗幔，分外诡异。
“哗啦啦”又是一道落雷，苏小米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见，窗户旁边站着一个人。
当她看清楚，站在那里的人是谁，她心中的恐惧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克制的心悸与战栗。
林曜，他无声无息地站在落地窗前，正看着她。
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黑眸折射出阴冷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要V了，V了之后好自由一点，你们懂的。是倒V，从20章开始，看过的同学不要买。
也许她依然深陷在泥潭里，但她和林曜之间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孙漠敢这么做，那么，他一定是已经夺取了林曜的一切。
她依然在孙漠手里，然而林曜却已经逃脱了。她看到救护车把他带走了。
她再也不用为自己爱上一个杀人犯而自责，也不用担心林曜有朝一日被送进监狱了。孙漠不会把林曜做过的那些事抖出去，那些事，他十有**也参与其中。
孙漠说林曜会因为她活着而受到无止境的折磨，苏小米却不这么认为。
她抛弃了林曜，在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几乎没命的时候，离开了他。
他不会再爱她，或许他将来会报复她，但是他不会再爱她。
这样，他自然不会因为她落在了孙漠手里，而受到牵连。
苏小米紧紧抓着穆然的后背，车子颠簸了一下，她的小腹撞到了穆然的腰上。她突然惊醒了过来，睁大双眼望住了穆然。
林曜或许不在乎她，但她还有他的孩子。
她想起了林曜电脑里存着的那些育婴房，摇篮。林曜，他一定会再回来，为了这个孩子。
苏小米用手捂住了小腹。她完全忘记了这个孩子。她该怎么办？打掉这个孩子？
苏小米想起了林曜的脸，并不是她每次忤逆他的时候，他幽沉、冰冷的眼神，而是他抚摸她小腹时，宁静，安详的表情。
不，这绝对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主意，林曜，他永远也不会原谅她。
见苏小米突然间紧紧捂住了小腹，坐在前座的孙漠回过了头：“你想也是白想，我不会让你掉了这个孩子。”
穆然把苏小米更紧地抱住，他对孙漠道：“如果你还想让我听你的话，就别再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孙漠嗤了一声，回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倒让苏小米有些吃惊，穆然和孙漠之间是什么关系？在苏小米的印象中，穆然一直是一个腼腆温柔的大男孩，绝没有可能和孙漠这种混黑道的扯上关系。
“穆然……”苏小米抬头，唤了一声，穆然揉了揉她的头发，他冲她温柔地笑了笑：“我在。”
苏小米的眼眶突然有些潮湿，是的，他在。即便她身心都交给了别人，怀着别人的孩子出现在他面前，他依然在。
苏小米紧紧拥住了穆然，久违的温情又开始将她环绕。
这是她从前每次靠近穆然，都会有的感觉。她错误地以为这是爱，直到她遇见了林曜。
爱是荆棘，是尖刺，血淋淋地扎进她的心，爱是当林曜每次占有她，她所体会到的，强烈而又深刻的侵袭。
没有人可以给她这样的感受，就像穆然不会为了她，开车去撞别人。
只有林曜。
法拉利停在了花园路123号，显然孙漠并不打算让苏小米住在林曜找不到的地方。穆然想送苏小米进去，但苏小米拒绝了他。
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苏小米不想拖累穆然。他值得更好的。
穆然站在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走下了台阶。
苏小米走进了房间，那里面充满了林曜的味道，就好像他从未曾离开。
苏小米贪婪地呼吸着林曜的味道。她想他，分隔不过一个小时，思念却已深入骨髓。
经过穿衣镜的时候，苏小米意识到，她的耳环掉了一只，幸好掉了的是左边的一只，不是右边的那只。
苏小米摘下右耳的耳环，它乍看起来十分平常，但苏小米知道，在那颗纯白色珍珠里面，还藏着另外一样东西。
那是她某天洗澡偶尔发现的，一个窃听器。那当然不是用来窃听苏小米平时都在做什么的，她每次有危险的时候，林曜都会及时赶到。
那是林曜用来保护她的。
苏小米亲吻着手里的耳环，她低声对它道：“林曜。”
她知道他可以听到，他虽然身中数枪，但他从来不会因此而倒下。
她那次开枪射中了他的小腹，他昏迷不到一分钟就站起来了，无需她的搀扶，他自己走进了医院。
只要他还没有死，他就不会倒下。
苏小米亲吻着耳环，她又对它道：“林曜。”
整整一个晚上，苏小米握着耳环，反复低喃，林曜。
林曜，你不要来。
这是最好的结果，你什么都没有了，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不再是个罪犯，也不是个杀人犯。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不来。我离你而去的时候，情况是如此的危急，我根本没意识到，我把你的孩子也带走了。
“我该把你的孩子怎么办，林曜？”
苏小米低声叹息，她把耳环放进了抽屉，她并没有注意到，她不知不觉，竟然把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小米始终闭门不出，她想过千百种方法，从窗户，从阳台逃跑，但她每次一落到地面，就会看到三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包围了她。
她无法逃跑，于是她又开始频繁地外出，她躲进超市，躲进女厕所，躲进一切能躲的地方。但是没用，每次她从那些地方出来，不管是一个晚上之后，还是一个星期之后，外面总有人守着她。
最后，她放弃了逃跑，开始在穆然的陪伴下，到林曜的公司上班。
公司里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林曜，他总不至于大胆地闯进来，也就不会碰到孙漠。而花园路123号，苏小米知道林曜不会出现在那里。
林曜不傻，相反，他比苏小米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聪明，他绝不可能明知道别人给他设了个圈套，还傻乎乎地钻进这个圈套。
苏小米当了穆然的助理，穆然也在林曜……现在是孙漠的公司上班，职位还挺高，副董。
苏小米并不想和穆然太亲近，然而只有穆然才能保护她的孩子。
今天是面试新助理的日子。苏小米对林曜公司的运行状况一窍不通，他做的是通讯，电子商务，而她以前开的是连锁超市。她帮不了穆然什么忙，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给穆然倒杯茶，收拾收拾桌子。
她听到同事私底下叫她花瓶，摆饰。不过她并不介意，她本来就只是为了保护孩子，才出现在这里。
新来的助理相貌平平，身材却不错，他和林曜一样，一米八的个头，典型的衣服架子。
仔细看看，他衣领里面稍稍袒露的胸膛也是小麦色的，光滑而又紧实，和林曜一样。
苏小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说他叫李琛，刚刚从旧公司跳槽，希望来这家新的公司，有更好的发展。
穆然对他十分满意，他对他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根本不像新人，而简直像在这个公司……这个行当干了十年。
苏小米眼也不眨地看着李琛，他有些腼腆，在她全神贯注地凝视下，有些脸红。
苏小米紧紧盯着李琛，当穆然转身去饮水机旁边倒水的时候，她走到李琛身边，把眼睛几乎贴到了李琛脸上。
李琛红着脸躲到了一边，他叫苏小米：“苏小姐？”
苏小米却只是眯着眼睛盯着李琛。
是吗？苏小姐？她不记得她告诉过他，她姓苏。
林曜，你以为你变了一张脸，变了声音，变得爱脸红，我就认不出你了么？
即便这整个公司的人都烧成了灰，苏小米想，她也能分辨出哪堆灰是属于林曜的。
他的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他在脸红，然而他眼中的神情却一如往常。
平静，淡漠，深不可测。
“留下他吧，我感觉，他能帮上忙。”苏小米回头，她对穆然道，她的心脏在怦怦狂跳，她开始觉得呼吸困难。那是一种甜蜜之中带着刺痛的窒息感，林曜的感觉。
“都听你的。”穆然笑着揉了揉苏小米的头发。李琛脸上的红晕早已消失，他静静地看着苏小米。
苏小米扭过头，躲开了穆然的手掌。她笑着问李琛：“怎么样？新同事，为了庆祝我们成为同事，出去喝一杯？”
她抓住了李琛的手，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击中了苏小米的心脏，让她再无怀疑，这个和她握着手的男人，就是林曜。
他们离开了公司，上车的时候，苏小米跟在穆然后面，李琛替她拉开了车门。
苏小米怔了一怔，这虽然是极普通的一个动作，然而林曜从没为她做过。
她看了眼穆然，他已经握住了方向盘，正等着她坐到他旁边。苏小米犹豫了一下，她虽然极想坐到李琛身边，但这会引起穆然的怀疑，她沉默着坐到了副驾驶座。
一路上，苏小米都透过后视镜看着李琛，他往后靠着，神色淡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苏小米全神贯注地看着李琛，她本来就容易晕车，怀孕更使她胃中翻搅，她摇开了窗户，打算透透气。
高速公路上，车速过快，狂风使得苏小米有了一丝清宁。前面有一辆车飙了过去，开车的是一个黄头发，衣着极其暴露的女人，她摇下车窗，往外扔了一个东西。
苏小米没有注意到，穆然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东西在汽车前盖弹了一下，急速旋转着弹进了车窗。
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几滴血水溅到了苏小米脸上，李琛的手挡在苏小米眼前，他掌心里，是一个碎了的玻璃球。
那一瞬间，苏小米几乎叫出声来，林曜，你有没有事。
幸而她拼命忍耐住了，没有吱声，李琛很快就把手缩了回去，从他伸手，到缩手，穆然始终都没发现。
李琛从后面递来了一张纸巾，穆然回头看了眼苏小米：“怎么了？”
苏小米却只是用纸巾捂着脸，一语不发。
车子停在了停车场，穆然要带他们去的，是一处海景饭店，饭店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下了车，开始步行。
天空开始飘起小雨，穆然走在最里面，苏小米走在中间，李琛走在最外面。
本来，苏小米是绝不会注意这些事的。她看着李琛，他似乎总是站在她的左手边。
她走在人行道上，而他走在人行道外，这只是一个习惯，他绝没有要保护她的意思。苏小米告诉自己。
然而泪水却渐渐漫出了她的眼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有多么希望，此刻和她手挽着手的，是林曜。
饭菜简单而又丰盛，鱼，螃蟹，海贝，海参，苏小米却吃得索然无味。
穆然很体贴，为她拆蟹肉，挑鱼刺。李琛吃得很少，他吃了两块鱼肉，就靠在椅子上，开始抽烟。
在一起这么多年，苏小米从未为穆然夹过菜，更不用说是为穆然做饭，知道他爱吃什么。
可她却知道林曜不爱海鲜，他的口味偏清淡，他爱喝鸡汤。
一个月不见，他瘦了，气色也不好。她真想依偎在他身边，他们就像从前一样，虽然他从不理会她。
这一次，她会好好的，绝不会再哭，把他气走。
苏小米东想西想，她并没有意识到穆然已经去前台结账，李琛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把伞。
走出饭店的时候，他把伞扔给了穆然，穆然在后面叫他：“不一起回去么？”李琛却只淡淡道：“不必了。”
他走出了苏小米的视线。
接下来的日子，苏小米前所未有地勤快，她每天六点就起床，在镜子前面梳妆打扮，虽然她知道，她大着个肚子，怎么打扮也不会漂亮，但她仍然希望以最美的样子出现在林曜面前。
她开始给穆然做早点，但那只是顺便，她会给林曜也做一份，独独这一份，她会细心地选料，细心地做，耐心地站在烤箱前面等。
每次，她都十分热情地把早餐放在穆然桌子上，然后装作做多了，也在林曜桌上放一份。
可林曜却从来不吃，他每次都只是扫一眼，就埋头工作。只有苏小米自己才知道，她每次看到清洁工把她辛辛苦苦做的早点扫进垃圾箱，心里是多么地难受。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了。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她才回来的，他只是为了报复。
李琛的工作效率十分卓越，他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穆然越来越赏识他，他几乎到哪里都带着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苏小米觉得，就像当初的孙漠和林曜。
只是，孙漠去了纽约，和JACK碰面，至今还没有回来。穆然整天念叨着，要把李琛介绍给孙漠。这应该就是林曜的目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三个月过去了，除了工作时间的相处，林曜从未曾搭理苏小米，而苏小米，更是不敢主动去和林曜说话。
她怕自己连累他，她身边都是孙漠派来的眼线，如果她接近林曜，哪怕她只是喊了他一声，难保不会被孙漠知道。
这三个月里，有好几个女同事去搭讪过林曜，这让苏小米胆战心惊，她最害怕的莫过于此，林曜抛弃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瞒着林曜，把她们送他的东西，统统扔了。
今天苏小米接了一个电话，孙漠打来的，让她和穆然一起去纽约。
这电话对苏小米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她很努力，费尽全力忍着，才没有去接近林曜。那是因为她天天都可以看到林曜。
可去纽约，意味着她有好几个月见不到林曜。也许回来的时候，林曜就不是她的了。
苏小米握着手机，她茫然地站在电梯门口，电梯门开了，林曜正好在里面。
苏小米看着他，电梯门又关上了，即便如此，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她也不敢和他说话，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也不能让公司里的人，孙漠识破林曜的身份。
苏小米靠在电梯上，两眼通红地看着林曜，林曜靠在另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出声，没上来安慰她，他明明看到她在哭，却站得远远的，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电梯门又开了，林曜走了出去。
苏小米瘫软在了地上。
她早该料到，林曜是这样的人，一旦放弃，无情无义。
电梯门再次开启，苏小米哭泣着扑进了穆然怀里。穆然小心翼翼地扶着苏小米：“怎么了？想吐了？你哪里难受了？”
苏小米却只是摇着头，越哭越厉害。
林曜站在饮水机旁边，他倒了杯水，看着苏小米，喝了下去。
下班之后，破天荒的，苏小米搂住了穆然，不肯放开。
她从来没有和穆然一起回过花园路123号，因为，她怕引起林曜的误会。
其实这并没有必要，她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她不可能和穆然做些什么。况且她整天戴着林曜送的珍珠耳环，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林曜都能听到。
可这次，今天，苏小米挽着穆然经过林曜的时候，摘下了耳环，当着林曜的面，把耳环扔进了垃圾桶。
林曜脸上的神情一如往常，他平静地看着苏小米。
苏小米挽着穆然，离开了公司。
到家之后 ，穆然很快就开始忙前忙后，为苏小米放洗澡水，铺好被褥，开暖气。
苏小米看着穆然，他正把手伸到被子里，试温度。
苏小米从后面缓缓地抱住了穆然。穆然顿了一顿，笑着回头问苏小米：“怎么了？我看你和新来的那个好像有点不对盘，是不是他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苏小米把头埋在穆然背上，闷闷地道：“是，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说你戴了顶绿帽子。”
穆然怔了一怔，他回头，脸上依然是那抹温柔的笑，他轻抚着苏小米的脸颊道：“我不在乎。”
苏小米紧紧抱住了穆然，她把脸贴进了穆然怀里，穆然看着苏小米，他小心翼翼地拥住了她：“结婚吧，等到了纽约，我们就结婚吧。”
苏小米惊讶地抬头，望住了穆然。穆然的脸上红了红，他抱住苏小米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突然手忙脚乱地从衣服里翻起了什么东西。
苏小米奇怪地看着他，半晌，穆然的衣服里掉出了一个红色的戒指盒。
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月牙形的钻戒，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对苏小米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苏小米的眼中再一次涌出了泪水：“我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她从盒子里拿出戒指，戴到了自己手上。
穆然突然激动地弯腰吻住了苏小米，苏小米没有回避，但也没有回应。
她接受了穆然的吻。
一吻终了，苏小米的嘴唇微微有些红肿，穆然并没有进行下去，他只是轻抚着苏小米的小腹，对她：“早点睡，你还有孩子。”
苏小米点了点头，她脱了衣服，上了床，穆然就坐在她床边，他安静地看着她，温柔地冲她笑。
苏小米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米被一阵轻柔的铃声吵醒，她睁眼，看了看闹钟，才十二点，穆然趴在床边已经睡了过去，是谁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她接起了电话，然而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奇怪地：“喂？”了几声，穆然醒了过来，凑到手机旁边问苏小米：“是谁？”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接着穆然的手机又响了，是公司的人打来的，有紧急业务要他去处理，穆然抱歉地看着苏小米，苏小米则笑着对他道：“去吧。”
穆然离开了房间，苏小米疲惫地倒了下去。
又过了几个小时，苏小米被一道惊雷劈醒，因为寒冷，她缩了缩身子，却惊讶地发觉，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绑在了床头。
落地窗大开着，狂风席卷起纯白的窗幔，分外诡异。
“哗啦啦”又是一道落雷，苏小米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见，窗户旁边站着一个人。
当她看清楚，站在那里的人是谁，她心中的恐惧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克制的心悸与战栗。
林曜，他无声无息地站在落地窗前，正看着她。
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黑眸折射出阴冷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要V了，V了之后好自由一点，你们懂的。是倒V，从20章开始，看过的同学不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