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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拉锯

    苏小米站在原地,她不是很确信,她好像看到林曜手上拿着一些黑色的铁块,还有一卷黄色的电线。

    苏小米拥紧了身体,她觉得有些冷,然而更多的,还是害怕,她从未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四周晃动的窗幔总让她觉得外面有什么东西想要闯进来。

    她走进了卧室,紧紧关上了房门。

    柜子里的影碟很多,都是些烂俗的爱情片,幸好没有恐怖片,苏小米随手挑了一片,是“飘”,她打开了电视。

    屏幕里面,瑞德深情款款地望着思嘉,沙发上,苏小米却孤身一人,紧紧地蜷缩着身体。

    不知道林曜带她来这里干嘛,刚才他拿在手上的东西,让苏小米联想起了火药和引线。

    她知道她这么想很荒唐,但她刚刚隐约闻到了火药的味道,那卷黄色的电线,怎么看都像是引线。

    和林曜在一起,似乎总会遇到危险,苏小米想起了穆然,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先前已经为她花光了储蓄,现在突然又双亲逝世,他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她真想去安慰他,既然他要她去见他,苏小米知道,穆然心里一定还有她。

    苏小米蜷缩在沙发上,前尘往事一点一滴地涌上她的心头,穆然为她还债,他在雨天背着她走过深水,她每次拒绝他进一步的要求,他温柔而又腼腆的模样。

    早知如此,她当初真不应该拒绝他。

    苏小米茫然地望着LCD,她突然在书桌上发现了一样东西,她奇怪地拧起了眉。

    那是一把钥匙,游艇的钥匙,但这不应该,林曜,他不可能这么不小心。

    回想起林曜刚刚把药水扔给她,苏小米紧紧地咬住了指甲,他一定是故意的,然而可以逃离林曜,见到穆然的念头却还是促使苏小米走到书桌前面,拿起来那串钥匙。

    她只是试一试,就试一试,就算她逃不出去,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林曜,他顶多就是像对刚才那个跳进海里的人一样,杀了她。但他不知道穆然给她的纸条,她不会连累任何人。

    苏小米拿起了钥匙,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一切,急匆匆把药水涂在了身上,离开了别墅。

    面前是一片浓密的树林,苏小米怔了一怔,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记得来时的路,但却没料到,她面前根本没有路。

    之前,她之所以会行走的那么顺畅,那是因为林曜事先把枯枝杂草拨到了一边,可现在那些枯枝又被林曜拨了回去,苏小米的面前,四周,全部都是一模一样茂密的树丛。

    是回去,还是接着往前走?

    苏小米咬了咬牙,她既然出来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回去。

    她拨开一片树丛,走了进去。

    锯齿形的草叶再一次割破了她的皮肤,先前,林曜把草都踩在了地上,苏小米的腿上虽然有割伤,但都不算严重,没有流血,但这一次,她只往前走了一步,腿上就裂了一寸长的伤口。

    难怪林曜要把衣服绑得那么紧,苏小米折了回去,学着林曜的样子,把那些白色的窗幔绑在了自己双腿,以及胳膊上。

    她再次走进树丛,草叶已经伤不了她,她奋力拨开树枝,一步一步朝前走。

    草丛中时不时有几双绿色的眼睛盯住了她,然而它们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又都退了开去,林曜,他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药水,驱赶野兽的效果极好。

    苏小米一路虽然没有遇到野兽,甚至,也没被蛇虫骚扰,但她走到一处沟壑,她却停下脚步,犯了难。

    沟壑并不深,但里面流淌的,却不是清水,而是泥浆,污浊的泥水冒着泡流往了下游,看不清源头在哪里,沟壑的两旁是茂密的草丛,参天的大树,一颗枯树倒了下来,横在了沟壑的两头。

    苏小米皱起了眉,她不认为自己可以从树干上走过去,这树干应该是林曜架的,因为他可以一分钟就从上面走过去,但换成苏小米,则一定会摔下去,掉进泥浆水里。

    苏小米犹豫了片刻,她解下了胳膊上的窗幔,把它圈在自己腰上,将窗幔的另两头绑在了树干上。

    她爬在了树上,开始一寸寸往前挪,窗幔绑住了她,她即便一时失手,也不至于掉进泥浆里。

    在爬行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上气味的缘故,一些黑色的甲虫纷纷爬出了树洞,在四周飞舞。

    苏小米连蟑螂都怕,而这些甲虫,每一个都比蟑螂大,她只能闭上了眼睛,鼓足勇气往前爬。

    当她的手指沾到了一根长草,她松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她已经爬到了尽头,现在,只需要抓住长草,她就能上岸。

    然而锯齿形的草叶却割伤了苏小米的手掌,让她疼痛之下,松开了手指。

    她的身体旋转了一圈,整个朝后掉了下去,苏小米闭上了双眼,她几乎尖叫,林曜。

    然而窗幔却绑住了她,让她吊在半空,不至于摔进泥浆。

    苏小米悬挂在树干上,一个多小时的攀爬,已经让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等到精疲力尽,掉进泥浆里,二是喊林曜来救她。

    可她不甘心。苏小米看了看对岸,就只差一步,只差那么一点点。她解开了腰上的窗幔,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岸边的长草。

    殷红的血液顺着苏小米的指缝滴滴答答流了下来,苏小米猛地用力,把自己拽上了对岸。

    她靠在树干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她累极了,极想睡觉。

    然而这里却不是睡觉的地方,现在的情形,比她那天在酒吧里面还要危险。

    她那天在酒吧里,就是因为闭上眼睛睡了一觉,才没能逃脱林曜。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闭眼。

    苏小米掏出了手机,这个鬼地方当然没有信号,但她能设置闹钟,她每十分钟设置一次闹铃,靠在树干上,眯起了眼睛。

    这是苏小米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觉,她根本没有睡着,只是让酸痛的四肢稍事休息。

    她只离开了别墅几百米,就几乎累瘫,然而苏小米并没有气馁,她能听到,海浪声越来越清晰,她也许选错了道路,却并没有选错方向。

    苏小米只休息了半个小时,就起身继续往前走。她不能拖延太久,林曜,他一回去就会发现她不见了。

    苏小米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她似乎已经闻到了海水的味道,咸咸涩涩的,她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她却一脚踩进了一汪泥浆里,苏小米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刚刚还只是一只脚陷进了泥浆里,转眼却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她再也顾不得这么许多,放声大叫了起来:“林曜!!救救我!救我林曜!!”

    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泥浆已经漫到了苏小米胸口,这个岛并不大,林曜一定能听到她的声音,但他却并没有现身。

    夜幕低垂,泥水冰凉,苏小米只有用力用手抓着岸边的长草,才能使自己不沉下去。

    或许林曜根本不打算来救她。

    苏小米想起林曜先前无数次救她,他把降落伞丢给她,他对她笑。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隐隐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米再也没有力气抓住岸边的长草,她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啪飒,啪飒”是人的脚踩在草地上的声音,苏小米惊喜地睁眼,她看到林曜,他从树丛里走出来,站在她的手边,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他明明看到她陷进了泥浆里,却并没有伸手来拉她,他只望着她,漠然道:“你还记得,你那天晚上在酒吧里,对我说过些什么?”

    苏小米的大脑已是一片混沌,她说过些什么?对,她好像对林曜说过,再也不跑了。

    苏小米咬了咬牙,她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林曜站在岸边,看着她:“把你那天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但苏小米却只是倔强地咬着牙,一声不吭。她不想重复,她即便说了,也不是事实,她一定会再逃跑,去见穆然。

    见苏小米抓着岸边的长草,纹丝不动,林曜掏出怀里的卫星手机,拨通了电话:“去长江路咖啡厅守着,把他做了。”

    林曜的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打醒了昏昏欲睡的苏小米,她猛地抬头,冲他喊了起来:“你别碰他!!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你别伤他!!林曜,你卑鄙,龌龊!!!”

    苏小米喊着,眼泪夺眶而出。长江路咖啡厅,那是穆然要求她做他女朋友的地方,也正是穆然在纸条上写的老地方。

    原来,她那天走出房间,林曜就知道她收到了穆然的纸条,海水里面那个被他用鱼枪射死的人,应该是穆然派来送信的。

    苏小米紧紧抓住了林曜的脚腕,她低声哀求他,大声诅咒他,但林曜,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小米,又对她重复了一遍:“把你那天在酒吧里说的话,再说一遍。”

    这一次,苏小米脱口而出:“我错了,林曜,我再也不跑了,让你的人回来,算我求你,林曜……”

    她一边说,一边哭着望林曜,但林曜的脸就像结了冰,冷酷而又淡漠。他对苏小米道:“说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苏小米豁了出去,她抓着林曜的脚腕,哭着喊:“我再也不跑了,林曜,我永远都跟在你身边,永远听你的话,你放过他,林曜……”

    林曜弯腰,他猛地把苏小米从泥浆里拽了出来,他用胳膊圈着苏小米的腰,就像提一样东西一样,把她提了起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林曜抓着苏小米,开始往海边走。

    “扑通”一声,他把苏小米扔进了海里,冰冷的海水一遍遍冲刷着苏小米的身体,带走了她身上泥污,也带走了她仅存的温度,她瑟瑟发抖地拥紧了自己。

    “林曜,我都答应你了,你让他们放过他。”苏小米虽然冻得瑟瑟发抖,但她依然蜷缩在海水里,不依不饶地追问林曜。

    然而林曜却只是拿出了上衣口袋的香烟,“啪”的一声点燃了烟:“再有第三次,就不光是他,明白了么?”他吐了口烟圈,站在岸边,冷眼看着苏小米。

    苏小米只觉怒极攻心,她想也不想,就抓起了手边鸭蛋大小的鹅软石:“林曜,你这混蛋,人渣,你去死!”

    她举起了手里的鹅软石,想把它扔到林曜头上,一阵凶猛的潮水涌来,拍打在了苏小米身上,苏小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想起了父亲,刘杰,许许多多和她关系亲密的人。

    林曜站在岸边,吸了口烟,他对她道:“这算第三次?”

    苏小米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她手里的鹅软石“啪嗒”一声落回了海里。

    她再也无力坚持,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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