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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凶宅旧事

    深夜的小巷寂静无声,偶尔一阵风吹过,破碎了地上淡淡的月光。影随风动,几抹残影载着飞花而落,又迅速飘散而去。

    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只听墙上的影子“啊”的一声,便从墙体脱落,幻化成一个蜘蛛的模样,但它比普通的蜘蛛要大几倍,白色的丝倏的从口中弹出,直直向对面大树而去。我乘风而下,口中念着金刚伏魔印的咒语,十指快速变化,霎时间狂风大作,树叶乱飞,天地为之变色!一道金光从我指间散开,变化成莲花的形状,猛地袭向蜘蛛精。

    只听妖精惨叫一声“我没有杀过人……”,随即慢慢散成碎片,一颗内丹蓦的出现在我手上……

    “啪”什么砸中我的额头,我哎哟一声,捂住额头,“小三干嘛?”

    “又做梦了?”小三一边吃核桃,一边瞥我,“刚开始捉妖是这样的,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低头,用手捂住放内丹的小香囊,烈日下,它竟散发出一丝冷意,我甚是好奇,不禁从兜里掏出那颗白色的内丹,拿在手里赏玩,它并不特别,只是比一般的石子晶莹剔透,拿在手心的感觉也与石子没什么区别。

    “这玩意儿有什么特别的用处?”烈日下,我仰着脸,用我的破锣嗓门说道。

    小三舒服的坐在大树上,双腿荡来荡去,“在人类看来,它就是一般的石子,但若是落在妖精手里,便可获得内丹内的所有道行与修为。所以,内丹你要小心保管,切莫落在妖精的手里。”

    “那灵儿岂不是可以……”我轻声嘀咕,随即心神一动,仰着头,问道:“这内丹要怎么用?”

    小三睨了我一眼,剥了一块核仁塞进嘴里,“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一怔,随即笑道:“我也是捉妖猎人,对这些当然要了解,你不会怕以后我超越了你,才藏着掖着吧?!”

    小三从树上跳下来,忽然屈指敲了敲我已然红肿的额头,“就凭你的资历能超越本大侠吗?笨啊!”说着,他从我手里抢过内丹,口中念念有词,那内丹竟像是有了生命般盘旋到空中,在阳光下快速旋转,发出绚烂的光芒。我不敢眨眼,瞪大了眼睛,只见它越转越快,就在我快要看不清的时候猛然消散!

    “咦?东西呢?”我望着空落落的天空,四处查看。

    “看地上。”

    我忙低头,一只小蜘蛛正在沙地里艰难的爬行。

    小三蹲下身子,道:“蜘蛛精,我们收错你了,希望从此往后,你能潜心向道,去吧。”

    我也蹲下,望向地上的小蜘蛛,“我们真的……杀错了?”

    “人有好坏之分,妖也有。它的内丹颜色朴素,必定没有伤过人。”小三垂下眼眸,手忽然不甘心的拍了拍我的脑袋,我以为力道会很重,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却只是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发,“但是媳妇儿,你要记住,我们是捉妖猎人,与妖精势不两立。”

    小三眯了眯眼,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乌黑的发上,散发着幽幽的华彩,“好了,别想了,今夜我们还有生意要做。”

    我扬眉,“不会又扮鬼吧?能不能换点新的招式?!”

    眼角微微一跳,他启唇一笑:“今夜不扮鬼,我们捉鬼!”

    傍晚时分,小三带我进了城,在马车上,他大致说了我们这笔生意。说是城里有一个土大款要买老宅子,但这老宅子一直不太干净,据说曾经一家好几代人都住在里面,但二十年前,一夜之间,全家二十多口人全都死于非命,并且死相极其恐怖。从此以后,这老宅子就成了凶宅!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了,但这毕竟是古代,许多人还是很迷信的。土大款希望在入住之前有个高人做做法事什么的,驱驱邪!而小三的意思自然是想借助这一次狠狠地宰土大款一顿!

    下了马车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这宅子,的确很是气派,应该有一定的年头了。我一边嗑瓜子,一边留意周围动静,小三倒是没有说话,歪着头看了两眼,道:“不应该啊!这房子的布局肯定人丁兴旺,不大富大贵,但起码是平安幸福啊!为什么会发生那件惨案呢?!”

    “布局?”我眯了眯眼,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见小三绕着宅子逛了半天,最终忍不住上前去敲打门环。

    “咚咚咚——”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街道上。

    “咚咚咚!”小三不耐烦的继续敲门。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人来应门,小三搔搔头发,“算了,这宅子也没什么问题,我们先去找土大款要钱去!”

    我巴不得早点走,连忙点头。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咚的一声开了。

    “两位,有何事?”一个苍老的不能再苍老的声音蓦地响起。

    我和小三齐刷刷回头,顿时我吓得“啊”的一声,连忙躲在小三身后。那人白发苍苍,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七十来岁,他的脸上有几道十分狰狞的刀疤,虽然随着年岁已经化为一道道皱纹,但看起来还是十分恐怖。

    “这位老先生,我们是来看宅子的……”小三的话刚起了个头,那老头便从门后拿出来一个扁担,冲着小三打了过去,“滚,滚,打死你们,说了这个宅子不卖,不卖!”

    小三被打的跳了起来,连连后退,我见状,连忙上前道:“老人家,你别生气,我们马上就走,立马就走!”说着,我就向小三使了个眼神。

    “啊~”那老人一下呆住了,一双眸子上下打量我一番,手里的扁担“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激动地跪了下去,一边哭一边抓住我的裙摆,“小姐,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老奴等了你二十年了……”

    我懵了,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向我下跪我哪里受得起!连忙俯身扶他,“老人家,你别跪,有话慢慢说!”

    “小姐啊,我是福伯啊……”老人哭的老泪纵横,“老奴能撑到现在,就是为了见您一面,想不到小姐真的回来了!”

    我使出大力好不容易扶他起身,正不知该说什么,小三连忙上前,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福伯啊,这是大街上,我看我们还是进去说话。”说着,他冲我挤挤眼,我蹙眉,不情愿的应了一声,这家伙,骗那些大户就算了,为什么连老人家都骗!

    福伯连忙打开门,那一刹那,刚好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杏花花瓣随风而舞,迷离了双眼。宅子并非传言那般破旧或是阴沉,夕阳洒金,院子的黄昏透出一幅别样的凄凉美。许是前段时间春雨频繁,别院的前庭里盛开了多时的红色蔷薇,竟也垂下了数朵。

    福伯拿来一盏油灯,小心翼翼的用手掩住,“小姐,这边请,青苔湿滑,你慢点!”

    我与小三对视一眼,道:“福伯,去哪?”

    “这天色也晚了,老奴令你们先去歇息,明天一早,再去拜祭老爷夫人。”他在前面带路,佝偻的身影带着一丝心酸,我叹了口气,转头,低声道:“小三,我们这样不太好吧……”话音未落,我顿住,我的身后哪有半个人影?

    这家伙,一定去溜达了!

    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我继续跟在福伯身后,他领着我穿过回廊,廊架上的紫藤花开得正茂盛,夜晚的露水结在花上,带了一丝清新。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却听福伯道:“小姐,别动,你忘了,夫人最喜欢紫藤花,要是你摘了,一定会罚你抄写经书的!”

    我连忙缩回手,又听福伯道:“哎,小姐不在的日子,表小姐每天都来接露水给夫人泡茶。表小姐就是嘴甜,讨人喜欢,可……哎!”

    福伯似乎陷入回忆里,一路叹气,我跟在身后,又不敢随意搭话,就怕捅了一个篓子,补都补不回来。走了不消一会儿,福伯领我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还算干净,就是简陋了点。

    “小姐就暂时住着吧,明天老奴再去把您的屋子收拾收拾,你再搬回去。”说着,他把屋里的灯笼一一点亮,然后慢吞吞的走到门外,“小姐,你先歇着,明日一早,老奴带你去拜祭老爷和夫人。”

    我应和着点头,见他走远了,便飞快的关上房门。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我不敢触碰房里的任何东西,这宅子,我虽感觉不到一丝阴气,但总觉得分外的诡异,这诡异不仅来自于那个福伯,更加来自于宅子的布局——很像……凤家老宅!

    “砰”窗户猛的开了,我警惕的一侧身,“谁?”

    “是我!”小三好笑的扔了一个苹果过来,“看你的脸色这么苍白,该不会是怕吧?”

    我咽了一口唾沫,他说对了,我宋晓晓最怕的就是……鬼!

    “哪里怕了?”我死鸭子嘴硬,拿着苹果看了一眼,“哪来的?”

    “佛龛上那么多!”小三咬了一口,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从中透出一丝探究,我瞥了他一眼,“干嘛这样看我?”

    小三围着我转了一个圈,忽然在我耳边吐气,“媳妇儿,这幅身子一点记忆都没留下?”

    我眨眨眼,镇定道:“是啊,我什么都不记得,连她姓什么叫什么,住哪里,怎么死的全然不知!”

    “哦。”清脆的咬苹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的手从身后攫住我的肩膀,“媳妇儿,这里可能就可以查出你的来处。”

    我“咦”了一声,微微挑眉,心里却是一笑,你搞错了吧!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小三拉着我,打开房门,向一个陌生的地方走去,绕过回廊,回到前庭,走到一个阁楼前,上面提着——听雨楼。

    推开门,月光盈盈照进来,能看见满屋的灰扬起不少。这座楼为两层的小阁楼,一楼是吟诗作画弹琴之所,二楼想必是歇息的地方。我捂住鼻子,缓缓走进去,这地方十分雅致,布置得十分精心,楼梯处还挂着一排紫色的珠帘,在盈盈月色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地上散布着一些纸张,我拿起一两张,轻声念道: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翁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这小楼的主人像是刚成了亲……弯唇笑了笑,我又捡起一张,上面竟然是《般若经》。

    “好了,别看了,上面有东西给你看。”小三神秘的一笑,撩起珠帘,我狐疑的走上去。阁楼上的布置十分简单,有一个软榻在窗前,中间放着炭炉,上楼的地方有一个挂衣服的架子。

    “没什么特别。”我嘀咕一句。

    小三挑眉看向我,忽然揭开我的面纱,用手遮住我受伤的脸旁,“看左边那幅画,是不是和你很像?”

    屋中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幅画像。

    画中女子一袭红衣,长发简单绾起,眉若远黛,秋水无尘的眼眸,桃腮带嫣,凝肤似雪,顾盼流离,眼波轻轻摇曳,便可颠倒众生。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这画上的人的确和我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像慈航静斋那幅观音图,而且,与五娘也有五六分相似……

    是巧合么?

    “这是你么?”小三抬头望去,轻轻念着画边的题字,“婉婉我妻,画于二月听雨楼。”

    “婉婉?”我怔了一怔。

    “你嫁人了?”他的眼睛微微一暗。

    我倒不像他那么惊讶,这个画上的人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心里却因为这幅画掀起了淡淡的涟漪……

    “你说,这一家人为什么会被灭门呢?”我摩挲着挂衣服的架子,“你也说,这的风水很好,非富即贵,但为何一夕之间全家惨被灭门?!”

    “我也弄不清楚,之前在这宅子溜达的时候,也没感觉什么异样,但如果是全家被灭门,应该有怨气才对,这里如此干净,只会有一个原因,被人动过。”

    我愣了一下,动过?跟他这段时间,我也懂了一些暗语,动过就是有高人来做过法,把那些冤魂全部送到地府去了!

    “哦。”不知怎地,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不想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你是怎么死的?”小三挑眉,抱着胸,一脸的高深莫测。

    “有什么办法?”看见他的目光我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肯定又是要拿我开刀!

    “鬼上身!”虽然他说的轻轻松松,但这个主意实在是太馊了!

    我摇头,一直摇头,这他妈的什么鬼主意?!鬼上身也!虽然我也是上别人的身,但……但……那是真鬼,我就是一冒牌货!

    “这本来就是别人的身体,你不要那么小气!”他拍拍我的肩膀,“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那个魂魄占据这个身体的!她已经到了地府,不可能还阳的,只是借一借,对你没有什么伤害的!”

    见我还是不答应,他直接撂下狠话,“你若不帮忙,我就只有先请你出去了!”

    我想一想,还是咬牙答应了。我其实不怕他把我逼出体,只是很想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他见我答应,爽快的拍了一下我的头,然后用黑线绑在我的中指上,线的另一头牵在他手里,“等一会儿你会失去知觉,但如果感觉中指上这根线动了,就要努力醒过来,这样就没事了。”

    我躺在那张小小的软榻上,心里很是紧张,各种恐惧感直往心里窜,但又生怕动作起来把指头上的黑线扯断了,强打着精神等着。

    现在上贼船了,只能任人宰割。

    小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在窗那里挂了一个铃铛,一直绑到衣架上,然后就一直在喊:“婉婉,婉婉,婉婉……”

    他一直喊,我越来越困,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小三坐在榻上,无精打采。我立马坐起身来,“怎么?她走了吗?她说了什么?”

    小三摇头,“没上来。”

    “怎么会?你的法术不是很高强么?”我不可思议的问道,本小姐都牺牲自己了,他居然告诉我不行!

    “要么,她已经投胎了,要么,就是魂飞魄散,要么,就是没有死!”小三说出自己的猜想,“不过,”他顿了顿,指着那幅画,“我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幅画已经泛黄,年代相当久远,可能已经有二十几年了。所以,你不是她,只是相似而已。”

    我微微有些失望。

    “不要那么失望,还有一个办法知道这宅子里发生了什么。”小三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什么法子?!”我急切地问道。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姐,您在这里么?”

    我看了看小三,他冲我眨眨眼,我道:“我在,我在。”说着,我忙起身,下楼去开了门。

    福伯站在门外,头发半遮着面部,恭敬的等在那里,“小姐,先用早膳,然后就去拜祭老爷夫人。”

    “好。”我应声。

    一路上,福伯都在前面带路,小三用手肘顶了我一下,“问脸上的疤。”

    我心领神会,这便是他说的法子,忙走前几步,“福伯,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福伯一怔,身子猛地一颤,脸上出现一丝恐惧,忙摆手道:“小姐,别问,别问!”

    我心下一沉,转头去看小三,他也拧眉看向我,似乎也没有什么法子。走了一路,福伯忽然开口道:“咦?小姐,姑爷呢?”

    “姑爷?”这下我完全懵了。

    “哎,老奴听说你嫁给凤白栖那个老实人了,他现在还好?”

    凤白栖?!我彻底震惊了!那个姑爷是……我爹?!

    那么……这个叫做婉婉的姑娘就是——呆了好一会儿,我还怔怔的没有回过神来,小三的声音忽然扬了起来,那语调说不出的奇怪,“凤白栖?可是做绸缎生意闻名天下的那一位?”

    “是啊!”福伯点点头,“说起来,他和咱们家小姐还是青梅竹马呢,两人自小就定下了亲事。只是小姐她……”

    “我怎么呢?”见他不说下去,我连忙道。

    福伯看了我一眼,沉声道:“小姐忘了吗?小姐出生时,家里来了一位尼姑,她说小姐命里犯冲,不宜嫁娶。若是嫁人了,家里必定会有灭顶之灾!”

    “若是这样,我为何又嫁了?”我问道。

    福伯叹了口气,看着满园的杏花,“或许府里注定会有一劫,当年小姐上山拜师学艺,夫人老爷膝下无儿女,便把表小姐接了过来。转眼间几年过去了,凤府老爷想起了这门亲事,凤少爷也亲自前来迎亲。夫人本想让表小姐桃代李僵,结果……哎!”福伯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小姐你忘了么?你师父命你下山破劫,却偏偏在此时,在这里遇到了凤少爷!”

    “所以两人就成亲了?”小三抱着胳膊,一脸的不正经。

    “这……后来是这样的。”福伯欲言又止,“夫人想这么多年都平平静静,为何要听一位老尼的胡话!”

    结果……看着满目的疮痍,我轻轻一叹,这个府邸真的遭受了灭顶之灾……

    “对了,你家小姐是何时嫁过去的?”小三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福伯愣住,回想了好一会儿,“好多年了,万历二十四年吧。”

    万历二十四年?!我的心莫名一跳,凤栖梧出生于万历二十四年冬天,莫非这个叫做婉婉的女子是……

    神思恍惚间,福伯已经领着我们到了宗祠,他不客气的请小三站在院外,自己领着我进了内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入目的皆是一排又一排的祖宗灵位,庄严而肃穆。我精神一振,从福伯手里接过三炷香,虔诚的拜了又拜,等插香的时候,我忍不住瞥了一眼灵牌上的名字,顿时手里的香从手里滑落……

    梵铁心,梵钟离,梵氏……

    凤栖梧的娘叫做梵慧心,这个姓氏极其罕见,莫非……我后退一步,冲口的声音几乎要划破喉咙,“我叫……梵慧心,是不是?”

    福伯一愣,“是啊,小姐。”

    脚下一阵虚无,我颓然坐在地上,这是梵慧心的娘家!这上面供奉的,是凤栖梧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她的亲人们!而他们竟然在二十年前死于非命!!

    凤栖梧身上,竟然背负着这样的血债!

    眼泪划过脸颊,我的灵魂,好似沉浸在漫无边际的痛苦和绝望中,陷入不容挽回的的崩塌。我的心,疼痛的如沙粒般搅在血液里旋转翻腾。我用尽所有的力气问道:“是谁?是谁?”

    “小姐?”福伯被我的眼神吓到了,后退一步。

    “福伯,告诉我,是谁?是谁杀死了我的家人?是谁?!!”我撕破了嗓门的大喊。

    福伯使劲的摇头,“不能说,不能让小姐去冒险,不能说!”

    “你说啊!他杀了那么多人,一定要受到惩罚!”大脑某处开始有规律的鸣响,胸腔被急促的呼吸所鼓动着,忽如其来的仇恨在瞬间燃烧了我所有的理智!我上前,抓住福伯的领子,失控道,“福伯,告诉我,告诉我!!”

    福伯吓了一跳,怔怔的盯着我,颤声道:“你不是小姐,你,你的眼睛……”

    我一顿,冷风一吹,理智清醒不少,连忙放开福伯,“福伯,你没事吧?”

    福伯摆摆手,又连续看了我好几眼,我害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只得侧过脸去。半晌,福伯才说道:“小姐累了吧,先回屋歇着,老奴去准备午膳。”

    出了灵堂,福伯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便离开了。我怔怔的走出院门,小三正站在那里,杏花映着他的微笑,犹如三江春水般温柔。我的心莫名的一暖,走上前去,他抬起手,重重的揉了揉我的发,“丫头,我们该做生意了。”

    “生意?”我扬声道,“不要,不可以把这里卖给那个土大款!”这是我梵家的府邸,说什么都不能被别人买去!

    小三眯着眼睛笑,拿着一只杏花赏玩,“为什么?”

    我愣了一愣,“这个老人家好可怜,而且这里……”我顿了顿,眼睛一红,“小三,这里不要卖好不好?”

    小三一怔,忽然伸手将手里的杏花缠绕在我的发间,“那要看你卖不卖力了?”

    我愣住,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只见他狡黠的一笑,“总要有人扮鬼吧。”

    “好啊!”我回答得那叫一个爽快,“我要扮一个又丑又厉的鬼,吓死那个土大款!”

    晚上,小三如往常一样带着土大款来看宅子,还是有模有样的做法,和以往不同的是,以前我都是被“收”或者“魂飞魄散”什么的,但这一次,小三却是被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而土大款自不必说,吓得当场就晕了过去!

    翌日,我兴冲冲的去找福伯,跑到门口就大声嚷道:“福伯,告诉你有个好消息,宅子我们保住了,你可以……”话噎在喉咙里,推开门的刹那,我看见一双脚在半空中飘来荡去,缓缓上移视线,“啊————”

    福伯悬梁自尽了!!

    小三连忙跟着冲了进来,见状,用手遮住我的眼睛,在我耳边轻声道:“别看。”

    我吓得一把扑到他怀里,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嘴里的呜咽声不由自主的徘徊在喉咙里。小三出奇的温柔,一边拍我的背,一边带着我离开这个房间,“媳妇,福伯他走得很安详,我感觉不到他的怨念。”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趴在他的怀里,我泣不成声。

    “或许,他觉得他终于见到小姐最后一面,有脸面下去见列祖列宗了。”小三安慰我,“他一个人守着这个院子二十年,很苦的,如今这么去了,算是解脱吧。”

    当夜我就发了高烧,一连烧了几天都退不下去,小三喂我喝下符水依然没有奏效,只是有一次半夜醒来,我听到小三一个人似乎在自言自语,“你放过她,她不是有心骗你的……若是你胆敢再缠着她,我定要你魂飞魄散!”

    此时我才明白,福伯去得并不安详,他是带着太多的悲愤,太多的怨念而去,所以死后化作厉鬼缠身,让我高热不退。我内心内疚不已,趁着有一天小三上街买药,一个人带着福伯的骨灰,偷偷跑到梵府的灵堂。

    “福伯,你一生尽心照顾这里,我想,你死后也希望呆在这里吧。”嘶哑的声音在灵堂里显得格外恐怖,不只是错觉还是什么,我觉得背脊发凉,似乎有东西在身后。可我,竟然没有一丝害怕,只是平静道,“福伯,我是婉婉的女儿。”

    背后的冷意忽的消失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不是妖精?”

    “我不是,我是婉婉和凤白栖的女儿,我叫凤栖梧。”依然背对着他,我坦然的说道,“我来,只想问你,杀我满门的人是谁?”

    福伯叹了口气,“小姐无须再想了,此事已是旧事,小姐放下吧!”顿了顿,他笑,“我也放下了。”

    说着,他顿时化为一阵青烟,袅袅升起,终是消失不见……

    放下,如何放下?血海深仇,家破人亡,这样的仇,如何放得下?!

    可唯一的线索,也随着福伯的去世完全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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