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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天衣

    红叶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读看看小说网)房间内丫头攒动,手里端着带血的铜盆,战战兢兢,全然没有半点响声。

    “你们都出去。”我下令道。

    “是,庄主。”众丫头俯身,而后关上门。

    我一步步往那张床靠过去,走到床边,我吸了口气,撩起帘子,红叶软软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安详的睡着,对周围的一切无所知。她睡的很熟,就好象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深深的沉睡过了。乌黑如丝绸的发从枕头上流泄而落,苍白的面容就象一朵白色的梅花。

    我坐在床沿上,紧紧捉住她的手,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对不起……”

    她虚弱的睁开眼,黑水晶般的眸子依然清淡,好似没有任何事能拨动她的心湖,她拍拍我的手,道:“那个孩子,我本不想要的。”

    “可是……”

    “晓晓,去把我嫁妆里的那柄铁剑拿来。”她打断我说的话,示意我去过去。我叹了口气,只得从她陪嫁过来的那个大箱子里翻了翻,在最后一层翻到了一柄生了锈的铁剑。

    “晓晓,这就是‘绝世好剑’。”

    我愣住,那是一柄毫不起眼的短剑,我轻轻拔出,剑身却是生了锈,“切,这剑真的可以砍断玄心锁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红叶努力撑起身子,“晓晓,用那盆子里的血水洗一下剑身。”

    我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见她肯定得点头,我只得走到铜盆旁,用血水蘸一下剑身。神奇的事发生了,凡是被血水洗过的地方骤然焕发出万丈光芒,就如一柄由太阳的锋芒打造出来的剑一般。

    “师姐,这……”

    “这‘绝世好剑’必须要用铸剑人之血才能开封。”红叶幽幽道,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心下好奇,忍不住问道:“铸剑人不是剑奴吗?”

    “的确,当今世上只有剑奴的血可以解封此剑。”红叶沉吟道,脸色苍白,唯有眼神显露了她内心的脆弱,“可他……孩子的血,未尝不可。”

    我吃了一惊,剑“铛”的一下掉在地上,她的意思是那个孩子是……剑奴的!那她和剑奴……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晓晓不必为我感到可惜,我已经亲手杀了剑奴。而你,也帮我解决了那个孽种。”她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度,让我不自觉的发颤,想不到一向不谙世事的红叶竟然有这样的手段!但……转念一想,她做了这些无非也是为了我!

    我轻轻一震,心底忽然有种跃跃涌动的情愫,柔软、温和、轻暖。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赵然为什么说我不懂得爱,因为自始至终我都以自己为中心,永远也不懂得牺牲为何物?不懂得牺牲,不懂得不求回报,又怎么会懂得爱?

    红叶……师姐……

    “晓晓,砍了你的锁链。”红叶的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光亮。

    我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剑,“啪”的一声劈了下来,快的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听“咔”的一声,锁链断了。

    真的,断了。

    我咧开嘴,还来不及高兴,地下那散落的金链在瞬间融合成一颗黑色的石子,只听红叶叫了一声,“玄武石!”那石子就仿佛有了生命般朝着北边的天空飞去,只是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天际。

    “师姐,你说什么,那是,那是……”话音未落,北边的天空就像是被一把钥匙打开,一道异芒横空出世,闪闪发亮,映红了整个天幕……

    “糟了,玄武石进入冥界了。”红叶定定的盯着猩红的天幕,仿佛受了红光的影响,天空的星星移了位,呈现出一个很奇怪的形状,像蛇像乌龟……那是玄武。

    “玄武掌管北边的冥界大门,而玄武石本身带着魔性,若是落入魔人的手中,北边的冥界大门将被打开,魔族就会趁势来到人界。到时三界必将大乱。”

    我愣了一愣,看着天际渐渐消失的异象,完全回不过神来。想不到我一直找的石头居然在我自己的脚上!真是太笨了!

    我关上窗户,犹疑了半晌,“现在看来,只有尽快找到其余三枚灵石了。”

    红叶叹道:“晓晓算了,你既不愿去,就不要勉强自己。”

    “师姐为我牺牲那么多,要我去寻找几枚石子算什么。”我走到她床边,坐在床沿上,喃喃自语,“都怪我,没想到玄心锁就是玄武石。”

    “晓晓,”红叶紧紧握着我的手,“你也无须自责,灵石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只有在自己的主人面前才会释放出能量。玄武石有一半属于阴暗,它选择进入冥界,可见,它虽一直在你身上,心却不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师姐你也无须伤神了,早点休息。等身子养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嗯。”她疲倦的点了点头,正要闭上眼睛,忽的捉住我的手,拉开我的袖子,那青色的线已从手肘处延伸到了手掌,“你怎么这么傻?居然用内力抱住我的心脉,你不想活了吗?”

    我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分寸?” 红叶睨了我一眼,“你方才对诸葛缙云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我一呆,垂眸,轻声道:“是真是假,重要吗?”

    “重要。”红叶轻轻吐出两个字。

    我别过脸去,放下帘子,隔着纱帘轻声道:“放心吧,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因为——我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

    从房里出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澡,然后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时近黄昏,残阳如血,把池水的水面染镀成金红,微风拂过,掀起轮轮涟漪,波澜荡开,水面缤纷,夕阳的余影里,搅碎一池的残红。

    我拿了一坛酒,坐在池边的假山上独饮,一朵云飘来遮住了光辉,又慢慢散去。

    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宽厚有力,却冰凉。(读看看小说网)不回头我也知道,一定是易无知。

    “为何一人独饮?”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似清风吹拂在耳畔。

    “放心,我这一次不是喝闷酒。”我笑,把酒坛递到他手里,“姐夫,这是上好的大红袍。”

    他摇了摇头,“做正事的时候,我从来不饮酒。”

    夕阳带了一丝冷意,秋风扫落叶,偌大的一个连云庄竟是冷冷清清。我把脸搁在膝盖上,摇着手里的酒坛,一仰头,一口又下去了。

    “你和少主,当真成过亲?”易无知开门见山道。

    拿着酒坛的手一顿,我垂眸,嘴角浮出一丝苦笑,“不错,在他还是山贼的时候,我们成过亲。”

    易无知一愣,无瑕玉石般的脸上,如玛瑙一般剔透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世间的一切尘世浮华。他一身紫衣,宽大的袖袍飞扬在冷冽的风中,身子显得愈加单薄,竟让人平生一丝怜悯,“一年前,少主在南海醒来,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梦,但那梦似乎又是一片空白。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他随冷三爷来到突厥,刚一踏上中原的领地,他便开始做梦,梦见在一个桃林里,他吹着笛,有一个女子在月下跳舞,白绸轻舞,就如仙女一般。”

    我喝了一口酒,“那是我们在连云寨过的日子。”

    “原来这都是真的。”他沉吟道,“一年前,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少主的那段记忆没了?”

    我沉默了,抢过酒坛灌了一大口,酒水漫过我的鼻尖,我一下呛了出来,猛然开始咳了起来,咳得肺部隐隐作疼。

    “是不是少主做了伤害你的事?”易无知蹙眉,棕色的眼神微微一暗。

    眼睛一热,我深吸一口气,望向院内那一盏盏蜿蜒而去的灯笼,终是一笑,“没有,至始至终,他都对我很好。是我,伤害了他。”

    易无知一愣,神色凝重,“那你,爱他吗?”

    我怔怔看着他,忽然迅速敛眉垂首,因为眼眶深处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似乎就要支持不住掉下来,心里涌起了一种暖意,很暖很暖,犹如清泉拂过,百花绽放。我顿了一下,轻声道:“姐夫,我没有资格说爱。”

    他顿了一下,“为什么?”

    “我想,你一定知道很多关于我家的事,但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易无知静静的看着我,眼角眉梢是无声的温柔在蔓延,“小妹,你说。”

    “我是一个不祥人。”我微微抬起眼,“而且,自幼痴傻。”

    “痴傻?”易无知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

    “一出生,不仅痴傻,而且克死了娘,克死了姐姐,这就是我自小被送到慈航静斋的原因。”我顿了顿,“我的这个傻病,时好时坏,如果有一天,我一直一直傻下去的时候,诸葛缙云要怎么办?”

    易无知紧蹙的眉忽然松开,那琥珀一样异彩流动的瞳仁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灰,象沾了尘的水晶,让人无从看清,随即神色复杂的望着我身后,我一愣,转过头去,诸葛缙云正站在那里,水蓝色的眼睛里闪过闪亮,如夜空中忽然绽放光彩的烟花,那么绚丽,那么炙热。

    电视剧里的烂熟镜头出现了,女主角正激情洋溢的表白,男主角正好听到……呵,这也会出现在我的小说里?

    诸葛缙云走上前来,“放心吧,无知会治好你的。”

    我顿了顿,“如果无知治不好呢?”

    “无知的师父会治好你的。”他几乎固执地说道。

    “如果无知的师父也治不好呢?”我几乎执拗的继续问道。

    诸葛缙云一怔,而后说道:“那么,我会一直一直找下去,直到治好你为止。”

    我轻轻一震,心底忽然有种跃跃涌动的情愫,柔软、温和、轻暖。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来,正如我所想的那样,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那诸葛缙云要怎么办?难道要他来守住傻妞?这是不公平的!

    何况——我根本不会接受他的感情。

    我冷然一笑,“你以为我会感动?”

    他浑身一颤,那一双静如天穹的水蓝色双眸因为我的话起了一丝涟漪——像清明,却因心痛而迷乱;似透彻,却藏着太多的痛楚;若淡然,却抹上了浓重的酸楚……

    我摇摇晃晃起了身,拿着酒坛往院子里走去,抬眼往里面望过去,只见这里寂寥无声,素雅庭院,光滑青石,触目的青郁,墙外枝叶萧索,一院的死寂,寒香犹存花却无影。只听身后一声低叹:“四弟,朝廷已经开始选拔宫廷染布衙署,连云庄已连胜三局,明天你和冷三爷要进宫一趟,去衙署拿最后的试题。若是这一局也赢了,就需和天下织坊到御前殿试,方能分出胜负。”

    我的心“咯噔”一跳,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我转过头去,晚间风大,吹得我的衣裙不住地翻飞。我忽然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系着的碧绿丝绦,“前三局分别比了什么?”

    “织布,染布,制衣。”诸葛缙云一一答道。

    “那最后一个试题很有可能就是绣样了。”我垂下眼眸,随即微一抬眼,“你,这段日子就在忙这些?”从我落水以来,就很少看见他出现在连云庄。

    诸葛缙云一顿,竟是没有答话,倒是易无知叹了口气,道:“否则,你以为会那么顺利吗?”

    我心下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你现在做任何事都弥补不了你对我的亏欠!”说着,我转身,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我只能这样做,无论是宋晓晓还是凤栖梧,都背不起情债……

    *

    晨风拂动轻盈的帘幔,我披着外衫赤着脚走到窗前,晶莹的水珠打落在枝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一线晨光中微微闪动,剔透光亮,清绝之美。香炉中静静躺着一块沉香,已燃去了大半,半残蕊消。

    “晓晓,怎么不多睡会儿?才四更天。”红叶撩起帘子,白色的里衣中,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肤,漆黑的长发散在肩上,一双像天上星星那么亮的眼睛凝望过来。朝阳清冷,残花落木,熏香弥漫,皆映在她的眸中,唇边淡淡的笑意恰似清晨露珠。

    “我今天要进宫,你多睡会。”我拿了一套白色的衣衫,穿在身上,再从成堆的挂饰中挑选出一块绿色的玉佩挂在腰上,往铜镜里一照,这个打扮不像生意人,倒像是个书生!

    “你要进宫?”红叶连忙起了身,脸色还有些泛白,“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昨夜回来见你已经睡熟了,就没有吵醒你。你现在身子弱,多睡会儿比较好。”说着,我拦住她回到帘子里,轻轻将她按在床上,“再睡儿。”

    “可是,晓晓……”红叶还想要说什么,不多有的焦急浮现在她的眼眸中。我用手指封住她的唇,不禁调侃道:“我的妻,你要听话,要不然为夫可是会生气的。”说着,我另一只手点了她的睡穴,她还来不及说话,就睡了下去。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我,必须去。

    出了房间,门外的石阶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仿佛听到了声响,少年转过头来,英俊的面庞微微有些晕红,“大哥。”

    “胤儿?”

    玉胤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轻轻一笑,那样淡淡的笑容,深而和缓的酒窝,却仿佛有一支丹青妙笔将他身上的温润素雅之气深深勾勒重描一遍,“大哥,我也要进宫。”

    “不行!”想也没想,我回绝。

    “为什么不行?我也是凤家的一份子,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刻不让我出一份力。”玉胤轻轻蹙眉,白色的玉冠衬得那张白皙的脸更加风华无限。他的眼睛至纯至纯的黑色,仿佛黑曜石般,在晨辉的折射下闪耀着淡然的剔透。我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胤儿,你是朝廷重犯,要是有人发现了你的身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玉胤一呆,随即反问道:“那你呢?”

    “没人会想到凤栖梧是连云庄庄主。”我低声道,也不会有人知道,凤家原有一位五小姐。

    “你一直把我当做小孩子……”清清冷冷的声音如同一阵春风拂过宁静的湖面,我微微僵了一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少年却是转过身去,一脸清冷的他,好似冬雪一般,纯美与神秘,让我不由自主的惊住。

    想不到才十五岁的少年,竟有了这等魅力?!

    “庄主,准备妥帖了吗?”冷三爷远远的走来,依然是习惯性的拿着他的算盘,我愣了一下,伸手,想像以前那般摸摸玉胤的头,却发现他现在已经高出我许多,只能干笑着缩回手。忽然,他俯身低下头来,把头放在我的手心下面,我抿嘴一笑,轻轻蹂躏他整齐的长发,柔软的触感让我这个女人都嫉妒。

    “胤儿,放心吧。”我轻声道,随即整理好衣衫,随冷三爷一同出了府门。

    马车上,冷三爷交代了一些进宫的细节,我心中有些乱,思绪不自觉的飘向远处,进宫……是否意味着会见到宇文绪呢?那个不甘于被束缚的皇帝,是否依然守在高墙的弹丸之地呢?不,我多想了,此番我们只是进宫拿试题,打点考官,也怎么会见到皇帝呢?!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崇华门,下了马车,我们换做步行。此时正值初秋,这宫墙之内却是百花齐放,香气扑鼻,偶尔一两株红枫点缀在其中,映在碧绿的湖水中,自有一番风韵。

    我不禁感叹,还是和一年前一模一样啊!

    冷三爷领着我,不时也会看到其他绣庄的老板。我们象征性的作揖,面上和气,心里却暗自估计方的实力。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染织衙署,我们被安排在一个厅堂里,由宫人奉了茶。

    等了一会儿,负责选拔的官员还没到,我听着他们互相奉承,一时没了兴趣。正无聊着,只听一声,“各位老板好!”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我抬眸去看,王之信居然也来了,他穿了一件枣红色绫罗衫,外披一袭蓝色碎花缎面裘袍,周身散发着干净而纯粹的古典华丽。说真的,若不是他眼里那几分邪气,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国舅爷!”那些老板一见王之信来了,就像狗见了屎,一蜂窝全涌了上去,阿谀奉承的话更是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说国舅爷的天下织坊直接被选上了,哎,我就说,天下织坊来参赛,我们这些绸缎铺子顶多就是充个数……”

    “就是就是,这天下织坊织出来的布可是一等一的上品,我们这些怎么能比得上!”

    “照我说,干脆就不用选了……”

    我冷哼一声,低头玩起腰间的绿玉,猛然一个阴影罩了上来,只听冷三爷一句:“王老板!”

    我抬起头,却见王之信一脸邪笑的看着我,“宋老板……”话音未落,他又靠在我耳边低喃,“表妹。”

    我“腾”的一下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九王爷到——”

    九王爷?我愣了一下,各位老板也面面相觑,连忙站成两排,齐刷刷的跪下身去,“九王爷千岁!”

    “平身。”淡淡的两个字透着一丝熟悉,我偷偷的抬眼,只看见一双穿着深色缎面软靴的脚,以及白色的鎏金镶边的袍角在眼前晃动。那双脚在我身侧顿了一下,又起步离开,淡淡的麝香味弥漫,很是好闻的味道。

    我们依言起身,却不敢贸然抬头,只听九王爷道:“染织……染织衙署……可是一个……美……美差,三年选取……一届,你们,你们……不要辜负,辜负……皇……上和太后的……厚望——”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少卿,你……你把……试题说给……他们听……听。”

    口吃?这个九王爷竟然口吃的这么严重?还有——少卿?不会是,秦少卿吧?

    我偷偷抬头瞄了一眼,秦少卿赫然站在那里,他白衣胜雪,发带上的美玉晶莹剔透,袖袍卷动间,夹着如雾似水的阳光,绮丽非常。我的背脊开始发麻,忙把头低了下去。

    “这次的试题是——天衣。”

    天衣?我一惊,旁边的各位老板也按捺不住了,窃窃私语起来,“大人,这天衣可是天上的仙子穿的衣服?”

    “这就得靠你们自己去想。”秦少卿的声音听起来永远是优雅圆润,“这道题,是九王爷出的,所用布料,染料,线,全得是你们自家的。”

    “是。”众人应声。

    “这天衣……当……当然……是美人穿的衣服。”九王爷按捺不住解释道,我心里一叹,连话都说不清楚,你解释个屁!“你们……你们……要好生做,啊~本王……也……也乏了,你们……你们……回去吧。”说着,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缓缓踱步出去。这时我才发现,他居然是跛子……

    我向冷三爷使了一个眼色,他会意,立马追了出去,其他老板不甘示弱,也追了出去。我叹了口气,正想离开,却听一声茶盖的清脆响声,我愣了一下,回过头去,王之信坐在椅子上,一脸高深莫测。

    “宋老板就要走了,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叙叙旧。”

    我瞪了他一眼,抬脚走了几步,身形顿了顿,“王老板,这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去别的地方谈一谈。”

    “好,你随我来。”王之信先走几步,我亦趋亦步的跟着他,左转右绕,终是来到一处僻静之所。朝日初升,明丽的阳光将皇宫祭出一道道五彩缤纷的虹霓。这虹霓柔柔弱弱若隐若现在飞檐间,与磅礴的檐拱飞虹、多彩的林木花草缠缠绵绵,让人顿时就有了一种身处仙界飘飘欲仙之感。

    “表妹,别来无恙。”王之信忽然转过身来,身上自带着几分特别的风流韵味,清华与魅惑互相牵制,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和谐,周身散发着古典华丽。我愣了一愣,“表哥也混得不错,在商界混的如鱼得水不说,官运上更是平步青云。”

    “呵,表妹越来越会说话了,也越来越美了。”王之信挑起我的下巴,竟倏然一愣,而后双眼透出一抹炙热一样的神采,那是男人对女人感到惊艳的目光。我自然知道此时他眼中所含之意,冷笑道:“表哥更是风流不减当年。”

    他悻悻的缩回手,“好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你为何要参加这次的选拔?”

    “当然是为了帮凤家争一口气,这世间人人皆知,我凤家织染绣是当今一绝,如今被你王家所吞并,我自然要把属于凤家的一切都讨回来。”

    “凤家,王家本是一家,何必在乎那么多?”如冰似刀刃的眼神游走在我全身,在他锐利阴鹜的注视下我感觉无处可遁,我镇定的一笑,挑眉,“那在凤家被冤枉的时候,王家在哪里?王皇后在哪里?国舅爷又做了些什么?”

    王之信冷笑一声,“我说过要帮你,是你自己不识抬举!”

    “呵,帮我?冤枉凤家私通漕帮没有你一份?凤家的家产难道不全进了你的腰包?”我冷冷的看向他,如今账册在易无知的手中,我根本不需要怕他!

    “你胡说什么?!” 王之信那充满恐惧的目光冷冷的灼烤着我,压迫着我,威胁着我,最后,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表妹,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以女子的身份选拔衙署,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我不告发你,你居然来威胁我?!”

    “呵呵……”我冷笑,“表哥,听说欺君之罪其罪当诛九族,你我同在九族之中,你告发我,不就是找死吗?”

    “你!你!”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我看着他仓皇的模样,不禁想起一年前他妹妹威胁我的话,这叫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忽然,王之信大笑起来,眉目之间竟有些扭曲,“我亲爱的表妹,你可想知道,你四姐在何处?”

    我的心陡然一惊,这几秒的惊慌出卖了我的情绪,他猛地掐住我的下巴,疼痛逼迫我不得不抬眸看他,他冷笑道:“想知道你四姐的下落,就乖乖给我闭嘴!”说着,猛地甩开我,拂袖而去。

    我呆呆的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秋风一吹,我竟冷得瑟瑟发抖,恐惧袭来,四姐居然在他手上……

    “啪啪啪——”拍掌的声音赫然传来,我抖了一下,这里居然有人?我为何没有感觉到?

    “宋老板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样真是精彩!”

    是他!我呆掉。阿九从树丛中钻了起来,红艳的树木空隙之间,他有着一头黑亮的长发,用头巾随意的裹在一起,他的容貌,从柔顺的脸庞到细致清秀的五官,由内到外,都流露出一股透明感与奇妙的深沉,沉静的如没有瑕疵的雪峰。特别是那双令人目眩神迷的眼睛,狭长的黑色双眸闪动的光泽仿佛海上的落日,将余晖浅浅柔柔地晕染在他的眼底深处。

    “你,你怎么在这里?”突厥王在皇宫里,我怎么从来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你能在这,我就不能在?”阿九反问,他的唇边挽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只那一笑,皓皓明月色难成,尘世繁华旷美,刹那变得不堪一击。

    我愣了一下,心中无比沉重,不知方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但又不敢贸然问。我和他交情不深也不浅,断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

    他只微笑,慢慢的走到我身旁,双眼明亮,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忽然他轻笑一声,伸手揽住我,抬起我的脸来,仔细看着我,“生的那么美,难叫男人不心动。”

    我张口结舌的看着他,脸顿时红了,忙推开他,“阿九,你干什么?!”

    那双黑眸神幽如渊,情意暖暖却有寒意彻骨,明如白昼,又暗如子夜,“我听了那么大的秘密,想让我冒沙头之罪保守这个秘密,总得给点好处吧?”

    我心下一凛,“你要什么?”

    他笑意更深,“要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不难。”

    我呆了一呆,却听他笑,“你犯得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我成了九族之一,自然不会拿这颗脑袋冒险的。”

    什么?我听得更加云里雾里,只见他从花间折了一只菊花,带在我的耳边,“以身相许,换取连云庄一干人等的项上人头,很划算吧?”

    我彻底石化了,还来不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见一人快步而来,阿九一怔,忙躲在假山之后,我怔怔的呆在那里,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威胁王之信的,却被他抓住了把柄,借而又被阿九这个混蛋有了可趁之机,早知这样,四年前,我就不该救这个臭小子!

    “庄主,九王爷已经收了绿如意。”冷三爷低声道,忽见我正在恍惚之中,只得连声道,“庄主,庄主!”

    “啊?”我回过神来,“怎么样?”

    “九王爷是贪色敛财之徒,这一点可以利用。”冷三爷笑道,“对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扯开唇角摇了摇头,“我们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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