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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孤独患者

    “我曾用一段文字来描写过,一个充斥着橙色灯光的房间该有多么温暖,温情到无处可逃。(读看看小说网)可是此时此刻,它是寂寞的,即使我再不想用这个空洞的词来形容这种无法言表的感觉,它也是这样,没有多少人懂,可是很多人都经历过。”

    关上电视的一刹那,黑色沉重的恐惧感向我袭来。也许它早就包围了我,只是当耳边忽然一片死寂,世界仿佛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才鼓起勇气去面对这孤独。

    不过很遗憾,我又一次被它打败了。

    站在镜子前,扭开热水龙头想要寻求一丝可怜的温暖,热气覆满视线,镜子上开始出现成片的雾。它们是很小的水分子,在这里做一下短暂的停留。

    镜子里慢慢没有了我的面目,伸出右手的食指,我在镜子中间画下一条竖线,水雾被手指的痕迹划开,如同打开一扇门。又是难躲的一劫,这扇门后面深藏的回忆太凝重,压得我无法呼吸。曾经的欢笑,泪水,沉默顷刻间堆积,然后狠狠地砸向我,还好我的伤不重,我已经渐渐练就了自我愈合的本事。只是当热水漫过水池,溅上我的灰色外套,大颗大颗的热水珠砸到脚背时,这一切的寂寞也好,恐惧也罢,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的自我愈合的本领,不过是使用思想放空来逃避,当现实一步步逼近,再猛然降临于我面前的那一刻,伤口就又撕心裂肺的疼痛起来。

    红色的,或者远看是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但我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我笑了,看着伤口日渐加深,血慢慢流干,而我感觉那只不过是别人的事,我不疼我不难过我不叫喊我甚至像是在看一个笑话。看一个我憎恨已久的人逐渐走上死路。

    然后,我还可以毫无顾忌地推他一把,他眼睛带有恐惧,也带有笑意,轻轻地感谢我说,这样死的真痛快。然后我就继续微笑,将假模假式的人道主义进行到底。

    我曾用一段文字来描写过,一个充斥着橙色灯光的房间该有多么温暖,温情到无处可逃。可是此时此刻,它是寂寞的,即使我再不想用这个空洞的词来形容这种无法言表的感觉,它也是这样,没有多少人懂,可是很多人都经历过。

    它是华丽谢幕后寻不到欢乐的小丑脸上那一抹凄惨的微笑。是失恋难过时独自一人走在喧闹的大街上的女孩偷落的眼泪。是在黑夜里独自手握一支笔看着窗外身体逐渐被孤独侵蚀的作家。是世上一切最悲凉的东西凝在一起形成的,外表美丽无比,其实却深藏剧毒的水晶球。

    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拥有一个,在手上,或者在心里。大家都看不到它真实的面目,直到,痛苦真正占据内心绝大部分,然后逐渐侵蚀整个身体的那一刻。

    可惜的是,有些痛苦可以避免,有些痛苦可以逃避。有些痛苦,却永远也丢不掉,抛不开。

    我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去北京签约电影公司的机会,因为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放弃最后的这个陪伴许箐的机会。

    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甚至连说话都变得越来越困难。她的学生结伴到医院来看她的时候,她笑着看着他们,用微弱的声音努力的说,快高考了,好好复习。他们哭着对她说,老师您一定要坚持住,我们一定好好考试,您不用担心。

    我注意到其中的一个长的高高瘦瘦的男孩,他一直跪在箐的床边,眼泪止不住的流着,对她说老师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那个因为失恋而成绩下降,在许箐的安慰下最后考上清华大学的学生。

    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最欣慰的。她在学生们走后终于忍不住眼泪,一边哭着一边对我说,“看来我这辈子唯一做的正确的事就是当老师了,可惜做不好,连唯一的一批学生都不能教到最后。”

    “你做得很好了,他们一定会永远记住你感谢你的。”我紧紧地咬着牙,坐在她床边帮她梳理蓬乱的头发。

    “若书,你能帮我个忙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声音更加的虚弱。

    “什么事,你说。”

    “我想见我的妈妈。”

    从住院的那一刻开始,我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的开始,我站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我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双手,但是好像一切都无济于事,我被无边的黑暗包围着,不管怎样挣扎四周都是同样的虚无。忽然远处出现一个亮点,我开始拼命往那个方向奔跑,可是不管我多么用力,那个亮点都没有任何靠近,甚至好像是离我越来越远。这时候,寂静的黑暗中慢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是个女人,听起来大概三十多岁,好像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个地方听过。

    声音越来越近,我终于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她轻轻地如同耳语一般的呼唤我的名字,小箐,小箐。我本能一样的回答,妈妈……

    于是我想起来这个声音是我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见到的妈妈。如果不是这个梦,我几乎已经要忘记她的声音了。

    可是就在我即将能够抓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它开始远离我,慢慢向亮点的方向前进,我拼尽全力继续跑去,亮点渐渐放大,变成一片闪亮的光芒,我放慢脚步,光芒代替黑暗将我带入一个全新的地方,可惜周围的一切都在发光,亮的让我睁不开眼睛。

    然后我就会猛的醒来,每一次,梦都是在这个地方结束,我注定看不清那个随到的尽头,那个一片光明的地方是哪里。(读看看小说网)可是那不重要,也许那是死亡的地平线吧,如果我看的话,我就不会再醒来了。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心里都会暗暗的庆幸。

    若书最近的精神也越来越差,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在拼命地坚持着,她不想让我看到她哭的样子,可是这么多年的默契我怎么会感觉不到。

    身体慢慢变得虚弱,很多天没有出去散步感觉腿都开始变得僵硬了,我经常思考,如果让我在死亡和植物人之间选择的话,我会选什么。这几天班级的很多学生来医院看我,他们快要考试了,明显的消瘦下来,我真担心我的病情会影响他们考试的心情,不过我估计我应该可以撑到他们高考结束之后再死,我不是想知道他们的成绩好不好,我不在乎,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只是,我不希望他们面对人生重要的转折点时,因为我而影响心情从而影响发挥。

    不仅是我,每一个老师都会这样想,我已经爱上这个职业了,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玷污她。

    若书告诉我,她决定放弃去北京工作的机会,我不能怪她,虽然她说她放弃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上海的生活和气候不想要再去改变,可是我心里明白她这么做绝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我。

    天气慢慢变得炎热起来,窗外经常会没有任何预兆的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样的事在上海是很正常的现象了。若书每天下班之后都回到医院来陪我,因为没有休息的地方她就晚上十点多开车回家睡觉,第二天上班,每天如此。

    有一天,在学生们来看望我离开之后,她坐在床边帮我梳理蓬乱的头发,我已经没有力量去打理它们了,我甚至已经半个月没有照镜子。住进医院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除了病魔和死亡,还有什么是能让一个人改变的这样天翻地覆呢。

    “若书,你能帮我个忙吗?”嗓子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也许,我真的快要离开了,所以我曾经恪守的某些东西是不是也可以适当的放下了,我不能让自己到了天堂,或者地狱之后还后悔自己当初因为倔强而留下了一个遗憾。

    “什么事,你说。”

    “我想见我的妈妈。”

    请假之后,在网上买了去宁夏的打折机票。一个月前回淇泮,前一阵子因为许箐的病情经常出现状况,我不确定这样频繁的请假会不会让我丢了工作,但我不介意,我必须帮助许箐达成这个愿望。

    五月末的天气异常闷热,今年的气温从进入春天开始就一路升高,连绵的细雨如同约好地一般如期而至。因为只有三天的假期,所以把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和化妆品放到包里,离开之前,我坐出租车到医院看许箐。

    “若书,谢谢。”她接过我给她试好温度的白开水,抿了几口之后看着窗外淅沥的雨,病房里一如既往的沉闷,她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月,虽然身体状况逐渐下降,但是很欣慰的是,她的心理状态一直都不错。

    “你妈妈后来嫁的那个男的是做什么的来着?”我坐在沙发上,想办法找个话题和她聊天。

    “静博高中,好像是私立的。”她之前告诉我,这些是她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偷听她爸爸讲电话的时候听到的。“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儿工作,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我有直觉,我一定能找到。

    离开的时候,我侧过脸说再见然后关上病房的门,我不想看到她的表情,也可以说是不敢。

    雨过天晴,从飞机的窗户向外看,整座城市慢慢变小,渐渐只剩下灯光,傍晚的上海从来都是美丽高贵的,让人舍不得离开。从高空看去,就好像一座光影交错形成的图片,连成一片的黄色灯光,隐约还能看到江面上的游船。

    可能错过这次去北京的机会,我就会永远留在这里,也许再过几年我会选择回到淇泮,陪着我的父母。也许我就在这座城市结婚生子然后永远留在这里。

    “他三年前就不在这里教书了。”传达室的保安听到我打听的名字时,没有任何表情的说。

    虽然看他没有想要打理我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得硬着头皮问到底。“他是调到别的学校了,还是去哪里工作了?”我大老远的跑到这里,下了飞机好不容易找到酒店,一大早就坐了一个小时的出租车到了这个荒山野岭的偏僻高中,不能就这么无获而归。

    他瞥了我一眼,一边手里的类似于请假名单的东西,一边轻描淡写的回答:“你认识他?”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我从上海坐飞机来替我朋友来找他的,我朋友说他好多年前在这里当主任,现在不知道了。”

    “哦,”他叹了口气,继续用不屑的语气瞅着别处跟我说话,“你恐怕是见不到他了。他三年前贪污坐牢了,不过好像当初判的就是三年,可能……唉,现在出来应该都没有人样了吧,当初他在学校的时候,受到多少学生的尊敬啊,真是……”

    他不断地叹气表示自己对这个因为一念之差而自毁前程的男人感到十分惋惜。但是在我看来,这完全就是在利用感叹别人不幸的机会,来品味自己生活的美好。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妻子现在在哪里?”他正要站起来离开传达室,被我突然地询问打断了,烦躁的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瞅着我。

    “不知道不知道,以前在xxx购物中心卖衣服,现在不清楚。”

    “谢谢。”我从学校里走出来,天空阴沉的好像很快又要开始下雨。

    我眺望远方的山峰,却错过转弯的路口,蓦然回首才发现你在等我,没离开过。我寻找大海的尽头,却忽略蜿蜒的河流,当我逆水行舟,你在我左右,陪着我走。

    坐车去购物中心的时候,出租车的收音机里有人点播了这首歌。

    我不知道当有一天我回过头的时候,会不会也发现有个人在不远的地方微笑着看着我,对我说好久不见,或者是等你很久了。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许箐在医院里等着我,等着那个给了她生命,又让她怀疑生命的,十几年没见的母亲。

    “她啊,三年前就不干了。”在等候室里坐了半个小时,商场经理才终于视察回来。

    “三年前?”我又一次听到了这个特别的时间点。

    “是啊,三年前她男人好像出了点什么事,然后她就把工作辞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降低了声音,虽然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

    “那她后来做什么工作了你知道吗?”

    “好像是自己开店了吧,具体在什么位置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儿子在xx初中小学部上学,三年前是念六年级,现在应该在初中部念初二了。”

    我想她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去她儿子的学校,通过她和那个男人生下的孩子找到她,然后请她,实在不行就求她,让她去见许箐最后一面。告诉她十几年没见的女儿得了绝症快要死了,现在很想见她一面。

    这些话想起来可能会很为难,但是我要做,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

    “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赵青。”她想了想,说。

    “赵青,这孩子我知道,初二三班的。”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终于被保安放进来,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先找教导主任打听情况。

    “您对他的家庭情况什么的了解吗?”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她心有顾虑的问我。

    我想了想,担心不说实话的话她会用同样的方式“报答”我,所以干脆就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我来这里的原因和目的。不过幸好,她不像之前学校的那个保安那样,还算是很热心。

    “其实,这孩子一直都比较不合群,我之前怀疑他可能是有自闭症,但是其实只是性格过于内向,不至于达到病态的状况。”她看起来很担心的表情,“不过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改嫁给他父亲的这件事。”

    “这个不重要,不管他的父母怎么样和他没关系。”

    “是啊,可是你也知道三年前他的父亲出事进监狱了,他妈妈本来想要瞒住他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他知道了。那次他还离家出走了,他妈妈打电话到学校一起帮忙找才找到他,从那之后他性格就更加内向,也不和同学在一起玩,成绩也一直很差。”

    “那你知道他的妈妈现在做什么吗?”

    “学校门口那条街往右一直走,大概三百米的地方有家门头的小卖店,是他妈妈开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站起来表示感谢的和她握手,她的表情很忧虑。“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远远地看见那家小卖店的时候,我隐约想起了初中的时候,离我们学校不远的地方也有这样一家小店。那家小店也是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开的,她的女儿和我是同班同学,因为身高差不多,所以我们的座位一直都离得很近。

    她对于自己母亲是开小卖店这件事从来不感到羞愧,她的爸爸在她出生不久就因为工地事故而去世了,所以一直都是她的妈妈在支撑整个家。她每天放学都会到小卖店帮她妈妈卖东西,每次放学铃一响,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永远是她,她说不早一点去的话,等其他同学放学之后经过那里,她的妈妈会忙不过来。

    她的成绩一直很好,在班级从来都是前三名,尤其是英语,流利的口语更是令全班同学都佩服不已。初一的时候她代表班级参加学校的英语自由命题演讲比赛,演讲的题目就是我的妈妈,她大方地告诉大家她的妈妈就是学校旁边二百米处小卖店的店长,并且笑称虽然官不大,好歹也是个超小型企业的董事长。她曾经告诉过我,她的梦想是考上北京大学,然后将来赚很多很多钱把她妈妈接到北京。

    可是后来,大概是初二刚刚开学的时候,离学校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开了另一家小店。他们家卖的东西虽然贵了一点,但是因为店长是个比较年轻的哥哥,所以进的货都很新颖,而且离校门口又很近,大家都开始到那家店去买东西。渐渐地,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多走一百米去原来的那家店了。

    上初三的时候学校举办运动会,结束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我陪她在学校外面的林荫道下散步。她说她可能很快就要转学了。我问为什么要走,马上就要中考了啊。她苦笑着说,现在妈妈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连本都赚不回来,根本付不起学费。

    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些都穿着校服,发型都差不多的同学里,会有一个外表乖巧可爱,成绩优秀,却要为了学费而发愁的女孩。令我自责的不仅是我没有发现她的生活这么艰辛,而且更重要的是,同样的年龄,我完全不懂得像她这样,成熟的考虑这么多。

    中考之前的两个月,她就这么消失了。消失在喧闹的教室里,大家都忙着讨论要报哪一所高中,哪一个高中有环境好的宿舍,哪一所高中的升学率高,哪一所学校的食堂更好。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小卖店阿姨的孩子去了哪里。

    可是她真的从来没有对此感到羞辱,她觉得她的妈妈是她的骄傲。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她还是会笑着说,学校旁边的那家小店就是我妈妈开的,你们有空去买东西啊,我给你们打折。

    走到小卖店门口的时间,我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有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只看外表的话,应该都已经将近六十岁了。推开门走进去,她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我,脸上顿时浮起一丝期待,就好像是希望我能够买很多东西来扶持一下她的生意。不过从校门口走过来的这一路,我没有发现其他的商店。

    正当我犹豫着是要直接跟她切入正题讲她女儿的事,还是先买点东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但是清澈的声音。

    “妈妈,我回来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在犹豫的时候那个女人站在收银台后面一直盯着我看,她听到声音从我背后传来,立刻把目光从回过神来的我身上移开,然后用沙哑沧桑的声音对我身后说话的男孩子说:“到里屋写完作业再出去玩。”

    男孩子背着重重的书包绕开我跑到商店里面的屋子里,这也是他们的家。

    随即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也三三两两的结伴走进来买东西,我走到收银台渐渐看清了这个女人疲倦的眼睛,皱纹满布,没有任何保养迹象的粗燥不堪的脸。“阿姨您好,我叫黎若书,我是许箐的朋友。我是替她来找您的,我有事想和您说。”

    虽然语速有点快,而且周围的环境因为客人们的交谈而变得有点嘈杂,但是我想她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什么,至少理解了我的意思。她一下子愣住,半天才回过神来原因,一定是那两个字——许箐。

    不知道她多久,都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男孩拿着笔抬起头看见我和他的妈妈走到屋子里,好奇地盯着我看了很久。“青青,你先到外面玩,妈妈有事要和这个姐姐谈谈,一会儿你再回来接着写。”

    他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很高兴,欢呼着就放下笔跑了出去。我一边坐到那个粗制的木头椅子上一边想,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不介意自己的妈妈是开小卖店的,是不是也能开心自然的和有钱人的小孩子打成一片。

    “你刚才说,你是许箐的朋友?”她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果然别扭的停顿了一下,很短暂的不到一秒,但还是被我发现了。如果在我的小说里我也会这样描写,十几年没有听别人提起过,自己也没有说起过,但是却始终刻在心里的名字,再说出口的时候自然会有这种反应,没什么好奇怪的。

    “是。”我点点头,她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身体稍微动一动椅子就会发出吱呀的声音,“我们是高中同学,现在都在上海工作。”

    她连自己的女儿念的是哪所高中恐怕都不知道吧。我对于一会儿跟她说出我来的真正目的的时候她的反应有些隐约的担心。

    “她现在还好吗?”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抿着嘴冲我笑笑,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问。

    我叹了口气,不是为了丰富自己的情感或者加重语气什么的,只是习惯。我发现我越来越变成一个爱叹气的人,尤其是在许箐住院之后,但是我一直在尽量克制,不让这种消极的情绪表现在她的面前。

    “不太好,”我慢慢的把字从嘴里吐出来,“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她……得了艾滋病,最多还剩两个月。”

    她的表情好像一杯放在冰箱里的矿泉水,慢慢的凝住,然后就那样,僵在那里。只能隐约听到,沉重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急促。

    持续的阴雨天终于在成功的摧毁了人们的好心情之后,渐渐地离开了。天空变得异常晴朗,被乌云压抑了很多天,终于能够重新清晰地看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笑脸,每一段哭声。

    “真抱歉,我可不可以带我的儿子一起去,把他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你也知道,他的爸爸……”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商量好今晚我就订机票,明天就启程去上海。

    “当然可以,”我回过头看着她忧虑的眼神,桌子上摆着几个作业本还有辅导资料,他玩了这么久,怕是要写到很晚了。

    “那就好,谢谢。”她很明显还没有从刚才那段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谈话中平静下来,紧张地声音几乎快要变了调。

    走出小卖店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口的林荫道安静的仿佛与世隔绝,风吹着叶子发生哗哗的声音,一瞬间,闭上眼我好像就能回到很久以前,回到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走在从学校回家路上的黎若书。

    我记得后来同学聚会的时候那个女孩也没有去,听人说她好像还不到二十岁就嫁人了,根本没有感情,就是为了钱为了生活,可是那男人对她也不好,总是打她。我不知道这是谣言还是随意的猜测,总之,我相信她会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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