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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守护

    褚慕白摇摇头,仰起脸,强忍住酸涩的泪意:“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子衿今日出宫回枫林,隔了很远就看到枫林方向火光冲天。心里就警觉不妙,快马加鞭赶过去的时候,数百黑衣人包围了枫林,一片刀光剑影,将娘娘和初九香沉包围在中央。娘娘已经身受重伤,其他侍卫全部殉职。我与子衿冲进去以后,也只能救出月华,香沉和初九为了掩护我们离开,全都惨死。”

    “你说你今日进过宫?”陌孤寒诧异地扭过头来。

    褚慕白疲惫地点点头,自怀里摸索出那封信,已经被月华的鲜血浸湿了,字迹模糊不堪。

    他苦笑一声丢在一旁,解释道:“子衿是当初苍耳山一战幸运逃脱的副将仇正乾的女儿,她前几日寻到我们,告诉我们当年我义父与六千精兵之死另有冤情,乃是被人所害,恰恰鲁三可能就是知"qingren"。月华以身做饵,想引出鲁三,结果鲁三昨日就被人杀害灭口了。我觉得事关重大,想进宫向皇上禀报此事。”

    “那为何没人向朕回禀?”

    褚慕白苦笑一声:“当时皇上正在议事,我们守在御书房外,被廉妃轰赶了出去。”

    “又是她!”陌孤寒愤然起身:“不杀她难解朕心头之恨!”

    “罢了!”邵子卿有气无力地劝阻道:“昨夜若非廉妃将慕白兄赶出宫去,再耽搁片刻,谁去救娘娘?廉妃这也勉强算是做了件好事。”

    陌孤寒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勉强按捺住:“昨夜下手的是喋血堂的人吗?”

    褚慕白摇摇头:“不确定,但是从身手来看,不太像。皇上,臣下请旨,现在立刻出宫,调查昨日之事。”

    褚慕白同样也是满脸疲态,浑身的气力也被完全抽离出去。他强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

    陌孤寒抬着脸看这个铁打的汉子,他知道,他比自己其实还要劳累,半夜奋战,策马奔驰,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如今听到月华安然的消息,肯定也是精疲力尽。

    但是,打铁趁热,趁着现在尚能有一点线索,必须要立即展开调查,否则对方毁灭罪证,再想调查起来,可就难了。

    陌孤寒点点头:“好,褚慕白,朕不仅给你圣旨,还要给你一把尚方宝剑,但凡是与此有关者,不论官职大小,不需请示朕,格杀勿论。朕恨不能与你一同,荡平贼寇,血洗整个京城,将他们杀戮殆尽。朕的那一份,你就用尚方宝剑,代朕完成。”

    褚慕白领命,立即抖擞精神,挺直起腰板,与彻夜未眠的子衿一同,昂首阔步打马出宫。

    竹林附近早就已经戒严,严禁闲杂人等进出。

    满目苍夷,遍地热血。

    整片枫林被热血染红,灼目耀眼。

    仍旧尚有没燃尽的青烟袅袅。

    香沉和初九的尸体安详地停放在一起,唇角还挂着英勇就义前欣慰的清浅笑意。

    褚慕白情不自禁地想起,昨夜自己骑在马上,那一回头,香沉冲着自己挥手,红唇噏动。

    往事历历在目,月华说过的话也言犹在耳。

    他比谁都明白,五六年的时间在爱着同一个人,是怎样的刻骨铭心。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倾慕自己的女孩子,最终,她却是为了自己而死。

    如今,她对自己的好,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攒心利箭一般,扎得这个汉子心里鲜血淋漓。

    褚慕白将她身上的箭一支一支拔下来,箭头上的倒刺勾起血肉,香沉依旧睡得安详,没有一丝痛苦。褚慕白的心却痛得无以复加。每一下,他都小心翼翼,觉得是从自己的心上拔下来,勾起的,也是自己的血肉。

    他多么希望,这个丫头微微蹙起眉头,叫嚷一声“痛!”

    初九的身上也已经数不清究竟中了多少刀,伤口外翻,鲜血已经凝固,满身狰狞。

    往日里一起说笑的弟兄,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的生气。

    如今月华正在昏迷,生死未卜,将来清醒之后,若是得知香沉和初九他们全都为了保护她,牺牲在这枫林里,要有多么伤心欲绝。

    有人将棺材铺掌柜冯晾的尸体运送过来,旁边停放的,还有冯晾的婆娘的尸体。

    昨夜,她也被人杀死在自己的棺材铺里,圆睁着双目,一脸惊恐。

    又有人无辜枉死,而且就连他家人都不放过,其中究竟牵扯了什么骇人听闻的秘密?

    有士兵将调查后的结果告诉他,被杀的冯晾与鲁三原本都是褚将军的旧部,鲁三死后,皇后差人进城,在冯晾的棺材铺里定了一副寿材。昨天黄昏时分,冯晾不用伙计,自己亲自赶车将寿材送到了枫林里。

    褚慕白自然而然地就将鲁三的事情与此联系到了一起,可以确定,月华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袭击灭口,定然就是跟当初义父坟墓被毁一事有关联,并且牵扯了冯晾夫妇。

    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如今所有知情的人全都死了,月华又昏迷不醒,那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行凶的黑衣人,他们的尸体上面没有任何的线索,唯一有迹可循的,也就是他们手中的兵器。与市井之间那些乌合之众不一样,这些人服装兵器全都是统一的,所使用的弓箭钢刀都是朝廷的统一制作工艺。

    这些人究竟是否是喋血堂的人,还有待商榷,但他们背后所依靠的,定然是朝堂中有权势的武将或者王爷。

    褚慕白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个人的名字——常至义。

    种种的疑点都是指向他,毋庸置疑。

    此事同常至义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他无法相信,常至义为何要对月华下此毒手?枫林之中又有什么秘密?仇正乾信中所说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

    这个想法有些惊世骇俗,但是,除了他,褚慕白又委实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选。

    只是,没有证据。

    脚下,有东西在蠕动,轻轻地磨蹭他的衣摆。

    他低下头,竟然是月华最喜欢的两只兔爷劫后余生。两只小东西,这般顽强,竟然自火海之中逃生出来,并且在这里恋恋不去。

    这令褚慕白,蓦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陌孤寒一连两日都没有上朝理政,寸步不离地守着昏迷不醒的月华。

    从晨光微曦到月朗星稀,陌孤寒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不放,一遍遍给她替换额头上的帕子。

    乾清宫里,死一样的沉寂,这令陌孤寒很害怕。但是宫人们若是有什么动静,他又心生烦躁,恨不能大发雷霆,将心里的火气全部一泄而空。

    尤其当夜幕降临,红烛燃起,哔哔啵啵地爆起烛花的时候,陌孤寒的心里空荡荡的,比空旷的宫殿还要凄凉。

    他自己打破冷寂,同月华一句句说话,说着说着自己就笑着,笑着笑着又哽咽了,泪光闪烁,一遍遍模糊了月华陌生而憔悴的脸。

    这些时日里,自己满怀希望,废寝忘食,就盼着有朝一日,大功告成,自己可以大开乾清门,风风光光地将月华重新迎进宫里来,昭告天下,她褚月华是陌孤寒今生今世都永不放手的女人,是长安王朝最为尊贵的皇后。

    这个信念支撑着他,夜以继日,一点点从以往的奏折中寻找可以将常家置于死地的蛛丝马迹,呕心沥血地与邵子卿褚慕白二人未雨绸缪。无数个彻夜不眠的夜里,窗口泼洒进来的月光,就是他最大的欣慰。

    他以为,将月华送离自己的身边,自己佯装不爱她,狠心地不去看她,那些人就不会将目光转向她,她可以待在枫林里,安然地等到天下太平,他陌孤寒一统长安。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当褚慕白将他调查过来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并且将仇正乾一事也毫不隐瞒地全盘托出时,他对着懊悔不已的褚慕白大发雷霆,可是有什么用,褚慕白不比自己的难过少一点。

    还是自己没用!

    月华开始高烧,就和邵子卿预料的一模一样。浑身热烫,所有的汤药都好像失去了作用。

    她整个人那样单薄,躺在那里,就像一张纸,似乎从窗外吹进一阵风来,她都会乘风而去。

    陌孤寒心生惶恐,一双眼睛猩红如血。

    “月华,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赶紧好起来,朕答应你,再也不会惹你伤心。”

    “终于,能有机会这样守护着你,这是这些时日里,朕日日夜夜煎熬的奢望,可是,为什么,朕的心里好像刀割一般,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你曾经向朕讨要,你想要朕弱水三千,只取瓢饮,朕说过,天下间,没有什么是朕给不起你的,只要你好起来,朕愿意当着你的面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朕绝对不会再有别人。”

    “月华,一直以来,都是朕对不起你,一直在不停地伤害你,将你对朕的好当做理所当然,朕错了,等你醒了,也罚朕给你写一份罪己状好不好?”

    “你曾经跟朕说过,兔爷可以保佑百病不侵,当初,你送给朕这个兔爷,保佑太后病体渐愈,今天,朕把它挂在你的床头,让兔爷也保佑你早日康复。”

    “咱们的两只兔爷被褚慕白带了回来,它们很幸运,竟然没有葬身火海,可见,兔爷都是有上天保佑的。不过,你不好起来,它们也看起来病恹恹的,和朕一样。”

    ......

    陌孤寒一直絮絮叨叨地说,说着说着,自己就开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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