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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第700章 长安街,不归人

    从四年前,那场惊天阴谋开始。

    宁之枭知道,自己已经踏了一条不归路,要么彻底成功,从而将这段龌|蹉计谋烂在肚子里,要么粉身碎骨。

    他以为,仅有这两条路可走。

    实际,老天向他宁之枭开了一场荒诞至极的玩笑,以致于被动走了第三条路。

    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后来才现在他没死,再之后,每日每夜便是成为了煎熬。

    宛若热锅的蚂蚁。

    明明很想再次捏碎那个大难不死的子侄,但心有余力不足了。

    如今,一切都落幕了。

    从北王朝那场博弈开始,宁之枭才真正明白,谁代表得是宁家人的脊梁骨。

    “其实河图还小的时候,我并不讨厌他,相反,很欣赏这位眉清目秀,古灵精怪的小家伙。”

    月色落幕。

    宁之枭挽起自己的妻子,走出宅落。

    瞧了一眼皎皎明月,唇边忽然泛出一抹无奈又复杂的笑容。

    似乎在回忆某些陈年过往,使得嘴角弧线,越来越明显。

    李清婉靠近宁之枭肩侧,始终保持沉默。

    “这孩子命苦,飘絮走得早,加父亲因为亡妻一事,日渐消沉,便再也没人心疼他了。”

    宁之枭握紧李清婉,数十年来,第一次坦白了一件事实。

    “你知道老五的腿,谁打断的吗?”

    宁之飞。

    那个已经在王族混吃等死,窝囊苟活的五弟。

    年轻时桀骜不驯,挥金如土,有着大家族纨绔子弟的所有恶性,算是几个兄弟的异类,成家立业后也是玩世不恭。

    可突然有天。

    宁之飞的腿折了。

    时至今日,也没谁知道,宁之飞为何会断了腿。

    如果不是宁之枭的主动坦白,李清婉也不曾知晓,宁之飞的腿是宁之枭亲自打断的。

    源自于忌惮这位亲哥,宁之飞非但守口如瓶,甚至都不敢向宁见喊冤申诉。

    “为什么?”

    李清婉眨动细长的睫毛,满头疑惑道。

    宁之枭笑了笑,“因为这废物,竟然骂河图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

    似乎有着一股难以言语的激动和大快人心。

    以致于宁之枭的身体,都在缓慢得抖动。

    的确,很大快人心啊。

    “可我不甘心。”

    宁之枭舒展开的五官,突然又变得逐步狰狞,谈不阴沉可怖,但绝对是杀气横溢。

    这位手握宁王族不小权势的年男子。

    真的很想杀了自己的子侄。

    像一怒之下打断宁之飞的腿,干脆果断,毫不犹豫。

    “我憎恨他惊才艳绝,我憎恨他年少锋芒,我憎恨他抢走了本该属于轩儿的所有光芒,我憎恨……”

    宁之枭深深吸气,瞳孔深处,泛起惊人的血光。

    倘若王族没有出来一个宁河图。

    他那唤作轩辕的儿子,理所应当成为王族第一才,理所应当隔代接受宁见交托王族大权,理所应当执掌宁氏麾下七十二城。

    为父者,心怀慈善。

    这一切,不过源自于两个字,父爱!

    他想为自己的儿子谋夺权利。

    既然如此,该义无反顾的打碎宁轩辕近前最大的障碍。

    “轩辕已经死了。”

    一直保持镇定神色的李清婉,掩住嘴,泫然欲泣。

    宁之枭听到这三个字,身体微微一颤,险些一步落空,当场栽倒。

    重新整理了一下衣物,宁之枭堂堂正正的站在李清婉近前,笑着问道,“我这幅模样,去见父亲,不算落魄吧?”

    李清婉牙关紧咬,神色不忍。

    “都结束了。”

    宁之枭长叹一口气,伸手理顺李清婉的凌乱发丝,心疼道,“可惜是连累了你。”

    余光跃起。

    看向居住了数十年的宅落。

    一排先前看似把酒言欢,实在心思各异的心腹,或趴在桌,或躺在地,或斜靠在椅子。

    无一例外,全部断了生机。

    故有杯酒释兵权。

    今有杯酒斩心腹,一个不留。

    “甘心吗?”

    李清婉魂不守舍的问道。

    宁之枭摇摇头,“我输得心服口服,河图,才是宁家人的脊梁!”

    一步后撤。

    两手顺过长袍,再高昂的抬起脑袋,望向宁见居住的那座小院。

    李清婉同步转身,背对宁之枭。

    一世人,两夫妻。

    背道而驰。

    各自走了三五步,心有灵犀的彼此回望,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和对视。

    “清婉,这辈子对不起你,下辈子如果还有缘分,我再来娶你。”宁之枭强颜欢笑道。

    李清婉掩住嘴,轻声抽泣。

    这一眼,算是永别了。

    冷风扬起。

    曾经的不世枭雄,终于失去了强大的自信心,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并非怕死。

    只是觉得,愧对妻儿。

    尤其是近前这位本不该受到牵连的妻子。

    “河图应该不会动你的……”宁之枭欲言又止。

    李清婉没做任何答复,背对宁之枭的娇柔身形,终于渐行渐远。

    你都死了,我又岂愿苟活人世?

    宁之枭摇摇脑袋,径直走向宁见所在的小院。

    “父亲。”

    父子相见。

    一人跪,一人坐。

    “我来这里,不是想向父亲诉苦或者祈求放我一马,只是来告别的。”宁之枭朝着宁见,重重得磕响九个大头。

    “儿子不孝,险些失了宁家人的脊梁骨,好在河图撑住了。”

    宁见闭眼,轻轻嗯了声,然后道,“认输?”

    “我的心腹,已经杀干净了。”

    宁之枭再次跪地磕头,然后这么匍匐在地,始终不愿意抬头与自己的父亲,视线相合。

    宁见轻轻嗯了声,也不知道是在答复宁之枭,还是在叹气。

    “你输给河图,不怨。”

    一句话,七个字,寥寥无几。

    宁之枭嘴角泛起一抹心服口服的笑容,再次重重得磕下九个头,缓慢退出宁见的屋舍。

    宁见不再相送。

    走出王族,走进长安街。

    头顶明月。

    手执佩剑。

    一生坦坦荡荡到只做了一件亏心事的宁之枭,这么长袍如雪,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紫禁王城。

    不远处,宁之川神色悲挽的瞧了几眼,轻轻道了句,一路走好。

    家仇家恨,到这里也算一笔勾销了。

    而,留守小院落的李清婉,似乎心有灵犀。

    毅然决然得端起桌前的一杯毒酒,仰头饮尽。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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