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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当空下大血(1)

    北防五镇,武川镇。

    南下的草原铁骑已经将武川镇团团围住,以往还网开一面、留有南下逃跑路线的包围圈此时密不透风,看样子张元是准备攻下武川镇之后,进行屠城了,武川镇这一根难啃的骨头确实啃了太长时间,已经改变了张元大将军的作战进度,也让张元在草原朝廷中的威信有所下降,他听闻有不少人在稽粥耳边吹风,要换掉自己的南下兵马大元帅一职。

    举世伐魏,匈奴草原大军于古凉州汇合,急速南下,长驱直入,首先越过长城一线,直扑北防五镇,此时宋君毅还在太安城主持大局,趁着镇北军群龙无首,张元心存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举拿下镇北军第二条防线,按照计划,北防五镇中其余四镇系数被拿下,草原骑兵稳扎稳打的同时速度不减,最快的骑兵已经能够看到渭水,五条战线齐齐南下,相互配合,但是却被武川镇阻挡了南下的步伐,其余四条战线受到阻挠,不得不减缓行军速度,调头支援。

    仅以物资而言,武川镇当得上丰厚,作为当初的北防五镇之首,老将军宋君毅是将其作为关卡要塞来打造的,粮草武器不但配备充足,而且种类繁多,能够有效抵御各种方式的攻城,武川镇虽然没有险绝的地形,但是城墙高厚,除城垣和城门之外,还有城楼、雉堞、角楼,用以观察监视敌人的动向,此外还增设了瓮城,在城门外修筑半圆弧形护墙,以增强防御力。

    为了对付敌军的常规攻城,武川镇有木檑、石檑、拍杆,一条护城河环绕四周,护城河深处布置了铁蒺藜、鹿角木,为了对付草原最为雄壮的骑兵,设置了陷马坑,城中守军每人一支拒马枪,此外每一面城墙之上都布置了三百重型床弩,又以木幔和软帘保护,至于弩箭储备,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十万支。

    铜墙铁壁不过如此。

    大雨下了十几天,对于黄河两岸的民众来说是一次巨大的灾难,但是对于武川镇而言不失为一件好事儿,首先避免了草原以火攻的方式攻城,其次让武川镇本就松软的泥土更加软黏,杜绝了草原挖掘地道的可能性,雨水带来最主要的好处是,城内具有足够的淡水供给饮用。

    一座没有平民的城池,也少了许多顾忌和取舍,生死置之度外,四千镇北军誓死捍卫中原北大门。

    不过,武川镇始终都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守城士兵人数太少,有铜墙铁壁的城郭,充足的粮草兵器,但是最终还是需要人去守城,需要人去使用兵器,四千人马几次冲锋守城,折损了六百余人,如今城中还剩余三千四百余人,人手方面捉襟见肘。

    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脸络腮胡子的温志谦斜倚着门框,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后院内一声声铁剑磨砺的声音,传遍此间,在他不身旁不远处,少年赵凤以弩箭为笔,在地上不断勾画,正在默写孟子的《逍遥游》,张大彪以手摩挲着厚重弯刀,擦得比镜子都亮,寒光闪闪,温志谦看一眼,都忍不住缩缩脖子。

    铁血战马的血腥之中,有了难得的安静。

    邋遢至极的温志谦瞄了一眼赵凤的字,筋骨峥嵘,杀气外露,这名男儿身女子相的少年几年沙场磨砺,非但没有磨掉身上的戾气,反而助长了暴虐之气,每次两军对垒,他总是不顾阵型,冲杀在最前方,出刀劈砍之时,极近残暴,不是一刀两断,便是人首异处,杀到兴起之时,少年眉心如同第三只眼睛的胎记,仿若睁开一般。

    温志谦不由叹息,这小子是天降的杀神罡煞,以后人生路必定艰难重重,想要消弭这股暴虐之气,要不出现一名女子,走入他的心间,慢慢融化杀戮之意,要不就有一名修行巅峰的高手时刻镇压,以前时未寒时副将足以压制少年,现在?温志谦突然觉得,皇帝陛下十分合适。

    伸腿踢了踢赵凤写的字,温志谦开口道:“蟪蛄的蟪字写错了,少了一横。”

    赵凤小心翼翼起身,仔细认真磨平了错别字,从新写下“蟪”字,抬头望着温志谦,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一般:“温爷,这次写对了吗?”

    “嗯,写对了。”温志谦从怀中取出旱烟,压上烟丝,小心翼翼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阴雨天气,取火不易,要小心,火折子舔了一口烟丝,火红烟丝骤然明亮,将温志谦那一张脸映衬的怪异之极。

    温志谦不丑,相反的十分俊美,但是自我卫生太差,抽烟时仿若变了一个人,用张大彪的话说是一只屁股长在脸上、吃不到香蕉的郁闷猴子,赵凤觉得这个比喻很精致也很精确,温志谦听罢,思考了片刻,破口大骂什么狗屁劳什子。

    看到温志谦吸烟,张大彪又开始龇牙咧嘴了,他实在看不下去,扭过头去。

    温志谦置若罔闻,美美吸了一口,将烟气压入肺中,一脸醉生梦死,脑袋抵在门框上,左右摇摆,约莫十息时间之后,那一口烟气被他缓缓吐出,好像溺水之人,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爽歪歪!”

    张大彪和赵凤同时起身,一个嘬牙花子,一个不断跺脚,后院的磨剑声也不由得加快了频率。

    一袋烟,抽了五六口,温爷爽快了,将烟杆插回腰间,整个大厅内烟气弥漫,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赵凤不住咳嗽,伸手扑打着烟气,好奇问道:“温爷,后院磨剑的那人是谁?”

    按照匈奴人的攻城力度,武川镇坚持不了这么久,就在武川镇被围困的第十日,已经有匈奴兵甲爬上城头之时,那一名铁剑青年出现在武川镇城墙,一把铁剑斩破雨幕,剑罡浓郁如同实质,近乎于一人击退了草原一次攻势。

    “他啊,一个伪君子而已。”温志谦冷哼不断,冲着雨中啐了一口,突然他的脸色怔了怔,后院磨剑声戛然而止。

    温志谦使劲儿嗅了嗅鼻子:“风里有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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