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弱者
“我也许变了，可你一直都没变。你的寡义，要换的不过是我的绝情。”
解逸弯了弯唇角，不知道是在讽刺谁：“我没变？眼睛，头发，道行，里里外外我哪一点没有变？哼…这么多年不见，别的不说，你自我安慰的本事可真是精进了。是不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能找到理由来辩驳？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还觉得我是为你好？”
杜若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味找理由辩驳的人，是你。”
北寒的冬天较之南方要彻底得多，肃杀的苍白充斥在光秃秃的林子里，安静得好像连声音都被冻结了。晨光带着浅薄的温度铺洒下来，渐渐融进冷冽的空气中，微凉的感触让这些橙金色的光看着很不真实。
“你要抓离玥，大可以一开始就直接动手，何必非要控离玥，故意制造他和潋岚之间的误会？不论你承认与否，你心里是想保那只火狐一命的，只不过是用了一个比较恶毒的方法罢了。去当一个恶人，一点儿也不比当好人容易。”
从离玥出生起，不管愿不愿意，他都注定要陷入上辈子的恩怨纠葛中。
跟他在一起的人，注定是九死一生。且不说颜宸，就慕缭光和默羽飞，哪一个是那只小火狐能惹得起的？
离开，才能活。
解逸不是一只好妖怪，见死不救草菅人命祸乱人间什么的，只要他想，在他看来都是可以做的。就算只是因为看不惯你的长相就送你归西，对他来说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有一点很要命。
他，抗不过“情深意重”这个死结。
你要凭这一点就说他善良确实有点儿勉强，他只是对有真心的人下不去手罢了。孤高如他，决计不会成天把你带在身边护着，所以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危险的，他就会让你离开什么。
蛮横粗暴，直接有效。
咳……也许有时候也不是很有效。
“我爱当好人还是恶人都随我高兴，你自以为能看透我，觉得很了不起么？”
“解逸，别再这样做了。我知道，继续说教你也不会听。但只这一句话，我希望你能听进去，不要再这样不计后果了，学会保护你自己。”
别伤害自己。
这是杜若等待重生的百年间，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杜若的温柔似曾相识，却又和以前的那个他完全不一样。他的话，竟然也可以带着一份让人不可不听的重量。
解逸看着杜若，一层浅浅的苦笑藏在唇角，难道长久以来，只有自己是一直在倒退而毫无长进的？
许久，不知是掠过耳畔的风声，还是真的有人在细微轻叹。
“…怎么保护……”
杜若眉宇微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解逸。似乎沁骨的冬冷已经渗进了他的眼眸，连那一抹耀眼的金色，都凉透了。可解逸很平静，你只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觉得悲伤，可这个让你感到压心的人，却可以平平静静地对你微笑。
不要说哭泣，他连眼眶都不曾湿润。
“到如今，还能让谁来保护我…？……到如今…都已经太晚了。”
一时，杜若说不出话来。
安慰？开导？
你若看着他，就根本说不出口。此刻，时间仿佛都被无形地拉长，透骨的，平静的凉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你，你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再次伤害他。好像只有沉默的陪伴，才是现在你唯一能做的选择。
杜若是第一次见到解逸这样的微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它算成是所谓的“真面目”。
笑意渐渐变淡，解逸也没再说什么，一切闲杂情绪都收拾得很干净，好像那一瞬间鲜明的脆弱，都只不过是你的幻觉。
“你要回去？”
见解逸调头向南，好像要施术飞离，杜若忙问。
也许是因为方才那一瞬的坦诚，此时解逸虽看着不算亲善，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现在他们都在那儿，我回去凑这热闹做什么？就算要聚，也要等人都来齐了…才有意思。”
“来齐？”杜若随未见过慕缭光，但经白渺之口，他也对此人的狠毒印象深刻，不免有些担心，“你就这样等那个人破了格杀咒，什么准备都不做么？”
解逸轻声哼笑：“做什么？生死咒你又不是不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解不了。我的命握在他手里，再多做什么准备都是浪费力气。”
这个……确实很难办。
即便杜若有心相助，亦是无能为力：“…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那个地方你未必想去，你回凌渊阁吧，别跟着我。”
按理说，杜若确实应该回去，如果颜宸已经顺利恢复，那他的任务完成，也就该回灵暮仙阁了。可预想慕缭光破咒后，解逸可能会面对的险境，杜若又怎么能安心离开？那种无法预知和掌控的恐惧，他现在还应对不了。
解逸没有等他，话说完身形便已消失不见。杜若大概能猜出来他是去哪儿，也不知道在为数不多的返回人界的日子里，他有没有回去过。
那个对杜若来说，意味着开始和终结的地方。
弋娆宫。
想了想，杜若摸出了默羽飞给他的那只通信蝶，食指轻轻点在蝶翅上，一团青色柔光自指尖亮起，渐渐地融进了纸蝶之中。“驯服”过后的纸蝶泛着青光翩然而起，毫无花纹的翅膀扇了两下便消失了。顺从着杜若的意念，不出两个时辰，它便会把杜若想要让颜宸知道的事，尽数传达过去。接着，杜若也御着青光，飞离而去。
也许，面对生死咒，杜若什么也做不了，但他预想过最坏的结果。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就会选择见证。
解逸曾经骄傲盛开时的绝杀之美仍刻在杜若的记忆里，那么，如果这朵傲世的孔雀繁花终究要败落，那一幕，他也一样要选择记住。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可半句瞎话都没说。”
凌渊阁这边，离玥也已经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跟颜宸说了。如此，便完全证实了颜宸之前的猜想。自己和慕缭光之间的恩怨，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
见颜宸又不说话，离玥催道：“你到底准备怎么处理啊？花仙说会等你醒了以后再把孔雀带回来，我估计就是今天了。你必须想办法阻止那只孔雀，我可不想入魔。”
“解逸抓你，并不是要逼你入魔。”
“那是为什么，总不能是抓我下去陪他玩儿吧？”
“这个解释起来会牵扯到苏洛，你还想听么。”
离玥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反正麻烦找上门儿，我也躲不掉，愿不愿意我都得听，哪有什么其他的可选。”
“那些‘麻烦’我会挡下，你只要考虑自己想不想知道就行了。”
离玥微微一愣，心底像是被某种不可言喻的东西冲撞了一下。明明语气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为什么这句话听在耳朵里，忽然就觉得……是很温柔的？
“…你……我们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么，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这是因苏洛结下的恩怨，本也该由我了结，何况…”颜宸轻微一顿，“何况解逸最后要你来找我，我就不能不管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
“前辈，你确定自己是鸟儿吗？确定自己不是狐狸？”
毫无由来的，离玥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离玥瞟了瞟颜宸，又道：“我只以为世上唯有狐狸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才能那么善变。”
颜宸听出话中所指，却还是没有回应。
离玥顶着张似笑非笑的脸往内屋走去，站在颜宸身前：“鸟前辈，兴许我真该向你讨教讨教，怎么样才能做到前一刻说完什么‘百年情感’，后一刻就把别人搂进怀里？”
“…既然上辈子的事都与你无关，你还问这些做什么。”
鬼知道。
离玥微微沉了口气，扬脸笑道：“没什么，嘴闲着就随便说说。既然你的伤都好了小妖我就告辞了，哦，记得要好好管管你家那只孔雀。”
颜宸终于伸手抓住了意欲走掉的离玥，离玥的弱小变成了颜宸此刻的犹豫，当初只想能护他这一世的自由自在，一时竟忘了还有慕缭光这个巨大威胁的存在。
现在，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弱小，是你的话，该怎么选择呢
解逸弯了弯唇角，不知道是在讽刺谁：“我没变？眼睛，头发，道行，里里外外我哪一点没有变？哼…这么多年不见，别的不说，你自我安慰的本事可真是精进了。是不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能找到理由来辩驳？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还觉得我是为你好？”
杜若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味找理由辩驳的人，是你。”
北寒的冬天较之南方要彻底得多，肃杀的苍白充斥在光秃秃的林子里，安静得好像连声音都被冻结了。晨光带着浅薄的温度铺洒下来，渐渐融进冷冽的空气中，微凉的感触让这些橙金色的光看着很不真实。
“你要抓离玥，大可以一开始就直接动手，何必非要控离玥，故意制造他和潋岚之间的误会？不论你承认与否，你心里是想保那只火狐一命的，只不过是用了一个比较恶毒的方法罢了。去当一个恶人，一点儿也不比当好人容易。”
从离玥出生起，不管愿不愿意，他都注定要陷入上辈子的恩怨纠葛中。
跟他在一起的人，注定是九死一生。且不说颜宸，就慕缭光和默羽飞，哪一个是那只小火狐能惹得起的？
离开，才能活。
解逸不是一只好妖怪，见死不救草菅人命祸乱人间什么的，只要他想，在他看来都是可以做的。就算只是因为看不惯你的长相就送你归西，对他来说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有一点很要命。
他，抗不过“情深意重”这个死结。
你要凭这一点就说他善良确实有点儿勉强，他只是对有真心的人下不去手罢了。孤高如他，决计不会成天把你带在身边护着，所以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危险的，他就会让你离开什么。
蛮横粗暴，直接有效。
咳……也许有时候也不是很有效。
“我爱当好人还是恶人都随我高兴，你自以为能看透我，觉得很了不起么？”
“解逸，别再这样做了。我知道，继续说教你也不会听。但只这一句话，我希望你能听进去，不要再这样不计后果了，学会保护你自己。”
别伤害自己。
这是杜若等待重生的百年间，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杜若的温柔似曾相识，却又和以前的那个他完全不一样。他的话，竟然也可以带着一份让人不可不听的重量。
解逸看着杜若，一层浅浅的苦笑藏在唇角，难道长久以来，只有自己是一直在倒退而毫无长进的？
许久，不知是掠过耳畔的风声，还是真的有人在细微轻叹。
“…怎么保护……”
杜若眉宇微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解逸。似乎沁骨的冬冷已经渗进了他的眼眸，连那一抹耀眼的金色，都凉透了。可解逸很平静，你只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觉得悲伤，可这个让你感到压心的人，却可以平平静静地对你微笑。
不要说哭泣，他连眼眶都不曾湿润。
“到如今，还能让谁来保护我…？……到如今…都已经太晚了。”
一时，杜若说不出话来。
安慰？开导？
你若看着他，就根本说不出口。此刻，时间仿佛都被无形地拉长，透骨的，平静的凉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你，你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再次伤害他。好像只有沉默的陪伴，才是现在你唯一能做的选择。
杜若是第一次见到解逸这样的微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它算成是所谓的“真面目”。
笑意渐渐变淡，解逸也没再说什么，一切闲杂情绪都收拾得很干净，好像那一瞬间鲜明的脆弱，都只不过是你的幻觉。
“你要回去？”
见解逸调头向南，好像要施术飞离，杜若忙问。
也许是因为方才那一瞬的坦诚，此时解逸虽看着不算亲善，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现在他们都在那儿，我回去凑这热闹做什么？就算要聚，也要等人都来齐了…才有意思。”
“来齐？”杜若随未见过慕缭光，但经白渺之口，他也对此人的狠毒印象深刻，不免有些担心，“你就这样等那个人破了格杀咒，什么准备都不做么？”
解逸轻声哼笑：“做什么？生死咒你又不是不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解不了。我的命握在他手里，再多做什么准备都是浪费力气。”
这个……确实很难办。
即便杜若有心相助，亦是无能为力：“…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那个地方你未必想去，你回凌渊阁吧，别跟着我。”
按理说，杜若确实应该回去，如果颜宸已经顺利恢复，那他的任务完成，也就该回灵暮仙阁了。可预想慕缭光破咒后，解逸可能会面对的险境，杜若又怎么能安心离开？那种无法预知和掌控的恐惧，他现在还应对不了。
解逸没有等他，话说完身形便已消失不见。杜若大概能猜出来他是去哪儿，也不知道在为数不多的返回人界的日子里，他有没有回去过。
那个对杜若来说，意味着开始和终结的地方。
弋娆宫。
想了想，杜若摸出了默羽飞给他的那只通信蝶，食指轻轻点在蝶翅上，一团青色柔光自指尖亮起，渐渐地融进了纸蝶之中。“驯服”过后的纸蝶泛着青光翩然而起，毫无花纹的翅膀扇了两下便消失了。顺从着杜若的意念，不出两个时辰，它便会把杜若想要让颜宸知道的事，尽数传达过去。接着，杜若也御着青光，飞离而去。
也许，面对生死咒，杜若什么也做不了，但他预想过最坏的结果。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就会选择见证。
解逸曾经骄傲盛开时的绝杀之美仍刻在杜若的记忆里，那么，如果这朵傲世的孔雀繁花终究要败落，那一幕，他也一样要选择记住。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可半句瞎话都没说。”
凌渊阁这边，离玥也已经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跟颜宸说了。如此，便完全证实了颜宸之前的猜想。自己和慕缭光之间的恩怨，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
见颜宸又不说话，离玥催道：“你到底准备怎么处理啊？花仙说会等你醒了以后再把孔雀带回来，我估计就是今天了。你必须想办法阻止那只孔雀，我可不想入魔。”
“解逸抓你，并不是要逼你入魔。”
“那是为什么，总不能是抓我下去陪他玩儿吧？”
“这个解释起来会牵扯到苏洛，你还想听么。”
离玥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反正麻烦找上门儿，我也躲不掉，愿不愿意我都得听，哪有什么其他的可选。”
“那些‘麻烦’我会挡下，你只要考虑自己想不想知道就行了。”
离玥微微一愣，心底像是被某种不可言喻的东西冲撞了一下。明明语气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为什么这句话听在耳朵里，忽然就觉得……是很温柔的？
“…你……我们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么，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这是因苏洛结下的恩怨，本也该由我了结，何况…”颜宸轻微一顿，“何况解逸最后要你来找我，我就不能不管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
“前辈，你确定自己是鸟儿吗？确定自己不是狐狸？”
毫无由来的，离玥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离玥瞟了瞟颜宸，又道：“我只以为世上唯有狐狸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才能那么善变。”
颜宸听出话中所指，却还是没有回应。
离玥顶着张似笑非笑的脸往内屋走去，站在颜宸身前：“鸟前辈，兴许我真该向你讨教讨教，怎么样才能做到前一刻说完什么‘百年情感’，后一刻就把别人搂进怀里？”
“…既然上辈子的事都与你无关，你还问这些做什么。”
鬼知道。
离玥微微沉了口气，扬脸笑道：“没什么，嘴闲着就随便说说。既然你的伤都好了小妖我就告辞了，哦，记得要好好管管你家那只孔雀。”
颜宸终于伸手抓住了意欲走掉的离玥，离玥的弱小变成了颜宸此刻的犹豫，当初只想能护他这一世的自由自在，一时竟忘了还有慕缭光这个巨大威胁的存在。
现在，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弱小，是你的话，该怎么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