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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鲜币)149、大局

    “刮肠之痛?”女皇喘息稍定,抬起眼眸看向陶晋“又哪比得凌迟之苦!”

    陶晋一怔,却见她瞟向意氏兄弟:“陶大将军谋夺帝位,已是不争之实。到了此时此刻,你们还不醒悟麽?”

    意宽与兄弟对视一眼,又去看看陶晋,被他眼中杀气一灼,都是吓得缩成一团,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女皇轻叹:“血脉亲人,朕竟也保不了你们……你们即日起剃度为僧,就在城郊广度寺修行,妻儿家小贬为庶民,老死不准往来。”

    此话一出,别说是意氏兄弟,就连殿上众臣都是一怔。殿堂里静了静,便听陶晋朗声长笑:“此时此刻竟然还想著拿谱宣诏,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说罢就手一抖,手握的青龙刀上三个铁环“哗哗”作响,他傲气凌然的道:“意家这几个得留待老夫发落了,你有这功夫不如多想想眼前之事!”说话间,铜铃般的大眼挨个大臣脸上看过,竟是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垂了头去,有的甚至已经半软身体瘫软在地。陶晋更是得意,正待再大笑几声,却听御座那边忽然传来几声轻笑。

    这娇柔的笑声令人魂魄都为之一荡,可听在陶晋耳中却如惊雷乍响,他皱眉回头,果然见那女皇已然从座上站起,身姿如垂柳般纤细,却有著能与历代君王比拟地气势,此刻正含笑看著他,又哪里有半点片刻前的中毒之相了。

    “你……”陶晋双眉直竖,怒喝道:“好你个意如颜,就算你装模作样又能怎样?如今殿内殿外皆是我的人,你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女皇笑容骤冷,定定注视他片刻,忽然高声呼喝:“陶兴安在?”

    陶晋脸色一变,却听殿外有人高声回应:“臣尊帝命,把守内外城防。幸不辱命,已将叛党罗新、定远军副将参将共一十六人扣在殿下,听候皇上发落!”

    巨变骤生,殿内众臣都相互对望,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这个陶兴,可是陶晋的亲信,更是陶氏家族的近支啊。怎麽他居然会背叛陶晋?

    见陶晋脸色铁青,满脸怒容。女皇道:“陶大将军,此时殿外已然没有你的势力,你猜这殿内,还有几分?”

    陶晋怒道:“陶兴怎麽会是你的人。这不可能。你休想随便找个声音相似的人就来混淆视听,陶兴跟著我出生入死十一载,当年他调戏女官,被先皇重重责罚才到的边关!他怎麽可能会背叛我,这不可能!”

    女皇道:“要在你陶大将军摹下安插人手,没有这麽长的时间终是不行。你向来多疑,陶兴也是近六年才开始能靠近你,虽然连升数级,可说到真正被你识作心腹,还是一年又六个月时那个月圆之夜的那件事吧。”说到这里她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味,只是除了陶晋,旁人就不能明白了。

    陶晋怒容不变,可背心处已然冷汗涟涟。

    他素有龙阳之好,军中生涯,举目皆是男子,兴致上来时无处解怀,只得让贴身侍卫帮他吹含根,聊以自慰,到了後来渐渐的,他真的不再锺情女子转而喜欢男子身躯。要知每月那几天送到军中供人发泄的终是一些妓女,就算妓龄再新年纪再小,也早让人的松了,使起来竟是不如那些少年兵士的菊眼紧密。

    一年多前,他看上一个新来的小兵,骗了他到自己帐里将他。哪料那小兵竟然是京中一个重臣的爱子,皆因婚事和家里赌气,这才做了个假身份混进军营来。岂料这位小公子想象中的“军旅生活”竟会遇到如此不堪的事。

    小公子受此凌辱自然不能善罢干休,当晚就写了家书寄出,待陶晋发觉将他灭口,那封信已经寄出去了。陶晋在京中素无根基,此事一出,只怕他的计算、多年经营都要化为泡影,正当他焦头烂额之即,正是陶兴将那封家书追了回来。

    这令陶晋大喜过望,又想到陶兴在军中已经多年,忠厚老实,又特别惧怕自己,而且也算得上颇有才能,再加上是陶氏近支,这才真正地开始重用起他来。此番赴京起事,他自然要带上陶兴,却不想,他竟然是内奸。

    他这里发怒生气,那边已经没有半点中毒之态的女皇慢悠悠地走下几步,对著朝中臣众道:“这出戏就到这儿。众位卿家退下吧。”一旁的侍卫果然依她所言,分出一条道路来,静静等待,有的胆子稍大点的就立刻叩头离开,眼看著好些人出去了,其余的也就互相搀扶著,不一会功夫就走的干干净净。

    此时殿上留下的除了侍卫便是乔少临等人,唐宁自然也是没动,始终把玩著欢颜的头发,全不当眼前是一回事。乔少临和乔灼狠狠刮了他几眼,他权当没有看见,甚至还抓起她的手来轻轻一吻。

    待到陶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终於发现眼下殿内的形势,他的目光四扫,依次落在乔灼唐宁身上,只觉得无一人可信,不由自主往後退开一步,身旁的乔灼忽然一闪,随即他便觉一把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乔灼的声音冷冷响起:“还不快把兵器扔了?到这地步还看不明白吗?”

    陶晋一愣,身前十几个弓箭手已将弓箭扔下,两旁扔下兵器的侍卫也不过二成而已。到此地步,陶晋才发觉原来身边这黑压压的侍卫之中,自己的人竟然只占如此小的比例。

    自己自从得到宣诏上京面见的时候,便已经和意氏兄弟书信来往了半年之久,谋反之心更是由来已久,此番一路打点,暗杀勾结了无数地方官,方便大军压界,直捣黄龙。可是陶兴一出,只怕这其中真假难辨,刚刚听他所说,连自己军中的副将等人都已被拿下,这些事情凭他一个是不能完成的。如此看来,军中肯定还有陶兴的羽翼,这麽一来,只怕那数万大军也无法调遣了。

    心念到此,尽管心上不平,陶晋也不得不由著侍卫从自己手中将大刀拿走,再怒怒不平的看一眼女皇,便和意氏兄弟一起,被五花大绑的带了出去。很快殿上就安静了。女皇对著那几人看了几眼,嘴角含笑朝欢颜招手:“笙儿,你跟我回去歇息吧。”

    欢颜慌忙跑过去,乔少临却在此时出声:“母後……”不巧乔灼也在此时道:“母後……”

    先不管欢颜听了这两声差点跌倒,那边二乔互相怒视,唐宁从欢颜身後伸出手来扶了她一把,将她送到女皇面前,微笑道:“母後还是和笙儿先去歇息,这里有儿臣在。”

    (14鲜币)150母女柔肠

    女皇微笑点头,握过欢颜的手起身离开,欢颜忍不住回头,那三人却又都含笑跟她挥手,纵使她心里再不安也只得走了。

    一行人簇拥著她们母女二人回到後殿,欢颜终究神色惶惶,女皇一笑,便带著她走到殿後。这里是一个由光亮无暇的白玉石铺成的足有三丈方园的浴池,彼端做有一只张牙舞爪地巨大龙头,有清泉自那龙口里徐徐流淌而出,池中水色清澈,似乎还在流动。

    宫女们簇拥过来为二人解了衣裳,欢颜看女皇已经进到池中,这才慢慢的走进去,池水清凉透骨,不过水位似乎有些高,她勉强站立,水立刻漫至颈部,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慌忙爬到一边的玉阶上坐下,只用手拢了水往身上轻轻地泼。

    “笙儿也累了吧。”女皇微笑的将她上下打量,欢颜脸也红了,忙答:“是娘……是母後累了,我只在一边看著,不累的。”

    女皇目光中颇有赞许:“我起先倒是担心你将那些事当成真的,怕你受不了。倒是少临说,你看似柔弱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如此看来,他果然倒是比我这个为娘的更明白你些。”

    欢颜本来就有千言万语想问,这时听她说了,慌忙问道:“他们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女皇道:“这麽快就想到情朗安危,半点也不过问为娘的事,我可是要生气的。”

    欢颜一愣,垂头道:“我知道乔灼唐宁他们一定不会加害您的。”

    “这麽肯定?”女皇笑道:“你信得过少临我倒是明白,又为什麽连那两个也信得过?”

    这可教欢颜难以回答,她始终凭借的不过是直觉而已,又哪能一样样说的清楚。好在女皇倒也不催她,只笑道:“情之所至,坚贞不移。你这几个哥哥,倒确实值得依赖。”

    欢颜脸色一白,那哥哥二字像一个铁球般哽在她喉口,虽然她心里早有了主意认定这件事,可是如今面对母亲,难免还是心虚的厉害,一颗垂越垂越低,都快碰到胸脯了。

    女皇一笑,却是转开话题:“我觉得唐宁这人不错。风流倜傥,睿智而不外露,利用陶晋之手除去唐!,样样般般做的滴水不漏。这位东影未来的国君,可不是个简单的。他可是十万分的看重你呢,跟我郑重发誓,会立你为後,若是你肯嫁给他,东影与我北凌相合,两国以往的战事也都平了。百姓安乐,国富民强,岂不是天大的好事麽?”

    欢颜脸上半点血色也没了,睁著大眼睛呆呆看著她,声音更是颤抖:“娘你……你答允他了?”

    女皇轻叹:“没问过你,我又如何会答应。”看看她,又说:“你那是什麽表情,又不是要送你入虎口,你在唐宁的太子府也住过不少时候的,他待你不好?难道……他有什麽特别的嗜好令你受不了?你不要害怕,只管告诉为娘,娘自然为你出头。”

    欢颜经她这麽一问,反而更不好出口了,只得喃喃:“没有的……他待我很……很好的……”

    女皇吁出口气:“那不就成了。”

    欢颜又觉得这样说不行,慌忙又加了句:“可是我,我不喜欢他,跟他在一起就,就害怕。”

    “害怕?”女皇颇为惊讶:“好端端的怎麽又怕上了?”

    “他,他……”欢颜连讲两个他,可就是不知道要怎麽说才好,她又不是会杜撰是非的人,可听母亲对唐宁的评价甚高,这要是无法说开,她真的答允了这门婚可如何得了?她又急又怕,却偏偏说不出什麽来。

    倒是女皇看她那个窘迫样子,摆了摆手:“那就别说了。就是小女儿情怀罢了,喜欢与不喜欢一样,那是半分也勉强不得的,是不是?”

    这话简直让欢颜惊喜交集:“是啊。”

    “你也用不著这麽高兴。”女皇略为冷了冷脸:“你喜欢的那几个,是不成的。”

    欢颜一窒,脸孔又由红变白,只是这一回她不敢多说,眼泪在眼眶里滚了几圈,终於滴落在池水里,化出一圈圈涟漪。

    女皇假装不见,冷哼道:“少临是我的亲子,南沂那边不日就会有使臣请他回国,难料理的是那两个乔氏兄弟……”

    欢颜含泪的眼眶一下子亮了起来:“乔炽他……他果然没事!”

    “自然没事。那只是他们三个布的局,当时你的身边已经有陶晋的人跟著了,一场把戏而已。”女皇看她一会儿哭一会笑的,心里不免暗暗感叹。这傻丫头,可比她想象的要傻多了,兴许,这便是她有福之处,那几个男人不都是因她这傻而更加疼爱她麽?“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了,乔氏那俩兄弟是非走不可的。”女皇再度重申。

    欢颜一抖,随即竟又眼睛一亮:“那乔老爷呢?你也放了他吗?让他跟他们团聚麽?”

    女皇愣怔的看著这丫头,一时间竟有些怅然,满心满腔的都是旁人呢。她轻叹一声,忽地想起一事:“你怎麽还叫他乔老爷,他是你爹啊。”

    欢颜本来对此事就糊里糊涂,这时听她说起就望向她。

    好在女皇知她不解,便略为解释了下:“我离开南沂皇宫後,在一个机缘下进了乔府,不久便生下了你。可是你在满月那日忽然不见,我们当初都以为是乔……是少临的爹爹心生不匪,将你掳去了。想来你在皇宫应当会过的不错,而乔昱又年青气盛,我们争吵之下,我很快就赌气回国,也就再也没了你的消息。这些年,是娘欠了你。你吃的那些苦,娘终要一件件都帮你找回来。”

    欢颜摇头道:“过去的就不要再管了吧。若是娘亲真的想帮我,就放了乔……放了他出来,让他们一家团聚好不好?”

    女皇一笑:“我又没锁著他,是他自己不肯走。”

    欢颜想到那日见到的情形,又想起一事来:“那个少临的爹爹,娘亲你也放了好不好?”

    女皇睨她:“那个不行。他害我们母女分离,害你受尽艰难。我怎能饶了他?”

    欢颜道:“可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他甚至不知道你在哪里,又怎会知晓有我?更不是他掳的我啊!”

    女皇轻哼:“他大小也是一国之君,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弟弟王府里出的事半点也不晓得?每日光顾著跟那皇後颠鸾倒凤……”

    欢颜奇道:“他不是四处寻找你去了麽?我听少临说的,他跟那个皇後关系也不太好。”

    女皇道:“好不好也不关你我的事。可是他弟弟孩子丢了他竟然不知?自己的女人跟别人生了孩子,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得想法子掳了那孩子来要挟女人吧?他竟然半点也没做过。如此差劲的男人,就是让他再受十倍的苦头也是当得。”

    欢颜乍目结舌的看著她,这会儿她哪里是片刻前那个睿智冷静的女皇了,眼角眉梢全是任性,连语气都变得跟另一个似的。可是欢颜忍不住想笑,这样的娘亲,倒教她有了亲近之感。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拉女皇的手,小声哀求著:“他如此不解娘的心事确实该罚。只是如今这般,罚的倒不是他而是少临了。少临多可怜啊,小小年纪就孤零零的在宫中生存,受尽了凌辱,如今知道他父王还建在,他一定特别想见见他的。”

    女皇瞟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带出笑靥:“只有你是这样想的。”她伸指轻刮她鼻尖:“少临可不是这麽想,他还赞为娘罚得好呢。还让人去找更坚实的手铐,以备为娘不时之需。”

    欢颜张大了嘴巴,打死她也没想到少临对自己老爹竟会这麽绝情。女皇笑眯眯地道:“比起你来,这个儿子心性更加像我,长的又是那麽英俊,所思所想又特别的与我相近。我到今时今日,方知人生在世的一点儿乐趣啊。”

    欢颜有些无语地看著她,不知怎麽的脑中就显出乔少临那一脸坏笑来,唉。她在心里慨叹,这会儿就是有人说少临不是她哥哥她也不信了,这两人无论行事言语,都是出了奇的如出一辙啊。有这样在北凌国呼风唤雨的娘,自然也会有那样在南沂装瞎腹黑的哥哥了。

    她陷入一时的臆想,却觉女皇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一圈,抬眼见到女皇灼亮的目光:“告诉娘亲,你真的,喜欢少临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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