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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表演(六)

    荒凉景致的凋敝,我们一边控诉着犯罪始末,却还一边同情着走投无路的犯罪者,浑浑噩噩只能称得上是报复社会。正如所有的犯罪自诞生以来就都被赋予谜的象征,而能够制裁犯罪的审判,则是另一层更加深奥的谜团。质变后的犯罪,往往是心理猜忌的博弈。

    “感谢您的热情招待,但重复参杂思维的泉水只能让润湿的双唇更加干涩!”

    下唇迂回过上唇的防线,拥挤的空间中榨取舌尖上残存的甘霖。公爵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等待漩涡冲洗之后扑面而来的清新海浪。举在鼻尖上嗅了嗅,又如释重负般的符合在茶桌的浅淡印记之上。

    “果然伯爵还是存有疑惑陷阱的顾虑么?虽然听起来并非是字字珠玑的优雅表述,但毕竟是公爵荣耀的赌注!”

    “空泛的保证总是毁尸灭迹的无良饰词,我想迁怒公爵的下场一定是不忍直视的惨况,或许这个房间就是敲诈勒索的刑狱。公爵不要动怒,不恰当的比喻并非单纯煽动挑战,也可能只是拖延罪犯紊乱的思维,节约真相提前出现的时间。毕竟某些寄生在树干中的害虫幼蛹,总是冒充着啄木鸟的雇佣使者,而谎言被揭穿成为食物的那刻,居然因为入戏太深而需要通过铜镜才能分辨出自己的真实状态。”

    走到略微呆滞的米尔斯公爵身旁,也正沉迷于征服思维的智商压制之中,然而那是我都无法理解的谜团。轻轻咳嗽重新唤醒复活的灵魂,惊望着我将准备给他的茶水一饮而尽。果然是要比果汁更加清淡的雨露。小伊则在我的示意下蹑手蹑脚的飘移到房间的入口处,缓缓推开那扇被禁锢心灵的扭转木门。

    “啊?沙雅公主!”

    米尔斯公爵在惊呼之中愤然起立,心中的嘀咕马上就要彻底嘟囔在嘴上,然而出于对噪音的理解,我当然拒绝其从根源上的发生。伸出一只手,暂时阻隔着某些即将爆发的不确知因素。

    “啊嘞嘞,刚刚出走的夸拉多先生怎么这么快就折返了!难道是未曾离开的忠心守候?”

    小伊的天真谎言之中没有任何破绽,倒是这位老奴仆,也许是因为长久的别扭站姿,双腿已然呈现出畸形的打颤。四个人的世界在沉默着,等待一个面面俱到的解释如期喷发。

    “那个,那个,哦,我是回来取遗落的手套,毕竟要是没有外表的呵护,我这布满老茧的僵硬双手将会遭遇分崩离析的歹运。”

    直勾勾的双眼,甚至可以穿透一切的阴影。被牢牢锁定的目标,应该是迟疑间的犹豫,犹豫中的陌生,陌生中的哭泣。关于脱罪者的释怀和替罪羊的怅惘。

    “那么,就请老先生取走伪装吧,也算是出于对消亡的怜悯,以及对遗孤的同情。”

    默不作声的公爵看起来也并没有反对的意图,否认智商的犯罪,那需要亲历过程的魄力。而没有证据的强词夺理听起来更像是心虚的辩护,无法舍弃威严的丧失,那是无法忽视的权限。夸拉多若无其事的销毁了罪证,然后自然的转身,离开的步伐踏出坚定的欢愉节拍。

    “等等!”

    恐怕对于犯罪者来说,轻微的风吹草动都是吹弹可破的镜像,而关于幻象的本身,总是处于自我否认的空间。如果可以窥视心房的话,那是沿着神经爬向心脏的蚁群,纵然没有撕咬的啮齿,但轻浮的痒痛也足够令人啼笑皆非。

    “夸拉多先生,花茶入口即化的美味,香甜的触觉萦绕心间久久不能散去,能否再为我冲制一杯,但愿黑夜的冷清不再吸附他脆弱的微温,不再是冰冷的相对。”

    被羁押在命令的环伺之中,却如释重负般的解脱,焦虑之后的无罪释放,转瞬之间挂满皮囊的喜形于色。那扇门合上了,连同寄生虫合上了。

    “伯爵,真是让您见笑了,公爵府内的难堪还需要客人的解围,实在对不住,请原谅我下属的放肆。”

    米尔斯公爵深深的向我鞠躬,人类总是善良而温顺的动物,情感波动之后可能就是热泪盈眶,即使没有难么夸张,萌生同情也是十分符合常理的底线。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话题。恕我粗莽的造次一番,我想问公爵的地位如何?”

    “公爵作为国家的一等爵位,毫不保守的估计,单凭颜面上的服从,恐怕只有王的权力可以制约。”

    不假思索的答复,也表现的十分谦逊,伯爵的地位即便是论实力,那也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况且是蜷在手中的军队控制力。

    “恩,如果是将空间缩小局限在这座府邸呢?”

    “由远及近的推理么?纷杂繁乱的社会动荡中,权威足够坚挺,在狭小的地域内那将更加......”

    公爵略微夸耀的自信,随着境遇的变迁,渐渐变的微弱起来,然后陷入了默不作声的沉思。我能理解这种稍纵即逝的失落感。

    “更加畅通无阻么?然而作为旁观者,或许眼睛欺骗了我对和谐的体会。置身漩涡中的公爵或许能够更加贴切的感受到湍急水流的压力,但是冲向何处的彼岸,或许公爵也有所感知了吧!”

    “伯爵的意思是?”

    “还记得刚刚公爵提到的尚在摇摆中的既定方针么?虽然算作是公投,但其中的民主又能占多少比例呢?倘若我也是牵涉其中的一员,我自然也会站在支持大公子的队列中滥竽充数。”

    顿了顿,搅动在舌尖上还未消散的花茶汁液,变得苦涩起来。

    “见风使舵,虽然总是令人不齿的有违公允,但却仍旧是忌惮的无奈之举。作为正规的伦理纲常,大公子承继爵位的悬念基本已是尘埃落定,力求自保的人又怎么可能冒犯未来的领袖呢?或者是屈于金钱,或者是败于淫威。请公爵再次回忆那段场景,赞同竞争获胜的谋士是否都与大公子难以苟合而总是被遭挤排斥呢?倘若公爵现在拟定别类的继承人,大公子垮台之后我想将是万人空巷的批判,甚至是罗列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长存于历史轨迹中的权力斗争,并非维护便可以独善其身。弑兄乱政虽非频繁,但也时有发生,甚至更加焦虑的弑父篡权也绝非偶然。如果可以有一种方式避免的话,便是像我一样的存在,没有任何竞争关系的唯一选择。

    “那么,伯爵的意思是赞同第二种想法,采取公平合理的竞争?”

    缄默已久的公爵看似征求民主的意见,但犹豫的语调还是难以逾越心中被传统理念束缚的栅栏。

    “我并没有偏袒某一方,只是陈述了传统体制的弊端,虽然允许被选择,却总是强迫人云亦云的结局。即便是超越性的将第二种理想付诸于实践,必然导致权力的划分,如果能调配固然可喜,然而一旦超出了控制范围,那将会酿造更大的惨剧。毕竟在权力的诱惑面前,纯洁的一脉血统也将是互相屠戮的最佳借口。所以我并不想成为教唆战争的始作俑者,况且公爵其实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征求我的意见只不过是想得到更加舒心的宽慰,不是么?”

    米尔斯先生仰起头,凝望着摆动的钟表,那是在召唤历史的见证,草率的仪式过后,长长舒了口气。

    “我总算明白了伯爵为什么总是立于不败之地,我也怀疑过是斯特安插在人们心中的恐惧,甚至是源于沙雅夫人的独家青睐。现在看起来真正的原因正如飘散在街头之上的流言,已经可以算坐实的证据了,而且是不能被反驳的凭据。但是即便我已经有了主张,还是要拜托伯爵的协助,赋予艰巨的使命。”

    “诚然若是能接受这份充满荣光的职责,我将义不容辞的执行最为悉力的义务。”

    黎明前将被达成的黑暗契约,仅仅需要双手指尖与手掌的触碰,但这样的步骤,并非如口中表述的那般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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