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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香消玉殒苦情人

    柳逐霓弯下腰来,翻过那弟子身子,要看他如何被害,是否有救。刚将他身子扳转,突然右手手腕一紧,已被那人抓~住。

    柳逐霓知道不好,左手待要往他头顶拍落,但右手脉门被他抓~住,全身酸麻,竟是动弹不得。那人右手握着短刀,刀尖已抵在柳逐霓胸口,喝道:“将遗著放下!”

    柳逐霓一念之仁,竟致受制,只得将黄道的遗著摔在地下。

    吴曦待要上前相救,但见那人的刀尖抵正了柳逐霓的心口,只要轻轻向前一送,立时没命,心中虽是大急,却不敢动手。

    那弟子紧紧抓着柳逐霓手腕,说道:“师父,请你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种药物,放在这小贱人的掌心,瞧她是不是也救不了自己性命。”

    萧厉笑道:“好徒儿,好徒儿,这法子实在高明。”取出金盒,用金匙挑了碧蚕毒蛊,两枚指甲中藏了鹤顶红和孔雀胆的毒粉,便要往柳逐霓掌心放落。

    先前那弟子重伤之后,虽是摇摇欲倒,却知这是千钧一发的机会,只要柳逐霓掌心也受了这三种毒药,她若有解药,势须取出自疗,自己便可夺而先用,就算真的没有解药,也是报了适才之仇,叫她作法自毙,当下奋力拦在吴曦身前,防他阻挠萧厉下毒。

    吴曦正当无法可施之际,突见那弟子抢在自己身前,左手呼的一拳,便往他面门击去。对方抬右手招架,吴曦此时情急拚命,哪容他有还招余地,左手拳尚未打实,右手掌出如风,无声息的推在他胸口。

    这一掌虽无声响,力道却是奇重,只推得他向另一名弟子撞去。那弟子被他一撞,登时摔倒,可是左手仍然牢牢抓~住柳逐霓的手腕不放。

    吴曦纵身上前,在他的驼背心上重重踢了一脚,那人吃痛不过,只得松开了柳逐霓的手腕。这几下犹似电光石火,实只瞬息间的事,那弟子手掌刚被震开,萧厉的手爪已然抓到。

    吴曦生怕他手中毒药碰到柳逐霓身子,右手急掠,在他肩头一推,萧厉反掌擒拿,向他右手抓来。

    柳逐霓急叫:“快退!”

    吴曦若是施展小擒拿手中的“九曲折骨法”,原可将他手掌的五根指头立时扭断,但这人指上带有剧毒,如何敢碰?急忙后跃而避,萧厉一抓不中,顺手将金匙掷出。跟着手指连弹,毒粉化作烟雾,喷上了吴曦的手背。

    吴曦不知自己已然中毒,但想这三人奸险狠毒无比,立心毙之于当场,长剑挥出,白光闪闪,全是进手招数。

    萧厉虎撑未及招架,只觉左平上一凉,三报手指已被削断。他又惊又怕,右手又是一弹,弹出一阵烟雾。

    柳逐霓惊叫:“吴大哥,退后!”

    吴曦挡在柳逐霓身前,不敢向前追击。眼见萧厉和那两个弟子一齐逃出了门外。

    柳逐霓握着吴曦的手,心如刀割,自己虽然得脱大难,可是吴曦为了相救自己,手背上已沾上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种刚毒,爷爷遗著上说得明明白白:“剧毒入心,无药可治。”

    柳逐霓不加多想,脑海中念头一转,早已打定了主意,取出一颗白色药丸,放在吴曦口中,颤声道:“快吞下!”

    吴曦依言咽落,心神甫定,想起适才的惊险,犹是心有余怖,说道:“好险,好险!可惜没杀了这三个恶贼!幸好他们也没将你的书抢去。柳姑娘,倘若你手上沾了这三种毒药,那可怎么办?”

    柳逐霓柔肠寸断,真想放声痛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吴曦见她脸色苍白,柔声道:“柳姑娘,你累啦,快歇一歇吧!”

    柳逐霓听到他温柔体帖的说话,更是说不出的伤心,哽咽道:“我……我……”

    吴曦忽觉右手手背上略感麻痒,正要伸左手去搔,柳逐霓一把抓~住了他左手手腕,颤声道:“别动!”

    吴曦觉得她手掌冰凉,奇道:“怎么?”突然间眼前一黑,咕咚一声,仰天摔倒。

    吴曦这一交倒在地下,再也动弹不得,可是神智却极为清明,只觉右手手背上一阵麻,一阵痒,越来越是厉害,惊问:“我也中了那三大剧毒么?”

    柳逐霓泪水如珍珠断线般顺着面颊流下,扑簌簌的滴在吴曦衣上,缓缓点了点头。

    吴曦见此情景,不禁凉了半截,暗想:“她这般难过,我身上所中剧毒,定是无法救治了。”刹时之间,心头涌上了许多往事:年幼时得遇名师指点、少林寺师父师叔的惨剧、河北结识沈柔云、山东相遇柳逐霓,以及掌门人大会……这一切都是过去了,过去了……

    他只觉全身渐渐僵硬,手指和脚趾寒冷彻骨,说道:“柳姑娘,生死有命,你也不必难过。只可惜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下面见了你~爷爷,他老人家定然会怪我的。邬姑娘既是我平生知己,更是你的同门师姊。我……我死之后,你去寻她吧,要不然……”

    说到这里,舌头大了起来,言语模糊不清,终于再也说不出来了。

    柳逐霓跪在他身旁,低声道:“吴大哥,你别害怕,你虽中三种剧毒,但我有解救之法。你不会动弹,不会说话,那是服了那颗麻药药丸的缘故。”

    吴曦听了大喜,眼睛登时发亮。柳逐霓取出一枚金针,刺破他右手手背上的血管,将口就上,用力吮~吸。

    吴曦大吃一惊,心想:“毒血吸入你口,不是连你也沾上了剧毒么?”可是四肢寒气逐步上移,全身再也不听使唤,哪里挣扎得了。

    柳逐霓吸一口毒血,便吐在地下,若是寻常毒药,以她冷烟门毒医之名,她大可以用手指按捺,从空心金针中吸出毒质。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入体,又岂是此法所能奏效?

    她直吸了四十多口,眼见吸出来的血液已全呈鲜红之色,这才放心,吁了一口长气,柔声道:“吴大哥,你和我都很可怜。你心中喜欢我师姊,我……我心中……”

    她慢慢站起身来,从药囊中取出两种药粉,替他敷在手背,又取出一粒黄色药丸,塞在他口中,低低地道:“我爷爷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

    吴大哥,他不知我……我会待你这样……”

    吴曦只想张口大叫:“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但除了眼光中流露出反对的神色之外,实在无法表示。

    柳逐霓打开包裹,取出一枝蜡烛,插在烛台之上,一转念间,从包中另取一枝较细的蜡烛,拗去半截,晃火摺点燃了,放在后院天井中,让蜡烛烧了一会,再取回来放在烛台之旁,另行取一枝新烛插上烛台。

    做完这些,柳逐霓缓缓坐到吴曦身旁,柔情无限的瞧着他。猛然间体内毒性发作,身子摇晃了几下,摔在吴曦身边。

    吴曦见她慢慢合上眼睛,口角边流出一条血丝,真如是万把钢锥在心中钻刺一般,张口大叫:“柳姑娘,柳姑娘!”

    可是便如深夜梦魇,不论如何大呼大号,总是喊不出半点声息,心里虽然明白,却是一根小指头儿也转动不得。便是这样,吴曦并肩和柳逐霓的尸身躺在地下,从上午挨到下午,又从下午挨到黄昏。

    要知那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的毒性何等厉害,虽然柳逐霓替他吸出了毒血,但毒药已侵入过身体,全身肌肉僵硬,非等一日一夜,不能动弹。这几个时辰中他心中之苦,真非常人所能想象。

    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身子兀自不能转动,只知柳逐霓躺在自己身旁,可是想转头瞧她一眼,却是不能。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只听得远处树林中传来一声声枭鸣,突然之间,几个人的脚步声悄悄到了庙外。只听得一人低声道:“你进去瞧瞧。”正是萧厉的声音。

    吴曦暗叫:“罢了,罢了!我一动也不能动,只有静待宰割的份儿。柳姑娘啊柳姑娘,你为了救我性命,给我服下麻药,可是药性太烈,不知何时方消,此刻敌人转头又来,我还是要跟你同赴黄泉。

    虽然死不足惜,可是这番大仇,却是再难得报了。”其实此时麻药的药性早退,他所以肌肉僵硬有如死尸,全是三大剧毒之故。

    只听得有人轻轻闪身进来,躲在门后,向内张望。他不敢晃亮火摺,黑暗中却又瞧不见什么,侧耳倾听,但觉寂无声息,便回出门,向萧厉说了。

    萧厉点头道:“那小子手背上给我弹上了三大剧毒,这当儿不是命赴阴曹,便是一条手臂齐肩切了下来。剩下那小丫头一人,何足道哉!就只怕两个小鬼早已逃得远了。”

    他话是这么说,仍是不敢托大,取出虎撑呛啷啷的摇动,护住前胸,这才缓步走进大门。走到厅上,黑暗中只见两个人躺在地下,他不敢便此走近,拾起一粒石子,向两人投去,只见两人仍是一动不动,当下晃亮火摺一看,见地下那两人正是吴曦和柳逐霓。眼见两人全身僵直,显已死去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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