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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八章 鲁阳关

    “呵呵!”徐鹤城夹了块烧饼,笑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吧,你又不缺银子,就算是朝廷通缉你,找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一藏,谁能奈何你不成?”

    “呸!”徐万仞把食物咽了下去,不屑的冷笑道:“有银子又如何?你忘了咱爹是怎么对付那些有几个臭钱又没有功名的啦?当地的缙绅一份帖子就能把我抓到牢里去,最后银子没了,命也保不住,那日子我可过不下去。还是你好,功名也有了,钱也有了,要啥有啥,娘的,我咋没这么好的运气碰上那位刘大人呢?”

    听到徐万仞的抱怨,徐鹤城笑了起来,原来为了让徐鹤城行事方便,刘成便在立功保举名单上列上了他的名字,通过杨嗣昌的关系,转眼之间徐万仞便已经是监生,在兵部领了个员外郎的差使。有了个官方的身份,在外面奔走行事也方便了许多。得知这件事情后,徐万仞又是妒忌又是羡慕,像他这种出身教派世家的并不缺钱,最缺的就是一个身份,偏生自己又不是快读书的料。他甘冒奇险去结识陈贞慧,搓弄那等大事就是为了加入复社之中,为的就是一个进身之阶。可没想到的是自己一番辛苦成了白费,险些把小命都搭进去了;偏生那个自己过去视为一勇之夫的兄长却抱上了金大腿,眼看着就要一路青云直上,两厢一比较更是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表。

    好像是为了发泄,徐万仞三口两口把烧饼和酱肉吃完,拍了拍手里的芝麻粒,问道:“啥时候上路?”

    “上路?”徐鹤城闻言一愣,笑道:“接下来咱们换船走水路,订船的回来说还要个两三天才有船。在南阳先住两天吧!”

    “走水路?这么多马还走水路?”徐万仞奇怪的问道,原来徐鹤城这次东下的身份是一个返乡的官绅,为了确保路上的安全,刘成给他特别挑了一百骑兵,加上他从原先商队护卫中挑选出来的足足有快两百多人,光是马就有三百多匹。

    “嗯,所以要等大船!”徐鹤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不知道,自从去年夏末洪督师击败流贼,曹操和闯贼都败退到了川东、豫西、鄂北的大山里,眼下正是春荒的季节,他们肯定要出山打粮,走陆路没有走水路安全!”

    “曹操与闯贼,那我们还是尽快走吧,早一日过了长江,早一日安全!”徐万仞听到这两个名字,脸色大变。也难怪他如此,自从崇祯二年陕西群寇起事以来,各路流贼旋起旋灭,不少曾经名震一时的头领都已经被击败,或乞降于王师,或成为官军将领请赏的凭证。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自成与罗汝才两人渐渐从群寇中脱颖而出,前者勇猛有胆略麾下兵力虽然在群寇中不算多,但甲仗齐全,又多有马匹,加上御众严,号令一,以故无论是与官军还是和其他流寇都胜多败少,雄于诸寇;罗汝才虽然治军不如李自成严明,麾下部众也远不及李自成精悍,但其人狡黠多智,而且胸怀宽阔,不少流寇被官军击败后投到他的麾下,他往往资以钱粮人马,帮助其重新起家,李自成自己就受过罗汝才的恩惠。因此群寇皆视罗汝才为长者,愿意与其联合。这几年这两人攻陷的城镇、死在两人手下的官绅数不胜数,早已是止儿啼的人物了。

    “呵呵!”看到徐万仞的样子,徐鹤城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也太紧张了,这南阳北边是伏牛山、西面是大巴山脉、东边是桐柏山、大别山,只有几个隘口才能进来。洪大人的行辕就在洛阳,走三鸦路也就是两三日的路程。若是我是贼首,宁可一路往川东走也不会来南阳的!”

    听到徐鹤城的解释,徐万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流露出佩服的眼神。徐鹤城口中的三鸦道又称三鵶道,乃是连通南阳与洛阳的一条捷径。南阳盆地通往中原的主要道路是方城路,即从南阳向东北方向出发,沿着南阳傅望方城叶县襄城许州这条路线抵达许州。这条路历史很古老,早在春秋时期楚国便在这里修筑长城以抵御中原诸侯的进攻,《左传》中的“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中的方城便是指的方城山。而三鸦路南自今南阳市城区向北循白河支流口子河(今南召县鸭河)谷北行,逾越伏牛山分水岭,再循瀼河河谷达今鲁山县城,然后往北行至汝、洛。该路有三处地段,被称作三鸦。第一鸦在今南阳市北60里(今南召县东境)的百重山;第二鸦在伏牛山分水岭北麓(今南召县皇后乡北境),与第一鸦相距70里;第三鸦在分水岭以北鲁阳关(今南召与鲁山县交界处),距第二鸦80里。比起方城路来,三鸦道要近得多,也要险峻得多,平时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但假如流寇进攻南阳的话,洪承畴就能从这条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前后夹击将其击败。

    说话间徐鹤城已经吃完了饭,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来。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徐万仞也跟着站起身来:“我们还是去码头看看船到了没有吧,整日呆在这道观里都要把人闷死了!”

    “也好!”徐鹤城挥了挥手,一名部下送上佩剑,他一边将其系在腰上,一边吩咐道:“我去看看船到了没有,你们在道观里,别生出事端来!”

    “是,大人!”

    徐鹤城便带了几名随从出了道观,南阳城的汉水码头在城南,而真武观正好在城北,徐鹤城一路上只见人烟稠密,市井富庶,不但陕西的寻常城市比不过,就连西安这等西北大城也有所不及,不禁暗想刘成让自己来南边是有道理的,朝邑每日生产出来的货物越来越多,仅凭塞外、陕西、山西这些地方的市场已经渐渐满足不了其需求了,而当时南方的人口、财富已经远远超过被兵火荼毒的北方,自己若是能把从朝邑到浙江这条商路给打通了,仅凭沿途各地的需求,就足够他养活十几万大军了。想到这里,他便开始留心路上商铺里面的货物的品种、价格,为未来的生意做准备。

    徐鹤城就这样边走边问,过了四五条街,只觉得越走人越多,生意也越来越热闹,心中愈发觉得痒痒的,恨不得立刻买个铺面把生意做起来。这时他突然看到前面有一栋小楼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他赶忙走了过去,却挤不进去,只得拉住一个过路的老汉问道:“敢问一句,这里面是什么字号,怎得这般热闹?”

    那老汉上下打量了下徐鹤城,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来:“你不是本地人吧?”

    徐鹤城以为对方听出自己的口音,笑道:“不错,我是从西安来的,口音重了些,还请丈人见谅!”

    “倒不是口音重了!”那老汉笑道:“你若是南阳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黄金台?”

    “黄金台?”徐鹤城一愣:“原来这里面是一座金店?”

    “金店?哈哈哈哈!”那老汉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大笑起来:“哪里是什么金店,看你这样子也是读过几天书的。‘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总该听过吧?此乃唐王所筑的招贤台,若有贤士,唐王将赠以千金,请入王府四明楼中,以师事之!哪里是什么生意,可笑!可笑!”说着那老汉便摇着头离去,留下徐鹤城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这倒是奇了,这唐王怎么这幅德行,全然不像是天家的子孙呀!”过了半响功夫,徐万仞突然冒出来一句。顿时把徐鹤城吓了一跳,低声骂道:“闭嘴!”赶忙将其扯到一边僻静处:“你这是要做死吗?”

    “呵呵!”徐万仞冷笑了两声:“难道我说错了,你说天底下姓朱的藩王那么多,有哪个不是变着花样吃喝玩乐?拼命捞钱占地?像这位唐王的俺还是平生第一次听说!”

    徐鹤城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徐万仞这话虽然糙的很,道理却不糙。本朝成祖皇帝是从侄儿手里夺得天下,后来又有汉王之乱,因此历代朱家天子对各地的藩王就格外的小心,基本剥夺了他们的兵权和政治权力,各地官府还附有监视的责任。作为补偿,历代大明皇帝都给予藩王们丰厚的经济补偿。时日一久,这些天家子弟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一不能读书、二不能习武,也没有什么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自然心思就都花在吃喝玩乐享受人生上了,钱不够便盘剥百姓,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群彻头彻尾的寄生虫。像这位唐王的,还真是藩王中的一朵奇葩了,。

    徐万仞见兄长一声不吭,便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这位唐王这么胡搞,南阳府守官怎么也不管管?当今天子可不是那种气量甚大的人呀!”

    “闭嘴!”徐鹤城喝道:“天家的事情轮得到你多嘴吗?早知道这样就把你丢在观里,省的惹出事情来!”

    徐万仞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徐鹤城也怕在城里惹出事情来,赶忙向南门去了,一行人距离南门还有数十步远的时候,突然看到城门口人头攒动,守门的官兵正在驱赶行人。他赶忙伸手拉住一个路人,问道:“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那行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好像是守门的将爷要关城门!”

    “大白天的关城门?”徐鹤城心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叫了个随从让其过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那随从跑了回来:“禀告大人,听守门的校尉说有逃难的带来的消息,鲁阳关被流贼攻破了!”

    三天前,鲁阳关。

    石墙陈旧崩裂,三四丈宽的道路上布满车辙,山坡上长满了褐绿色树林。几辆双轮牛车横亘在城门口,这是当地农民常用的一种车辆,高高的侧板,粗苯的车轮,看上去笨重,但十分结实。车壁和轮子上到处都是棕黑色的凝固血迹,守备的尸体躺在车轮下,四肢扭曲,脸庞浮肿,红色的披风挂在车辕上,一只乌鸦站在尸体上,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不时低头啄食死者的脸。农民军正是用这玩意攻破关城的:李过带着十余个挑选出来部下装成烧炭工人,推着这些装满木炭的牛车自称是要送到鲁阳出售的。当守兵前来检查时他们突然取出木炭下隐藏的武器,杀了这些守兵一个措手不及。当城门上的守备高喊赶快关闭关门,却关不上了突袭者将牛车赶进城门洞里,装满木炭的牛车卡住了城门。这一段耽搁决定了胜负不过半盏茶功夫,农民军的后续部队就从城门杀了进来,当守备被李过一箭射死之后,剩余的守兵见势不妙就纷纷下跪乞降,通往南阳盆地的门户已经落入了农民军的手中。

    “自成兄弟呀!”曹操笑嘻嘻的拍着李自成的肩膀:“你可真是好福气,有补之这样的好侄儿,这鲁阳关号称天险,可补之就带着百把人就拿下来了。俗话说有起错的名字,没起错的外号。一只虎,果然是一只威风凌凌的大老虎呀!”

    “汝才哥你谬赞了!”相比起几年前,李自成的脸上更多了几分风霜,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也多了几分城府,他微微一笑:“若不是您的计策,我们哪有这么容易拿下这鲁阳关的?要是打个比方,您是猎人,补之便是条猎犬,虽说抓住兔子的是猎犬,可功劳还能盖过猎人吗?”

    “猎人,猎犬?”曹操捻着略带黄色的胡须,笑了起来:“几个月不见自成你又长学问了,弄出这么多花样来。我曹操可不这么想,这赚城的事情不可是一般人做的了的,不但要有一身好武艺,还要好胆量。除了补之,我可想不出哪个营里有这样一身是胆的豪杰。”说到这里,曹操一把把李过拉了过来,揽着对方的肩膀用亲热的口气笑道:“可惜俺曹操没福气,要是有个俊俏的闺女就嫁给补之,咱们两家变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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