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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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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所有人登时一愣,转而发出爽朗笑声。

    林风泉笑的胳膊架在夏飞博肩膀上,上气不接下气,“我说昕小弟,哥哥不好笑你胆气太大,可你这邸报——不过是去除了诸多内容的精减版,除了官员调派和些许无关紧要之事外再无其它,能用来做什么?”

    徐文思笑趴在桌子上,“是啊,林风泉家每月邸报雪片似的飞来,也没见他怎么用。”

    “别瞧不起我这邸报,”纪居昕把邸报从徐文思的胳膊下解救下来,上下检查有没有破损,“一两银子买来的呢。”

    夏飞博的笑收的最快,回过神来已经一本正经,声音都很平静,“你若喜欢,我送你。”

    “怎能让夏兄专美于前!”林风泉拍桌子,“昕小弟,今儿你要能说出个一二三,每月邸报我包了!还保证内容详实丰富!”

    “那小弟在此先行谢过了。”纪居昕微微一笑,眸光波动间洋溢着强大的自信,闪的人眼花。

    “别谢的太早,如若让我等不满意,可是要受罚的……”徐文思看看夏飞博又看看林风泉,以眼色相询:如何?

    夏飞博三根手指拎起茶盅,眸色深沉唇角含笑,“自然。”

    林风泉抚掌,“昕小弟先好好想想怎么说哈哈哈哈……”说完笑嘻嘻唤小二上前,点了茶点。

    屋里置了炭盆,窗子开着也不冷,袅袅茶香一激,更是暖香满室。屋外早梅还未绽放,朵朵粉红花苞鼓在枝头,娇娇怯怯随风微颤,颇有几分可爱。

    窗前端坐的少年有一副好相貌,额头宽阔,琼鼻高挺,睫羽密长,眼眸很亮,内里仿佛燃着一团火,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这般风华的少年,竟然是一个庶子,还是未被允许读书的庶子。如若他幼承庭训,同他们一样接受家族大力栽培,会是怎样?夏飞博暗自叹息,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户部侍郎陈人厚丁忧回籍,圣旨夺情起用,特赐驰赴任。

    纪居昕细瘦指尖落在这行字上,“诸位对此这条任状有什么看法?”

    林风泉眯起眼睛细想历次看到的邸报和家里得知的消息,神色笃定,“他的老丈人是位阁老。”意思是他背后有人。

    徐文思也摸了摸下巴,“而且这个人的确有能力。我记得五年前他曾在督派北军粮草时立了大功。”

    “陈人厚长于银粮统筹——”纪居昕笑意悠远,看向夏飞博,“夏兄以为如何?”

    夏飞博手指敲了敲桌子,“国库缺银。”

    纪居昕眸含赞赏,“夏兄果然高见!”

    林风泉眉心微皱,“就凭这个就说国库缺银?”

    徐文思垂眸看邸报,若有所思。

    “光凭这个肯定不够。”纪居昕指着下面几条赏罚条令,“简王立功只收了御赐宫制品,辞了金银,受到今上赞誉。有文武官员行为不慎惩罚只夺俸未降级。再加上圣旨特赐陈人厚——驰赴任,就很明显了。”

    林风泉明白过来,“所以国库缺银……情况还非常紧急!”

    “这便是夏兄的机缘。”纪居昕笑眯眯地看着夏飞博,“每逢国库空虚时,总会有‘能臣’上书巧妙条陈,或变样收商赋,或出具名目引商人自发慷慨解囊。这首先站出来出风头的商家,定会简在帝心,这‘能臣’,也可自行操作。”

    夏飞博看向纪居昕的眼神带着揶揄,“我要谢你提醒么?”

    “夏兄可别笑话我,这事你早看出来了,还需要我提醒?小弟不才,不过是想在几位面前出个风头。”纪居昕冲着林风泉眨眨眼,好像在问,怎么样邸报有用吧?

    林风泉鼓了鼓脸,略有些不甘,指着往下一条说有晚霞龙形乃吉兆,太子必大安,今上大悦赏百金的消息,“这又怎么说?”

    纪居昕神色微怔,“说明太子……身体不好。”

    今上登基将将一年,已过而立之年,膝下仅有一嫡子,立为太子。太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今上为太子时就经常为其祈福。半年前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子身体大好了。可如果真是大好,有此等消息特意恭维太子,今上或许会不喜:太子都好了你还说吉兆引示必大安,是在咒他现在不安?

    反倒是真不安时,这种话带了祝福之意,才听的顺心。非今上昏聩,然人之为父,心有挂念,想法会不一样。

    再有就是……纪居昕知道,太子……没几年好活了。

    房间内又是一静。

    林风泉第一次在同龄人身上看到‘见微知著’这四个字,一时震惊缓不过神来。

    夏飞博可能在想自己的家事,如何更上一层楼,目光颇为深沉地看着窗外一枝满是花苞的红梅。

    徐文思还算自持,找回往日的冷静,“可昕弟说让长辈高看于我们,指的是……”

    纪居昕眸里笑意一闪,瘦长指尖点在微黄邸报武将调动上,细白手指映在颇有光泽的红木桌上,“总觉得这里有机会。”

    开平卫指挥佥事卫砺锋,调往山东东昌卫。

    徐文思看完有些不解。武官调遣实属正常,除了王爷们封地带戍边外,就算一品武将也是不能在一个地方连守多年的,经常会有变动。

    纪居昕微笑看向林风泉,“林兄不觉得稍稍有些奇怪?”

    林风泉细细看一遍,摸下巴,“这次的武将调遣……好像多了些。”

    “除了卫砺锋,还有这处,这处,这处……比往常都多。”他连点了几个出来,眉毛仍然皱着,“奇怪,怎么都是四五品或以下的官员?”

    “中阶武官外派,必有匪乱。”纪居昕眸光流转,“我也是心内瞎猜,说出来与诸位兄台讨论。若有大批敌军进犯,朝廷调遣必是经验丰富大将,中阶武官调遣,大概是想磨砺年轻人?”

    他指着林风泉说过的几处地方,“这几处除了沿海,便是西南,皆是水匪山贼经常出没之地,而我们山东虽有一侧沿海,东昌却是内陆,可仍然有武官前来,必然有问题。”

    “可我们东昌有山!”林风泉拳捶掌心,“可能是组织大型的山匪!”

    徐文思捏下巴沉思,“也可能是年深日久的绿林草寇?”

    无论是什么,家门口会有大动静是肯定的了。

    两个人齐齐看向纪居昕,眼神复杂。

    他怎么聪慧至此!

    纪居昕笑而不语,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反贼。

    卫砺锋这个名字他很熟悉,前世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少年英才,能力卓绝,袭着父亲的武德将军爵位,却喜欢刺激,十岁起就跟着父辈脚步做起了斥候,经多番生死,立功无数,不到二十竟然升到了四品指挥佥事!

    好像两军对峙时最封闭最难打听的消息,到他手里像玩一样,只要他一个来回,就能带回最新最准确的消息!

    他一路浴血,从斥候到前锋到指挥,但凡有他加入的战争,从没败过!

    纪居昕还知道,这个少年英才,是安王的人。安王登基后,欲封公封爵,卫砺锋悉数拒了,主动请命调掌锦衣卫。而锦衣卫镇抚使,也不过是正三品!

    他不知道卫砺锋是什么心态,但此人后来在朝中横着走是事实,皇上对其恩宠不断,御案上有多少参他的本子,对他全无影响。

    虽然有点夸张,但这个人真有点系天下风云于己身的意思。上辈子的事纪居昕并非全然清楚,他不记得卫砺锋曾出现在东昌过,但明年夏秋东昌官场因为反贼做乱监管不利大换血他是记得的。

    因为换的一批官员,有吕孝充的亲戚。吕孝充来东昌游玩,遇到了自己,从此自己的路……开始荆棘遍布。

    不看邸报他都不知道缘由!

    “只要我们能找到足够的消息,就可以在长辈面前立功!”纪居昕视线微垂,掩住眸底的渴望。只要能走进那几位长辈的眼里,他就可以找机会表现自己,影响他们的决策,甚至推着他们往上走!

    如今他圈子太小,不能阻止四叔走门路,但可以抢!可以把四叔想的位子塞上别人!

    他要一点点,一步步截断四叔预想的晋升脚步,让他步步错步步叹,直至……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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