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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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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史王薛,金陵四大世族。

    除薛氏于三代前转行商道,其余三家至今仍立于朝堂之上。贾氏已渐衰,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有贤妃于内宫襄助,未尝不能转颓为盛;史氏一门双侯,专注军功,面上与其余三家已渐行渐远,但实不知其中内情。

    如今王氏最兴,王子腾为凤首,除却功勋,更得益于其擅行商贾之道。

    卓尧落下重重一笔,“商贾之道”四字笔锋凌厉,嘲讽之意流于纸面,染做一片墨痕。

    义忠亲王镇守留都时,皇祖多次巡游至此,王子腾随驾四次,王家接驾四次。

    接驾一事,表面荣耀,实则靡费巨大。四次接驾,王家被掏了个空,留都财政也青黄不接,王家差点被逼至变卖族田以填补亏空。

    王家无奈,便将嫡枝所出的最小一位嫡女下嫁皇商薛家,换得几十万的聘礼,终于填上了这个巨大的窟窿。薛王氏下嫁十余年,贾王二家于“亲戚”处,又得了几十万的好处。

    想了想,卓尧又在纸侧批注:做得一笔好买卖。

    当然,贾氏还不如王氏。

    王氏两位嫡女嫁入荣国府,早已揽握荣国府大权;

    贾氏女入宫为妃,与九省都提点相互扶持;

    以选秀保媒之名挟持薛氏女,若经营得当,所得恐不下百万。

    先卖亲女,再卖外甥女,别人家的姑娘也成了王氏的绝佳助力。

    卓尧在最后写道:无本万利,不过如此。

    放下笔,任纸上墨渍晾干。卓尧想了想,不由莞尔:若是王子腾知道,他本以为已经捕入囊中的那位薛氏女被穆梓安瞧上了,该要如何反应?

    越想越觉得有趣,卓尧取来镇纸将宣纸押好,而后走了出去。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他真想见识见识,能让他这个最随性不过的竹马如此动心又如此纠结的女子,到底是何等人物。

    ……

    竹林地下的松绒很软,穆梓安稍微挪了一步,脚下便发出“吱呀”的一声。很轻,但在静谧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徜徉在漫天飞舞的流萤中的少女顿时收敛起所有的温和惬意,宝钗侧眸,厉色呵道:“谁在那儿?”

    “是我。”穆梓安从竹子后面出来,溜溜达达走到了宝钗跟前,眨眨眼睛,笑了笑。

    宝钗立即后退一步,脸上满是警惕之色,极快地四下环视更觉不妙,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这里距离明珏与林黛玉所在的后院不算远,因为是小路,并无巡视的下人。要是她喊一声,应该能惊动众人,但这是府衙不是自家,落人话柄毕竟不好。

    看她这般防备,穆梓安顿觉不满:“薛姑娘把我当什么人了。”

    还用说?宝钗在心里暗道一句:煞星。

    “世子若无事,民女先告退了。”宝钗福了福,而后低下头,想要疾步从他身边离开。

    眼前却陡然横了一只胳膊。穆梓安动作极快,五指一张一合,一点微弱的荧光顿时消弭于他合起的手掌间。

    “你、干什么!”宝钗吓了一跳,不由咬紧了唇,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来,这小姑娘极讨厌他“杀生”。在心里替自己又道了一声可怜,穆梓安一边叹气、一边松手,一只流萤悠悠然然地飞起,毫发无伤,还调皮地围着宝钗转了几个圈儿。

    “怎么会……”

    宝钗难以置信,捏死流萤极为容易,可是抓了一把还能让这娇小的虫儿一丝不损——她都做不到好么?

    穆梓安解释:“在我学武艺之前,我娘花了整整两年教我怎么控制力道。”

    最大的原因是他头一回进宫就“弄伤”了个亲王世子——虽然那是被算计的,但他还是罚跪了两个时辰,严厉的黑脸老娘手拿戒尺,一口一个“轻拿轻放”、“投鼠忌器”、“万一打死了你就得赔命”。

    他跪得膝盖疼,听得却很爽,老娘分明是在帮他出气嘛,字字句句都是骂算计他的卓尧跟水溶不是玩意儿!

    宝钗已然冷静了下来,方觉又是虚惊一场——又是这卑鄙小人的“威胁”。

    瞥了一眼围着他们不断绕圈圈的漂亮流萤,宝钗又退了一步,抬起眼睛,淡淡问道:“世子究竟有何事?”

    穆梓安摸摸鼻子,这小姑娘一见他就竖得跟刺猬似的,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还是先道歉吧。

    “薛姑娘,那天走得急,我没来得及说句……抱歉。”

    “世子有何可抱歉的?”

    穆梓安又摸鼻子,极为不好意思:“男扮女装,威胁……还有骗人之类。”

    宝钗看着他,忽然摇头:“世子所做并没有错,这声致歉,民女与薛家皆受不起。”

    不等穆梓安说话,宝钗便继续道:“当然,只是民女的猜测,世子来南京,或许、身负皇命。”

    穆梓安眼睛闪了闪,宝钗则微微勾了勾唇:“曹铮尾随世子一路来到留都,本就是大罪,世子抓人,何错之有?薛家与金陵王氏乃是姻亲,瓜田李下,世子顺带疑上薛家,又有什么不对?况且,‘为富’之后常常跟的是‘不仁’,再有民女的哥哥号称‘金陵一霸’,在这南京城里,薛家的名声可算不上好听。”

    直视穆梓安的眼睛,宝钗双眸清亮,一字一顿缓缓道:“金陵薛氏若有异心,当即除之——这对世子而言,才是忠义。”

    与其说穆梓安身负皇命,不如换个更明白的说法:穆梓安是大皇子的人,是嫡系,是心腹。大皇子将封太子,将要镇守这座城池,包括周围整个南直隶,穆梓安有责任为他除去一切可能的隐患。

    虽然手段诡谲了点,但穆梓安做的没错,只不过他是官又是兵;薛家却是民,还是被污渍斑斑的刁民,所以,还是远着点、防着点罢。

    一只只流萤旋舞着,漾在两人之间如星星点点,美如幻境的夜色下却是一片沉默。

    穆梓安看着宝钗,就见少女清澈如一汪潭水的眸中倒映着流萤的点点蓝光,璀璨明亮,就是、太过清冷。就像诗经里写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就像,冷眼观人间,遗世而独立,让人怎么都亲近不了的冷美人。

    穆梓安沉默静立,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下又是一阵悸然。如果一开始只是瞬间的怦然心动,到现在则是越来越喜欢,喜欢她月下轻抚流萤时唇边温柔的笑意,也喜欢她提灯正面对敌时那份灼灼的决然,甚至喜欢她现在对自己的冷漠与抗拒。

    美貌而窈窕,玲珑而剔透,仅凭一己之力于危难中保护了整个家。

    穆梓安现在已经很确信,自己真的很想把这个小姑娘娶回去;而且,必须努力压抑,才能忍下心中那份冲动:譬如,可以趁她去选秀,顺道截个胡,理所当然,简单至极。

    ——如果真这么做了,非得被她讨厌到死吧?

    暗恋到这份儿上,真的太惨。至今为止唯一值得稍稍能自我安慰的便是:忠义与衷情,尚不至于难两全。

    ——所谓“忠义”,正如这小姑娘猜度的,丝毫不差。

    穆梓安只能摇头叹气:“话都让薛姑娘说完了,我简直无言以对。”

    宝钗直将他的“无言以对”当“无颜以对”来听,淡淡道:“倒是,世子救薛家于危难,反是民女应该向世子道谢。”

    说罢,端庄地福了一福,越发冷漠而疏离:“若无他事,请容民女告退。”

    穆梓安的脸皮显然没有宝钗期待得那么薄,瞬间调整好心态,又笑了笑:“薛姑娘真不必防我我防蛇蝎。刚刚可是薛姑娘自己说的,我对贵府并无恶意,一切嘛,公事公办。”

    宝钗不由沉默。自己与薛蟠去见曹铮那日,穆梓安就消弭了对薛家的怀疑。而后——他确实救了自己一家人。

    穆梓安抱着胳膊:“再者,今夜可是薛公自己来了府衙。以薛姑娘的聪慧,应该不需我多说。”

    宝钗不由蹙眉。父亲告诉过她,今夜来府衙,事关大皇子之命,再加上穆梓安此时的态度——是否意味着,父亲已经明确投了大皇子?

    在官场上,薛家算不得什么;但是以薛家的财富,倒也值得大皇子高看一眼。

    父亲做的没错,可是——是不是太早、抑或说太仓促了一点?

    薛家的两个姻亲:王子腾派出亲信跟踪皇子,不像出于善意;再有贾家,元春入宫为妃,跟皇后嫡子也不太可能走到一路去。因曾作过读者,宝钗对贾王二家实难产生好感,看父亲态度也似对亲戚之事不太热衷……可是,书中言,四大家族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亲如此仓促而明确的站队,是否会招来记恨、埋下隐患?

    宝钗在心中思忖:薛彬从来不是个冲动的人。薛澄险些害死他一双儿女,他也隐忍了好几日,直到借徐龄的手一举收拾了二房,彻底让他们翻不了身。

    穆梓安看出宝钗的疑惑,在心中暗暗道:你爹还不是为了你么。

    这小姑娘有个疼爱她的好爹,她自己又极为聪明,如此——直让他一点都插不进手去。

    比被喜欢的人讨厌还要郁闷的,莫过于:你根本不知道该为她做些什么、才能让她改变对你的感观。

    如此郁闷着,穆梓安不由嘀咕出声儿:“我倒是真想跟薛姑娘化干戈为玉帛。”

    最好是化干戈为喜帛。

    宝钗还在想薛彬的事,没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疑惑地看着。

    少女清澈的眸光直映入心底,穆梓安再次心中一动,而后——

    噌得一声,宝钗眼前至于晃晃悠悠的流萤,别说人影,鬼影都不见了。

    鬼影正在墙头上蹲着呢,含糊着撂下一句“薛姑娘早点休息”,就纵身跃了出去。

    宝钗不由蹙眉,产生了与太皇子殿下同样的疑惑:总不肯好好走路,这到底什么毛病?

    ……

    脚底抹油,又是因为脸烫得能煎蛋了。

    穆梓安依靠着墙,直搓脸。

    旁边传来幽幽的叹息:“就这点出息。”

    “你怎么在这儿?”穆梓安瞧着卓尧从他身后的竹林里绕出来,抽了抽嘴角,“你都听见了?”

    卓尧颔首:“一字不差。”

    穆梓安不说话了,为对这损友“忠义”而惨到这种地步,还被他听到了——也不知道是亏还是赚,但是,面子里子肯定一起丢光了!

    卓尧好笑:“原说给你半年,可如此看来……这姑娘,够呛。”

    “我本来就没指望。”穆梓安翻了个白眼,明知是只母老虎,我就偏向虎山行,怎么地了?

    卓尧绕有兴趣问道:“那你指望什么?”

    “指望她别那么讨厌我而已。”穆梓安嘀咕一句,又道,“你不是答应了薛彬么,让他闺女落选就行。”

    本来就是卓尧与薛家间的人情,他没打算蹭人家的。再说,反正这姑娘还小,这一两年估计嫁不出去。慢慢耗着呗!

    卓尧不由露出一抹玩味之色:“也就是说,你打算自己去提亲?”

    “嗯,我又不是宗室,非得靠选秀讨媳妇。”宗室也有自己聘媳妇的呢!没那么严格,自家老娘就是被祖母聘回来的,要不然以老娘那副魁梧的形貌参加选秀——第一轮就要把挑选的太监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恨不能自戳双目!

    “可你是否考虑过——门第之差?”

    本朝祖制,秀女不取名门贵女,而是从低阶官员、乡绅之女中挑选。所以,选秀时挑个家世一般的女子,实属常事。

    若是自行聘娶,那就大不一样了。

    提起这茬,穆梓安不由眯了眼睛,又勾了勾嘴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和我娘凑一块儿,除了门当户对,哪里都不对。”

    “很早之前,我娘就跟我说了:你要是不挑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老娘就打死你!”

    他喜欢人家,人家却不喜欢他。这种情形,自家娘也说了:你要是敢来强的,连你爹一起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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