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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一 挖坑

    钱多事少离家近?

    李思谌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接着也跟着阿青一起笑出声来。

    太贴切了!

    “没错,虽然话粗了点,可是道理是一样的。你是听谁说的?”

    “以前在别处听说的。”阿青心说,听说的地方离此地太远了,在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安郡王这要求真令人无语。且不说李思谌有没有那么大本事替李思炘安排一个这样的差事。就算李思谌真有那个本事替他安排了,他会干什么?难道让他去尸位素餐,贪贿枉法吗?

    而且话又说回来,李思谌凭什么要管这件事?安郡王一张口就是这样的要求,想过长子会有多么为难吗?李思谌能有今天,他半分力也没有出过。现在看着长子在皇上面前得了圣眷了,倒是理所当然的要跟着沾光。

    “为什么突然提起找差事的事情?”阿青有点纳闷。

    这年纪不大不小的。想找的话早可以着手了,又或者可以等他成家了之后再找也不晚。

    “因为王妃现在四处张罗他的亲事不顺。”

    哦……

    阿青问:“人家嫌他一无是处?”

    李思谌当然不懂什么叫点赞,可是这会儿他真觉得妻子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这话说的叫一针见血啊。

    “可不是么。李思炘自命不凡,可要啥啥没有,干啥啥不行。以前王妃觉得自己儿子可能会做世子,还觉得自家很是奇货可居,轻易不肯松口答应提亲。现在风水轮流转,一没有了世子这个筹码之后,王妃也就突然间发现她的儿子什么优势也没有了。”

    “他们现在天天都做些什么呢?”阿青虚心求教。

    没办法,她对这些宗室公子们的日常生活确实不了解。自家的情况不足以做为参照。

    吴家一个闲人都没有。吴叔有多忙就不用说了,小山在外求学连家都回不得,张伯和大妞也忙于事业,而吴婶虽然是全职主妇。却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没闲着。家里的事,田庄铺子的事,还要照料孩子。简直连睡个午觉都得掐着点,有时候小石头要是闹腾起来,她连个午歇的空儿都没有。

    这么一算,阿青可以说是家里最闲的一个人了。

    至于交好的孙家、还有吴叔的同僚好友的家中。子弟也大都被安排了文武课业,事情多得很。

    至于宗室子弟们要做什么,能做什么,阿青还真不知道,张尚宫也没有特意对她讲过这一块的常识。

    “打着读书的幌子,其实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呗。”李思谌一笑:“宗室里男丁从四五岁的时候都一起开蒙读书。他宫学也去过几年。可是到现在连四书有几本只怕都说不清楚。现在宫学也不去了,整天和一群帮闲在外游荡。”

    呃……

    阿青很理解那些有女儿的人家。谁家有姑娘,也更愿意他嫁一个肯吃苦勤学之人。李思炘原来有可能做世子,将来就是下一任郡王。当王爷这可是个铁饭碗,又没有什么什么降等世袭之说。

    象现在的安郡王,就一辈子这么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过来了,只要头上戴着王爷这顶帽子,就不需要什么本事,也更不需要去谋什么差事。

    但是——

    这一设想已经落空了。

    别看李思炘离世子之位好象曾经很近。可这一步他没能跨上来,兄弟之间顿时拉开了永远也填补不了的距离。

    他的将来,可以参照李思谌的二叔和三叔。他们的现在就是李思炘李思涵兄弟的将来了。没有爵位,没有差事,二叔过得紧紧巴巴入不敷出,三叔靠着有钱老婆,软饭吃的倒是倍儿滋润,赚了一点风流才名。

    但安郡王府的财势富贵,已经和他们永远无关了。

    谁家有女儿愿意嫁他呢?多半也就是二婶三婶娘家那样的。贫寒的低品官,或是想与宗室扯上关系的豪商们。

    但这样的亲事。安郡王妃怎么可能看得中呢?

    “那你是怎么回答王爷的呢?”

    阿青舀起一瓢热水,从他肩膀淋下去。

    “这件事情,背后离不了郡王妃的撺掇。”李思谌毫不糊涂:“不管我应不应,她都不吃亏。”

    阿青深以为然,点头说:“没错。你不应,在王爷那儿讨不得好,显得你没有做兄长的度量和能耐。你应了,费心费力的真替他们办成了事,他们也不会谢你。老二安排了,那还有老三呢?以后麻烦多着呢!要是差事做不好惹了麻烦,还得你负责给他们擦屁股。”

    李思谌一笑:“夫人好生聪明。”

    “这算什么聪明,你这事儿,就好比替人说媒的一样。我们在老家的时候,有个邻居大婶帮着自家外甥说了一桩亲事,两人从成亲起,十几年没有一天不吵闹的。那家的婆婆也抱怨她,怨她给说了这么一个不贤不孝的儿媳妇进门。而且只要那夫妻俩一纷争,就得把她叫去调停,把她悔的啊,说这辈子干的最大一桩错事就是给人说了媒,一辈子都解脱不得。”阿青说:“你这事也差不离,这明显就是给你挖了个坑。”

    安郡王妃提出这个要求,多半也没指望李思谌会答应,只想用这事儿来恶心他。她当然不相信李思谌会给自己的儿子寻差事,所以只要等李思谌拒绝,她就可以散布李思谌做了世子就开始苛待兄弟的话了。

    阿青简直都能想象出来她会怎么编排。

    比如说他“能在皇上跟前连赐婚都求下来了,这是多大的体面啊。现今要给兄弟找个小小的差事做,都一口回绝了,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啊,将来我们娘几个哪还有活路……”巴拉巴拉诸如此类的话。

    “我答应了。”

    “啊?”阿青吃了一惊,手一滑,水瓢没拿稳,掉进了桶里头。

    李思谌替她把瓢儿又递回来:“不用吃惊。”

    “你答应给他找差事做?”

    李思谌点头。

    “你……”阿青当然不觉得自家丈夫是个傻冒冤大头。

    那他怎么会答应下来呢?

    “我跟父王说了,先要清楚他自己愿意做些什么才好。要说补进龙武卫里,倒也不难。可是不管是谁家子弟,进去了都要先轮值开始的。一天里最少也得站三个时辰。他能不能站得来?”

    “那王爷怎么说?”

    别人看着龙武卫威风体面,将来前程可期。可是吴叔就掌着龙武卫,阿青还能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儿?这站立一项可以算是基本功了。不说纹丝不动,可也得站得笔挺竖直,让人一看就显得神俊英武才算这一项过关,这可是皇家的门面哪。

    “王爷果然踌躇了。让我再找找,又说这差事只是看着体面,其实也什么好处,前程也说不定怎样。”

    “这还嫌不好?”阿青心说,这是张着嘴等天上掉馅饼,还嫌这饼不热乎。要是谋一个龙武卫里的差事。前程什么先不提。李思炘要说亲的时候就可以说他是侍卫身份了,这一下就能把亲事的档次提高好些呢,娶个官家闺秀完全不成问题。

    “要油水的差事也有啊,只是不在京里。要说捞油水,那还得指着外放去做官。”李思谌握着阿青的手指轻轻抚摩:“我一提外放,王爷连忙摆手,说王妃肯定不会舍得。”

    这……

    阿青看着李思谌,这事也真难为他。

    不是说他处理不好这件事,而是安王爷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平。

    都是儿子。对次子这般,对长子呢?

    阿青对郡王妃并没有什么看法,一开始就没有。盖因为她是继母,谁对后娘抱有期待呢?

    可是安郡王不一样,他可是李思谌的亲爹啊。

    都是一样的儿子,都是亲骨肉,却厚此而薄彼,偏心偏的这样明晃晃的,这让李思谌的心里怎么想?他刚才和安郡王在书房里头谈这些话时,他情何以堪啊。

    “王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已经是世子了,将来王府都是我的,子子孙孙都享不尽荣华富贵。而我两个弟弟却落了空,所以我理当补偿他们一些,至少也得给他们找个营生,让他们将来能过得衣食无忧。”

    “说得好。”阿青实在忍不住了,胸口堵的难受:“那王爷该以身作则,先给二叔三叔谋个职差吧。”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冲动了。

    无论如何那是长辈,她身为儿媳,怎么也不能说这样的话。

    李思谌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笑了,捧着她的手说:“说得好!你不用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我当时说的话,也和你差不多。”

    “啊?真的?你也说了?”

    这……这……

    这时候可是孝字大过天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李思谌怎么能这样顶撞安郡王呢?这一时嘴痛快了,可是最后肯定是他吃亏啊。

    “王爷生气了没有?”

    李思谌没有立刻回答。

    生气了没有?

    那是当然气了。

    可是他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不错,他们是父子。父杀子都能无罪,他无理顶撞,从表面上看起来确实他要吃亏了。

    可是安郡王又气又急,却并不敢对这个儿子发火。

    从好几年前,安郡王就发现,他已经管不了这个儿子了。

    那时候是为了什么?安郡王也记的不太清楚事情的起因了。好象是因为长子又对王妃无礼,还打了弟弟,安郡王要让人把他捆起来行家法,结果他直接踢翻了两个想对他动手的下人扬长而去。安郡王气的大骂逆子,还让人出去找他,一看见了就马上捆回来。

    他就差连清理门户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是末了呢?

    那天后来下了雪,儿子晚上回来时穿了一件斗篷,那斗篷一看就不是凡品。安郡王好歹在让人动手把他拿下之前先问了一句这斗篷哪里来的,李思谌轻描淡写的告诉他,这是泽亲王给的。

    安郡王的一腔怒火顿时烟消火散了。

    泽亲王可是宗令哪,是现在宗室内为数不多的大长辈了。他的威望在宗室中无人能及。安郡王要教训儿子,往小了说是家务,往大了说,这是宗室内务,也须得听从于宗令。

    现在他正嚷着要打,李思谌却披着宗令赏的斗篷回来了,这让他能打得下去?

    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如是再三之后,安郡王面对长子,就再难端出做父亲的权威来了。现如今李思谌能娶自己的意中人,能做世子,这靠的都不是安郡王。他先斩后奏做了这些大事,安郡王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他根本做不了儿子的主。

    “王爷没怎么生气,不过这事看来也谈不成,我就先回来了。”

    没怎么生气?这话说的真有意思。

    没怎么生气,那还是生气了吧?

    可是他虽然生气,李思谌却从从容容全身而退,直接把他晾在那儿自己回来了。

    呃……安郡王这个爹当的,真是面子扫地啊。

    可是阿青却一点都不同情这个公公。

    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有昨日的因,才有今日的果。

    “先出来吧,”阿青替他递了干布巾:“我让人预备了果子露和莲子羹,你先垫一垫,晚饭还得等会才好呢。”

    “好。”李思谌接过布巾:“哪个太不甜?”

    阿青想了想:“莲子羹不怎么甜,果子露我也尝了,酸酸的也适口。”

    “那要莲子羹吧。”

    看他要起身了,阿青赶紧站起身,头也转到一边去:“我……我先出去等你,你把头发擦干一些再出来,免得着了凉。”

    看她象逃跑一样匆匆出了门,李思谌忍不住笑了。知道她脸皮薄,怕看见他没着衣裳的身体。

    刚才在书房和安郡王谈的话,虽然他对父亲早不抱什么期望,也不会为这件事儿反倒把自己气着。

    可是那些人,那些事,明明彼此厌弃憎恶却还不得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可是从他进了这个院子,看到她明丽的笑颜,那些不快就象冰雪遇上火焰,全都消散融解了。同她聊天,哪怕是最普通的话题都显得妙趣横生。

    李思谌出去的时候穿着一身干净松软的里衣。以前他没穿过这种软软的棉质料子,从妻子嫁过来,顺带把他的习惯也给改了。

    贴身穿着这个,确实感觉比绸子丝缎要舒服。

    一掀开门帘,他就闻到了莲子羹清甜甘香的味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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