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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祭礼

    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拂过脸颊的时候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他总会跑到这个山崖上来,躺在地上呆呆看天。来自海上的冷风吹来,似乎可以将所有阴霾驱散。

    “景舒,景舒——”

    耳畔焦躁的呼喊声打搅了他此刻的清闲,少年慵懒的起身,眉头微蹙。远处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正气喘吁吁的跑来,在他身前几米处停下了脚步,嗔道:“祭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和我回去,族长大人都在找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雁绫。”少年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尘土,望向悬崖的另一方。

    无垠的海洋,蔚蓝的天空,时而有海鸟惊起飞过,朝向远方飞去。

    少年忽然心中涌出些许感慨——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渺小的海岛,到大海的另一端去看看呢?

    “走啦,别发愣了,族长他们都在等着呢。”少女雁绫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快速朝着悬崖下的部族飞奔而去。

    “喂,雁绫,你慢点啊,我可没你那么能跑啊!

    “啊!我绊到石头了……

    “停会儿——脚扭了……

    “雁绫……等……“

    片刻之后,只剩下少年狼狈的声音回荡在海岛上空。

    半个时辰之后。

    海岛正中的祭坛处,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部族的族长景逸此时正一脸怒色的立于祭坛前,而他身边的几个年老的部族长老也同样微有愠色的等待着。祭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族中的人也在就等候多时了,可那个顽劣的孩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雁绫那丫头找到那个臭小子了没有。“

    “族长,已经到时辰了。“正这样想着,身边的随从悄悄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景逸虽有怒意,却也只能干咳一声,回答道:”知道了,开始祭礼吧。“

    部族每一年的祭礼大同小异,无非是祭祀天神,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保佑部族兴盛不衰。在例行的参拜、祷歌之后,景逸面向众人,朗声道:“那么接下来,族中所有未满十二岁的孩子都到祭坛中央来。“

    话音刚落,下方的人群中便一片喧嚷起来。

    “哇——娘亲,我不要去,哇——“

    “爹爹,孩儿要回家,孩儿不要去嘛……“

    “呜……“

    景逸眉头紧蹙,脸色难看。每年的祭礼,总是这最后一项最为麻烦了。但也就是这时,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噪声,紧围着的人群中分开出一条路,两个样子颇为狼狈的少年少女跑了出来。

    看到景舒这般模样来到祭坛,又迟到这么久,景逸的脸一阵紫一阵白,但念在还是祭礼之上,终究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对着景舒怒喝了一声,“还不快过来!“

    景舒低着头走到祭坛中央的一座巨大的青铜鼎前,不少族中的孩子也在父母的带领下走到祭坛中央,却都是眼里闪烁着泪光。

    几个年老的长老正把一捆捆的药材倒入鼎中,随后燃起了火。没过多久,鼎中就沸腾起了水泡,暗红色的液体在巨鼎中流动着。

    “差不多可以了。“长老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孩子们说,”都进去吧。“

    望着那沸腾的液体,还有一种刺鼻的气味散发出来,孩子们都大声哭喊起来。可是无论他们怎样反抗,他们的父母还是忍着心痛把自己的孩子抱到了巨鼎之中。

    景舒也是一阵作呕,迟迟没有动作。倒是一旁的雁绫没做什么犹豫,直接就跳到了巨鼎之中,同时还回过头来看着景舒:“快点啊,还杵着干啥。”

    见雁绫如此从容的样子,景舒只能强忍着恶心,跟着爬到了巨鼎之中。

    暗红色的液体瞬间淹过了他的胸口,身体顿时传来阵阵刺痛。身边的孩童都鼎中挣扎着,哭喊声不断传来。他回过头,在巨鼎的一角看到了雁绫,少女虽面有痛苦之色,但也算镇定。

    “可不能输给女孩子了。”他这样想着,靠在一边闭上了眼睛。

    长老们见所有孩子都已经进入了巨鼎,开始了施术。冗长的铭文从长老们的口中吐出,巨鼎中的液体开始慢慢流动着,鼎下燃烧的火焰也开始逐渐变大,鼎中的孩子们开始大声地哭喊着。

    看着自己的孩子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祭坛周围的父母们都是苦痛之色,不少妇女把头埋在丈夫的怀里轻声啜泣着,场面一时陷入了沉寂。

    景逸看着巨鼎里的孩子们,双手紧攥着,神色痛苦。身为一族之长,没有人比他此刻更为痛苦,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么看着。

    ——我族背负的诅咒啊,这世代轮回的苦难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景舒浸泡在巨鼎沸腾的液体中,不断的颤抖着。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了,仿佛是自己的血液不断的被抽出体外,又不断地被注入体内一般,每一次的疼痛都撕心裂肺,每一次的疼痛都让他变得虚弱一分。

    身边不断有孩子的惨叫声回响着,然而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孩子因为疼痛而昏过去的,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支撑着鼎里的每一孩子的身体。

    就在这样介乎于死亡和生存的痛苦之中,一直过去了半个时辰之后,主持施法的几个长老突然同时喝了一声:“收!”

    下一秒,疼痛感瞬间消失不在,鼎中的液体从鼎的四边流出。所有的孩子只觉得身体霍然一松,不约而同的倒在了巨鼎之中,失去了知觉。

    “孩子们都怎样了?“

    “族长放心,我族的孩子都是心性坚毅之人,虽然‘洗血’过程十分痛苦,但都挺过来了,这对他们的未来是有益处的。”

    “就不能结束这一切么。”

    “族长,万万不可啊。近百年来族中也曾有人尝试过,可无一不是酿成了严重的后果。如果不进行‘洗血’仪式的话,没有人可以活过15岁啊,毕竟没有人能承受我族血液中那股受诅咒的力量啊。”

    “千年前不是有人做到了么?”

    “正因如此,我族如今才会被驱逐到这座孤岛上,这是不被青空之海允许存在的力量啊。”

    “若是能掌握这股力量,是否能和青空之海抗衡呢?”

    “唉……即使是千年前惊才绝艳的那位,也无法和青空之海的十司抗衡,最终只是以我族世代镇守龙渊为代价才换得了部族的延续啊。族长可不要再有这些想法了,虽说已过去了千年,可青空之海仍没有放弃对我族的监视,十司之一的司戒百年前还曾来到我族之中确认是否有人掌握了那种力量。”

    “家老放心就是,一切皆以部族延续和传承为重。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景舒在昏睡中隐约听到了父亲和部族长老的谈话,但刚刚经历部族祭礼的他还处于虚弱之中,刚醒来就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在外厅谈话的族长景逸和长老听到了内室的声音,微微一怔。

    “咳咳,看来少族长也醒了,那么族长,老朽就先行告退了。”长老微微躬身,便退出了屋子。

    景逸摇了摇头,仿佛还处在之前的对话中,转身走向内室。看到景舒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虽然脸色还比较苍白,但多半已无大碍,景逸心中略微一宽,但随即而来的是对景舒下午祭礼迟到的怒气。

    “祭礼迟到一事你想怎么解释?”

    “还能怎么解释,迟了就迟了呗。”景舒漫不经心的答道,又闭上眼往被褥里钻了进去。

    “臭小子,我看你是皮痒了。”因为极度的愤怒,身为族长的景逸此刻竟是涨红了脸,呼吸开始有些沉重,但他还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既不修习术法,也不修习武技,成天只知道吊儿郎当的瞎混,今天若不是我让雁绫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来参加祭礼了?”

    听到景逸提起雁绫,景舒忽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神情急促道:“对了,雁绫她怎么样了,我要去找她。”说着就想要下床跑出去。然而刚起身,景舒瞬间感觉一股大力从肩上压来,一屁股跌倒床上。

    景逸看着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唇角微微抽搐着,仿佛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一巴掌打死这个浑小子,良久撇下一句“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之后就摔门而去了。

    看着父亲摔门而去的背影,景舒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渐渐褪去。他抿着嘴,良久,忽然朝着床板狠狠地捶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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