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丧钟敲响
黑疙瘩所在的移民队，离玉皇阁原址，走上三四十分钟就能到。
黑疙瘩别看人长得又矮又黑，像树疙瘩，但他的手艺，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早年，他在安西很吃得开，战乱后，惹上了惹不起的人，无奈下，拖家带口移民到安逸。起先做木匠，然后是泥瓦匠，两年前拉起一支修建队伍，挣了些钱，修了一栋二层小楼。去年，提为移民六队队长，人也风光起来。黑疙瘩有心计，为人也公正，不乱吃昧心钱，外地来的能工巧匠，冲他这一点，来投奔他的人，很多。这些人，为他马首是瞻。
让“红裙子”去请黑疙瘩，是储一的主意，这婆娘，天生一张利嘴，没有她请不动的人。果然，朦胧夜色中，远处的电筒光，晃了三晃，表示黑疙瘩已经被红裙子请来了。
安排在玉皇阁见面，储一也很无奈，上次商谈，是储四找上门去谈的，回来一说了哪里恶劣环境，想吐，再也不愿意去了。这黑疙瘩也真是的，到家里谈，好酒好肉招待着，他就是不去。定在这儿谈，他居然就肯来了。
红裙子先到，附耳与储一说了一通，扭动着大屁股，走了。
“储当家的，不能大白天说吗！黑灯瞎火的，跑这么远的路，好玩么？”一见面，黑疙瘩就嚷上了。
“白天，白天你在不在嘛？你说难跑，我们又好跑么？好酒好肉请你去，你不去，在这儿喝西北风，你倒来了。不就是钱么，储家出得起！就这地，当面谈，更清楚！”储一没好气地回答道。
最近，有些话已经传到黑疙瘩耳中。储家现在，不要说大白天，就是请到他家去，他们也是不敢的，储一的说法，不过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罢了。
玉皇阁第三次被烧后，各方势力都在静以待变。储家赢了官司，气势一时无两，储二认为，吃独食的时机到了，怂恿着族长大哥，储家独资，重建玉皇阁。储一也觉得良机稍纵即逝，试探了几家本地建筑队，他们都怕麻烦上身，通通谢绝了。移民建筑工程队，首推黑疙瘩。黑疙瘩手下的能工巧匠多，活也做得漂亮，工价也比本地的低一些，最重要的是不知安逸的利害关系。储家仔细权衡后，派老四出面商谈，不料，没谈成。
“修玉皇阁的事情先不谈，上次给你储家做事，还有两万工钱没结清，你们先付了再说。”
“付清了的嘛，怎么还有两万！老三，这是咋回事？”
“有质量问题，是我扣下的。”储三说。
“质量问题，啥子质量问题，我老黑接的活，哪次出过问题，你储老三耍赖的嘛。”
“啥子耍赖，我是耍赖的人么，你给我说清楚！”
“老三，别说了，明天把钱给他。”
“大哥——”储三委屈地看着储一。
“我就这会要，拿不到钱，免谈。”
“你——，好！老三，回去拿钱，拿四万，不，五万！”储一吼道。储三见储一发火，很不情愿地打电话，让人送钱来。
“疙瘩兄弟，有话好好说嘛，我们储家，从来不会亏待朋友，特别是你这样的朋友。先付定金三万，一进场，就付十万，完工后，全部结清。”储二说。
“材料是你们出，还是我们准备。”
“当然是你们出，必须用上好材料。”
“我们出？十万还不够首批材料钱，这活我们干不了！你们另请高明。”
“这样吧，材料我们出，把活做好就行。”储一说。
“这还像人话。照现在的工价，十万只够建筑工的，雕工另算。”
“你——狮子大开口啊，你们的雕工工钱收那么高，抢人啊！”
“你打听好了再说，储老二。”
双方都在计算，就看谁算得精。黑疙瘩面无表情，坐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抽闷烟。
“‘爱滋’消息，你听到了吧？”眼看储二要谈僵，储一换了个话题。见黑疙瘩只顾抽闷烟，不搭理他，只好上前，说道，“这可是安逸镇的大事哦，你有啥子看法？”
“大事？那是你们做的，我只会做点小事。没啥看法。”黑疙瘩看了看天色，不耐烦地说。
“俄家——”
“打住，其他话我不想听，更不想瞎掺合！”
“好，不说俄家，出钱请你做点事，总可以吧。”
“啥事？”
“一千。帮忙调查一下病猫侄子的动向”储一伸出食指说。
“一万！”黑疙瘩也伸出食指斩钉截铁地说。
“就调查下动向，要一万？”
“先付一半。活做完，付清。”
“什么事都没干，就想得五千，没这规矩吧。”
黑疙瘩不费话，抬脚要走。
“停停停，待会拿钱给你。”
钱送来了，约定半月后开工。黑疙瘩清点好五万五，说声谢了，哼着小曲，慢腾腾地走下山去。
三天后，黑疙瘩传来消息，说病猫侄子租住在安南城里，包点小工程做，没啥子动静。另外，“爱滋”在本地区，仅此一例，知道的人很少。
送消息的人不走，说余款付清，还有消息奉送。储一无奈，又让人拿出五千，给了送信人。送信人递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后，走了。
储一展开皱纸，上面四个字：俄家。小心庙子。储一的眉头立刻比那张皱纸还皱。
“叫老二老三老四到我家来。快！”储一吩咐道。
一万，付给黑疙瘩，储一很肉痛，但是，与俄家的矛盾，只有黑疙瘩这个外地人能够递话，还是忍了吧。玉皇庙，该死的庙子，要不是老二鼓动，他怎么也不敢提这事。现在这个烫手山芋摔不脱了，就修吧，出了事，老二总得抵着。黑疙瘩，你狗日的也狠了些，等修好了庙子，连本带利给老子吐出来！
病猫侄子，不好整啊，判决书出来，他会甘心？俄家，他妈的，他们会插手么？一插手，麻烦啊！找谁沟通一下呢？
兄弟们相继到了。
储二是家中的军师，听了大哥担心，心下也计较起来：与俄家结怨，是他操纵的，如果俄家与储家较真，首当其冲，他是目标。老大是族长，为家族担心，可以理解，自己如不小心应对，出了事，俄家的怒火，他得先承受。先稳住老大吧。计较停当，储二拈须，说道：
“让红裙子通知黑疙瘩到玉皇阁商议，我们怕是失策了，那个大嘴巴，让她保密——太阳打西方出来吧。她与我家走得近，大家都知道。上次安排她与俄家搭话，人家理都没理她。大哥想让黑疙瘩递话，缓和矛盾，怕也瞎子点灯——白废蜡。黑疙瘩精明着呢。这么些年，他表面憨厚，但哪次吃过亏？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外地人在安南，消息灵通，请他调查，是合适的，但要让他不外传，也是不可能的。还有那个律师，听说很有背景，穷鬼病猫交到法庭的费用，是他说动俄家小子送的。最麻烦的是病猫侄子，听说爱滋组织有渗透安南的打算，一旦他与这个组织联系上，我们就麻烦了。我建议由老四出面，花钱去安抚一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庙子的事，既然定金都交给黑疙瘩了，就催他早点动手吧。”
“老四，明天你就去安南城找病猫侄子，不要怕花钱，满足他的一切**，千万别让那个组织找麻烦。”储一说。
“俄家的事情，早晚都要对阵，不如趁现在他家不防备，先把老的搞掉算了。”老三冲动地说。
“不行，搞不得。动了老的，小的岂不跳出来，那些小的，不好惹。还是到外边请高手，暗中做吧。”老大慎重地说。
“请高手做，是要花大价钱的！前边的官司，我们花了不少，又要独资修建玉皇阁，又是一大笔，入不敷出哦。”老四着急地说。
“老四，就你怕出钱，为了咱家的安全，为了今后的利益，应该花的还是要花，大哥，你说是不是？”老二愤愤不平。
“就那点钱，婆娘天天跟我吵，烦死了！”老四赌气地把身体扭到一边。
“老四，要有点大局观。咱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知道不？”储二温言相劝。
“我不反对出钱，但要想清楚，俄家儿子在外边干的事情很大，动了他老子，后面的报复，我们承受得起不？”储三小心地说。
“怕个鬼，青勾子娃儿，能成啥大事！”老四不服地说。
“别乱说，你那几个青勾子娃儿，无法比！”
“你——，不说了，老子走了，你们慢慢商量，想要老子出钱，你们等着就是。”储三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家里还有点事情，我也走了哈，大哥二哥慢慢商量，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储四也忙不跌地站起，后脚跟着老三，也走了。
“大哥，兄弟间这样搞，容易出事哦——”储二说。
“唉——小二赌输了二十万，跑了，要我老命哟——”储一唉声叹气。
“今天说的事，咋办？”
“暂时放放。明天我去安南，把小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你劝劝老四，让他想开点，不就是跟婆娘吵了几句么，说开了就行。你要注意着点老三，他最近经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你是知道的，只要喝醉了，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储二沉重地走出大哥家的门，看看天色，昏昏沉沉的。
当——当——当。不知哪家死了人，道士在做法事，那钟鼓声，有气无力，有点像丧钟。
黑疙瘩别看人长得又矮又黑，像树疙瘩，但他的手艺，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早年，他在安西很吃得开，战乱后，惹上了惹不起的人，无奈下，拖家带口移民到安逸。起先做木匠，然后是泥瓦匠，两年前拉起一支修建队伍，挣了些钱，修了一栋二层小楼。去年，提为移民六队队长，人也风光起来。黑疙瘩有心计，为人也公正，不乱吃昧心钱，外地来的能工巧匠，冲他这一点，来投奔他的人，很多。这些人，为他马首是瞻。
让“红裙子”去请黑疙瘩，是储一的主意，这婆娘，天生一张利嘴，没有她请不动的人。果然，朦胧夜色中，远处的电筒光，晃了三晃，表示黑疙瘩已经被红裙子请来了。
安排在玉皇阁见面，储一也很无奈，上次商谈，是储四找上门去谈的，回来一说了哪里恶劣环境，想吐，再也不愿意去了。这黑疙瘩也真是的，到家里谈，好酒好肉招待着，他就是不去。定在这儿谈，他居然就肯来了。
红裙子先到，附耳与储一说了一通，扭动着大屁股，走了。
“储当家的，不能大白天说吗！黑灯瞎火的，跑这么远的路，好玩么？”一见面，黑疙瘩就嚷上了。
“白天，白天你在不在嘛？你说难跑，我们又好跑么？好酒好肉请你去，你不去，在这儿喝西北风，你倒来了。不就是钱么，储家出得起！就这地，当面谈，更清楚！”储一没好气地回答道。
最近，有些话已经传到黑疙瘩耳中。储家现在，不要说大白天，就是请到他家去，他们也是不敢的，储一的说法，不过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罢了。
玉皇阁第三次被烧后，各方势力都在静以待变。储家赢了官司，气势一时无两，储二认为，吃独食的时机到了，怂恿着族长大哥，储家独资，重建玉皇阁。储一也觉得良机稍纵即逝，试探了几家本地建筑队，他们都怕麻烦上身，通通谢绝了。移民建筑工程队，首推黑疙瘩。黑疙瘩手下的能工巧匠多，活也做得漂亮，工价也比本地的低一些，最重要的是不知安逸的利害关系。储家仔细权衡后，派老四出面商谈，不料，没谈成。
“修玉皇阁的事情先不谈，上次给你储家做事，还有两万工钱没结清，你们先付了再说。”
“付清了的嘛，怎么还有两万！老三，这是咋回事？”
“有质量问题，是我扣下的。”储三说。
“质量问题，啥子质量问题，我老黑接的活，哪次出过问题，你储老三耍赖的嘛。”
“啥子耍赖，我是耍赖的人么，你给我说清楚！”
“老三，别说了，明天把钱给他。”
“大哥——”储三委屈地看着储一。
“我就这会要，拿不到钱，免谈。”
“你——，好！老三，回去拿钱，拿四万，不，五万！”储一吼道。储三见储一发火，很不情愿地打电话，让人送钱来。
“疙瘩兄弟，有话好好说嘛，我们储家，从来不会亏待朋友，特别是你这样的朋友。先付定金三万，一进场，就付十万，完工后，全部结清。”储二说。
“材料是你们出，还是我们准备。”
“当然是你们出，必须用上好材料。”
“我们出？十万还不够首批材料钱，这活我们干不了！你们另请高明。”
“这样吧，材料我们出，把活做好就行。”储一说。
“这还像人话。照现在的工价，十万只够建筑工的，雕工另算。”
“你——狮子大开口啊，你们的雕工工钱收那么高，抢人啊！”
“你打听好了再说，储老二。”
双方都在计算，就看谁算得精。黑疙瘩面无表情，坐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抽闷烟。
“‘爱滋’消息，你听到了吧？”眼看储二要谈僵，储一换了个话题。见黑疙瘩只顾抽闷烟，不搭理他，只好上前，说道，“这可是安逸镇的大事哦，你有啥子看法？”
“大事？那是你们做的，我只会做点小事。没啥看法。”黑疙瘩看了看天色，不耐烦地说。
“俄家——”
“打住，其他话我不想听，更不想瞎掺合！”
“好，不说俄家，出钱请你做点事，总可以吧。”
“啥事？”
“一千。帮忙调查一下病猫侄子的动向”储一伸出食指说。
“一万！”黑疙瘩也伸出食指斩钉截铁地说。
“就调查下动向，要一万？”
“先付一半。活做完，付清。”
“什么事都没干，就想得五千，没这规矩吧。”
黑疙瘩不费话，抬脚要走。
“停停停，待会拿钱给你。”
钱送来了，约定半月后开工。黑疙瘩清点好五万五，说声谢了，哼着小曲，慢腾腾地走下山去。
三天后，黑疙瘩传来消息，说病猫侄子租住在安南城里，包点小工程做，没啥子动静。另外，“爱滋”在本地区，仅此一例，知道的人很少。
送消息的人不走，说余款付清，还有消息奉送。储一无奈，又让人拿出五千，给了送信人。送信人递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后，走了。
储一展开皱纸，上面四个字：俄家。小心庙子。储一的眉头立刻比那张皱纸还皱。
“叫老二老三老四到我家来。快！”储一吩咐道。
一万，付给黑疙瘩，储一很肉痛，但是，与俄家的矛盾，只有黑疙瘩这个外地人能够递话，还是忍了吧。玉皇庙，该死的庙子，要不是老二鼓动，他怎么也不敢提这事。现在这个烫手山芋摔不脱了，就修吧，出了事，老二总得抵着。黑疙瘩，你狗日的也狠了些，等修好了庙子，连本带利给老子吐出来！
病猫侄子，不好整啊，判决书出来，他会甘心？俄家，他妈的，他们会插手么？一插手，麻烦啊！找谁沟通一下呢？
兄弟们相继到了。
储二是家中的军师，听了大哥担心，心下也计较起来：与俄家结怨，是他操纵的，如果俄家与储家较真，首当其冲，他是目标。老大是族长，为家族担心，可以理解，自己如不小心应对，出了事，俄家的怒火，他得先承受。先稳住老大吧。计较停当，储二拈须，说道：
“让红裙子通知黑疙瘩到玉皇阁商议，我们怕是失策了，那个大嘴巴，让她保密——太阳打西方出来吧。她与我家走得近，大家都知道。上次安排她与俄家搭话，人家理都没理她。大哥想让黑疙瘩递话，缓和矛盾，怕也瞎子点灯——白废蜡。黑疙瘩精明着呢。这么些年，他表面憨厚，但哪次吃过亏？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外地人在安南，消息灵通，请他调查，是合适的，但要让他不外传，也是不可能的。还有那个律师，听说很有背景，穷鬼病猫交到法庭的费用，是他说动俄家小子送的。最麻烦的是病猫侄子，听说爱滋组织有渗透安南的打算，一旦他与这个组织联系上，我们就麻烦了。我建议由老四出面，花钱去安抚一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庙子的事，既然定金都交给黑疙瘩了，就催他早点动手吧。”
“老四，明天你就去安南城找病猫侄子，不要怕花钱，满足他的一切**，千万别让那个组织找麻烦。”储一说。
“俄家的事情，早晚都要对阵，不如趁现在他家不防备，先把老的搞掉算了。”老三冲动地说。
“不行，搞不得。动了老的，小的岂不跳出来，那些小的，不好惹。还是到外边请高手，暗中做吧。”老大慎重地说。
“请高手做，是要花大价钱的！前边的官司，我们花了不少，又要独资修建玉皇阁，又是一大笔，入不敷出哦。”老四着急地说。
“老四，就你怕出钱，为了咱家的安全，为了今后的利益，应该花的还是要花，大哥，你说是不是？”老二愤愤不平。
“就那点钱，婆娘天天跟我吵，烦死了！”老四赌气地把身体扭到一边。
“老四，要有点大局观。咱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知道不？”储二温言相劝。
“我不反对出钱，但要想清楚，俄家儿子在外边干的事情很大，动了他老子，后面的报复，我们承受得起不？”储三小心地说。
“怕个鬼，青勾子娃儿，能成啥大事！”老四不服地说。
“别乱说，你那几个青勾子娃儿，无法比！”
“你——，不说了，老子走了，你们慢慢商量，想要老子出钱，你们等着就是。”储三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家里还有点事情，我也走了哈，大哥二哥慢慢商量，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储四也忙不跌地站起，后脚跟着老三，也走了。
“大哥，兄弟间这样搞，容易出事哦——”储二说。
“唉——小二赌输了二十万，跑了，要我老命哟——”储一唉声叹气。
“今天说的事，咋办？”
“暂时放放。明天我去安南，把小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你劝劝老四，让他想开点，不就是跟婆娘吵了几句么，说开了就行。你要注意着点老三，他最近经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你是知道的，只要喝醉了，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储二沉重地走出大哥家的门，看看天色，昏昏沉沉的。
当——当——当。不知哪家死了人，道士在做法事，那钟鼓声，有气无力，有点像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