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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活见鬼

    容菲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白蒙蒙的雾气环绕中,所见的景象熟悉又陌生。雾里看花虚虚实实,仿似那一雾屏障,相隔的不仅是距离,而是不可跨越的交错时空。

    入眼是一座人丁兴旺的四合院,廊檐上悬挂着盏盏竹篾灯笼在雾气中轻微晃动,算不得富贵气派,却处处透着朴实而温暖。

    隔着蒙蒙雾气,容菲仅能隐约看出四合院的大致轮廓,院子里进进出出似乎有不少人,有的在耍花枪练把式,有的抻着脖子在那咿咿呀呀吊嗓子,那些人都是一副清末民初的打扮,男的青衣长衫,女的碎花旗袍。

    容菲正看得稀奇,雾气中却忽然走出一灰衣长衫的少年,梳着那年代流行的中分头,刘海齐眉,衬着飞扬的丹凤眼顾盼神熠,面白如玉,唇红潋滟,仿似那璞玉雕琢般,精致而美好。手中一把血红油纸伞,步履稳健,一如那踏月款步的神祗,紧锁人贪婪的视线。

    容菲惊艳的瞪大了眼,那少年一出现,她眼睛就像是黏住了似的,情不自禁的就跟着他打转。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咿咿呀呀吊嗓半天,那碎花旗袍的女孩儿清咳了下喉咙,刚唱了两句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少年拍肩膀给打断了,一转身看到是他,兴奋的差点没蹦起来,“师兄!”

    少年抬手狠揉了两把女孩儿的头,“怎么每次来都听到你唱这两句呢?”

    “还不是师傅。”女孩儿撅着嘴,无辜又委屈,“师傅说我嗓子不行,起承转折总是差那么一点,每天就让我练练练,没完没了了都。”

    “呵……”少年看着女孩儿气鼓着腮帮,好笑的摇了摇头,满眼的温柔宠溺。

    被少年笑得红了脸,女孩儿拉下少年的手撒娇的晃了晃,“师傅总是说,所有的师兄弟里面,就你唱的最好,天生一名角儿的身段嗓子,要不你给我们示范一段呗?”

    “好啊。”少年轻轻一笑,随即退后一步,抬手捏了捏喉结,清咳两声唱道,“小尼姑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披直缍,见人家夫妻们洒落,一对对着锦穿罗,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

    少年一开嗓,果然非同凡响,就连容菲这外行,都听得心神荡漾,觉得那声音性感温婉宛如天籁。正想走近几步,稀薄的雾气却突然浓厚起来,就像翻卷的海浪,将四合院的一切都拽扯得扭曲了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就什么都不见了。

    容菲看的心惊,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浓雾却忽地又散开,四合院的一切再次呈现眼前,然而却无端变换了场景。仍旧有人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依旧有人耍花枪练把式,可那少年却不见了。

    忽闻呜咽一声,那原本和少年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女孩却突然从浓雾里哭着冲了出来,一个人蹲在一颗老槐树下哭得声嘶力竭。

    容菲看的莫名其妙,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哭上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想不起来。

    只见那少年再次撑着那把血红油纸伞踏雾而来,径自走到了女孩儿身后,张嘴叫了句什么。女孩儿猛的站起身来,转身眼泪汪汪的看着少年,然后哇的一声尖啸扑进了少年怀里。

    容菲被那声恸哭的尖啸震得耳膜刺痛,抬手刚掏揉了下耳朵,却见那少年抱着女孩儿就地一个转身面对着自己的方向,抬起脸来吊诡一笑,眼里矍着一道精光,震得她不禁心脏一跳,也正是那一震,像一记闷捶当头敲下,眼前的一切瞬间化成了泡影。

    容菲猛然惊醒,眼前已经没有了浓雾,而她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她经常迷路的那破败四合院。

    明明记得是在大姨家过中秋节的啊,怎么会在这里?

    容菲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总算反应过来究竟哪里不对了,因为先前所见的那四合院和眼下这个根本就是一个。如此离奇,容菲忽然就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在做梦了,不觉狠劲儿拧了一把大腿,当即疼的她龇牙咧嘴。

    “老天,不是做梦,那我是怎么到这里的?”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冷风刮过,容菲被冻得浑身一哆嗦。

    头顶明明是温暖灿烂的太阳,可她就是觉得手脚冰凉,连骨头缝都飕飕挂着凉风,冷的人牙齿都咯咯打颤。按理说现在也就中秋,温度顶多穿一件长袖体恤正好,可她现在就是觉得置身数九寒天,冷的要死,先前恍惚着还不觉然,现在清醒过来简直冻得受不了。

    不行,这地方太邪门儿了,先不管是咋来这里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

    容菲搓了搓被冻出鸡皮疙瘩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开始寻找出口。和之前一样,又是四面都是墙,压根儿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容菲便用老方法做记号开始寻找出路,还就不信了,她就找不到出去的路!

    强自镇定的自救,其实早就吓的冷汗涔涔,心里发虚。或许是刚才匪夷所思的离奇经历,容菲只觉得手脚僵冷,头重脚轻,周围的景物都在呈现波浪纹似的扭曲晃动,连呼吸都透着疲惫,眼皮更是连自己都能感受到黏糊的浮肿。

    活见鬼三个字在舌尖打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愣是没敢真的吐槽出声,暗自下定决心,等出去后一定找个高人给看看。

    和每次迷路一样,容菲做着记号绕着四合院转了几圈,最终都会回到原地,就是找不到出口。

    容菲神经早抻到了极限,当第N次回到原点时,终于忍不住崩溃的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上,瑟瑟发抖的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把模糊的血红油纸伞漂浮着罩上她头顶,身畔雾气凝聚,转瞬幻化出一道模糊颀长的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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