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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又个王爷被活捉

    武昌是湖广省会,江汉重镇。此城一失,则江汉肯定不保。然而,湖广当局却始终没有在武昌认真设防,心存侥幸。武昌的形势已危如累卵,不仅西有李自成重兵压境,东有张献忠兼程而来,而且城中缺兵少饷,人心已经大乱,根本谈不上有真正的防守。

    眼看张献忠就要到了,城中要员们这才慌了起来,想起要赶紧布阵设防,并寄希望楚王能拿出钱来,充饷养兵。于是,湖广布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的官员们一齐来到楚王府,跪在楚王朱华奎面前,请他出借银两充饷,被楚王拒绝。家居的大学士贺逢圣,也去晋见楚王,恳求楚王出饷,可楚王竟拿出了洪武年间的一张椅子,说没有别的,只有此椅可佐军充饷,还把跟随而来的张其在重打一顿,贺逢圣急得当时就哭了起来。直到城陷前没多久,楚王才拿出钱来招募承天、德安的溃兵,号称楚府兵,由楚府长史徐学颜统率。

    当张献忠部抵达武昌城下时,道臣王扬基和傅上瑞见机不好,马上弃城逃到汉阳门,打开城门逃过江去了。张其在因愤恨挨打投靠农民军甘愿做内应,让楚府兵打开保安、文昌二门,纳城投降。参将崔文荣、长史徐学颜战死;大学士贺逢圣则用船载着家人赴墩子湖,沉湖自杀;楚王朱华奎被俘。由于有张其在这个内应,武昌府很快就落入农民军手里。

    楚王府内,张献忠座在大厅中央,底下是被活捉的楚王朱华奎,大厅外面还押有楚王府的男女老少。朱华奎一被押进来,连忙对着张献忠跪下道:“八大王千岁饶命啊!”楚定王朱华奎是明朝第九代楚王,楚恭王的儿子。朱华奎在万历六年被封为世子,先由其叔武冈王朱显槐(后因其荒淫无道而改为朱显梡)等两位宗理赞理楚府事,至两年后才嗣位。接着就因他是否楚恭王的儿子,真假难辨,闹得覆反盈天,满朝风雨。

    儿子难道还有真假吗?说来好笑,事情要从嘉靖时说起。自从太祖高皇帝分封第六子到武昌就国,由于武昌为长江中游交通要道,商贾云集,楚王虽不直接管理军民政务,却是荆楚第一富贵之人,对官府有很大的影响力,于是凡是来到省城的大小官吏,都要敬送厚礼前去觐见,过往商贾,都愿馈送财货,结识王府,以为奥援。

    这是标准的官僚资本,依靠皇亲皇族,皇上赋予了他们特殊权力,而且世袭,如此肥缺怎不让人眼红?当然,外人是不能入围的,还是皇族内部互相争夺。因此,经过一百多年的财富积累,楚王府金山银海,富冠全国,到了嘉靖时,同宗的王子王孙们觊觎楚王王位的人太多,于是,楚王府怪事连连。

    先是,憨王显榕被人诬告谋反,后有显榕世子英耀与显榕庶妃私通,因怕显榕发觉,竟然买凶将其父刺死,诈称中风死亡。但英耀水平太差,保密工作做的一塌糊涂,马上就被查出来了,朝廷把他逮到京城凌迟处死。父子俱死,便宜了显榕次子英裣,继承了楚王王位。楚王朱英裣身体虚弱,直到中年才由正妃王氏生下朱华奎。当时就有流言,说华奎不是王氏亲生的,而是王氏从外面抱回来的野种。

    朱华奎两岁时,老楚王朱英裣一命呜呼,朱华奎继承了王位。等王氏一死,朱华奎的堂兄朱华越向朝廷举发,说朱华奎根本不是老楚王与王氏的儿子,而是王氏的哥哥王如言的儿子。原来,这朱华越在楚王府宗亲里跟朱华奎血缘最亲,如果华奎被废,朱华越就是继位楚王第一人选,朱华越让自己的老婆作证,而他的老婆正是王如言的女儿。

    审理此案的礼部郭正域认为异姓乱宗,应该严惩;而首辅沈一贯认为:“朱华越妄图废立,以遂其愿,不足以劝忠;其妻以女证父母之罪,不足以劝孝。”结果此两人却自己争起来了,只好交扶按复查。

    朱华越之妻坚持说她曾亲眼看见其母将自己的弟弟在出生后就交与父亲送进王府。而楚王府的宗亲们早就对朱华奎的吝啬成性、不给自己打打秋风的机会非常不满了,纷纷到巡案衙门起哄,说朱华奎不是先王血脉,一定要严惩。巡按也弹压不住这些楚府的宗亲们,只好再次把案子转到京师。谁知,朝中郭正域与沈一贯也相互检举对方受贿,闹得满朝上下纷纷议论,谣言四起。而楚府宗亲中的一些心怀不轨之徒也闹了几次风潮。

    到底是内阁首相沈一贯的势力大,将楚府闹事风潮压下,郭正域罢职,朱华越投机不成,被废为庶人,扔进了凤阳宗人大牢。而那些闹事的楚府宗亲们,一律降级,分别治罪。但事情还没完。朱华奎为保王位,几次派人携带金银珠宝进京打理,却不巧被那些降级治罪的宗人们探知,拦路截获,以作为行贿证据。朱华奎见事不妙,激灵一动,向巡抚赵怀可报了个抢劫案。

    巡抚马上派兵逮捕截银的宗人们,却没想激起了这些宗人们的愤怒,反说巡抚受贿,哄进衙门,活活将赵怀可打死。巡按吴慨闻讯,马上报告朝廷,说楚府宗人造反,沈一贯立刻发兵镇压,杀了为首的六个宗人,其余四十多全部关进凤阳宗室监狱,跟朱华越夫妇做伴去了。到此,事情才算完结。

    张献忠对这么快就攻陷了武昌府这么富裕的城市非常满意,心情大好,听楚王叫他八王千岁,又见他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便逗他笑道:“你也是千岁,老子也是千岁,你说,是你这千岁大,还是老子这千岁大?”朱华奎巴结讨好说:“小人这千岁是虚的,手中无权无势,不过是朝廷圈养的废物罢了。八大王手里有雄兵数十万,这千岁是实的。所以当然是大王您大。”朱华奎说完还灿灿的笑了两声。

    张献忠突然沉下脸来道:“算你识抬举,但我为什么要饶你?说,不然把你拉出去喂狗!”

    朱华奎没想到张献忠突然变脸,大惧,咬牙说道:“小人愿意献上王府一半的财宝,希望大王能饶小的一命。”张献忠哈哈大笑说:“说你是朝廷圈养的废物还真是个废物,你现在落在我手里,王府里所有的金银财物都是我的,还要你献吗?蠢货,不如杀了你这个大明的王爷给将士们壮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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