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篝火夜谈
寒假还没来临，但很多专业的最后一科考试已经结束，九龙和两个老乡将提前十几天蹬上回家的火车。》》 昨天他去火车站送走了张慧，当她提着箱子要走进候车室时，九龙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甚至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声喊出来。但他终究只说了些简单的告别和祝福语。他的心情如此矛盾，是彩子的结婚而使自己急切想向她表白，还是向她表白了就能抚平彩子结婚的事对他的创伤？他不得已扪心自问，是否真的喜欢张慧，喜欢她什么，还是内心深处喜欢彩子更多一些？
回到家乡，寒风凛冽，刺骨透心，九龙记忆中从没这么冷过，老人们常念叨“天变色时降祸福”，莫非真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突然听说，村里的小平死了！
小平，就是那个捧着两本古书转给人择吉日的且略懂分水的小老头，他跟大关爷一样，一辈子没有老伴儿，不同的是他的亲戚比大关爷的亲戚要好些，逢节过年都会叫他去吃顿丰盛的饭菜，有时候也会给他送几件替下的衣服，而且亲戚们会轮流帮他料理那几亩地，他就用不着操心春种夏锄和秋收冬养之事。另外，他把自己的三间土平屋和院落整理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好比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样，不像大关爷那样，衣服上汗水印儿就像画地图一样，不论什么时候，身上都有股刺鼻的味道；小平见的多玩的广，不像大关爷那样地里的活儿忙完后就闷在家里。看看黑白电视或打打盹儿，少出门没爱好，而小平喜欢下象棋、打扑克。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凑，人们不但不排斥他，反而喜欢跟他玩儿，喜欢他下象棋时生气的模样，喜欢他打扑克时捧牌的姿势，玩了这么多年，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逢赌必输”。不过他乐在其中。他特别喜欢玩彩票，应该是沉迷于其中，是村里出了名儿的。每期开奖都会买的，而且坚持时间最长，有三年了，为了买彩票。他把烟戒了。如果有人给他散烟，他才会抽。他选号的方式跟村里其他人不一样，他自己削了四十九根一样的杨木条子，十六根儿端头涂着红墨水，三十三根儿端头涂着蓝墨水，分别插在两个同样的废旧油漆桶里，选号时不停地摇晃，就像抽签一样。可惜的是他把心交给了老天。老天却不理他，好比一句很艳的诗句“落花有情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跟老天打交道，没有十足的缘分和诚意，那就是自作多情；他是村里唯一有传家宝的人，那两本古书是婚丧娶嫁，拆房建房，埋井搬家等择日的有力依据，他的人气自然旺，人缘自然好，村人们都比较尊敬他。自古有收获也有付出，人们说那两本书有点儿邪门儿，看书用书的人就会断子绝孙，。看来啊，是药三分毒，是宝三分邪！
小平死了，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不知何时天降飞雪，视野中一片银装素裹！
他去世的第五天夜里，前来送灯的人是来源村这些年来人数做多的一次。九龙父亲腿脚不灵活，天寒地冻的，好多地方都结了冰，所以他叫九龙替他给小平送灯。九龙一进大门就有披麻带孝的人给了他一包烟。他在旺火旁找了个位子坐下烤火，顺便等喇叭唢呐队吹完了《哭五更》后，跟前来送灯的村人一起去大矿井叫魂。九龙正坐着，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正是大刚。大刚趴在九龙耳朵上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大概十来分钟了，你刚过来吗？”宇飞扯着嗓子说道。
大刚点了点头。
九龙挪出巴掌大块凳面儿，大刚半个屁股坐在上面，两人肩靠肩，对视了一会儿，好像有好多话要说，九龙趴在大刚耳边说道：“等回来后一起找个地方聊聊天！”
大刚使劲儿点点头。
这时，身边有几个人大声聊着天。
“活的好好的，说没就没了，人活着也太没劲儿了，后天就进了黄土了！”少了几颗门牙的宝太老子说道。
“一直以来就这样！小平活着的时候也没亏了自己，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的，总比拿腰带勒住脖子苦累了一辈子的人死得值些！”戴鸭舌帽的老黄说着朝空荡荡的灵堂看看，又接着说道，“没有什么哭的人，就算有也是干号，也好，没给活着的人麻烦，也算是死得心安理得！”
“也是一笔损失，他的那两本古书肯定还在，但是会用的人就怕没了！”戴着棉手套的二关爷说道。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宝太老子开玩笑说道：“我死了肯定没人哭我的，小的不懂事儿，估计拿着丧棒笑嘻嘻地敲我的棺材呢！大的太懂事儿，学会了顺其自然，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只等黑夜里躲在黑灯瞎火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跪在我的棺材前是哭不出来的！”
“生老病死也就算了，只是小平死得有点儿稀里糊涂。”老黄叹息道。
“砖头砸不死人却吓死了人，怪小平自己胆儿小呢，还是怪那个放砖头的人呢，还……还是怪那个做砖头的人呢？”二关爷笑说道。
“哪个都不怪，怪那个一心想着省钱的人！”裹着件黑妮子外套的朝伙的大儿子气愤地说道。
“有人下来拍照片时，是要拆了建新房的，不盖新的，也该换换门窗，重新翻新一下屋顶，结果就在屋顶那个洞上放了块儿砖头，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留着那个洞，通风好，空气就好！”老黄开玩笑说道。
“低声点儿，他们也来了。”宝太老子拍了拍老黄说道。
“这么些年了也该习惯了。地窖代替大水井，塑料纸就是砖墙，几块石头一棵树就是一座庙。受害受气的人多了，像我们这样的村子多了！”朝伙的大儿子故意大声说道。
正聊着，喇叭唢呐声停了，人们哄哄地站起来，九龙和大刚也起身，混在人群里出了院门，朝打大矿井走去。敲敲打打、吹吹拉拉地闹腾了一会儿。人们都回来了。回来后，大刚到小卖部称了半斤花生米，买了两个袋装的猪蹄和两口杯老白干酒。和九龙一起慢慢悠悠来到村外附近的看井房，房里乱放着些板砖和木板，他们随便整理了一下，便成了一个小桌子和两个小凳子。放好吃的喝的。一起到不远处一个打谷场上抱了半捆树枝和半捆玉米杆，就在看＃房里生起篝火。
“九龙，当我跟你说宇飞和彩子结婚的事儿时，你第一感觉是什么？”大刚问道。
“没什么！”九龙敷衍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肚子里的那几根花花肠子，你也是喜欢彩子的，只是跟我一样，薄脸皮厚嘴唇，不敢说不敢做。结果就是被别人轻轻松松地夺走了，我们太没出息了！”大刚叹息道。
“你说对了。我们没出息，但是我对彩子的迷恋远远不如你，我敢肯定！”九龙说道。
“我可以为她去死！”大刚看着篝火坚定地说道。
“你喜欢的是他的全部，而我喜欢的只是她的很少的一部分，所以我不能为了喜欢一道。
“好你个大学生，原来也有禽兽一样的心！啰嗦了这么多，不就是一句话嘛，你看上的是她的下半身，而我看上的是她的全部，甚至是她穿过的袜子！”大刚笑道。
“其实，当你跟我说完他们结婚的事后，我的第一感觉是恨，恨彩子，更恨宇飞。那晚我抽了一包烟，爬在桌子上戴着耳机就睡着了！之后半个来月，大脑就像一幅画儿一样，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没有了情绪，好事乐不起，烦事恼不了！”九龙苦笑道。
“看来，你也伤的不轻，不过，我比你伤的更深，说实话，我恨不得把大脑掏出去，要不是放不下我妈，我真没打算活着！”
大刚说着眼睛就湿润了，可知他当时流了多少泪。凡是不论过多久只要提出来就流泪的事儿，那都是终生最大的感动之一，这种感动，一个人的一生中或许不止一次，但是次次有着**的精彩，也只有这些感动，才不会被时间淡化！
“幸好你没做傻事，我就不知道彩子到底什么地方把你迷得死去活来的，若是因为她有一张好看的皮囊，那天下多的是，而且再好看的皮囊也会被看腻的，天天吃燕窝鱼翅也就一个味儿，至于她的人格魅力，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九龙说道。
“我自己也说不清，就是无法抗拒，心甘情愿。记得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中午放学时下起瓢泼大雨，别的同学都是盯着书包往家里跑，彩子的书包是新买的，她不舍得被雨淋湿，就坐在教室里呆呆地看着窗外，我就连书包都没有顶，脚下像踩了风似的，跑回家拿了伞又返回学校，她还在那里，我高兴地把伞递给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看着她撑着伞高高兴兴地走在大雨中，我浑身湿透了都不知道。那时候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但就是喜欢她，应该是小时候纯真的喜欢注定了今天无法自拔的迷恋！”大刚自嘲道。
“可惜只是一厢情愿，她不在乎你的付出和真爱。这些年来，你对彩子本人的关心并不多，但是对她家人的帮助还是蛮多的，一年四季都会抽空儿帮他们干活儿， 地里的、家里的，像个忠实的仆人一样，她妈倒是蛮喜欢你的，但是她爸和她都是被钱迷惑的冷血动物，视你的付出为理所当然，毫不理情，所以你现在受到的伤会如此深！”九龙叹息道。
“我对她死心了，一切终止了！”大刚含着泪说道。
“就白白付出了吗？”九龙问道。
“老天会给我应得的回报的。”大刚说道。
“你错了，没有价值的付出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反而失去很多。”九龙说道。
“是你错了，种豆无须得豆，不是种豆的人都是希望得豆！”大刚说道。
九龙的酒喝了一半，而大刚的已经见底了，大刚站起身要去买，九龙争着要去买，大刚说道：“你还是学生，花的钱都是爸妈的，我已经自己赚钱了，等你赚钱了，别忘了我就行了！”
九龙坐在那里等着，不到一支烟工夫，大刚回来了，买了两杯老白干和一包火腿肠，一进屋就说道：“权仁叔睡了，我硬是把他叫起来买的。”
“又买了这么多酒，我有一口杯儿就够了！”九龙说道。
“我喝两个半，你和一个半，就当陪我，那句诗是怎么说的，劝君更尽…更尽……”
“劝君更尽一杯酒，南出涞源无故人！”九龙接话道。
“好诗，无故人就是没朋友，没朋友真孤单，我怕这种日子，就像伤员听到炮声一样，也像道。
“我们兄弟俩仰慕桃园义重而敢效其风；我们兄弟俩追维管鲍情深而欲同其志，要不今天就做个拜把兄弟怎么样？”九龙拍拍大刚的肩膀说道。
“难道你忘了我们已经做过拜把兄弟了吗？”大刚斜看着九龙说道。
九龙忽然想起十几年前，他和宇飞、大刚在梨树下烧香摆梨，井水代酒，针刺手指，滴血誓盟的情景。十几年过去了，那股豪情早已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虽是孩童时的玩笑，却被大刚铭刻在心，佩服！佩服！九龙不禁眼睛湿润，意味深长地说道：“答案就在这里，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还能一直跟宇飞一如既往，原来如此，友情不等于爱情，是我的心胸过于狭窄了，他的婚礼我没去，这是我欠他的！”
“不晚，你也用不着太过自责，现在回头还不晚，宇飞以前也跟我聊起过，他想请你参加他的婚礼，但不知道你会不会来，另外，你跟彩子不对头，所以他纠结了很久，决定还是不叫你了！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会找宇飞跟他当面道歉的，所以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我去跟他说。”大刚说道。
“大刚，犯了错主动道歉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儿，恰恰相反是君子所为。宇飞那边好说，只是彩子那边……我对彩子不是嘴巴上恨，而是从心里面恨！”九龙说道。
“那么多年的友情就被几句话一笔勾销，也太不值了！看来，我们都还只是孩子啊！”大刚说道。
“我们是成人的身躯孩子的心态，孩子的语言成人的行为。那份儿恨沉淀了半年，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化解的，好比一碗水无法使一碗苦药变甜，而需要的是一碗浓浓的完全饱和的糖水，正所谓感动超过伤痛才会无痛！”九龙说道。
“九龙，尽管你远在千里，但故人就在身边！”大刚意味深长地说道。
篝火越烧越旺，烧得树枝噼里啪啦作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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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乡，寒风凛冽，刺骨透心，九龙记忆中从没这么冷过，老人们常念叨“天变色时降祸福”，莫非真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突然听说，村里的小平死了！
小平，就是那个捧着两本古书转给人择吉日的且略懂分水的小老头，他跟大关爷一样，一辈子没有老伴儿，不同的是他的亲戚比大关爷的亲戚要好些，逢节过年都会叫他去吃顿丰盛的饭菜，有时候也会给他送几件替下的衣服，而且亲戚们会轮流帮他料理那几亩地，他就用不着操心春种夏锄和秋收冬养之事。另外，他把自己的三间土平屋和院落整理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好比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样，不像大关爷那样，衣服上汗水印儿就像画地图一样，不论什么时候，身上都有股刺鼻的味道；小平见的多玩的广，不像大关爷那样地里的活儿忙完后就闷在家里。看看黑白电视或打打盹儿，少出门没爱好，而小平喜欢下象棋、打扑克。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凑，人们不但不排斥他，反而喜欢跟他玩儿，喜欢他下象棋时生气的模样，喜欢他打扑克时捧牌的姿势，玩了这么多年，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逢赌必输”。不过他乐在其中。他特别喜欢玩彩票，应该是沉迷于其中，是村里出了名儿的。每期开奖都会买的，而且坚持时间最长，有三年了，为了买彩票。他把烟戒了。如果有人给他散烟，他才会抽。他选号的方式跟村里其他人不一样，他自己削了四十九根一样的杨木条子，十六根儿端头涂着红墨水，三十三根儿端头涂着蓝墨水，分别插在两个同样的废旧油漆桶里，选号时不停地摇晃，就像抽签一样。可惜的是他把心交给了老天。老天却不理他，好比一句很艳的诗句“落花有情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跟老天打交道，没有十足的缘分和诚意，那就是自作多情；他是村里唯一有传家宝的人，那两本古书是婚丧娶嫁，拆房建房，埋井搬家等择日的有力依据，他的人气自然旺，人缘自然好，村人们都比较尊敬他。自古有收获也有付出，人们说那两本书有点儿邪门儿，看书用书的人就会断子绝孙，。看来啊，是药三分毒，是宝三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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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来分钟了，你刚过来吗？”宇飞扯着嗓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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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当我跟你说宇飞和彩子结婚的事儿时，你第一感觉是什么？”大刚问道。
“没什么！”九龙敷衍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肚子里的那几根花花肠子，你也是喜欢彩子的，只是跟我一样，薄脸皮厚嘴唇，不敢说不敢做。结果就是被别人轻轻松松地夺走了，我们太没出息了！”大刚叹息道。
“你说对了。我们没出息，但是我对彩子的迷恋远远不如你，我敢肯定！”九龙说道。
“我可以为她去死！”大刚看着篝火坚定地说道。
“你喜欢的是他的全部，而我喜欢的只是她的很少的一部分，所以我不能为了喜欢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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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她死心了，一切终止了！”大刚含着泪说道。
“就白白付出了吗？”九龙问道。
“老天会给我应得的回报的。”大刚说道。
“你错了，没有价值的付出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反而失去很多。”九龙说道。
“是你错了，种豆无须得豆，不是种豆的人都是希望得豆！”大刚说道。
九龙的酒喝了一半，而大刚的已经见底了，大刚站起身要去买，九龙争着要去买，大刚说道：“你还是学生，花的钱都是爸妈的，我已经自己赚钱了，等你赚钱了，别忘了我就行了！”
九龙坐在那里等着，不到一支烟工夫，大刚回来了，买了两杯老白干和一包火腿肠，一进屋就说道：“权仁叔睡了，我硬是把他叫起来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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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忽然想起十几年前，他和宇飞、大刚在梨树下烧香摆梨，井水代酒，针刺手指，滴血誓盟的情景。十几年过去了，那股豪情早已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虽是孩童时的玩笑，却被大刚铭刻在心，佩服！佩服！九龙不禁眼睛湿润，意味深长地说道：“答案就在这里，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还能一直跟宇飞一如既往，原来如此，友情不等于爱情，是我的心胸过于狭窄了，他的婚礼我没去，这是我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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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刚，犯了错主动道歉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儿，恰恰相反是君子所为。宇飞那边好说，只是彩子那边……我对彩子不是嘴巴上恨，而是从心里面恨！”九龙说道。
“那么多年的友情就被几句话一笔勾销，也太不值了！看来，我们都还只是孩子啊！”大刚说道。
“我们是成人的身躯孩子的心态，孩子的语言成人的行为。那份儿恨沉淀了半年，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化解的，好比一碗水无法使一碗苦药变甜，而需要的是一碗浓浓的完全饱和的糖水，正所谓感动超过伤痛才会无痛！”九龙说道。
“九龙，尽管你远在千里，但故人就在身边！”大刚意味深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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