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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游览美景忘忧愁(5)

    裴芹一路走,一路想:此次携儿子出游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儿子玩得尽兴么。这是欠儿子的一个母爱,来日无多,也许是最后一次陪同儿子游玩啊,怎能图自己的爱好而忘了儿子呢!好在相邻的就是游乐区,几步路便到了。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排队买票进园哩。标明的价码是200元,儿童半价100元。裴芹举目一望,心里咯咚一响,吓的直伸舌。哦哟,我的妈呀,天价啊,对她来说不啻一个天文数字!苑门八字开,有兴无钱莫进来。这是富人的乐园,穷人的悲哀。君不见门前的人潮,大半眼神怅然的,无奈的,悻悻的;干着急,白瞪眼,瞎起哄。裴芹犹豫了,进退维谷。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拿300元进去玩一趟,比从身上割块肉痛啊!岂止是割肉,无异于剜心嘛!到底何等稀奇古怪的玩艺儿,如此金贵,与抢钱无二呵!不进去,不看,不玩,会掉肉,会死么?然而,此行目的何在?意在留给儿子一个美好的回忆,一个与母亲同游的刻骨铭心的记忆。为儿子命可舍,何论300元。可是,这300元也是留给儿子的活命钱啦!机灵的小石岩也看见了牌价,又见母亲阴沉笼罩的愁云,紧锁不解的眉梢,便喊道:“妈妈,买不到票,回家吧,我有好多作业哩!”裴芹听了儿子这么一喊,心里格外的凄惨,再次明白了,自己愁眉不展,落在了儿子心里是抹不去的阴影,以致“呵呵”的不置可否,言不由衷地说:“排队,排队。”说话间,残酷的现实来临了,排到了窗口,进或退,必须抉择了。何妨让儿子独自进去,自己外面等候。可是,反抗的声音马上从心底冒出:那不失了陪子同游的鲜明的目的性了么?后面人已经催促了,不允许再踌蹰,一横心,一咬牙,买了两张。当手拿门票之际,她眼前一黑,昏天黑地,火星迸发,周身瘫软,歪歪斜斜,将倒未倒,因强力克制,才把握了步态,稍定,转身把儿童票塞给儿子说:“总算买到了,进吧!”

    小石岩拿了票,左看右瞧,欢天喜地的跟了进去。说起小城的游乐园,那是现代高科技的结晶,不名迪斯尼的迪斯尼。一位刚从美国回来的“海归”说:“美国的迪斯尼有的,这里都有;这里有的,美国没有。”所以,每逢节日,不独本省游客云集,外省不远千里赶来的,无不为了一睹小城乐园的庐山真面,这才导致了如潮的人流。裴芹母子依着人流,先来到“魔幻世界”,一座密封的圆顶大屋,犹如蒙古包,惟有一道门进出,迎面的牌子上醒目地写着:“心脏病、高血压、眩晕症、体弱老人不宜,儿童不宜;小学生无家长带领不得入内。”一见这条规定,顿时吓退了不少游客,酿就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惶惶不安的往里走。裴芹问:“敢么?”小石岩果断地回道:“敢!”正合裴芹培养儿子勇气的心意,心想初生牛不怕虎呵,便笑道:“我们家的小男子汉,进吧!”怀揣着渴望,小石岩牵了母亲的手,进了去。

    半小时后,大有逃脱死神之手、余悸未消而又亢奋异常、喋喋不休的人流流了出来。裴芹母子夹在其间,也似历险而回的勇士。小石岩一直赞不绝口:“哇噻,我们游了五大洲四大洋,上了天,到了太空耶,好神奇啊!妈妈,眼见马上撞大山了,躲不掉的,眼一眨就粉身碎骨,你怕么?”裴芹说:“不怕!明知是虚幻的假象,怕什么呢!”小石岩说:“妈妈,身临其境,心里全觉着是真的,看不出来假呀,哪有假呵!”裴芹问:“那你怕了?”小石岩说:“正惊奇着哩。突然转进大山谷,突然到了太平洋,突然钻进了乌云,又突然没入漆黑的宇宙,来不及怕,就亮了。”

    这么说着,来到了过山车前。过山车忽天忽地、没日没夜的极险气势,吓退的游客不知多少。他们惶悚的眼神,胆怯的面色,只有望而怯步的份了,罕见年过五旬的玩家。登车者全是青年勇敢者的笑脸,敢拿生命作赌注的冒险家。见小石岩跃跃欲试的样子,裴芹问:“想么?”小石岩回道:“想!”裴芹说:“想好哦,上去就下不来喔。你不听他们清唏鬼叫的,吓破胆了么?”小石岩说:“才不哩。他们不是怕,是疯,乐着喃。妈妈,我也想疯一把。”裴芹赞道:“想疯,我陪你。”

    待飞驰而来的过山车停了站,下了人,裴芹携儿子上了车,并肩坐进了第一排,束了腰带,静等发车。司旗员一声“预备”喊,右手三角旗一压,左手电纽一按,呼啦一响,过山车砉的冲险而去,风驰电掣。疾行比箭、奔驰如飞的过山车带着呼啸,在狭窄的山道上摇晃着身躯,一忽儿直插云天,一忽儿直栽深渊,上天下地,只在瞬息之间,宛若百灵鸟的上下翻飞,又似翻转的飞机的空中表演。掀起的过山风,刀一般的割着面颊,逼迫双目紧闭,至多只能眯缝了眼。裴芹的秀发被狂风向后拉直了,仿佛一面旗帜的飘荡,涨红的娇容恰似一朵冬天里绽放的红玫瑰,不畏严冬,反而敢于凌风驭寒。她不管,极力睁大眼睛,昂首向前看,要看清前途的一景一物,一坑一陷,把刚才的割肉之痛全抛诸了脑后,也把数月来的忧愁悲伤抛诸九霄云外。小石岩同其他乘客一样,也放声呐喊,疯狂吼叫:“喔哦——喔哦——!快,下劲,再快,驾——!”

    听见儿子忘情的呼叫,裴芹这么些日子以来,头一遭显现了幸福的微笑。终于,过山车减了速,继而有气无力地靠了站。母子俩下了车,裴芹一把抱了小石岩说:“儿子,你真勇敢,妈妈放心了!”说了这句,泪水不期而然地涌出了眼眶。小石岩轻轻地替母亲擦着眼泪问:“妈妈,你怎么哭呀?”裴芹说:“妈妈是太高兴了!”

    从“魔幻世界”出来,大部队的人流便分流了,各自寻找游乐项目玩耍。

    玩罢过山车,母子俩顺着指示牌的指示方向,一路游玩过去,无高不登,无险不履,无关不闯。裴芹的活力被激活了,忘了烦恼,忘了忧,忧心忡忡是过去时,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她好象回到了大学时代,倘佯排球、网球或兰球的体育场上,尽兴地享受课外活动的乐趣。步履轻松了,行动敏捷了,甚至暗自感慨:不是我带给儿子快乐,是儿子给了我慰藉,因为儿子才觉得人间真好!母子俩乐此不疲,每一游点的项目都得尝试一把,玩一回,足足三个多小时,才余兴未了地走出游乐园。

    再向南走,是与之相连的动物区,若大的动物园十里之遥,热带、温带、寒带,中国、外国的动物都有。裴芹想借游动物园的机会,给儿子增长有关动物的知识。而小石岩则说:“妈妈,好大好大的动物园,同学讲一天玩不完。”裴芹问:“去哪里呢,回家?还想玩么,听你的。”小石岩显然不愿意结束难得的一次机会,眼珠子转了几转说:“我们一个同学寻宝,那天在江底找到一块明朝的铜钱,都讲是国宝喂,值钱的很嘞!妈妈,我们也去找好吗?”裴芹一听,双眉顿时微蹙,开朗的面容也阴了下来,若有所思。小石岩问:“妈妈,你怎么啦?”裴芹转而一笑,口气温和地说:“儿子,你财迷心窃了吧,想发财想昏了头了!听着,宝不是捡的,捡到的东西,再金贵,也不是宝,是垃圾,捡的宝不是宝。靠捡宝发财,无异于守株待兔,对么?靠努力,靠奋斗,获得的才是宝。什么是宝?天地间人为贵,人是宝,宝中之宝。对人而言,诚实,真挚,正直,正派,品行好,是宝;远大志向,美好理想,怀揣为国为民的凌云志,是宝;勤勉,努力,奋斗,不怕苦,不怕死,不畏艰难困苦,是宝!懂吗?”小石岩领会了母亲的教诲,直点头:“我懂了,妈妈。靠自己奋斗获得的,垃圾也是宝,不劳而获的,宝也是垃圾!妈妈,我记性好,你放心,记住了!”

    属于早慧儿童类型的小石岩,不仅立即理解了母亲话中之话、言中之言的深刻内涵,而且提炼为自己理解的内核,因此裴芹格外的欣慰,笑道:“那好吧,我们去江边,记住哦,不是寻宝,有宝也不寻,见宝也不捡!”小石岩应了声“哎”,拉了母亲的手,从防洪墙自动启合的门闸门穿了过去,顺着台阶,小跑步的往下冲。小石岩一边奔跑,一边数着石阶,冲到江边沙滩,大叫:“哇噻,88级!”江边站满了观景的游客。

    适逢长江枯水期,枯到了江底,百年不遇。清水江也枯到了底,形似一条水沟,拿根竹杆撑跳,可一跃而过。由清水江冲涮的泥沙,沉积长江中道,形成一个百亩方圆的褐褐沙洲,也是第一次露脸。洲上也是人满为患,名为“寻宝”,实则观赏。花一块钱,渔家的小船便会载你上洲。裴芹母子也坐了小船,上了难得一遇的江底小洲。曾经的滚滚黄红杂揉的混浊的江水,而今碧澄如练,清澈现底,真乃“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了。正合了李白曾吟咏的新安江:“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裴芹见如此清澈的江水,爱清洁的她,禁不住蹲下身子,玉手掬水,如捧碧玉。小石岩则伸手入水摸鹅卵石,搅得涟漪泛起。那情景,好一幅母子怡情悦性的戏水图!

    (20141012王圣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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