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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深庭雀门候伊归(二十一)(补更)

    “我是河道总督潘季。〖微书网 www.103shu.com〗”他自我介绍,亲自给文姜斟了一杯茶。

    潘季是个十分俊朗的公子,一袭蓝袍衬得眉目愈发俊美逼人,可惜身居高位却干着吸取民脂民膏的肮脏事。

    他做便做了,偏偏还装出一幅毫不知情的模样。

    文姜看潘季一眼,也不跟他可套,接过茶水便喝了,开门见山道:“不知总督大人请我过来,有何要事。”

    潘季搁了杯盏,抬眸望着前方,好半响才低声道:“衡蝶,她如今怎样了?”

    这声音竟有些神伤,文姜一怔,看向潘季,只见他面上有一些哀伤,又好像只是对命运的无情产生了一些无奈。

    文姜心上一凛,只怕潘季和衡蝶有些渊源,且纠葛深缠。

    若他和衡蝶相识已久,那么今日绑她来的那位黑衣人的毒忽然被解也有了可通之处,但她下毒针时辰如今之久,又怎会好得这般快。

    潘季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径自答道:“听说公主和容相秘密出来,潘某惶恐,暗中派人尾随,又恰好知道公主曾跟过衡蝶学习毒针,便让下属们演了一出戏。”他停了一下,盯着文姜道:“公主果不负潘某期望,真的将皇上引了出来,听说你们昨日合作杀了我将近十人,这笔债公主说我是要找皇上讨还是公主讨,还是容公要呢?”

    果是如此。

    文姜轻笑:“总督大人既将文姜绑来,又怎会放过此番能向我们三人相讨的良机。”

    潘季失笑,不答她,再次问道:“衡蝶她好么?”

    潘季再次相问定了文姜的怀疑,他们果真有不浅的渊源。

    事关衡蝶,她不想隐瞒,也想探出他们的关系,便将她知道的衡蝶近况说了。

    潘季听罢,摇头笑了几声,笑意里尽是沧桑。

    文姜心头一动,有些哀戚。

    衡蝶的事情她听容公提到一些,大抵是年少时曾对一少年动心,拼尽全力讨好,连用毒使暗器也是为了护卫少年所学,却不知她妹妹与少年互相倾心。她只当两人欺瞒自己,在两人中狠狠捣乱了一番,使小伎俩逼迫少年和妹妹分开,但少年与妹妹见她捣乱,相互喜欢的心越发深了。

    而她还小,不懂怎样去爱一个人,一颗心全数奉上却被狠狠摔碎,终是在辗转难眠间死了心。但她失了妹妹又失了少年,心中郁结难平,发誓再不爱人,性子也一变再变,曾有几次还一度想要寻死。妹妹虽喜欢少年,但仍念着姐妹之情,见她伤情难受,忍痛割让了少年,为彻底成全少年与她,从崖上跳了下去。

    少年恨她杀死自己妹妹,再不搭理她,而她亦是厌恶自己怨毒的心思,离了少年再不相见。昔日旧友落到两看相厌,谁心里都不好受,这事便彻底成了他们命里的劫,躲不过,跨不出。

    过了数年,才知妹妹跳崖也不是全数因为衡蝶,她得肺病,不想被少年窥见病弱地模样,才一气之下跳了崖。

    彼时,衡蝶已心思成熟,少年亦是被世事锻造得沉稳,皆对前尘往事看得淡了,而他们先前没有旖念时又是最好的朋友,加上师从一人,感情极为深厚。虽妹妹跳崖一事是两人之间的阻碍,但毕竟妹妹已逝,如今知晓过去又曾亲密无间的也只有对方,便想打破尴尬回到往日互为好友时,可偏偏两人都是固执的人,谁都不肯松口,容公从中调和了数次才有了一些缓解,但仍旧停留在不温不火的状态。

    没想到容公口中的少年说的便是眼前的河道总督潘季。

    “容公没与你说过么?”潘季看文姜此时才有些打量和同情的神色落在自己脸上,淡淡问道。

    “未曾告之那人是谁。”文姜垂眸,黯然劝道:“衡师父大抵是放不下面子,总督大人是男子,何不妨大度一些,自行放低。只怕衡师父到如今还惦念着总督大人,文姜与她相识以来,还未曾听说她中意旁的男子。”

    潘季听着,低叹一声,“只怕是没这个机会了,潘某未想活着回到都城。”

    文姜一凛,惊慌看他。

    他莫不是想要自行寻死?若是一心寻死,官场上的事情难免会没了兴致,而他底下人借着他是总督的名头狠狠捞钱倒是极有可能的。

    倒不是文姜替他开脱,而是她信衡蝶,衡蝶看上的人决不会错,而潘季既是容公口中的少年,定与容公也有些交情,容公不会结交贪财陷害百姓朝廷于不义的人。

    “兴许公主不信,我原本就不曾想要害你,你是衡蝶的徒弟,我不会再让她怨我,但有些事做便是做了,我也不会抵赖或寻人顶罪。”潘季缓缓笑了,又道:“人生在世,无非是钱权两样,我两样都有,拼命挥霍着钱财,却觉得活着也就这般,实在无趣的很。借着公主的手正好让容公裁了我,也免他一直替我忧心。”

    “这待我不公,你若想要寻死,自行解决便是,为何要拖累黄河百姓,又为何偏偏借我手。”文姜愤愤不平,冷哼一声,嘲弄道:“原以为衡师父不会看错人,看来她不曾与你在一起倒是正确的。”

    潘季打断文姜的话,一改温和,道:“激将法对我已经无用了,公主莫要劝我,我邀你前来,是想让你看清一件事。”

    文姜抿抿唇,看他一眼,眸中怜悯流动。

    能担河道总督定是能人,实在是可惜。

    潘季招过那名黑衣人,对他耳语了几句,黑衣人便撤了下去,连带侍候的仆人一并带走了,厅中便只剩下文姜和潘季两人。

    “官场阴暗,不是想退就能退,我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是早便料到的,公主不必惋惜。”

    有些事一旦跨入,想退出已是万难,官场阴暗,关系错综复杂,牵扯众人利益,但凡碍着旁人利益,就算你们先前是好友都有可能一举推翻,将你拉入地狱。

    官场利为上,也只有利字方能牵动数人合谋贪污。

    这个道理文姜懂,可她仍旧是觉得可惜,便正了正身子,凝着潘季,一字一字道:“你若交出贪污的钱财,我可保你不死。”

    想必容公也是这个意思,百姓流离,是因钱财被贪,没有及时修筑堤坝,若是潘季能及时醒悟,将钱财拿出来,帮着治理黄河水患,加上容公在旁劝说,兴许能将功折罪,将死罪免去。

    潘季未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文姜一眼,将袖中备好的一封信快速塞到文姜手中,然后摁下桌角内侧的一个开关。

    不待文姜反应,便连人带椅翻了下去,而她消失的原地又升起一个一模一样的座椅,毫无痕迹。

    潘季笑笑,朝缓步走来的容公行了一礼,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容相请坐。”

    容公一掀衣摆,缓缓落座,直接开口:“潘季,交出文姜,保你不死。”

    “衡雀死后,我便对生没了挂念,这几年,眼见是我有错在先,却无法拉下面子与衡蝶和好,心中甚是愧疚。得容公提拔才一路坐上高位,可越是走的高,看得远,越觉得勾心斗角实在累极,潘季感激容公知遇之恩,到如今已是悔不当初。”

    潘季说着骤然起身,掀袍便跪了下去。

    容公也不阻拦,淡淡看着,搭在扶手的手紧握成拳,当真恨铁不成钢。

    “潘季自知有罪,已将请罪书写好递交给了皇上,只求在我死后,容相能念着旧情帮我与衡雀合葬,这些年她一人受尽了孤苦。”

    “你若死了,衡蝶又怎会独活,你害了她妹妹,莫不是连她的命也一并要拿走?”容公冷冷出声,讥诮不掩。

    “衡蝶有容公和文姜照料,不会寻死,她已不是那个年少不谙世事的姑娘。”

    容公冷哼,嘲弄瞥他一眼,“你倒是会打算,自己走了干净,这烂摊子都丢给我,我不会帮你善后,你好自为之。”

    容公起身便走,潘季也不犹疑,快速跟着起来,阴冷笑道:“不帮也得帮,文姜在我手上,若是她损了伤了,不说皇上要问罪,恐怕衡蝶也不会轻易罢休。”

    容公一怔,顿住步子,声音冷了数分,“你威胁我?”

    潘季神色迅速黯淡下去,低声道:“我与你相识多年,只求你一件事,如今此番作为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叹了叹,落在容公坐过的椅上,道:“文姜比我重要的多不是么?”

    容公负手立着,默然不语。

    “我是一心寻死,可她还未复国,仍想活着,好好活着,你若圆我心愿,我便将她藏身之地告诉你,你若不圆,也好跟她一同走了,我安排已久,便是皇上将燕国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到她。”

    容公目光乍狠,冷冽逼人,紧声道:“你若伤她一分,我便要你十分偿还。”

    “她在我手上,我说了算。放我与衡雀合葬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又何不允我,还是说你仍念着私仇,巴不得我将文姜杀了。她要死了,你多年的心结不也解了么?”

    潘季拍了拍容公的肩头,将他失神的模样收入眼底,续道:“放心,她听不见我们讲话,我将她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容公绷着身子,森冷的盯着潘季,目光要逼出火来。

    潘季一脸平静,一针见血道:“你本不是她的良人,如今竟然巴不得她死,可怜她昨日苦苦等你,连脚也受伤了,若叫她知道你本是有意离开,刻意让皇上来救,不知要怎样伤心。”

    “我与你联合演了一场戏,你欠我一个人情,该还了。”

    容公心头大怒,面上却缓缓恢复了从容,如释重负道:“也罢,她若是死了,我也算是全了此生心愿。皇上就在外头等着,你自己出去见他罢,文姜何去何留你自行决定,她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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