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大恩大德
那人伏在地上，迟疑道：
“我……”
似乎有重大隐情，难以启齿的样子。〖就来读 www.9laidu.org〗连紫应将眉一竖，冷道：
“怎么，说不得的理由？”
“我……我只怕说出来二位好汉不相信。旧年年头起，我娘子得了病，长治不愈，家里值钱的都拿去变卖了，眼见着小儿嗷嗷待哺，家中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我别无他法，便到邻近的村子偷些鸡鸭，拿些无关紧要的物件，卖了作汤药费。我本来堂堂七尺男儿，不该做这样的丑事。可眼睁睁看着娘子受苦，我实在不忍心……不过，好汉，我虽然偷盗，钱财却只取部分，也不会选家中有急重事情的人家。我，我只是想为娘子多续几日性命，让我们相守的时日，能多一刻，此生无憾，求求好汉饶我一次吧……”
他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一个大男人走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坏到透顶，那他说的便是实情。看他样子，只怕是极尽省俭，自己舍不得吃穿，只为了娘子和家人能过活下去。连紫应看不下去，缩回身子靠在墙上按捺心酸，蹙眉道：
“你小声些，怕别人惊动不了么……”
好在各家各户离得不近，又是夜深，人各熟睡，似乎都没有被这边的动静惊醒。此时此刻，她忽然不想别人知道这人的事情。
“若真如你所言，这家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人家，你为何还要来偷？”
轩辕昊在窗外继续审问。
那人脸上现出一片惭色，嚅嚅道：
“我……惭愧，我以前来时并没有见过你们，今日傍晚却见你们出现在这里，料想你们定是路过借宿的。你们白天赶路疲累，晚上定会睡得香甜些，心想借些你们的盘缠……”
到此，羞惭得说不下去。
“你这样想，便大错了。”
轩辕昊接口道，“你不想想，赶路的人若少了盘缠，若是急事，不是叫你误了。暂且不说这点，就你自身而言，你若在偷盗的时候惊醒了人，人家与你争执起来，你若失手，被擒了，更重些，一时错手伤了人，害了人命，又抑或别人将你的性命害了。不管是哪个结果，你的娘子都要失了最后的依靠，你自想想，这样值得什么？”
轩辕昊一番话说得那人目瞪口呆。他无力地瘫软在旁，喃喃说道：
“说得正是，说得正是！我怎么没有想过这些，怎么没有想过……”
在这个女人地位如此低下的年代，这人对妻子情深义重，倒是少有。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将她赶回娘家，又或者任其自生自灭了吧。
连紫应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又完全软掉了，哪里还有要惩罚他的决心。想了想，到包袱里去翻出当掉衣服买东西后剩下的几枚铜钱，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道：
“你起来，到这里来。”
那人怔了怔，依言起身靠近窗子。
“伸出手。”
她又吩咐，清清冷冷的声音让人难以违抗。那人不敢忤逆，将手伸了出来。
她将铜钱拍在他的手里，冷冷道：
“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是不是没有找对大夫？不如换个大夫瞧瞧。”
那人一下子愣住，看着手里的铜钱，更被她与目前情形完全不搭调的话语弄昏了头。
她见状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眼睛一瞪道：
“干什么，嫌少啊，我全副身家都在这里了！”
那个人被她的目光吓退，急忙缩起脑袋：
“不不，好汉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轩辕昊在一侧抱起了手，饶富兴味地看着这一幕。连紫应不理会他，又向那个问道：
“听你说话文刍刍的，你应该读过些书吧？”
那人顿时又羞愧地低下头：
“是，小人还参加过乡试，只可惜中途突生大病，以致不能完成考试……”
“真是的，只怕是读书读坏脑子了吧你！”
连紫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若让你娘子知道，你一个读书人，为了她竟然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只怕她死都不肯瞑目。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啪”地一声关了窗子，不再理会他们。
窗外沉静了片刻，只听见那人呆呆说道：
“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娘子……”
随后又传来“扑通”的跪地磕头声，
“多谢好汉教诲，两位的恩情，小人不知怎样回报了……”
“行了，快起来吧，你若真心改过，才是你自己的恩情。”
轩辕昊出声道。那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若再不醒悟，此生也枉为人了！”
声音中已没有了半分先前的怯懦，坚定得似铁击磐石，铿锵有声。
连紫应在黑暗中满意地扬起了唇角。这时，只听见轩辕昊又说道：
“既然如此，我赠你一样好东西。”
“这颗百灵丹，是半年前我在西域得来的，据说能消百病。你拿去给你娘子服了吧。”
连紫应一怔，有些惊讶地竖起耳朵。这人说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全是实情，他居然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他？
窗外猛传来“扑通”的一响，似是双膝跪地的声音。接着听见那人哽咽着说道：
“多谢……”
“好汉，你不问我姓名，也不问我住处，更全未查实，竟愿意相信我的话？”
“那你也未知我给你的药是不是真药，不是也相信了我？”
连紫应仿佛能从这句话的语气里听出轩辕昊唇角扬起的邪笑。
窗外又沉默了片刻，仿佛两人在进行一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交流。半晌，那人终于有力地开口：
“两位，若我娘子能渡过此劫，我夫妇二人定当用心过活，日后将我偷的东西全数还清，立志助人，向后世永传二位大恩大德。”
太夸张了吧。连紫应唇角微抽，想听听轩辕昊有什么回应。却只听见脚步声起，随后渐行渐远的声音。
连紫应有些意外，脱口问道：
“就这样放他走了？”
“不然呢？你还想怎样？要跟去核实么？”
窗外传来他揶揄般的话语。连紫应扁扁嘴，道：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他一笑，说：
“既然如此，安心歇息去罢。”
她沉默。片刻后，想起什么，迟疑着又道：
“那个……你要不要进来歇息一下？你昨晚没有睡，今晚若也不睡，怎么支撑得住……喔，我睡好了，我到外面看看夜景，等天亮就好……”
她咬着唇十分犹豫说完这些话。然而，话音落了许久，都没有听到窗外传来回音。她蹙眉，咬咬唇道：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依然没有回应。她有些气恼，打开窗子正要瞪他，却见窗外早已空空如也。原来他早就不知去了哪里了。
有些失望地关起窗子，她一跛一跛地回到*上，赌气着重新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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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似乎有重大隐情，难以启齿的样子。〖就来读 www.9laidu.org〗连紫应将眉一竖，冷道：
“怎么，说不得的理由？”
“我……我只怕说出来二位好汉不相信。旧年年头起，我娘子得了病，长治不愈，家里值钱的都拿去变卖了，眼见着小儿嗷嗷待哺，家中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我别无他法，便到邻近的村子偷些鸡鸭，拿些无关紧要的物件，卖了作汤药费。我本来堂堂七尺男儿，不该做这样的丑事。可眼睁睁看着娘子受苦，我实在不忍心……不过，好汉，我虽然偷盗，钱财却只取部分，也不会选家中有急重事情的人家。我，我只是想为娘子多续几日性命，让我们相守的时日，能多一刻，此生无憾，求求好汉饶我一次吧……”
他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一个大男人走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坏到透顶，那他说的便是实情。看他样子，只怕是极尽省俭，自己舍不得吃穿，只为了娘子和家人能过活下去。连紫应看不下去，缩回身子靠在墙上按捺心酸，蹙眉道：
“你小声些，怕别人惊动不了么……”
好在各家各户离得不近，又是夜深，人各熟睡，似乎都没有被这边的动静惊醒。此时此刻，她忽然不想别人知道这人的事情。
“若真如你所言，这家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人家，你为何还要来偷？”
轩辕昊在窗外继续审问。
那人脸上现出一片惭色，嚅嚅道：
“我……惭愧，我以前来时并没有见过你们，今日傍晚却见你们出现在这里，料想你们定是路过借宿的。你们白天赶路疲累，晚上定会睡得香甜些，心想借些你们的盘缠……”
到此，羞惭得说不下去。
“你这样想，便大错了。”
轩辕昊接口道，“你不想想，赶路的人若少了盘缠，若是急事，不是叫你误了。暂且不说这点，就你自身而言，你若在偷盗的时候惊醒了人，人家与你争执起来，你若失手，被擒了，更重些，一时错手伤了人，害了人命，又抑或别人将你的性命害了。不管是哪个结果，你的娘子都要失了最后的依靠，你自想想，这样值得什么？”
轩辕昊一番话说得那人目瞪口呆。他无力地瘫软在旁，喃喃说道：
“说得正是，说得正是！我怎么没有想过这些，怎么没有想过……”
在这个女人地位如此低下的年代，这人对妻子情深义重，倒是少有。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将她赶回娘家，又或者任其自生自灭了吧。
连紫应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又完全软掉了，哪里还有要惩罚他的决心。想了想，到包袱里去翻出当掉衣服买东西后剩下的几枚铜钱，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道：
“你起来，到这里来。”
那人怔了怔，依言起身靠近窗子。
“伸出手。”
她又吩咐，清清冷冷的声音让人难以违抗。那人不敢忤逆，将手伸了出来。
她将铜钱拍在他的手里，冷冷道：
“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是不是没有找对大夫？不如换个大夫瞧瞧。”
那人一下子愣住，看着手里的铜钱，更被她与目前情形完全不搭调的话语弄昏了头。
她见状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眼睛一瞪道：
“干什么，嫌少啊，我全副身家都在这里了！”
那个人被她的目光吓退，急忙缩起脑袋：
“不不，好汉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轩辕昊在一侧抱起了手，饶富兴味地看着这一幕。连紫应不理会他，又向那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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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顿时又羞愧地低下头：
“是，小人还参加过乡试，只可惜中途突生大病，以致不能完成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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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沉静了片刻，只听见那人呆呆说道：
“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娘子……”
随后又传来“扑通”的跪地磕头声，
“多谢好汉教诲，两位的恩情，小人不知怎样回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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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昊出声道。那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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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紫应在黑暗中满意地扬起了唇角。这时，只听见轩辕昊又说道：
“既然如此，我赠你一样好东西。”
“这颗百灵丹，是半年前我在西域得来的，据说能消百病。你拿去给你娘子服了吧。”
连紫应一怔，有些惊讶地竖起耳朵。这人说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全是实情，他居然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他？
窗外猛传来“扑通”的一响，似是双膝跪地的声音。接着听见那人哽咽着说道：
“多谢……”
“好汉，你不问我姓名，也不问我住处，更全未查实，竟愿意相信我的话？”
“那你也未知我给你的药是不是真药，不是也相信了我？”
连紫应仿佛能从这句话的语气里听出轩辕昊唇角扬起的邪笑。
窗外又沉默了片刻，仿佛两人在进行一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交流。半晌，那人终于有力地开口：
“两位，若我娘子能渡过此劫，我夫妇二人定当用心过活，日后将我偷的东西全数还清，立志助人，向后世永传二位大恩大德。”
太夸张了吧。连紫应唇角微抽，想听听轩辕昊有什么回应。却只听见脚步声起，随后渐行渐远的声音。
连紫应有些意外，脱口问道：
“就这样放他走了？”
“不然呢？你还想怎样？要跟去核实么？”
窗外传来他揶揄般的话语。连紫应扁扁嘴，道：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他一笑，说：
“既然如此，安心歇息去罢。”
她沉默。片刻后，想起什么，迟疑着又道：
“那个……你要不要进来歇息一下？你昨晚没有睡，今晚若也不睡，怎么支撑得住……喔，我睡好了，我到外面看看夜景，等天亮就好……”
她咬着唇十分犹豫说完这些话。然而，话音落了许久，都没有听到窗外传来回音。她蹙眉，咬咬唇道：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依然没有回应。她有些气恼，打开窗子正要瞪他，却见窗外早已空空如也。原来他早就不知去了哪里了。
有些失望地关起窗子，她一跛一跛地回到*上，赌气着重新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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