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小说 > 花开两朵

第十四章

    苍茫大海两粒粟相遇的概率是多少?

    以空间的广阔比之实物的微小……结论:约等于零。〖微书网 www.103shu.com〗但世界之大,总有例外!

    花开两朵,天各一方,今生的第一面是生离,今生的第二面是死别——她和她,浮沉在同一海域,越来越近,近到她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一如当年,她们相依相偎,无忧无虑的睡在母亲的肚子里……然后,擦肩而过,一个被人捞起,一个沉入海底,从此阴阳两隔。

    洗漱过后穿着制服衬衫的沈夜,静静地仰躺在沙发上,视线聚焦在贝壳风铃下那帧相片上。

    齐眉的厚刘海,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白色公主裙,站在沙滩前,手里提着个细竹条的编花篮。

    青涩的小脸,甜甜的笑容,这是十岁的陶夭。

    编花篮,用来捡贝壳的吧?

    他从没忘记过那年夏天,却对当时缩在他怀中哭得可怜巴巴的小女孩没什么印象了,不知为什么,看见这照片,当时的场景莫名的鲜活起来。

    “哥哥,我会不会死掉?”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放松。”

    他在发呆,呆了很久。

    手机突然响了,沈夜一激灵坐起身,拿过来接通:“喂?”

    电话里传来瞿让焦灼的声音:“沈夜,陶夭出事了。”

    这是真急上了,不然不会这么正经的喊他名字:“怎么?”

    “有巡防员看见陶夭去救陶远锡,结果和他一起坠海,风浪太大,掉下去就被卷走了,目前正在搜救,但队长说,已经超过最佳抢救时间,今天的天气实在太糟,恐怕……”

    “恐怕?”沈夜的脑子,在这一瞬间是空白的。

    “凶多吉少。”瞿让沉重的吐出这四个字。

    静,静得连呼吸都听不到,许久,终于等到沈夜的回应:“知道了。”没有过多啰嗦,干脆利索的挂断电话。

    目光又转到那帧照片,低喃:“凶多吉少?”

    无意识的拉开角柜抽屉,摸出一包烟,抖了抖,直接用嘴叼出一根,再一通摸,找到打火机,微眯眼点燃,将烟和打火机丢回抽屉。

    吞云吐雾,透过缭绕的轻烟,再看那帧照片,脑子里蓦地跳出那天清晨,睡梦中感觉到异样,他睁开惺忪的眼,竟对上一张纯净的睡颜……

    时至今日,还是搞不清楚,他怎么会抱着她睡,还抱得那么紧。

    随后,也是这样一根接一根抽烟,思考着该怎么处置她。

    “哈——不是还没打捞出尸体么?”按灭烟头,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再伸手,却是抓起电话,拨通:“唐叔。”

    刚打个招呼,就被对方激动的打断:“小夜,这么久都不跟家里联系,首长很想你。”

    沈夜依旧维持着惯有的平淡语调:“嗯,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去。”又说:“唐叔,帮我跟交通部海事局打个招呼,马上调国内最先进的海上搜救队过来。”

    “怎么?”

    “找两个人。”顿了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以“引魂礁”为基准点,方圆十里的海域,布满密密麻麻的搜救艇,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进行拉网式搜救。

    沈夜始终没过来,不过瞿让却一直蹲守在现场。

    瞿让也是后来才知道,现场有两拨人在搜救,陶远锡就是那拨人转交给他们的,据说他们在寻找一对情侣,就在距离陶远锡不远的地方找到,可惜一生一死,因为完成任务,那拨人已经撤离,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已经过去三天,尽管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一时之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瞿让蹲“引魂礁”上抽了小半盒烟之后,才摸出手机拨通排在通讯录最前面的号码:“沈夜,找到陶夭的遗体了。”

    这次比上次等得更久,才等到沈夜的声音:“殡仪馆还是医院?”

    瞿让小心翼翼:“本来是要送殡仪馆的,可陶甯坚持要送医院。”

    话音刚落,沈夜就挂了电话,瞿让攥着手机,有点心神不宁,突然想起陶赫瑄是跆拳道高手,不宁立马变焦灼,一高蹦起来,就往医院赶。

    还是那条走廊,时隔十年,情景再现,可沈夜不再青涩,没有狂奔,事实上,他走得很慢,就像之前陶夭住在这里时那样从容不迫。

    瞿让后一步赶到医院,跑到太平间门口,发现挤满了人,沈夜被双目赤红的陶赫瑄拦住。

    从商后的陶赫瑄,是持重隐忍的,此刻却像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不管不顾,一拳砸在沈夜脸上:“这下你满意了,大伯就算醒过来也是高位截瘫,夭夭也死了,你高兴了,快活了?”

    瞿让知道,沈夜的身手,绝不逊于陶赫瑄,可他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拳。

    沈夜抬手,不甚在意的擦掉嘴角的血迹,竟然笑了:“不当面确认一下,你让我怎么相信里面那个不是你们随便搞来糊弄我的?”

    “沈夜,你他妈还算个人么,夭夭那么爱你,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又要往上冲,被林钧亭死死拖住。

    陶赫瑄扭头对上紧缠着他的林钧亭,目眦欲裂:“你他妈就这么护着那畜生?”他的怒,他的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股脑喷向林钧亭。

    倍受宠爱的林钧亭哪受得住,松了陶赫瑄的腰,俏脸涨红,指着陶赫瑄鼻尖叫嚣:“陶赫瑄,你当自己还是豪门大少呢,看清楚点,你现在就是头丧家犬,搁这逞什么威风!”

    从嫁给陶赫瑄开始,林钧亭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知道陶赫瑄很想要个孩子,她却接连做掉两胎。

    陶赫瑄知道后,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哭过之后,还是心疼她,防范措施做得更到位。

    林钧亭如此对待陶赫瑄,就连林家自己人都看不过眼,说她几句,她就情绪激动的诘难他们:“我已经嫁进陶家了,你们还打算让我给他们陶家生儿育女!你们怎么都这么自私,我为你们牺牲了这么多,而你们却没一个为我的幸福着想……”

    她的“幸福”就是沈夜,可沈夜却娶了陶夭,她觉得自己遭遇了背叛,太委屈,而陶赫瑄对她的态度,无异于导火索,彻底引爆了她。

    “姓陶的,我早就受够你了,今天咱们就把话挑明说,我只爱沈夜,陶夭死得正好,少了那么个白吃饱,也省得我和沈夜麻烦,等处理了你爸和陶远锡,沈夜就会带我离开这令人作呕的鬼地方。”

    “啪”——陶赫瑄的手重重甩到林钧亭脸上,将她打翻在地。

    今天,他不但第一次吼她,还第一次打了她,下手够狠,打得她鼻孔窜血。

    “林钧亭,我警告你,再在这胡言乱语,我就让你给夭夭陪葬!”

    正这时,太平间的门从里面打开,脸色苍白的陶甯出现在门口,红肿的眼睛冷冷的扫过表情各异的看客:“赫瑄,要闹滚出去闹,别他妈搁这给夭夭添堵,找个没人的地儿,你揍死这娘们,姑姑我敬你是条好汉。”

    陶赫瑄沉默了,自知失言的林钧亭也灭了气焰,捂着脸缩到角落去了。

    陶甯对着沈夜:“你不是不信么,进来自己看。”转身,走了回去。

    沈夜刚进门,陶甯一把掀开裹尸布:“你看清楚,这是不是我们找来哄你的。”

    虽然整理过遗容,可被浸泡过的尸体,已微微呈现巨人观,不过,眉目还是清楚鲜明的。

    沈夜走到近前,深邃的眸子定在这平静而安详的面容上,仔细看,她的嘴角甚至微微翘起一点弧度,就像,终于得到了解脱?

    心脏犹如被一根尖细的针刺中,痛觉从那微小的一点扩散开来,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十年前,这里躺着他的母亲;十年后,他的妻子也躺在了这里,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么?

    那一天,她喃喃的讲着关于掌心朱砂痣的传说,想把他们的手心贴合在一起,他没有忘记。

    目光移到她露出来的右手,受伤的掌心已经溃烂,一团模糊。

    “不是陶夭。”

    这话深深的刺激到陶甯:“沈夜,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但你听清楚,就算我们陶家上上下下都欠了你的,但夭夭绝不欠你,这辈子,是你欠了她的,她就在这,在你眼前,可你永远也没办法偿还了!”

    却没想到,沈夜居然转身就走。

    身后响起陶甯尖锐的哭喊:“夭夭,你睁眼看看这狼心狗肺的混蛋,值得你为他丢了性命么?”

    沈夜顿住脚步:“她的遗物在哪?”

    “遗物?那是属于我们陶家的,还有,稍后我会派人过去把夭夭的东西都取回来,劳请‘夜少’行个方便。”

    沈夜没应声,继续往外走。

    陶甯带着哭腔的声音,却透出狠决:“陶家垮就垮了,那些身外之物,夜少想要尽管拿去,但,夭夭的遗物,你没资格拥有。”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