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小说 > [巴黎圣母院]教皇之路

第八十章

    说起巴希尔,就不得不提起他复杂的血统和身世,也不得不提一笔有关埃及政权更迭、人种更替的兴衰往事。原本这片被尼罗河灌溉的广大土地上生活着的是古埃及人,但在公元七世纪左右,阿拉伯人占领了埃及,并开始和他们混血通婚,古埃及的血脉就渐渐消失了。流浪者队伍里的那部分埃及人,从血统上说其实都是努比亚人。而巴希尔他们这些流亡的埃及贵族呢,身上没有埃及血统,却也不能说是阿拉伯人,因为除了阿拉伯血统之外,这些马穆鲁克王朝的亡国贵族们身上其实还流着突厥人的血统,但是他们又实实在在的是赛加西亚人……而赛加西亚人其实就是切尔克斯人,他们又自称为阿迪格人。可是他们信仰着伊斯兰教,生活在阿拉伯世界里,所以这些流亡贵族都讲着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叫他们阿拉伯人也不会有人反对。

    因为血统承继了一部分突厥人,他们也和突厥人一样实行了世袭制,首领称作苏丹,巴希尔就是马穆鲁克王朝亡国苏丹突曼贝伊的孙子,王位的第四顺位继承人。现在的埃及大公原本和王位沾不上什么关系,却因为时势原因成了这一伙贵族的领导者,一路流亡。

    严格说来,这些所谓的贵族里其实只有一小部分是真正的贵族。马穆鲁克王朝实施军事分封制,贵族和将领均拥有可以世袭的土地,所以一旦被赶出故国,他们所承受的亡国之痛也格外深刻。不过,他们毕竟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积累了数百年,家底还是有不少的。被土耳其军队赶出去的时候,除了祭祀抢出了一个箱子的神殿财物、并坚持带在身边,其他人要么是身无分文、要么是大手大脚地把自己能挥霍的东西都挥霍光了,向教皇求助又未果,一行人才沦落到了要和吉普赛人同行、随便一个原本的仆人都能乱封男爵侯爵的地步。

    这些陈年往事,艾斯早就从大公夫人及祭祀他们口中听说过无数回了;而他这次之所以特地带巴希尔前来,正是考虑到了这方面的问题。埃及贵族们想复国,并不只是在说说而已。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经营已久,如今才离开了不到二十年,如果有一支外来的强大军队可以给予帮助,再加上旧部们的里应外合,先夺得几个城池、再步步为营还是有可能的。

    但是从某种方面而言,这又只能说是一种空谈。得到帮助谈何容易?奥斯曼帝国掌控着欧亚之间的主要贸易线,国势正盛,擅长征服,拥有着一支强大的军队,谁肯随便触其锋芒?又有谁能够打败这样一个国家呢?除非是能到遥远的东方去,到那传说中遍地黄金、流着牛奶和蜂蜜的富饶国度去,借来他们有几十丈长的巨大船只、铁盔钢胄的强大军队,才有可能打败这样一个帝国吧。

    他们原本已经在长年的流浪里渐渐绝望,从前的荣光现在只是梦里的一道呓语。然而艾斯的出现又令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假如艾斯真的能成为教皇,他就能为流浪者们提供教廷的援助。就算复国不能成功,最起码他们再也不用过现在这种落魄的日子!

    而在像巴希尔一样的年轻人眼里,艾斯的意义又是大不相同的。他是“拉”的使者,太阳神的宠儿,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王子。他们所追寻的不是过去的未曾见过的奢侈生活,而是未来的可能会降临在身上的荣耀。他们早已习惯了吉普赛人一样的生活,向往着的是风一般的自由,他们尊敬艾斯、愿意为艾斯付出,正如愿意看着自己最信赖、最亲近的兄弟得到他最好的结局一样,心思纯粹。

    能让巴希尔回到自己出生国度的原因不是别的,而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帮助艾斯。不去拖艾斯的后腿只是第一步,他想要的是更多……所以才会主动地提出成立“使徒”。

    迎着初升的朝阳,他们走过白茫茫的沙漠,步入了一片绿洲。

    巴希尔的母亲海丽耶是一名大贵族的女儿,当年海丽耶带着孩子出逃的时候,她的家人并没有离开埃及,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艾斯去帝王谷的这几天里,巴希尔会尽力联络流浪者们的旧部、取出掩埋的财宝,伪装成遭遇强盗而丢失货物的商人,尽力地打探如今的形势。几天之后艾斯会根据留在巴希尔身上的精神印记来找他,一起返回凡尔登。

    当看到不远处缓缓接近的人影时,艾斯对巴希尔点了点头,从水边站起,根据图坦卡蒙的精神联系对帝王谷做出了更完整的定位,再度开始了瞬移。

    这里距离帝王谷已经并不遥远,不过要想精准地瞬移到帝王谷内并不容易。帝王谷是众多埃及法老的埋骨之处,防护森严,有着特殊的咒语保护。正是这些咒语给艾斯的魔法造成了干扰,即使有准确的定位,也无法直接瞬移到目标上。

    图坦卡蒙借助荷鲁斯之眼判断了一下现在的位置,说道:“继续吧,下面只能走过去了。”

    他死的时候灵魂直接进入了随身佩戴的荷鲁斯之眼,而这件珍宝随即就被祭祀封入了王冠之中,保存在了神庙里,再加上死的时候实在是太年轻,甚至来不及建造自己的坟墓,图坦卡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埋在哪里,只能通过灵魂和尸骨的感应来试图定位。

    山崖上耸立着巨大的石柱和荒废的神庙,山谷的峭壁上开凿着一个个洞窟,那里面就是法老王的埋骨之所。图坦卡蒙感应着自己尸身的位置,指引艾斯向正确的方向行去。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工房。艾斯毫不犹豫地用魔法将这片工房轰平,稍作清理过后,下面便露出了一条掩埋沙土之中的石阶,通向着崖壁的深处。

    图坦卡蒙变得紧张起来。等到艾斯走到石阶深处之后,他甚至不顾自己虚弱的灵魂,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带着狂喜地抚摸着岩壁上的图案:“我能感觉到,这里就是我的墓葬!”

    艾斯举起手指,青色的魔法光芒从指尖飞出,刹那间清扫了整块岩壁。岩壁上显露出了清晰的纹章印痕,豺狼与人的形象清晰地篆刻在上面。

    “是墓地的标志。”图坦卡蒙肯定地道:“我的坟墓肯定就在里面,只要能够进去……”

    艾斯答应过他要让他复活,而他苦苦追寻了近三千年的永生就在眼前……只要能够取得自己的尸骨,想要再拥有一具年轻健康的身体并非难事!越是临近目标,他就越是渴切,一分一秒的耽搁都会让他感到狂躁不安,仿佛又有了一个鲜活的心脏在胸腔中怦怦跳动、催动着他赶快前行一样。

    “只要能够进去,无论多少珍宝……”他兴奋地喃喃着,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寻找着艾斯的身影。然而艾斯唇边挂着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却令他刹那间如坠冰窟,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埃及法老。”艾斯似笑非笑地道,尾音微微拖长,眼中的神色让人分辨不清,“图坦卡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图坦卡蒙茫然地看着他:“我……忘了什么?”

    “决定你生死的人是我,能够复活你的人是我,在你复活后依旧掌控着你生死的人是我,你的永生所依赖的人是我。”艾斯不紧不慢地道,神情里带着些微的嘲弄,“决定是不是要复活你的人,也是我。”

    图坦卡蒙皱起了眉,虚幻的身形飘忽不定:“……难道你想要反悔?”

    “当然不。”艾斯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我们签订过契约,而契约成立之后,你就是我的奴隶,而我是你的主人。我没有理由返回。但是……我又有什么理由按照你的希望去做呢?”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拇指从唇线划过,仿佛要拭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为你制作一具身体、帮助你得到永生,这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你的愿望。而我为此耗费了十几个日夜的研究、整整一匣的宝石,跨越了一片海洋,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又要破除你墓葬的诅咒、挖掘出你的木乃伊……这之中似乎只有你能得到好处吧,我又能够收获什么呢?”

    图坦卡蒙又惊又怒:“……可是我付出了自己所有的陪葬品……”

    “是啊,可是它们难道属于我?”艾斯反问,神情莫测,“我们之前的约定是,假如我能给你一具身体,在你墓葬中的所有陪葬品就会交给帕迪阿蒙,让巴希尔去处理。你把陪葬品交给一名埃及祭祀,而它的使用权在一名埃及贵族身上,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图坦卡蒙眸中燃烧着火光,愤怒地道:“这明明是你定下的条件!”

    “是啊,而且你也同意了。”艾斯施施然地点了点头,露出了十分惋惜的神情,“可是现在想想看,这种条件对我来说真是极其不利。从头到尾出力的人都是我,可是我又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呢?似乎并没有。所以在走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就感觉到了后悔,不过现在我的魔力还十分充沛,就算是马上回去也还来得及。你觉得怎么样?”

    图坦卡蒙:“……”老子想把你拖出去砍十分钟!!!

    他瞪了艾斯半天,好不容易才忍耐下自己的火气,磨着牙道:“可是除了陪葬品,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要什么?”

    艾斯露出了讶然的神色,随手向旁边一指:“怎么会?你不是还有很多财产吗?”

    图坦卡蒙:“……你是在指其他法老的墓葬?”

    艾斯点了点头。图坦卡蒙的神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我是埃赫那吞的儿子,身上流着源自太阳神的高贵血脉,你竟然让我去盗窃先祖的墓葬?而且我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为了保护自己的墓葬,每一位法老都会在墓室里设下恶毒的咒语……”

    艾斯再次点了点头,以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口吻道:“没错,所以那个去盗窃墓葬的人是你,偷取财宝的人是你,要去对付诅咒的人也是你。”

    图坦卡蒙:“……我有点听不明白。你想要这些宝藏?可是你明明不需要……”

    “不需要并不代表不想要,我不在乎自己拥有多少财产,和我究竟拥有多少财产有关系么?”艾斯反问一句,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乖,作为我的奴隶,你有责任将自己能够得到的所有资产全数上交。”

    他说这番话其实只是临时起意。即使被帕迪阿蒙当作弟子教导了两年时间,那个传说中的古国却毕竟已经湮灭在了浩瀚的历史之中,仅凭那些口耳相传的故事、典籍上只言片语的记载,或许能够窥得几分过去的荣光,却无法让它在脑海中具体地出现。

    他知道图坦卡蒙或许来历不凡,却没能真正地了解到一位法老究竟代表着什么。帕迪阿蒙为他描述过埃及术士们和祭祀的强大力量,荷鲁斯之眼见证了那个仍有神祇的时代人族有多么接近只有神才能掌控的法则,他却没有亲眼见到过,因而也就无法理解这个世界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过去……

    而如今站在这片弥漫白沙的山谷中,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奇特力量波动,他忽然发觉到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却又切切实实存在的事实——这个世界的神祇或许已经消失,天地间大大小小的法则或许也不再被谁所掌控,但是这些曾经统治了一片大陆的力量却没有消失,帝王谷陵墓中的诅咒与祝福,最起码还有一半的咒术还在发挥它们的作用!

    这代表着什么?祭祀曾经教给他的那些咒术,的的确确是可以使用的!但是正如从“真理”一端得到力量的克洛德无法理解他的魔法一样,他使用不了咒术是因为它们和自己的力量并不是同一个体系!

    玛瑞斯大陆上不存在的事情,并不代表在另一个世界就不能成立。图坦卡蒙是个埃及人,还是血统纯粹的王族,据说身体里流着太阳神的血,是神明的代理人。或许没有别人能够再使用祭祀们口耳相传的那些咒术,但是图坦卡蒙一定可以!

    而这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有成为神明的潜质!

    只要能拥有近乎神的力量,艾斯就有把握打破世界的壁障回到玛瑞斯大陆,因为这是一个低魔位面,又没有神祇的存在,想要穿越壁障十分容易;而他的灵魂是属于玛瑞斯大陆的、被玛瑞斯大陆的法则所承认的,想要再跨越一层壁障也不困难。

    然而灵魂可以回归,想把身体也带过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艾斯不确定自己的那具尸体是不是还在魔禁海里泡着、回去的时间点又会是在什么时候,如果能把这具身体带过去,好歹也能起到以备不时之需的作用。但如果图坦卡蒙能够顺利地在他回归时封神、或者能彻底地掌控荷鲁斯之眼的话,只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个愿望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在感受到图坦卡蒙陵墓里那些散发着强烈波动的力量时,这个念头便瞬间在艾斯心中萌发出来,开始不断地滋生。当图坦卡蒙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脸上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其实是抑制不住的愉快。只是当图坦卡蒙露出那副像是见鬼了一样的神情时,他下意识地问出了那句话,事情便诡异地换了个走向。

    而图坦卡蒙既然是法老们的后裔,身上流着与他们相同的血液,走进那些陵墓自然不会随便受到攻击。他可以拥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地、精心地、翻来覆去地去研究那些诅咒的力量构成。艾斯甚至不介意把祭祀绑来和他作伴,只要能够让他完全掌握那些力量的用法。

    ……真是命中注定。

    艾斯目光闪了闪,收回了自己拍在图坦卡蒙肩膀上的手。

    图坦卡蒙满腔的不解和愤怒都随着这一拍而烟消云散了。他惊异地看着艾斯,又看看自己的肩膀,不敢置信地道:“你……刚才,碰到我了?”

    他的灵魂原本沉睡在荷鲁斯之眼之中,被保护得相当完美,数千年来也没有过一丝损耗,所以在刚开始被艾斯唤醒的时候,才能以伪装得毫无异样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然而与艾斯的交锋失败之后,他就受到了第一次损伤;因为那次意外而离开了荷鲁斯之眼之后,他的灵魂得到了更大的削弱;最后为了定位自己尸身的位置,他的灵魂更是接二连三地再次削弱。到最后出现在外面的时候,已经几近透明、根本无法握住实体了。

    然而在艾斯碰到他的时候,他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那只手的触感、温度和压力,真实得仿佛他本来就拥有一具有血有肉的身体一样……

    “真实与虚无,这就是我所掌握的规则。”艾斯轻声说道,“在我的领域之内,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抗拒法则的力量。”

    远方的沙漠上卷起了一片风沙。艾斯向前一步,手掌放在了那片岩石上:“我说,这一片堵塞墓道的岩石不存在。”

    岩石刹那间化为飞灰,露出了里面填满碎石的甬道。

    他所掌握的法则与光明教廷的“大预言术”有所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大预言术的发动条件是神明的首肯,等同于借助光明神的力量去片刻地改变法则,令预言的内容生效。

    而艾斯想要使用自己的力量,先决条件就是要“相信”和“判断”。只有他相信这块岩石的确不存在,他才能判断这块岩石不存在。然而他却又的的确确地明白这块岩石是真正存在的,那种掌握着“存在”与“虚无”的奥妙感觉几乎无法言说。

    这种感觉,图坦卡蒙能了解一部分。因为他沉睡在荷鲁斯之眼中接近三千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这件伪神器的器灵,对它的功能了如指掌。而作为触碰到了时间法则的伪神器,荷鲁斯之眼的功能之一便是制造幻觉。它所制造的幻觉形同于是从主人记忆中的“过去”,即另一种形态的“历史”中获取原型,只要主人自己不对幻觉的存在予以否定,这一幻觉便不会崩溃。但缺陷也是明显的,假如是主人自己也不了解的东西,它就无法去制作。

    艾斯所掌握的能力却不同,法则的玄奥之处就在于它能够自我补全。他想让图坦卡蒙的灵魂凝实,却没有要求方法,那么法则就会随即采取一种方式达成这种效果。而因为是固有的领域,艾斯在使用这项能力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精神力和魔力的减弱。如果法则就是这样完全没有副作用的能力,也难怪那些神祇会为了争夺它而不断发动战争了。

    图坦卡蒙却开始哭笑不得。他刚刚试图抓起一把沙砾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虽然凝实了,却如同纸莎草那羽毛状的花般,轻飘飘地无法用力,恐怕一把沙子的重量就能把他压趴下。他跟在艾斯的后面,不满地嘀咕着:“这算是打一棍子又给我一块面包吃吗?”

    法则用起来很方便,艾斯也刚好需要多熟悉一下这种力量,便毫不客气地开始使用它开清理墓道。

    碎石清理完毕后,尽头露出了一片封闭的墓门,上面镌刻着纹章。图坦卡蒙上去辨别了一下,点了点头,露出了喜悦的神情:“的确是我的坟墓。”

    艾斯嘲笑道:“看到自己的坟墓,你感到很高兴?”

    图坦卡蒙理直气壮地道:“马上就能复活了,我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啊,话说回来,一会儿你一定要牢牢地跟在我身后,不要随便在墓室里走动。”

    走进墓道以后,他仿佛就进入了自己的地盘,和艾斯说话的时候也变得有底气起来。

    艾斯刚好也想看看他是如何消除诅咒影响的,顺便估量一下这位前法老的水平,便点了点头。

    图坦卡蒙挤到了艾斯前面,将手放在了纹章上。也不见他是如何动作的,那扇被封闭的门便发出了咔咔的声音,泥灰石块从四周抖落,慢吞吞地退到了一边,露出了完整的墓室来。

    他向墓室内环视了一遍,判断了诅咒的类型,顿时松了口气,神态轻松地招呼艾斯进来:“进来吧,我的朋友,这个诅咒并不危险。”

    艾斯挑了挑眉,没有纠正他的称呼:“你知道这个诅咒是什么?”

    “埃赫娜森纳了解我,她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图坦卡蒙喃喃着,脸上出现了病态的红晕,“所有的法老都厌恶别人打扰自己死后的安宁,只有埃赫娜森纳知道我渴望带给别人死亡……战争、灾厄和死亡。”

    墓室里堆满宝物,战车、宝座、箱罐……甚至还有一尊和图坦卡蒙等高的塑像。这尊塑像上的图坦卡蒙是完全的法老装扮,高贵又威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可侵犯的气息。

    图坦卡蒙走了进去,单膝在自己的塑像前跪下,轻轻地抚摸着塑像的底座:“‘谁若是打扰了法老的安宁,死亡之翼便会降临在他的头上’。历朝历代的法老都渴望来世的永生、灵魂的永生,却从来没有谁愿意像我一样,认为死亡仅仅是一次安眠。谁若是打扰了我的安眠,我便会从沉睡中苏醒。无论经历再久的时光,我的灵魂都会带着我的怒火降临到那些盗墓贼的头顶,逼|迫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俊美的容颜上似乎带着一丝嘲弄,浓重的阴影笼罩在鼻翼:“而我……将借助这一诅咒,得到真正的永生。”

    “而事实证明,你失败了。”

    艾斯接口道,站在了图坦卡蒙的身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图坦卡蒙,淡淡地道:“这座山谷中的咒术,已经有一半完全消散了。再过三千年,所有诅咒都会湮灭得了无痕迹。你永生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永生的目的?”图坦卡蒙回过头来,神色似笑非笑,“永生还需要什么目的吗?啊……对了,或许他们的确有着什么目的。”他站了起来,食指伸出,在身周划了一个圈,“他们想要活着,因为活着就能掌握权柄,就能操纵别人的生死,就能令无数人顶礼膜拜。而我想要活着……仅仅是因为想要活着而已!”

    他莫名地激动起来,指着自己,似哭非哭地问道:“你知道我多少岁吗?两千八百岁?十九岁?二十五岁?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活了多少年,但我知道自己身上有着高贵的血统、流着统治这片土地的最尊贵的血脉,我拥有着如初升朝阳一般蓬勃的生命力,我有整个埃及最美貌最高贵的公主做妻子,我率领军队对努比亚和叙利亚发动战争……我甚至年轻到还不在乎孩子,却死在了一场谋杀之中!还有谁比我更渴望活着?还有谁比我更渴望生命本身!”

    他的一双金绿色的瞳孔中已经竖起了一道如猫般的细线,情绪亢奋得仿佛随时都会发动攻击。然而那双眼睛里却逐渐映出了一条缓缓勾起的唇线,艾斯意味不明地反问道:“谁会比你更渴望生命?”

    他抬起手指,嘲弄地问道:“你知道我多少岁么?”

    “……”图坦卡蒙为这不符合常理的发展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的激动神色开始消褪,“十,十六岁?”

    “不,是二十二岁。”艾斯晃了晃手指,微笑起来,“你知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却不明白我究竟是谁、又来自哪里。我是个天才,二十岁就成为了水系大魔导师的天才,距离法圣只有临门一脚,不到二百岁就可以成为一名法神,教皇预言我会是千年之内第一个取得神格的人,我因此获得了‘水之荣耀’的称号……而就在二十岁的时候,我遇到了一次意外,流落到了这片大陆上。”

    “如果死亡能够让我更加接近魔法的真谛,我不介意迎接死亡。无论活着还是死去,我的存在只为了一个目的——掌控魔法。”艾斯淡淡地道,“如果仅仅为了活着而渴望生命,那么等你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身体,能够重新呼吸空气、与别人交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困扰你三千年的执念已经得到了满足,假如你仅仅为了这个执念而存在着,当你满足了自己的心愿,又会怎么样呢?”

    图坦卡蒙后退一步,仓惶地笑了起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渴望接触魔法的真谛,却不仅仅为了魔法而活着。我相信在魔法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力量,而在追寻到我最终想要的那个目标之前,我不会放任自己消亡,而这就是永生。”艾斯盯着他,向前一步,“我的愿望很难满足,或许直到我真正死亡也不会得到满足,你的愿望却很好满足……那面墙之后,就是你的尸体吧?只要能够制作出一具新的身体,你就可以复活过来,满足自己活着的愿望。可是……那之后呢?”

    图坦卡蒙禁不住又后退了一步,而艾斯步步紧逼,几乎已经逼近了他的身前:“那之后呢?没有目标、漫无目的地在这世间游荡?然后随便被一个人当作窃贼杀死,这就是你图坦卡蒙法老王复活的故事?”

    他低下头,唇边的笑意近乎残酷:“如果你要这么复活……还不如现在就消散在空气之中,以免为祖先蒙羞。”

    他脸上的神情太过骇人,图坦卡蒙如同见到了魔鬼一般,情不自禁地又向后退了一步。“哗啦啦”地一片响动,一口箱子被从地面碰倒,箱盖敞开,几只早已变了质的鸭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艾斯:“……”

    图坦卡蒙:“……”

    “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把我的身体制作出来吧。”图坦卡蒙艰难地道,目光落在地面上,“至于那之后该怎么办……你有什么好想法么?”

    艾斯狞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尸体找出来吧。”

    好不容易造成的气氛就这么被几只鸭子打破了,艾斯诱拐未成,下面准备的话也就很难再说出口了。他喜欢的是让图坦卡蒙心甘情愿地跪在地上为他效力,而不是以主人的身份强制命令他去做什么。奴隶随时都可以得到,但是一个曾经身为法老王、又精通咒术、对艾斯十分忠诚的手下就很难得到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要先给图坦卡蒙制作一具身体再说。他不可能在阿郎吉尔的府邸中失踪太久,权杖的事情也得赶快去做才行。

    墓室里的空气实在太污浊,还有病毒在其中繁衍肆虐。艾斯念了一段咒语,召开狂风将空气换了一遍,才走近图坦卡蒙所指的墙壁,打开了被封得死死的墓室。靠墙树立、正对着艾斯的是图坦卡蒙的棺椁,精美华丽的棺椁将木乃伊层层包裹,严格地进行了防腐。

    玛瑞斯大陆上可没有这种丧葬习俗,艾斯不禁多看了两眼。图坦卡蒙以为他对这个感兴趣,便兴致勃勃地解释了一遍木乃伊的制作流程,比如什么取出内脏啊什么浸泡碱液啊什么包裹尸布啊……

    艾斯:“……等等,你说这种绷带叫做裹尸布?”

    图坦卡蒙一边查看密封自己内脏的雪花石膏像,一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啊,它们是用特殊的工艺制作的,被送进神庙由祭祀处理,以保证死后尸体和灵魂不受咒术的侵害……你怎么了?”

    艾斯:“……”我单知道这东西的名字叫做木乃伊的绷带,可是我不知道它的用途不是包裹伤口而是包裹尸体!

    -

    受到了严重打击的艾斯离开墓室,让图坦卡蒙自己挑选合适的部位来制作身体。木乃伊经过几千年的腌制(?),早已变成了一具没有水分的干尸,虽然保存十分完好,却失去了活性,用在这种场合并不合适。图坦卡蒙干脆找出了储存心脏的雪花石膏像,将珍宝室清理了一下,利用自己墓主人的权利解除诅咒的干扰后,才开始和艾斯一起准备自己的复活行动。

    艾斯身上带的猫眼石并不是很多,但是图坦卡蒙的陪葬品里有很多这种宝石。数百颗宝石按照特定的位置摆放成|人形,象征着人体的各个部位,心脏部位则放着那只雪花石膏像。一切准备完毕后,艾斯才开始沟通法则。

    他之前试过制造尸体、制作可以吃的苹果、制作以假乱真的金币等,却从来没有成功地制造过鲜活的*。而人体又是灵魂的“容器”,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容器和灵魂的契合度也十分重要。特地选择图坦卡蒙本人的尸体和与他灵魂本质相同的金绿宝石,也是因为这一点。但是即使事先已经做过很多次推演,对一次就能制作成功他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如果这次不能成功,艾斯就打算在自己晋阶法圣以后再尝试一次。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急迫感,好像自己能够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破世界的壁障。

    按照祭祀的那种“命运”理论,因为灵魂的契合和自己当机立断的决定,他被认定成了绿宝石本身,所以才会被世界接纳。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在这个世界的命运与绿宝石本人也息息相关,如果到时候他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难道就是因为绿宝石会死在那时吗?

    艾斯宁愿这种预感只是他想太多的结果。毕竟,如果这个可能成立,他很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做充足的准备了,如何尽快地提升实力去应付未知的危险,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在图坦卡蒙表达了自己的需要之后,他经过再三的考虑,还是决定冒险这么一回。而冒险的结果如何……很快就能看到了。

    反复地斟酌了一下将要发自内心去“相信”的内容和要出口的“判断”,艾斯闭上眼睛,收敛了自己所有的魔力,前所未有地高度集中了精神。

    光明教廷的大预言术,开头一句是“神说”,因为他们要借助的是神明的力量。而艾斯所使用的法则领域,开头一句是“我说”,因为他首先要让自己相信自己所说的是事实。

    换而言之……他是要骗过整个世界。

    “我说,”艾斯睁开了眼睛,声音轻微而坚定,“图坦卡蒙是个活生生的人,正站在我的面前。”

    一道刺目的光辉冲天而起,整座山谷开始了嗡嗡的震动。仿佛刹那间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反应,墓室正中卷起了一道漩涡,如鲸吸水般吞噬着周围的魔法元素。动荡的元素顷刻间便被挤压消失,眨眼间又吸引了更多的元素过来补充……仅仅片刻之间,数千米内的元素便被吸纳一空,空气稀薄得几乎令人窒息!

    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艾斯下意识地就要向后退。然而那光中逐渐凝聚成形的身体却又令他止住了脚步。他咬了咬牙,决定做一次冒险,艰涩地道:“我说……埃及的魔力,将汇聚在埃及之主的身上!”

    这一句的声音几乎无法由口腔到达耳廓,因为空气已经稀薄到了一种恐怖的境地。然而就在尾音落下的那一刻,时间仿佛瞬间停止,紧接着荷鲁斯之眼开始疯狂地汲取艾斯身上的魔力与精神力,一幕幕场景如走马观花般出现在艾斯眼前,顷刻间又有一片浩瀚的魔法元素狂涌而至,全数汇聚在了这片墓室里!

    不知什么原因开始发疯的荷鲁斯之眼将一团完整的记忆硬生生塞进了艾斯的脑海里,偏偏又抽走了艾斯所有的精神力,让他无暇分神去处理这团记忆。艾斯头痛欲裂,却还留着清晰的意识,死死咬住牙齿,不顾地面的脏污坐了下去。既然没有办法处理,那就干脆扔到一边不去管它!他把意识沉浸在了空荡荡的精神海中,沉心静气,开始了冥想!

    朝阳初升,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光系元素忽然比之前活跃了数倍,全数涌进了这座小小的墓室当中。它们一部分被卷入了当中的光柱之中,大部分却化作一道洪流,强行被艾斯吸入体内。衣衫早已化作尘埃,血液奔涌的两条脉搏却如饥似渴地吸纳着那些来自外界的元素。金色的光芒逐渐在血液中汇聚,经过心脏的跳动运输,逐渐将所有红色染成了金色。血脉装载不下后,那些光元素甚至一点点没入了肌肉骨骼,天生的吸引让它们彼此密不可分地结合在了一起,以一种几近掠夺的速度缴获着随着太阳升起而活跃的每一点光元素,直到连精神海都被渲染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被汲取得涓滴不剩的精神力也终于重新凝聚起来,一点点充满了精神海。金色的光元素让无色的精神力看起来都像是在发光……

    艾斯觉得自己仿佛是睡了一觉。这一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浑身上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一种既温和、却又一点也让人感觉不到温暖的奇特气息包裹了全身上下,偏偏他还能清楚地意识到,只要自己愿意,这股能量便能爆发出不下于禁咒的杀伤力。甚至还有一种奇特的悲悯总在心间萦绕着,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圣经》。

    几百万个单词从眼前掠过,最后定格在了《创|世纪》上。艾斯迷茫地看着那熟悉的篇章,下意识地要念出来:“神说……”

    神说……神说!?

    不……应该是我说!

    他的意识在最后关头将自己拉了回来,没有彻底迷醉在《圣经》的字句中。然而转眼间他又踏入了一片记忆的海洋,体验了一个名叫孟咖的人短暂生命的最后几个片段、以及名为图坦卡蒙的长老自出生到死亡的所有场景。

    他仿佛化身为图坦卡蒙本身,经历着他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却又仿佛完全置身事外,只是一个冷静的看客。在这个过程中,他好像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复杂到不能言语、却又简单纯粹到令人落泪……

    他也的确落泪了,冰冷的泪水从脸颊滑落,让他从这种境界中脱离出来。他本该不知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却又莫名地明白他方才究竟处在了哪个境界——如果以三位一体来比喻的话,他方才经历了圣子的境界。

    我即为神;我又即万事万物。我乃神的本身,我又乃神的化身。我是完美,世间一切将由我总和;我却又并非完美,因为我既是神,又不是神。

    “存在”的法则又重新浮现心头,艾斯似乎有了一种明悟——既“存在”、却又“不存在”的,是他;“绝对”地存在、却又“绝对”不存在的,才是神。

    而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才发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变化。进阶魔导师的关卡不知何时被冲开,魔力充盈得甚至无限接近了法圣,只要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凭借他已经拥有的法则领域,就能一跃跨过法圣的境界、甚至成为法神也不是难题。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残余的情感终于从圣子的境界中脱出,摆脱了那种无喜无悲、却又大喜大悲的情境。回归本我以后,他忽然又感觉啼笑皆非,神色古怪起来——光明教廷的那群神棍终生追求的“近神”境界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达到了……而他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达到的!假如能保持这种势头下去的话,别说是在这个世界了,就算是回到玛瑞斯大陆……没准也可以弄个教皇来做做。

    意识回归以后,他忽然感觉到有人正在掰自己的眼皮,便顺势睁开了眼睛。正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掰着艾斯眼皮的图坦卡蒙被吓得手一抖,险些一指头戳进艾斯的眼睛里:“卧|槽!”

    艾斯扯了扯僵硬的唇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嗯?”

    “啊哈哈你醒了啊……”图坦卡蒙干笑着向后退去,表现得对艾斯十分忌惮,“那个我……我刚刚想看看你醒了没来着……绝对不是想掰开你的眼睛把荷鲁斯之眼给挖出来!”

    艾斯:“……”

    图坦卡蒙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摸了下光秃秃的脑袋,负气般地道:“反正荷鲁斯之眼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而且从我醒来开始,你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活像是死了一样,我想把它要回来,似乎也没错吧……”

    得到身体之后,图坦卡蒙似乎比之前还要跳脱许多,完全不像是一个擅长权谋的埃及法老,反倒同艾斯记忆里的那个“孟咖”更加相似。他盯着图坦卡蒙看了两秒,决定将这件事情扔到一边,淡淡地问道:“你想要荷鲁斯之眼?”

    图坦卡蒙犹豫了一会儿,摆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架势点了点头。

    “把荷鲁斯之眼给你不是不可以。”艾斯站了起来,发现衣服都已经化为齑粉落在了地上,便面不改色地从空间裂缝里取出了一片披风,随手披在了身上。

    裹着基本已经快成碎布的陪葬品遮羞的图坦卡蒙:“……披风还有么,给我一块。”

    艾斯瞥了他一眼,斟酌了一下言辞:“……你似乎只需要口罩就够了。”

    图坦卡蒙:“……”卧|槽这日子不能过了谁也不能阻挡他和艾斯拼命!!!!

    他忍气吞声地一扭头,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暂时把这个话题抛在一边:“……你刚才说,可以把荷鲁斯之眼给我?有什么条件么?”

    “总算比之前聪明了许多。”艾斯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之意,说出来的话却险些又让图坦卡蒙炸毛,“不过,在你身上投注太多希望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你做什么太困难的事。乖,继续去盗墓吧。”

    图坦卡蒙瞪着艾斯:“……我以为你会决定让我帮那群流浪汉夺回埃及……”

    “怎么夺?把奥斯曼帝国的高官大员们一个个骗进你的墓穴,然后再光明正大地去咒杀他们么?”艾斯终于活动完了脸上僵硬的肌肉,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会产生这种想法……难道是你本来就如此天真?”

    “我只是在将心比心地为你们考虑一条最简单的方法而已。”图坦卡蒙针锋相对地道:“我做过法老,管理过这个庞大的帝国,领导过军队发起过战争,我对这一套比你们要熟悉得多……喂!你笑什么!?”

    艾斯止住笑声,揶揄道:“庞大的帝国?”

    图坦卡蒙迷惑起来:“……有什么问题吗?除了遥远东方的那个国度以外,我的帝国可是最古老最强盛的国家之一!”

    艾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的确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的,不禁又是一阵好笑,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有机会的话,或许能带你见识一下我的家乡。”

    图坦卡蒙大吃一惊,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张俊美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阵红晕,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带我去你的家乡?”

    他这幅样子实在是太好玩,艾斯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轻飘飘地吹了口气:“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的奴隶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图坦卡蒙不禁又愤愤起来。刚开始他同意把荷鲁斯之眼交给艾斯,是因为他觉得反正人类就那么长的寿命、使用荷鲁斯之眼又需要用到灵魂,恐怕过不了多久艾斯就会死翘翘了;结果艾斯不但拥有着他前所未见的力量,还根据祭祀的话找出了替代灵魂的办法……前不久更是用永生和新身体来诱|惑他,让他签下了那条万恶的契约,答应做他一万年的奴隶。现在他复活成功,新身体更是比之前那具强大不知多少倍,契约在法则的见证下自动成立,就算想反悔也没有办法了。

    他又扭过了头,生怕自己再看艾斯一眼,就会忍不住扑到那张可恶的脸上把属于自己的眼睛挖出来,愤愤地道:“现在呢?我们要回巴黎吗?”

    艾斯笑了起来,伸手在他光溜溜的脑壳上摸了一把,转身就走:“你就留在这里继续盗祖先的墓吧,等到了时间,我会带你走的!”

    图坦卡蒙:“……”卧|槽不知道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摸吗!摸了长不高怎么办!!

    他在墓室里跳脚了半晌,看着艾斯的身影在目光中消失,忽然间肚子一响,不禁又呆住了。

    等……等一下!如果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的话,穿的问题还好解决,吃饭的问题怎么办!?

    目光扫过箱子里那些早已变质的精美食物,曾经的法老王又欲哭无泪起来。

    -

    艾斯首先去了那个绿洲寻找巴希尔,顺便在清泉之中洗了个澡。巴希尔早已从隔壁的城市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生怕错过和艾斯的约定,这两天每天都要到这里来看一看。

    他到的时候艾斯正泡在那一汪清泉之中,享受着泉水的轻柔浮动。落日的余晖下,艾斯的身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与泉水仿佛融为一体,和谐得让人不忍打扰。

    艾斯却早已发现了他的到来,头也不回地道:“巴希尔,你行李里有换洗的衣服么?”

    巴希尔怔了怔,连忙跑了回去,从牧民的帐篷里把自己的包裹提了出来。他跪在泉边,恭恭敬敬地把一身新做的衣服捧在艾斯手边。艾斯瞥了他一眼,微微叹气,跨出了泉水,慢条斯理地换起了衣服。

    他毕竟不是空间魔法师,玛瑞斯大陆上又有专门的空间戒指一类,对空间裂缝这种魔法掌握十分有限,能储存的东西并不是很多。那条披风也是偶然间放进去的,才让他免于一时的尴尬。

    巴希尔的目光却定格在那片披风上看了又看。如果没猜错的话,艾斯刚刚来到这里时身上是只有这片披风裹身的……这片披风又是谁的?

    满怀不知名情愫的巴希尔听到了艾斯的问话:“决定好了么,巴希尔?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去?”

    巴希尔掩下心底的情绪,坚定地回答道:“我决定留在这里。”

    艾斯声音莫测:“哦?为什么?”

    “这几天我尝试联络了很多人。”巴希尔低下头,平静地道,“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并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很多贵族还留有着自己的领地,也有很多人已经沦为了平民甚至奴隶。他们当中有人对我表示了支持,却有更多的人劝说我奥斯曼帝国太过强大、凭借我们的力量无法推翻。但是……我不甘心。”

    他握着双拳,低声道:“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接受命运。而刚好在两天以前,埃及发生了变化,几乎一夜间,花卉一夜间枯萎、纸莎草失去了绿色,埃及就在一夜间进入了寒冬,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本的天气。那些原本拒绝了我的人又重新找上门来,表示愿意向我提供帮助,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真主的怒火,真主为了一个理由而震怒……而刚巧奥斯曼帝国的皇帝传达过来了一个昏庸的旨意!”

    他唇边泛起冷笑,缓缓地道:“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那些残存在埃及的贵族们,下令让他们不得再享受贵族的待遇,而要全部贬为奴隶!不但如此,他还下令从他们之间选出最美丽的少女,进奉到帝国的王宫之中!”

    “艾斯,让我留下!或许我不会成功,或许作为你十三使徒之一的我会为你蒙羞,但是只要我的双脚还踏在这片土地上,我就会竭尽全力地为我的父祖复仇!这是我母亲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奥斯曼帝国或许依然强大,但他们会在这几十年中多出一个敌人!”

    艾斯定定地看着巴希尔,半晌无言。他不是巴希尔,不能够理解他内心满溢的仇恨,更不能理解他现在的草率决定。这样的行为是不理智的,然而他却无从劝说,因为这是巴希尔的选择,也是……巴希尔的命运。

    他最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几个月我可能不会再来看你,你可以去帝王谷中找一个叫图坦卡蒙的人,他会为你提供帮助。我会把你的事情告诉海丽耶……你,保重吧。”

    巴希尔忽然跪在了地上,执起艾斯的一片衣襟,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而后便站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艾斯摇了摇头,放下这段事情,开始对记忆中海图上的基督山岛进行定位。

    水之女神在上,这次的定位可是在一片大海中,如果偏移了方向……他可就要重温一把溺水的痛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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