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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情知起95

    第九十五章

    云飞扬被吓坏了,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下意识刚想挣扎,就感觉常安把自己搂放在床边,在肩头披了件衣服,又把自己抱了起来,然后腾腾腾要往外跑。

    ——难道是要送自己去医院?云飞扬挣扎起来,徒劳地张嘴想阻止。

    常安不敢低头看云飞扬近在咫尺的脸,也不管云飞扬是否听见,口中念叨着,“云总,我送你去检查检查,你突然这样会不会是脑子里有瘤子压迫了神经?我要是不照顾好你,归海总知道了这件事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我……”

    云飞扬使劲扑腾,就是不出门,他两手做着写字的动作,希望常安能看见。

    两个人鸡同鸭讲半天,常安终于看明白云总右手抽搐着在左手上画的意思是写字,于是放下他,囧囧地跑去找了纸和笔来。

    云飞扬跟他角了半天力,闹得气喘吁吁的,摸索着在桌边桌下,写了起来。

    因为看不见,所以字写得歪歪扭扭:我没事!我不想出门!肚子饿了!早餐呢?

    常安快给他跪了,这样还叫没事?

    他想反驳,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云飞扬明白自己的意思。

    云飞扬等得不耐烦,摸到他的胳膊,推了两下,做出吃东西的姿势。

    常安只得去拿放在餐厅里的早餐。

    云飞扬这个时候还有点苦中作乐的意味,吃着吃着,朝着他以为常安所在的方向笑了笑。

    常安根本没看见。这大个子萎靡憔悴地窝在一边,盘算着要怎么跟归海总汇报这个情况。那位老板的震怒,他真是承受不来。

    云飞扬想到了什么,立刻摸到纸笔,写道:不要告诉风行!别让他知道我的情况!可能过两天就好了!

    常安泪流满面,“云总,这么大的事儿,你让我不说,怎么可能!”

    云飞扬正在吃小笼包,被滴出来的油弄了一身,自己根本都不晓得。

    这天常安一步都不敢离开云飞扬,每次当他想要抱起对方去医院的时候,总是被抗拒地推开。

    现在的问题是,云飞扬的想法通过纸笔勉强能够表达出来,但是别人的想法,他却无从得知。他尝试过让常安在自己手上写字、他来猜,但是不知为何,也许因为没有默契,他总是猜不准对方写的是什么。

    到了晚上,云飞扬写道:你这两天也别走了,在客房将就将就。

    常安泪目答应。

    洗澡是最大的麻烦事,两人都是弯的,一个受属性,一个攻属性,却并非那种关系,若是让常安伺候云飞扬洗澡,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云飞扬才不敢。

    可要是不洗澡,这么脏着睡觉,他又难受。

    只能让常安把他要用的东西都放在一处,浴袍和睡衣也放在洗衣篮里,他自己摸索着洗完穿上。好歹没出什么大问题。

    睡觉以前,云飞扬再次十分严肃地写字告诉常安,不能让归海风行知道自己变成这样,也许过几天就好了。如果这段时间公司里有事,让他们自行处理,也不能告诉他们自己的情况。若是有人打电话给自己,常安去接,就说自己忙。发短信的话,让他自行想办法处理回复。

    常安哭丧着脸,絮絮叨叨跟听不见的云飞扬抱怨了许久。这种事,他真心觉得不靠谱啊,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这是要干嘛?

    第一天总算是过去了,云飞扬入睡前还在想,好嘛,也不是那么难熬。

    他睡觉的时间很早——其实早不早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也搞不清楚几点了。

    在他刚睡下没几分钟,电话就响了,是归海风行的例行电话。

    归海风行一接通就来了个亲热的问句,声音腻得要死,“老婆,我好想你,在干吗?”

    常安满头是汗,“……归海总……我是常安……”

    归海风行那头顿时无声,片刻后冷峻地问:“飞扬呢?”这么晚了,怎么会是助理接电话!

    “他、他今天有个应酬……喝了点酒……我刚送他回来,才睡下。”常安结结巴巴编了个谎言。归海总的声音好冷,他都快冻僵了。

    归海风行回答:“哦,那你不要吵他,让他好好睡。……你也早点回去。”别看最后一句话是叮嘱,实际上是严酷的命令。飞扬的睡颜只有自己能看!常安你快给我滚回家!

    常安哆嗦着应下,然后颤抖着将手机放在云飞扬的床头柜,摸黑走出卧室。——他也真的不敢去看云飞扬睡觉的样子。云总是gay圈里俗称最完美的那种极品小受,他虽然没有非分之想,但他怕自己受不住诱惑啊,感觉看一眼都像是亵渎。

    从第二天开始,无数的麻烦事就来了。

    首先是一大早归海风行又来了电话,照例还是“老婆,我好想你”做开头,当他听见还是常安的声音的时候,这次停顿的时间比昨晚上多了几秒。电话这头都可以感觉到他无形的火气!

    常安吓得语无伦次地说,他昨晚不小心将云总的手机带回家了,所以他才会接了电话,道歉个不停。归海风行勉强接受了这种说辞,挂了电话。

    接着是经典牛扒厨师长说好跟云飞扬商量开业时间与活动、宣传等事宜,常安接电话,回复说云总有事,过几天跟他联系;

    然后云山打电话给他哥问好,常安解释了老半天,总算让云山相信自己不是偷手机的贼,是云总的助理;

    风之云的几个品牌总监汇报工作;

    真我造型机构要请韩国美发师过来搞宣传,请求云总签字批准……

    忙活了一上午,常安才感觉,别看平时云总轻轻松松的,实际上事情真多啊!

    云飞扬翘着白嫩的脚躺在沙发上,他睁着眼睛,静静地“望着”天板。昨天鸡飞狗跳的度过,除了最开始的恐惧之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品味那种孤独寂寞。今天,丝丝缕缕的害怕和惊怖又涌上了心头。

    他尝试着唤出系统,因为系统是唯一一个能与他交流的“人”了。可是系统根本就不理睬他,一点回应都没有。

    到了晚上,云飞扬甚至觉得,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系统,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也听不见更说不出话了?现在过了几个小时?离一周还有多久?

    他渐渐烦躁起来。

    他招手找常安,谁知招了半天也感觉不到常安的靠近。常安去哪儿了?

    ——常安正在洗手间,憋着青瓜色的脸坐在马桶上。老板家的马桶,坐起来感觉好紧张,拉都拉不出来,云总、归海总是不是都坐过(废话!还做过呢!)……

    他老半天才出门来,看见云飞扬惊恐万状地站在客厅里,像被抛弃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云总,你怎么了!”常安急忙奔过去。

    随着他的跑动,地面传来细微的感应,也有淡淡的风,云飞扬碰到他的手臂,表情这才缓和,转身弯腰在茶几上摸摸摸,摸到纸笔,十分激动地写: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

    常安有口莫辩,他也快哭了,云总,我倒是想告诉你,但你也得能听见啊!

    云飞扬撑着额头,老半天才又写:看看我的手机,有没有短信。

    常安赶紧拿起来。

    果然有归海风行的短信,就在刚才。

    常安惊讶,云总不是看不见么?莫非他有心电感应?

    云飞扬期待地等了一会儿,脸上渐渐爬满颓丧感,写:算了,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写的什么,你看着回一下,就说我这两天睡眠不好,要早点睡。

    常安“哦哦”的应着,照他说的发了一个。

    云飞扬躺回沙发上,心头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寂寥。他又尝试喊了系统许久,得不到回应。他突然想哭。

    常安打开了电视,坐在长沙发旁的独立沙发上看一个喜剧电影,哈哈哈的笑,不时回头瞟瞟云飞扬。好一会儿,他惊悚地看见,云总那如同玉雕般的脸颊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青年躺在那里,极其安静,一动不动,只有泪水像两条细线不断流下。

    常安哑然,如坐针毡。

    云总这状态,不对任何人提起,真的好么?

    他犹豫又咬牙,最后决定,明天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归海总,就算被云总责怪也没法子,这情况太诡异了!

    第三天一早,没等常安打电话给归海风行,归海风行的电话已经打在了云飞扬的手机上。

    常安没等他说话,率先开口,“归海总!是我!我是常安!”

    电话里,只能听见归海风行的呼吸声。许久之后,(常安感觉有一个世纪之久)男人的声音才慢条斯理地响起,“你和飞扬在一起?”

    “是的,我们在央云园!”常安汇报,“归海总,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希望你听了要冷静!云总他……”

    “不要说了,开门!”归海风行打断他。

    “哈啊?”常安目瞪口呆。

    门口传来敲门声。

    常安难以置信地跑过去,打开门。

    归海风行风尘仆仆站在门口,黑色纯羊毛立领大衣里面是纯黑色手工定制西装,站得笔直挺拔,神色冷峻,皱眉看着常安,一脸想揍人的表情,“你这几天都在这里?”

    “我我我,是,呃,我不是……”常安倏然感觉,归海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艰难地咽下口水,“归海总,你听我说,云总他生病了。”

    “生病了?”归海风行跨进屋,神情还是很高冷,“什么病。”

    “我说了你先别惊讶——云总看不见了。”常安老实跟在他身后,接过他脱下的大衣。

    “看不见了?”归海风行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怎么回事?”

    “他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而且,说不出话。”常安满身都是汗,低着头道:“我想带他去医院,他不让,他说过几天就好了。归海总,我劝过云总了,但是他特别固执。归海总,你劝劝他吧……”

    归海风行一阵风地跑进了卧室里。

    云飞扬还没起床,但也没再睡,他背靠着枕头,半卧在床上,脸上神情很令人心痛。他似感到了什么,转头往这边“望”过来,目光却穿过了归海风行,被不知名的空间吸走了。他双手在身边摸索着,好像在找什么。

    归海风行几步踏过去坐在床边,握住了云飞扬的手。

    云飞扬愣住了。下一秒,他猛然抬起头,手紧紧回握,做了一个口型:风行?

    “飞扬!”归海风行用力抱住了他。

    云飞扬热泪盈眶,情绪突然就崩溃了。泪水刷的往下流,死死环住归海风行的脖子,嘴巴凑过去寻找对方的唇瓣。

    归海风行吻住他。

    常安站在门口,别过脑袋不敢细看。两个老板真的是太配了有木有……呃,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归海风行吻了好一会儿,抬手抹去云飞扬的泪水,尝试着唤他,“飞扬?”

    云飞扬只是闭着眼睛在流泪,完全没有听见。

    “没事的,没事的,”归海风行像在跟他说话,又像在对自己说,“一定会没事的,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我会让你像以前一样……”

    云飞扬只是静静攀附在他身前,一副安心的神态。

    归海风行转头吩咐常安,“马上安排省医最好的医生,我看飞扬应该是脑子受到了什么震荡,我带他去看看。”

    刚说完这话,他就被云飞扬揪住了衣服袖子,忙低头去瞧。

    原来,他说话的时候,胸膛有震动,贴在他胸口的云飞扬感受到了。云飞扬伸手往床头柜上的纸笔摸去。

    归海风行递给他。

    云飞扬写道:风行,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归海风行看着歪歪扭扭的字,又气又难过,揉了揉云飞扬的乱发,“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云飞扬脸颊在他手掌上蹭了蹭,继续写:我会好的,最多几天就好了,你相信我。

    归海风行看到这行字,眉头不可抑制地皱了起来。又是这样!又是这套说辞!

    就他了解,自己的恋人并不讳疾忌医,总是定期检查身体,有病也会积极治疗,但是像这种奇怪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为何云飞扬如此笃定他会自然好转?这不再是肚子痛一痛那么简单的事了!

    云飞扬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有些不安,茫然地睁大眼睛,抬手摸过来。

    归海风行一把将他的手拉住,贴在自己唇上。

    云飞扬笑了。

    归海风行把他的手掌摊开,尝试着用食指在嫩滑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云飞扬皱眉思索了一阵,突然做出口型:你?

    说也奇怪,常安在他手上写字,他怎么都猜不出,可归海风行写,他却像是能看见一般。

    归海风行高兴了,立刻又写: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云飞扬沉默,半晌才在纸上写:风行,我想告诉你,但是我说不出来。你就当,这是上天对我的一种惩罚。

    归海风行难以理解:惩罚,为什么?

    云飞扬摇摇头:我没法说,但是你只要知道,我会恢复。

    归海风行拿着纸板,面无表情。他望着睁大眼睛的云飞扬,最终选择不再询问。现在这么交谈太累了,以后再说吧。

    常安特别嫉妒地看见归海总在云总手上写字交谈。为什么自己写的,云总就不知道是什么呢!难道自己手指太粗糙了么……

    “常安,”归海风行道:“你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这次向开也回来了,你去找他吧。”

    “呃,好的。”常安方方正正的脸上一红。

    有了归海风行,云飞扬不再恐惧。他昨晚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着,窝在归海风行怀里,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归海风行宠溺地亲亲他的嘴,将他放进被子里,自己脱了衣服,冲个澡,出来也钻进了被窝,搂住爱人的身躯。他这两天给云飞扬打电话,全是常安接的,发短信也没有正面回答,他越来越不安,生怕自己不在,云飞扬会跟这个助理攻扯上什么说不清的关系,所以连夜开车回来,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这么严重的情况,真能自己变好么?真是让人不放心。

    归海风行思绪万千,盯着云飞扬的睡脸,心潮起伏。

    爱人的到来,驱散了云飞扬心中的负能量,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多了,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从来没做过的“撒娇要抱抱”也做得是得心应手,整天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归海风行腿上,粘着他不放。感觉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归海风行一个人了似的。

    这种滋味,归海风行既甜蜜又担忧。

    他和云飞扬讨论了无数次,用手写着,跟他商量带他去医院,云飞扬总是摇头。

    归海风行拿执拗的恋人毫无办法。

    不过有件事,却带给他们最新奇的体验。那便是床-事。

    云飞扬说不出话来,即便到最高-潮的顶点,他也只能脸颊酡红,张着嘴,无声地淌着泪,浑身颤抖,将归海风行的肩膀搂得死紧。

    这种柔弱任人欺负的模样,跟往日他到达最高点时粗鲁爽快大声喊的样子比起来,又是另一种风情,归海风行着迷地看着他,奇妙的电流窜满全身,激情难以言喻。

    他抚摸着云飞扬的胸膛,用手指一遍遍在他胸口写下:我爱你。

    云飞扬停住动作,睁大杏眸,仿佛在用心感受他的手指,然后无声地喊着回应他:我也爱你。

    唇舌交缠。

    ……第六日。

    云飞扬觉得,就算真的这么失明失聪失声一辈子,有归海风行相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只是,再也见不到归海风行那双深情的凤目,会是巨大的遗憾。所以,绝对不行。

    他用嘴唇描绘了归海风行全身,以一种依恋的姿态,膜拜着恋人雄壮的身体。浓密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羽翼颤动,菱唇轻碰对方敏感的部位,仿佛每一个吻都是一句我爱你。

    如果没有归海风行,他难以想象自己的日子会是怎么样。

    不能、不想再有别的刑罚了。

    云飞扬默默祈祷着,在心里对自己说:再也不要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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