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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送行

    齐玄礼直到轿子到了坤元宫的门口,这才算是以一句,“哥哥告诉你,你们俩这才是刚开始,咱们绝对不能这样纵容她,要不然,你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为结束语。

    他眼瞧齐玄辉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这才算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拉着人下了轿。

    兄弟俩并肩而行,踏进了坤元宫的宫门,甫一进宫门,就有一股子寒彻心底的凄凉感觉,扑面而来。

    这座本应该是后宫最奢华尊贵,也应该是最繁华似锦的宫殿,此时竟是如此的萧条冷清。

    白玉铺就的地面上,枯黄的落叶随风游走,花园里的花草因着没人打理,也早已经是杂草丛生,不是枯萎而死,就是蔫巴巴的低垂着头。

    他们兄弟俩足足走了两进宫院,除了守门的太监,见两位王爷前来,倒地跪拜之外,院落中就再没有看到,任何往来办差的宫女,太监了。

    这样的冷清场面,让人望而生叹,齐玄辉和齐玄辉不由得是两两相望,都是暗暗的在心中摇头。

    想一想当初,后宫众妃每日来坤宁宫朝拜皇后的热闹场面,再看一看眼下,这树倒猢狲散的可怜劲。

    失败者的悲惨结局,还真是引人侧目。

    齐玄礼不禁是在心里庆幸,“好在最后胜出的,是自己家!要不然,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便瞧了眼轻蹙眉头的齐玄辉。对这位在夺位中,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弟弟,越发的生出了几分感慨来。

    他们兄弟俩其实都是心知肚明,自打景元帝驾崩后,坤元宫这边,就已经被刚登上宝座的文华帝,给彻底的控制住了。

    前几日还让皇后在臣子,内外命妇前露个脸,显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和乐局面。

    眼下不到十日光景,这位新帝。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对这位先皇后动手了。

    想想这个时机也的确合适的很,反正一直以来,先皇后就旗帜鲜明的支持太子,没少和太子站在一起。打压敬妃和她的三个儿子。

    眼下胜负已定。失败的人。也是该趁早走人了,两桩国丧合在一起办了,还能节省不少财力物力和人力不是?

    踩着已经好几日没人打扫过的白玉台阶。齐玄礼和齐玄辉登上了坤元宫正殿的门廊。

    齐玄礼抬头望着殿门上的匾额,淡淡的吩咐道,“林勇端上汤药,范阳随我们进去,其余人就在这里等。”

    他们俩身后的一个年长太监,眼神闪烁,笑着问询道:“两位郡王爷,这殿里可还有七八位嬷嬷,宫女呢,您二位多金贵的人那,只带两位小公公进去未免不妥吧?”

    齐玄辉转过身子,平平的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言道:“主子的吩咐,做奴才的也敢质疑?一会回去给圣上复命的时候,本郡王倒要问问田公公,平日里都是怎么管教奴才的。”

    这年长的太监顿时慌神了,忙忙的跪下,磕头如捣蒜,左右开弓的自己打自己耳光子。

    口中一迭声的斥道:“让你个狗奴才多事,让你个狗奴才多嘴......”

    “郡王爷息怒,郡王爷饶命......”

    在齐玄辉的眼中,这些人都只是奴才,还不如他平日里惯用的物件,值得他上心。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怠再给,转身就拉着齐玄礼,大步踏进了那正红色的巍峨宫门。

    齐玄礼见两人已经离得远了,这才小声斥道:“我一个人来不就行了?你个没眼色的,就非得在圣上跟前争。”

    “现在可好了,两个人陷进来了一对,咱哥俩谁也没跑了,你可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齐玄辉看都不看他,沉声言道:“九哥,将心比心,你不愿意弟弟陷进来,难道我就是个狼心狗肺,不知道好歹的?”

    “难道我就能一声不吭,眼睁睁的看着你来替我么?这可是送先皇后上路,若是圣上一辈子不提起,那大家都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可一旦他那一天动了翻旧帐的心思,今日谁进了这个宫门,日后,谁就得因着这件大事,带累着全家跟去陪葬!”

    齐玄礼听着他用平静的口吻,阐述着一个明摆着的事实,不禁摇头苦笑。

    叹道:“也许是你我兄弟都想多了,六哥他毕竟是咱们俩的亲哥哥,他不至于......”

    说到这里,他也是哽的说不下去......

    说句良心话,谁家都能说个兄弟情,偏就是皇家不能说。

    特别是高高坐在皇位上的皇帝,这位天生是要称孤道寡的人,那是除了自己,再不能有别人。

    打从齐玄禛登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先君臣,后兄弟,在国家大事面前,兄弟之情不但是起不了好作用,反作用怕还是剧增!

    齐玄辉心里无数次的回想过,自己重生后,问自家六哥的那个问题。

    齐玄禛的回答绝对在清理之中,他说的很明白,“只要你不危害到朝廷社稷,为兄都能容你,但只要你超越;呃那个界限,为兄也只能是以国事为先。”

    他这话听起来即冷情又不圆滑,但却是大实话,总不能让你祸害的国之不国了吧?

    前世里齐玄辉一门心思走了歪路,最终是被寒宁先生的绝门毒药,给送的归了西。

    这自作孽不可活,他也就认了!

    可是今世里,齐玄辉是眼明心清,不但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心思,还一直都是全力以赴的帮竹齐玄禛夺位。

    所以他一直都暗自存了一个心思,就想要看一看。这样忠贞不二的良王爷,还会引得圣上猜忌,对自己个儿下手么?

    齐玄辉会这样想,也只能说,帝王心思,从来都是最难猜测的。

    就算是齐玄辉这种,活了两世之人,也难以断定。

    至于那帝王心术,也只有太子才有资格,能得高才的先生教授。

    但是。试问那一位皇子。不是在背地里,另找高人求教的?

    皇家无亲情!这句话从来都不是妄语,更不是虚言。

    他们这些打小在深宫里长大的,谁的心思能是个真单纯的?

    就连一向老实无闻的平郡王。得了势还要嚣张一把呢。

    这位甚至敢向天借胆。毒杀先太子。看过这么一出弑兄惨剧之后,谁还敢说皇子里有老实本份的?

    齐玄辉这个走在前面的,都放慢了步伐了。依旧不见齐玄礼跟上。

    他很是纳闷的扭脸一看,嗬,就见齐玄礼的神色变的有点恹恹的,双手袖在大氅之中,低着头,慢慢悠悠的直往前蹭。

    再一细看,自家九哥似乎连一贯挺拔的脊背,都有些微微的弯曲。

    想来这位圣上的亲弟弟,此刻心中的纠结,恐怕更甚于任何人。

    他这会的心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患得患失呢。

    齐玄辉抬手拍了拍齐玄礼的肩膀,含笑轻声对他言道,“九哥何止于此?咱们兄弟此时,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多想几步,看的长远些,那是不会有错的,可也不是说,六哥他就真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说句心里话,弟弟我总觉着,咱们兄弟三人从小相处到现在,这生死与共的情分,到底和旁人要不同些。”

    “圣上他看在咱们兄弟俩衷心的份上,也不会容不下咱们俩的。”

    “再说了,你我身后可还有母妃呢,等过几日她老人家成了太后,咱俩可就有了大树靠了!”

    他这话宽慰的成分绝对占了大半,说到底,齐玄辉还是不忍心,见自家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九哥,活的这样谨小慎微啊。

    齐玄礼原本惴惴的心里,自然而然的,就顺着齐玄辉的话去想,他先想到亲娘对自己的疼爱,再想到自家亲哥哥一来就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想自己和十三弟能有老娘这把大伞罩着,过上几十年的太平日子,那还是不难的。

    他的心中一定,原本的跳脱脾气,就又蹦了出来,他指着齐玄辉嬉笑道:“还是你小子机灵,想得多。”

    “可不是你说的这话么?咱们俩还有母妃呢,不担心,不担心。”

    但这会要是不把先皇后给安置好了,那敬妃娘娘的太后之位,就只能是空想了。

    可别说什么敬妃娘娘乃是皇帝的亲娘,人家先皇后那可是先帝的正室,按着祖宗的规矩,新皇也只能尊她为太后。

    一念及此,齐玄礼突然有点开窍,暗暗想到:“大约九哥这么着急的,要送先皇后去陪父皇,也是为了自家母妃的封号着想。”

    “常言说,这名不正则言不顺,只要这会我和小十三,将挡在母妃前面的这块大石头给搬走了,那么圣上下旨封母妃为太后,可就是理所成章的事情了。”

    “怪不得这都小十天了,圣上还不下旨分封皇后诸妃呢,原来却是在这里想着呢。”

    齐玄礼郁结的心结一旦打开,瞬间就觉得心情大好,眼前的令人心寒的坤元宫,看着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他刚还拖拖拉拉的步伐,突地就加快了速度。

    齐玄礼几步就赶了上来,反而拉着本在他前面的齐玄辉,朝内殿急急的行去。

    齐玄辉瞧着前面拉着自己,走的生起劲的齐玄礼,不禁是好笑的摇了摇头,“九哥的神经粗些,倒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现在的他是快乐的。”

    ...............................

    坤元宫,寝殿西侧殿。

    先皇后正斜倚在临窗的美人塌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大开的窗外。

    她身穿一身白布孝服,一头长发,只用了一枝白玉钗,松松挽起。

    没有打扮,不施脂粉的她,反而要比盛装的时候,看起来年轻秀雅些。

    这样冷的天气,这诺大的西侧殿里,也只不过在先皇后脚下,燃着一个炭盆。

    她身上只搭了一床薄毯,面对这大开的窗户,这面上,双手,早已经是如冰般冰冷了。

    只是这种身体上的寒冷,丝毫也比不上她心灵上寒冷。

    先皇后就这样,任由冷风吹着,肆无忌惮的出着神。

    其实自从太子被废以后,她就明白了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何种结局。

    刚开始,先皇后的心里还憋着一股子气,打定主意不让死对头母子好过。

    再怎么说,她也是皇上的正室,也只有她,才是大靖朝名正言顺的皇后。

    只要她不死,那么太后之位就跑不了,她就是要占着那个位置,让那娘俩心里憋屈到死!

    可是事情越往后发展,先皇后就越看的清楚,自己的对手,是绝对的面善心狠。

    想必她要是挡了人家的路,估计首先要倒霉的,就是她身后的国丈府。

    果不出所料,先帝驾崩的第三天,新帝就派人来传了一句话,“太后位,国丈府,任择其一。”

    她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娘家下地狱,自己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后?

    为了能让新帝能对她的娘家高抬贵手,给家人换取一条生路。

    先皇后并没有选择撕破面皮,而是选择了妥协,自那时起,她便凡事都按着新帝的意思来。

    该哭丧哭丧,该守灵守灵,用自己毫不保留的配合,换得一份皇帝的金口玉言。

    这几天,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她从来没有觉着,时间也会这样的难熬。

    现在总算是能够得到全然的解脱,先皇后反而觉得一股子释然,油然而生。

    这个大靖朝最尊贵的女子,脱下孝服,换上了皇后的大红金凤双鸾尾朝服,带上了只属于她的九凤衔珠赤金冠。

    在心腹嬷嬷的伺候下,敷上玉兰粉,轻描兰黛眉,带着唯一还属于她的那一份尊严,饮下了送她上路的汤药。

    她很是平静的躺在凤榻上,轻轻合上双眼,静等死亡的那一刻到来。

    就在先皇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这位尊贵无比的女子,才喃喃的说了句,“唯愿来世,嫁入寻常家......”

    文华帝元年,大年初十一,先皇后崩。

    因着万事都要以先帝为重,先后的一应后事,都按着先帝的日子来。

    这样一来,内务局的那些子总管,嬷嬷们,可是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爹娘再多生一双手,两条腿,这才能够用。

    还好原本的晋王妃,虽然未曾被新皇封后,可也已经进宫居住。

    在她和敬妃娘娘,这对配合默契的婆媳俩的通力合作下,整个皇宫里,虽忙不乱。

    一切的相关事宜,都是井井有条,按着规矩都给办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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