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傻子会笑（4）
说实话，大牛还真不笨，尤其是情商，充其量说智商差一点和走路不平稳。虽然将一到十数不全，也不会简单加减，扳着指头也不会，当你给他举着四个指头问是几的时候就开始胡乱猜，但大牛的情商还是蛮高的：他爸他妈骂的时候会流眼泪，会痛哭流涕，但绝不还嘴！他爸说：你咋不死去呢，你死到公路上还能给我换俩个钱！大牛便呜哇呜哇地哭，有的人嫌说话难听过分，就劝说，大牛便愈发地伤心，哭得更加厉害！大牛最大的不足就是在数字上搞不清和学习、记忆能力太差，偷了家里一百块钱只买了一个泡泡糖剩余的钱就没了，为此他妈又和小卖部吵了一架，甚至教唆大牛拿着菜刀坐在小卖部门前。说大牛笨吧，他又不笨，会使唤蒙骗人，怂恿叫人给他家白干活，说给他家干活有怎样怎样的好处、他家给人又吃什么什么的好饭，说得唾沫飞溅——满脸都是；见了好吃的，比谁都着急，只管往自己嘴里塞，很少让人，即就是让人也是虚情假意！有一次他舅家爷来了给带的小麻花，大牛在门前站着吃着，睁着黑咕噜噜的眼珠看着路人。荠荠嫂看见，说：“我娃他舅家爷来了，给我娃带的啥好吃的，给婆尝一下！”大牛竟很出人意料地将袋子伸了出来。荠荠嫂高兴不迭，说：“我娃还真个长大（duo）咧！都知道让人咧！”吃了一口又准备捏第二下，胸膛上当即挨了一拳！大牛骂道：“你婆的肶，你说吃一下你可吃两下！”这件事在村里传为佳话，成为笑谈，尽人皆知！要说大牛的记忆力不好吧，村里发生的啥事情啥小道消息他都能最先得知，就像谁放了几个屁砸了几个坑谁家母猪下了几个猪娃儿谁家要死人谁家过事要三年请歌舞，他都知道！这或许跟他整日里在村里游荡有关系。大牛不上学了，每天从这家串到那家从那家窜到这家，从街东头逛到街西头从街西头跑到街东头，从北街游到南街再从南街荡到北街，满堡子胡游荡着……兴致高的时候，还会到另一个堡子去，就跟个流浪儿一样，坐在人窝堆里听闲话，因此上不难免最先知道一些消息、信息，还有人给笑起了个“百事通”！大牛最喜欢最擅长的事情恐怕莫过于“吃”了！谁家红白喜丧事他都先知道，过事前的前一天他就会在门前坐着，要么瓷着眼站在门前看着……有人明白，会端来一碗菜，上面放着两个蒸馍，说：“吃饱，吃美！里面尽都是些肉！”大牛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头也不抬，也不去看人，眼睛发瓷……直到脸上沾满菜渣馍渣，这才坐直了静静等着；等人来了，凝固的表情便嘿嘿笑了起来，露着大牙大嘴说：“不够！再来一碗！”来人说：“爷——，你还能吃得很！吃得光光净净！”便又进去，等再出来时，说：“爷！唊，给！你都把人吃穷了！”大牛便笑嘿嘿再次端过……大牛吃肉不挑剔，再肥的肉都吃，只要是肉都吃，看得没有食欲的人都眼馋！因此上也养就了一尊好身体，就是怕饿！自从大牛“流浪”后，常爱姐也很少管，再干净的服儿、袄儿到了他身上不出半天就全脏了，有时候还挂破了、弄扯了，把人气得！家里盖了新房，常爱姐家就从原来的旧庄子搬了出去，原先狭长的老屋撇弃不用了，除了放置一些柴草，也把大牛在里边前屋安顿住着。大牛依然在村里逛着、转着，人越长越疯，但是很少错过吃饭的时候。大牛一个人转到他舅家堡子去，他舅家爷在门前叫，大牛却不进去，吐着舌头流着口水在门前站着，他舅家爷放长声在院子里哭嚎啕……这件事常爱姐给韩晓妈说过，笑着说的，韩晓妈说：“你知道你爸哭啥呢？——那意思是说给我女子留这个累赘咋弄呀，这个害货儿把我女子整到啥时候去呀？！你爸是哭这的！长到十七八咋弄呢，长到二十三十咋弄呢？你爸是哭这的，也嫌村里人笑话！”韩晓妈知道常爱不忌讳才实话实说。
眼前的这场纠纷、闹剧还得从荠荠嫂说起，从去年那场暴雨灾害说起。
去年，2004年的**月份，雨就下的没停过，快下了整整两个月！地全是湿的，墙全是湿的，到处都积着水，全村全乡好多年久的老房屋都下塌了，全市、全省也是如此，有的地方的窑洞也下塌了，整个北方似乎都被阴雨帘子罩着，陕西尤为严重！各个村乡镇都成立了“防暴抗暴小组”，紧锣密鼓地布置着、查看着！韩晓家的前院老屋不行了，韩晓妈赶紧组织人帮忙把木瓦取了、拆了！韩晓家的土院墙倒了，倒了就倒了吧，那也么办法！韩晓家的厨房倾斜了，还非常严重害怕，韩晓妈就暂时不做饭了，把案板盆碗暂时移到大房脚地里，胡乱凑合着！结果大房顶儿开始渗水、墙角儿也开始渗水，韩晓妈害了怕，忙得焦头烂额……荠荠嫂家的那个烂瓦房一侧没有瓦护，漏了水，墙淋湿泡软了，哗啦啦……幸亏屋里人及时转移，这才没有造成伤亡！
荠荠嫂一家就暂时搬置在常爱姐家弃用的房屋里，要说完全弃用，也不是，大牛还住在里面，只是搬到了另一间土炕上，有点儿鸠占鹊巢的意思！荠荠嫂住到里面，牛啊、羊啊也跟了进去，草啊杂物把人能绊倒，比大牛强不了多少，又骂大牛跟猪一样每天满院子胡叭，把院子动得跟“稀屎（si）摆阵”一样……有人看不下去了，便笑说：我看你跟偓娃差不多，比偓娃也强不了个啥！……大牛也开始反抗，也开始辱骂、回击，也没少挨荠荠嫂的掐打拧……韩晓妈也常说：荠荠羞咧她先儿咧，让她偓碎爷成天把她辱骂着！臊不叽叽的！你好歹给你哪怕盖个鸡窝大个房，那也是你的，也不落他谁说的啥，让偓一天把她骂着、臊着……
然而，荠荠嫂有她的主意，曾打算怂恿韩晓妈和她一块儿找乡上，让乡上给两家盖房，可韩晓妈没去！
大牛一步三晃，像一个战胜的公鸡，走到韩晓近前，上下打量着，脸蛋子很肿很大，像塞了两颗鸡蛋，不过这不是谁打的，这是天然，或许是吃肉吃的！
恰巧羊叔也看见韩晓，就问：“你妈说你到学校去咧，把成绩单领回来咧？”韩晓嗯了一声，笑了笑。“呀，咱这一条街这些年也就出咧你一个！”羊叔感叹着说，嘎嘎笑。“你周家不是还有呢么！”韩晓笑着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咧！我说最近这些年。”
大牛侧着头听着，粗声说：“看你媳妇在咋儿达儿呢，看你房呢？还在这儿胡谝！”说完，笑了，嗤嗤吐着唾沫，表情很得意，似乎为自己的临场发挥感到格外满意，嘴里发出咝咝的声响。手舞足蹈、发出咝咝声响，这是他兴奋时的经典表情！尽管他家的新房他没咋住过，可爱在人前炫耀，这已不是一次两次在韩晓娘俩跟前说类似话。
“我到时候住到你屋里，把你的媳妇一霸占，住到你新房里！看你的媳妇在咋儿达儿？！” 韩晓故意调笑说，“我再叫上一大群人，吃你的饭，砸你的锅，把你哈（吓）得钻猪窝，猪拉胡胡你唱戏，把你媳妇哈（吓）得光放屁！……”大牛听得很高兴，又接连手舞足蹈！
“你跟偓说啥呢，偓瓜得知道啥！”韩晓妈有意劝解制止。韩晓也不太愿意搭理这货，以前这家伙骂自己，自己本想动手，可大牛他大（dá）争娃说：你就惹偓，偓跟你平起平坐呢，你惹不起！韩晓知道他说的意思，但很委屈，说：谁惹他呢？！谁吃得多咧！
“日你妈！”大牛来了一句，不辨好歹。韩晓气愤，要给来点儿颜色瞧瞧，不料大牛先咯嘣嘣咬着牙齿扑了过来，青着脸，像木偶一般！大牛一旦咬牙，表明要用尽力气，典型的就是牙齿嘠嘣嘣响。
“你还日他妈？！”韩晓妈厉色捡起地上一个碎砖头……大牛一看情势不妙，紧绷着脸，撒腿就跑，面无血色，恨不能长四条腿，晃晃悠悠比牛比兔都跑得快！
“姨，姨！”街道两边疾声喊着，只有韩晓笑着不言，知道母亲那是有意吓唬。
砖头抛了出去，顺着大牛的脚跟儿跑，韩晓妈又捡起一块儿。“姨，姨！”还是有人疾声叫着、劝着。直到两块儿砖头都出了手，韩晓妈这才骂：“驴毬把你日下的，我给你好说，把你劝你还骂！骂人给骂上瘾咧！人家笑话你婆你也跑来笑话你婆来咧？！杂毛毛儿把你日下的！……”
“姨，对咧，对咧，你跟偓瓜子计较啥呢！你都不害怕把偓砸死了？”旁边人劝着、笑着。“我注意着呢么，还能真个往身上砸，我是故意往偏岸儿撇，把偓哈（吓）一下（hā）！”韩晓妈解释说，“你看这不是么事寻（xin）事呢么！”“她再把你哈出病来了，你就往她（家）炕上睡！”蛋娃叔故意打趣说，看着大牛，给大牛出方子。
大牛没敢过来，远远看着。韩晓和妈收拾好东西，转身回家，母亲叹着：“偓把你常爱姐给箍住咧！箍得兮兮儿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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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场纠纷、闹剧还得从荠荠嫂说起，从去年那场暴雨灾害说起。
去年，2004年的**月份，雨就下的没停过，快下了整整两个月！地全是湿的，墙全是湿的，到处都积着水，全村全乡好多年久的老房屋都下塌了，全市、全省也是如此，有的地方的窑洞也下塌了，整个北方似乎都被阴雨帘子罩着，陕西尤为严重！各个村乡镇都成立了“防暴抗暴小组”，紧锣密鼓地布置着、查看着！韩晓家的前院老屋不行了，韩晓妈赶紧组织人帮忙把木瓦取了、拆了！韩晓家的土院墙倒了，倒了就倒了吧，那也么办法！韩晓家的厨房倾斜了，还非常严重害怕，韩晓妈就暂时不做饭了，把案板盆碗暂时移到大房脚地里，胡乱凑合着！结果大房顶儿开始渗水、墙角儿也开始渗水，韩晓妈害了怕，忙得焦头烂额……荠荠嫂家的那个烂瓦房一侧没有瓦护，漏了水，墙淋湿泡软了，哗啦啦……幸亏屋里人及时转移，这才没有造成伤亡！
荠荠嫂一家就暂时搬置在常爱姐家弃用的房屋里，要说完全弃用，也不是，大牛还住在里面，只是搬到了另一间土炕上，有点儿鸠占鹊巢的意思！荠荠嫂住到里面，牛啊、羊啊也跟了进去，草啊杂物把人能绊倒，比大牛强不了多少，又骂大牛跟猪一样每天满院子胡叭，把院子动得跟“稀屎（si）摆阵”一样……有人看不下去了，便笑说：我看你跟偓娃差不多，比偓娃也强不了个啥！……大牛也开始反抗，也开始辱骂、回击，也没少挨荠荠嫂的掐打拧……韩晓妈也常说：荠荠羞咧她先儿咧，让她偓碎爷成天把她辱骂着！臊不叽叽的！你好歹给你哪怕盖个鸡窝大个房，那也是你的，也不落他谁说的啥，让偓一天把她骂着、臊着……
然而，荠荠嫂有她的主意，曾打算怂恿韩晓妈和她一块儿找乡上，让乡上给两家盖房，可韩晓妈没去！
大牛一步三晃，像一个战胜的公鸡，走到韩晓近前，上下打量着，脸蛋子很肿很大，像塞了两颗鸡蛋，不过这不是谁打的，这是天然，或许是吃肉吃的！
恰巧羊叔也看见韩晓，就问：“你妈说你到学校去咧，把成绩单领回来咧？”韩晓嗯了一声，笑了笑。“呀，咱这一条街这些年也就出咧你一个！”羊叔感叹着说，嘎嘎笑。“你周家不是还有呢么！”韩晓笑着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咧！我说最近这些年。”
大牛侧着头听着，粗声说：“看你媳妇在咋儿达儿呢，看你房呢？还在这儿胡谝！”说完，笑了，嗤嗤吐着唾沫，表情很得意，似乎为自己的临场发挥感到格外满意，嘴里发出咝咝的声响。手舞足蹈、发出咝咝声响，这是他兴奋时的经典表情！尽管他家的新房他没咋住过，可爱在人前炫耀，这已不是一次两次在韩晓娘俩跟前说类似话。
“我到时候住到你屋里，把你的媳妇一霸占，住到你新房里！看你的媳妇在咋儿达儿？！” 韩晓故意调笑说，“我再叫上一大群人，吃你的饭，砸你的锅，把你哈（吓）得钻猪窝，猪拉胡胡你唱戏，把你媳妇哈（吓）得光放屁！……”大牛听得很高兴，又接连手舞足蹈！
“你跟偓说啥呢，偓瓜得知道啥！”韩晓妈有意劝解制止。韩晓也不太愿意搭理这货，以前这家伙骂自己，自己本想动手，可大牛他大（dá）争娃说：你就惹偓，偓跟你平起平坐呢，你惹不起！韩晓知道他说的意思，但很委屈，说：谁惹他呢？！谁吃得多咧！
“日你妈！”大牛来了一句，不辨好歹。韩晓气愤，要给来点儿颜色瞧瞧，不料大牛先咯嘣嘣咬着牙齿扑了过来，青着脸，像木偶一般！大牛一旦咬牙，表明要用尽力气，典型的就是牙齿嘠嘣嘣响。
“你还日他妈？！”韩晓妈厉色捡起地上一个碎砖头……大牛一看情势不妙，紧绷着脸，撒腿就跑，面无血色，恨不能长四条腿，晃晃悠悠比牛比兔都跑得快！
“姨，姨！”街道两边疾声喊着，只有韩晓笑着不言，知道母亲那是有意吓唬。
砖头抛了出去，顺着大牛的脚跟儿跑，韩晓妈又捡起一块儿。“姨，姨！”还是有人疾声叫着、劝着。直到两块儿砖头都出了手，韩晓妈这才骂：“驴毬把你日下的，我给你好说，把你劝你还骂！骂人给骂上瘾咧！人家笑话你婆你也跑来笑话你婆来咧？！杂毛毛儿把你日下的！……”
“姨，对咧，对咧，你跟偓瓜子计较啥呢！你都不害怕把偓砸死了？”旁边人劝着、笑着。“我注意着呢么，还能真个往身上砸，我是故意往偏岸儿撇，把偓哈（吓）一下（hā）！”韩晓妈解释说，“你看这不是么事寻（xin）事呢么！”“她再把你哈出病来了，你就往她（家）炕上睡！”蛋娃叔故意打趣说，看着大牛，给大牛出方子。
大牛没敢过来，远远看着。韩晓和妈收拾好东西，转身回家，母亲叹着：“偓把你常爱姐给箍住咧！箍得兮兮儿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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