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篇外篇⑧ 交换秘密的游戏。】（下）
我们在一起大概有7年。大学四年。毕业之后又三年。
刚开始的时候很好，是令所有人羡慕的好。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不是很有钱，但是却非常的有才华，至少身边的人都这么认为，他自己也这么认为，我也这么认为。
他脾气很高傲，不过因为爱他，我一直容忍他对我高傲。
不过也是因为他这个性，导致毕业之后，原本被大家公认最有才华的他，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刚毕业的学生，哪怕是导演系的，也不可能上来就是导演的。在业内，就算是普通的广告片拍摄，对方也会要求是5年工作经验以上，所有人都必须从最底层干起。但是他脾气坏，在剧组总是呆不长就被炒鱿鱼了。
后来他就长期失业在家，琢磨着筹资拍他自己的电影，他搞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好的本子。然后搞钱，到处去搞钱，跟父母要了几万，跟朋友借了十几万，加上零星的自己的积蓄，拍了一个小众的文艺片。
获了几个电影节的提名，却都没得奖，而且都不是什么厉害的电影节。
可以说那次他算是赔的血本无归吧，名气也没赚到，钱更是没有，他拍的边缘题材的电影，在国内连上映号都没有拿到。
从此他就消沉了，要么就是在家喝酒，那么就是出去鬼混，每天都打麻将消磨时间。
我就一直养着他。那么多年，我什么都容忍他，拿自己的钱去给他拍电影，后来俩年，他的吃饭、房租、衣服包括租电影碟的钱，都是我替他出的。我就那么一直养着他，就因为我爱着他。
差不多都是十年前了。那个时候我一个月能挣4000多块钱，是01年、02年那时候，你知道那个时候就算是在北京，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月能挣4000多块钱，已经是很厉害了。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做模特、演员这些，接点通告。可是我没有名气，报酬很低不说，而且收入不稳定，有活儿做才有钱，没活的时候钱包就慌着。而且我还有几次对企图性骚扰的导演和制片翻脸，导致在圈里得罪了一些大人物，他们要整我，让我这个小新人在北京没活干没饭吃。
所以后来我就不再做这方面，也是因为他当时在拍自己的电影。我就想我们俩起码得有一个人，是要有固定收入的，因为我们要吃饭，要生活。于是我找了一个稳定的工作，是每天晚上去酒吧里当驻唱。我嗓音还不错，从小就喜欢唱歌，加上人漂亮，还真给那个酒吧招揽了一些人气，所以老板就让我稳定的做了下去。我每天晚上八点开始唱，唱到凌晨2点，是一个月2000块钱的工资。
白天的时候，我就去做烟的促销小姐。就是拿着一些很贵的奢侈品的高档烟去一些沙龙、会馆、餐厅等高档场所，然后免费送别人一支烟，然后为对方点上。
活不算累，报酬很高，一天100块钱，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女孩想要做这个，不过好像现在这样的工作已经没有了。所以虽然有时候真的很困很累的时候，我也不敢请假，因为一请假，可能就马上被别人顶替了。我就这样白天去促销烟，晚上去当酒吧歌手，每天几乎只睡五六个小时。但是赚的钱，基本上后来都被他赔在了他的梦想了。
也是他拍电影失败，最消沉的那段日子里，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家里一分钱没有，积蓄都被他拿去打牌输掉，或者喝酒了。
我知道这个孩子必须打掉。那个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了，促销小姐是很快不能做了，因为那种紧身的旗袍我已经穿不下，只能说晚上穿着宽大的衣服去唱歌，但是平时还要房租、伙食费一些花销。我攒了俩个月，才攒出自己打胎的钱来。然后去医院，肚子已经差不多这么大，（欧阳菲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医生说，胎儿已经成型了，想要打掉，只能刮宫。
那个时候年轻，也没想这么多，说好，刮宫就刮宫。然后一个小护士把我带到一个很脏很破旧的手术室里面，小护士脸色很冷，对我的眼神很鄙夷。因为我是一个人去的，她可能把我当成卖肉的小姐什么的。
（听得入神的小淑第一次忍不住插嘴：他呢？欧阳菲夹着烟淡然一笑，他不同意打掉这个孩子。他想让我生下来，但是当时的情况我肯定不能生下来。所以我是背着他偷偷一个人去的。）
不过现在想想真的是很后悔的。
对身体伤害多大啊，医生直接是让你把俩腿叉开，然后用一个铁的东西伸进去把胎儿硬生生的打碎，还要用镊子一片片的去撕那些宫膜上的东西的，虽然当时被打了麻醉，我还是痛不欲生的狂嚎了一个多钟头。这辈子我都记得那撕裂般的痛，在自己身体内部的痛。
之后我一个人蹲在医院哭了很久，我从还没开始就已经后悔了，但是一切都晚了。孩子已经没了，我的肚子空空的，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多是内心，原本的人生和世界观都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痕。
当我脸色苍白的回到家，他开门看到我的第一个瞬间，就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骂我，打我，最后蹲到墙角痛哭的像个小孩。我从来都没见他那样的哭过，哪怕是他电影投资失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嚎过。
但是看着他那样痛哭，我却突然反而没有那么难过了。我甚至感觉到一种报复的快感。没错，怨恨。不知不觉，在那样如蝼蚁一样的日子里，还是不知不觉的生出对这个男人的一些怨恨。他最爱的不是我，是他的电影。为什么他总是那样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考虑到我们俩个的未来？
很快我就失业了。我的身体很虚弱，必须在家里静养，就像坐月子一般无疑。躺在床上不能运动太多，不能碰凉水，饮食也很禁忌。起初他收敛了不少，在家里照顾了我一段日子，也试图找工作。但是很快就和以前一样了，他又开始每天喝酒、打牌，跟一帮狐朋狗友瞎混，经常大半夜的也不回家。
我每天一个人孤零零的窝在家里，除了哭就是哭，每天都快把眼睛哭瞎一样。你知道的，那个时候我们穷，租不起像样的房子，所以就租了一个七层老公寓上面的屋塔房。很小很窄，夏天闷热冬天冷的要死，我就在那样的地方，像个半死人一样的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三个多月。孤独，寂寞，人生灰暗。
大约这样又过了半年，我们终于分手了。我提出的，他不同意，跑出屋塔房，站在天台的边缘，哭着说如果我走，他就跳下去。
我无动于衷的还是走了。他哭泣着奔下楼，光着脚丫子追赶我，当时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他抱着我的胳膊，哭泣的跪在那里求我不要离开他，老娘看都没看他一眼，甩手走开了。
当时什么都没带走，连内衣、衣服都没有带走。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去了朋友家住着，后来也是朋友借给我的钱，让我另外租了一个地下室先住着，当时连衣服我都是穿朋友的，再后来我找到了新的酒吧唱歌的工作，有了收入。
就这样再也没去见过他。衣服什么的也没有去拿。彻底彻底的和过去的自己决裂。
好在我漂亮，后来也跟过俩个有钱男人。在后来，我遇到了冯乔，就是现在签约的唱片公司的音乐总监，他在酒吧第一次听到我唱歌的时候，就激动的跑来跟我说，“你愿不愿意当一个职业歌手？”
我愣了一下，才对着麦克风回答他：“我愿意。”
后来我的人生，就完全变的不一样了，我出了专辑，成为有名的歌手。但是我再也不相信爱情。
………………
“…你知道吗？爱情本来就是悲伤的东西，越爱就越多凄凉。从来都是这样。不爱才会快乐……”欧阳菲抽完最后一根烟，幽幽的叹口气，转头才发现沙发上的小姑娘已经抱着抱枕挂着泪痕睡着了。
“真希望你永远不会懂。”欧阳菲低低的叹口气，拿了毛毯给小淑盖上，然后一个人静静的走了出去，吧嗒吧嗒，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一直落寞的延伸到了很远很远……
刚开始的时候很好，是令所有人羡慕的好。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不是很有钱，但是却非常的有才华，至少身边的人都这么认为，他自己也这么认为，我也这么认为。
他脾气很高傲，不过因为爱他，我一直容忍他对我高傲。
不过也是因为他这个性，导致毕业之后，原本被大家公认最有才华的他，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刚毕业的学生，哪怕是导演系的，也不可能上来就是导演的。在业内，就算是普通的广告片拍摄，对方也会要求是5年工作经验以上，所有人都必须从最底层干起。但是他脾气坏，在剧组总是呆不长就被炒鱿鱼了。
后来他就长期失业在家，琢磨着筹资拍他自己的电影，他搞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好的本子。然后搞钱，到处去搞钱，跟父母要了几万，跟朋友借了十几万，加上零星的自己的积蓄，拍了一个小众的文艺片。
获了几个电影节的提名，却都没得奖，而且都不是什么厉害的电影节。
可以说那次他算是赔的血本无归吧，名气也没赚到，钱更是没有，他拍的边缘题材的电影，在国内连上映号都没有拿到。
从此他就消沉了，要么就是在家喝酒，那么就是出去鬼混，每天都打麻将消磨时间。
我就一直养着他。那么多年，我什么都容忍他，拿自己的钱去给他拍电影，后来俩年，他的吃饭、房租、衣服包括租电影碟的钱，都是我替他出的。我就那么一直养着他，就因为我爱着他。
差不多都是十年前了。那个时候我一个月能挣4000多块钱，是01年、02年那时候，你知道那个时候就算是在北京，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月能挣4000多块钱，已经是很厉害了。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做模特、演员这些，接点通告。可是我没有名气，报酬很低不说，而且收入不稳定，有活儿做才有钱，没活的时候钱包就慌着。而且我还有几次对企图性骚扰的导演和制片翻脸，导致在圈里得罪了一些大人物，他们要整我，让我这个小新人在北京没活干没饭吃。
所以后来我就不再做这方面，也是因为他当时在拍自己的电影。我就想我们俩起码得有一个人，是要有固定收入的，因为我们要吃饭，要生活。于是我找了一个稳定的工作，是每天晚上去酒吧里当驻唱。我嗓音还不错，从小就喜欢唱歌，加上人漂亮，还真给那个酒吧招揽了一些人气，所以老板就让我稳定的做了下去。我每天晚上八点开始唱，唱到凌晨2点，是一个月2000块钱的工资。
白天的时候，我就去做烟的促销小姐。就是拿着一些很贵的奢侈品的高档烟去一些沙龙、会馆、餐厅等高档场所，然后免费送别人一支烟，然后为对方点上。
活不算累，报酬很高，一天100块钱，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女孩想要做这个，不过好像现在这样的工作已经没有了。所以虽然有时候真的很困很累的时候，我也不敢请假，因为一请假，可能就马上被别人顶替了。我就这样白天去促销烟，晚上去当酒吧歌手，每天几乎只睡五六个小时。但是赚的钱，基本上后来都被他赔在了他的梦想了。
也是他拍电影失败，最消沉的那段日子里，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家里一分钱没有，积蓄都被他拿去打牌输掉，或者喝酒了。
我知道这个孩子必须打掉。那个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了，促销小姐是很快不能做了，因为那种紧身的旗袍我已经穿不下，只能说晚上穿着宽大的衣服去唱歌，但是平时还要房租、伙食费一些花销。我攒了俩个月，才攒出自己打胎的钱来。然后去医院，肚子已经差不多这么大，（欧阳菲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医生说，胎儿已经成型了，想要打掉，只能刮宫。
那个时候年轻，也没想这么多，说好，刮宫就刮宫。然后一个小护士把我带到一个很脏很破旧的手术室里面，小护士脸色很冷，对我的眼神很鄙夷。因为我是一个人去的，她可能把我当成卖肉的小姐什么的。
（听得入神的小淑第一次忍不住插嘴：他呢？欧阳菲夹着烟淡然一笑，他不同意打掉这个孩子。他想让我生下来，但是当时的情况我肯定不能生下来。所以我是背着他偷偷一个人去的。）
不过现在想想真的是很后悔的。
对身体伤害多大啊，医生直接是让你把俩腿叉开，然后用一个铁的东西伸进去把胎儿硬生生的打碎，还要用镊子一片片的去撕那些宫膜上的东西的，虽然当时被打了麻醉，我还是痛不欲生的狂嚎了一个多钟头。这辈子我都记得那撕裂般的痛，在自己身体内部的痛。
之后我一个人蹲在医院哭了很久，我从还没开始就已经后悔了，但是一切都晚了。孩子已经没了，我的肚子空空的，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多是内心，原本的人生和世界观都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痕。
当我脸色苍白的回到家，他开门看到我的第一个瞬间，就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骂我，打我，最后蹲到墙角痛哭的像个小孩。我从来都没见他那样的哭过，哪怕是他电影投资失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嚎过。
但是看着他那样痛哭，我却突然反而没有那么难过了。我甚至感觉到一种报复的快感。没错，怨恨。不知不觉，在那样如蝼蚁一样的日子里，还是不知不觉的生出对这个男人的一些怨恨。他最爱的不是我，是他的电影。为什么他总是那样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考虑到我们俩个的未来？
很快我就失业了。我的身体很虚弱，必须在家里静养，就像坐月子一般无疑。躺在床上不能运动太多，不能碰凉水，饮食也很禁忌。起初他收敛了不少，在家里照顾了我一段日子，也试图找工作。但是很快就和以前一样了，他又开始每天喝酒、打牌，跟一帮狐朋狗友瞎混，经常大半夜的也不回家。
我每天一个人孤零零的窝在家里，除了哭就是哭，每天都快把眼睛哭瞎一样。你知道的，那个时候我们穷，租不起像样的房子，所以就租了一个七层老公寓上面的屋塔房。很小很窄，夏天闷热冬天冷的要死，我就在那样的地方，像个半死人一样的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三个多月。孤独，寂寞，人生灰暗。
大约这样又过了半年，我们终于分手了。我提出的，他不同意，跑出屋塔房，站在天台的边缘，哭着说如果我走，他就跳下去。
我无动于衷的还是走了。他哭泣着奔下楼，光着脚丫子追赶我，当时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他抱着我的胳膊，哭泣的跪在那里求我不要离开他，老娘看都没看他一眼，甩手走开了。
当时什么都没带走，连内衣、衣服都没有带走。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去了朋友家住着，后来也是朋友借给我的钱，让我另外租了一个地下室先住着，当时连衣服我都是穿朋友的，再后来我找到了新的酒吧唱歌的工作，有了收入。
就这样再也没去见过他。衣服什么的也没有去拿。彻底彻底的和过去的自己决裂。
好在我漂亮，后来也跟过俩个有钱男人。在后来，我遇到了冯乔，就是现在签约的唱片公司的音乐总监，他在酒吧第一次听到我唱歌的时候，就激动的跑来跟我说，“你愿不愿意当一个职业歌手？”
我愣了一下，才对着麦克风回答他：“我愿意。”
后来我的人生，就完全变的不一样了，我出了专辑，成为有名的歌手。但是我再也不相信爱情。
………………
“…你知道吗？爱情本来就是悲伤的东西，越爱就越多凄凉。从来都是这样。不爱才会快乐……”欧阳菲抽完最后一根烟，幽幽的叹口气，转头才发现沙发上的小姑娘已经抱着抱枕挂着泪痕睡着了。
“真希望你永远不会懂。”欧阳菲低低的叹口气，拿了毛毯给小淑盖上，然后一个人静静的走了出去，吧嗒吧嗒，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一直落寞的延伸到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