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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你昨晚逛青楼了吗?

    徐逍遥走出家门,直往城北的县衙赶去,中途在本城有名的酒楼湖月阁买了十个远近闻名的鲜虾包子,倒不是徐逍遥食量大,自己吃三个已经足够,剩下的是带给自己将要第一次见面的手下。礼多人不怪,总是错不了。

    而且就他本人而言,早晨起来吃一根油榨桧更让人神清气爽,该死的秦桧!

    徐逍遥在心里默默咒骂了一会儿这个卖国贼,觉得全身似乎都热了起来。

    昨天的这位热血青年还是一个普通的衙差,但是因为十天前的功劳,从今天起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身份,长兴县县衙‘人’班捕快捕头。

    长兴县的县令叫做李知廉,据说是一个很有学问的读书人。现在的世道只有读书人才能成为人上人。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极为写实的两句诗。也就是这位饱读诗书的李县令,把长兴县的捕快分为了‘天’、‘地’、‘人’三班,三班捕快各有所司,‘天’班职权最重,负责本县的重大案件,‘地’班捕快亦是不遑多让,总揽长兴所有店铺商家的安全,至于‘人’班,则专职处理一些百姓的民事纠纷。

    ‘人’班虽然捕快最少,排名最后,但是在李县令口中却最为重要。民为水,社稷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唐太宗李世民的这句警言透彻至极,入木三分。民心不平,社稷安能兴?

    这些信息都是徐逍遥这一个月来逐渐了解到的。徐逍遥没有李县令胸章,但是他对自己的这份差事也极为看重,不仅是因为梦中不断闪现的那段誓言,更为重要的是埋藏在脑海深处的什么东西在为自己的想法而共鸣。

    也许失忆前的自己,就是一个立志为民洗冤的好捕快吧,所以才会发出那样的誓言。

    匆匆赶到了县衙,先是去后堂见过了师爷,师爷姓蔡,名讳兴能,是知县李知廉的心腹臂助。

    蔡师爷三十出头,身材不高,八字胡,给人一副精明强干的印象,操着一口地道的湖州方言,蔡师爷开口了,“逍遥,‘人’班捕头的担子很重啊!”

    说到这里,蔡师爷看了一眼徐逍遥的反应,见他谦虚作出聆听状,很是满意,继续道:“年轻人胜而不骄,很是难得。济王一案里,你拿住了乱匪的二号贼子潘柄,的确是大功一件。李大人对你很是赏识啊。”

    徐逍遥道:“卑职也只是适逢其会,谈不上功劳。”

    蔡师爷闻言一脸笑意地夸了几句,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这人有些实诚,怎么不知道借机奉承自己和大人几句呢?还是太年轻啊。以前的徐逍遥不是一个挺机灵的家伙吗?怎么一个月前得了一场怪病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了,性子也完全不同了。

    徐逍遥自然不知道自己不卑不亢的应答,已经在这位笑意盈盈的师爷心里扣了不少分,当下又请教了一些有关职责上的细节。

    蔡兴能对于公事,倒也不敢怠慢,于是细细作了解答,末了,蔡师爷清了清喉咙,缓缓道:“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你名字里有逍遥两字,但是做人办事切忌如此啊。民事,重如泰山啊。”

    徐逍遥诚恳道:“卑职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恩?”蔡兴能本来只是随口倚老卖老拽几句诗文,见对方竟然回答地这么郑重,不禁颇有些意外,心中一动,觉得有必要敲打这个年轻人几句,以免生出什么乱子,“年轻人做事有一股劲是好的,但是记得遇事还是要多与老前辈商量,‘人’班里面...”蔡师爷说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头,‘人’班那几个家伙有一个正常的吗?

    蔡师爷呆了半晌,才继续道:“‘人’班里就数王公道还算为人沉稳,做事老练。你在办案时,如有难事,可找他商议。本朝刑律十分繁冗,切勿办错了案子。如果事关重大,也可直接向我禀报。这些话你可记下了?”

    徐逍遥一拱拳,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因为激动而生的红晕,一字一句道:“这一个月来,大宋刑统字字条条,卑职早已熟记心中,必定以此为刃,痛斩一切宵小,为我长兴百姓申冤,还请师爷放心。”

    “这...”蔡师爷愣了一下神,一下子有些无话可说,看了看对方年轻坚毅的脸庞,终于挥了挥手,示意徐逍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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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出大案子了!”一个铁塔般的男子冲入了‘人’班的班房。

    班房内只坐着两个捕快,一个身量不高,白地有些过分,今年只有十九岁,他姓李名萧,是人班五个捕快中最为年轻的一个。另外一个是五短身材的老头,小眼睛,矮脖子,有条不紊地磕着瓜子,大名正是王公道。

    两人对于铁塔般汉子的消息反应是截然不同,王公道只顾着继续磕着瓜子,对于外物不闻不问,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李萧则是‘噌’地从长凳上弹了起来,一脸的兴奋激动,“什么大案子,是打群架吗?打群架有没有重伤的?重伤的有没有以前就打群架的?以前打群架的以前有没有受伤?以前受伤的这次有没有也受伤?有没有以前受伤,伤势没好,这次又打群架又伤上加伤的?”

    大汉先是不满地对着没事人似的王公道哼了一声,接着脑子发胀地看了李萧一眼,嘟囔了一句,“什么毛病。”

    李萧闻言把嘴一撇,“你知道个什么?要当一个状师,就要随时随地训练自己的嘴皮子,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

    大汉见状连忙摆手讨饶,“得!得!算我求爷爷告奶奶求你了,别在我面前训练你的嘴皮子。”

    李萧一脸的不尽兴,但是还是道:“快说到底是什么案子?是不是打群架了?”

    大汉见李萧一提起这个话题,又来了劲,但是还是忍住没说,只是神秘地摇了摇硕大的头。

    李萧见状有些兴奋,凑到大汉身边,“难道是比这还大的案子?”

    由于两人的身高足足差了一个头,所以大汉不得不低头道:“是咱们衙门的府库被偷了,据说失窃了很重要的公文,知县大人正急得团团转呢!‘天’、‘地’两班的捕快都被大人叫去了。”

    李萧顿时没了劲头,垂头丧气地坐回自己的长凳,嘴里自言自语道:“这种案子何时轮得到我们几个?宰相大爷,你还是少浪费表情和感情了。”

    “不同的,不同的。”大汉一把拉住李萧,晃着他的细小胳膊,“这次不同的。”

    “诶——诶——”李萧一阵哀鸣,一边使劲挣脱大汉的魔爪,一边疾声道:“快放开我。”

    大汉生怕触怒了李萧,不再和他谈论大案子的话题,连忙松开李萧的手臂,连连道歉,“小李哥,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你听我说,这次的案子真的不同的。”

    李萧埋怨地看了大汉一眼,活动了一下生疼的胳膊,才不耐地道:“有话就说,我不是听着吗?”

    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在小个子的李萧面前诚惶诚恐,王公道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有些好笑,轻轻地呵了几声。

    大汉对王公道的表现显然极为不满,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转眼间又对李萧眉飞色起来,“这次失窃的公文真的十分非常万分极为的重要,而且据说很是棘手。试想天地两班的土狍子怎么解决地了这种大案子。到时还不得依赖我...不...我们。”

    “哪次碰到案子,你不是这么说?”李萧白了大汉一眼,“再说我也是长兴县土生土长的土狍子,不要把我抬举地和你一样。”

    “诶——我说小李子,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一回。真是扫兴!”大汉见李萧对自己的话嗤之以鼻,顿时把称呼从小李哥变成了小李子。

    李萧似乎对这个外号有些不满,不过顿了顿还是没有说话反击,自顾自闭目养神不去理睬大汉。

    大汉似乎也找不出什么说服李萧的理由,心急地挠了挠头,嘟囔道:“反正这次的案子,不论知县用不用我们,我是查定了。”大汉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嗨——要怪只怪我们知县不识我这匹千里马,要不然这次‘人’班的新捕头也轮不到一个踩了狗屎的乡下小子。”

    “不要胡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王公道忽然厉声呵斥大汉,大汉闻言不禁一愣,这个老狐狸什么时候说话变得疾言厉色了?

    王公道不管大汉的想法,继续大义凛然地道:“我看你是喝花酒昏了头!天下还有比我们知县更加慧眼识英的大人,天下哪里还有比我们新捕头更加文武双全的年轻俊杰!”

    大汉正要反驳,见王公道说完一通后,根本没有瞧自己一眼,而是一把推开自己,走向门口,只听他热情地声音响起,“哎呀,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大人就是我等的新上司吧,卑职王公道,见过大人!”

    大汉闻言一惊,忙地转过头,只见王公道正笑得眯着双眼,迎着一个年轻人进门,此人身着一身差服,中等身材,白白的脸,有些文气的五官,面貌有些平庸,反正没有自己来得英俊潇洒,就是一双眼睛还似乎有几分灵气,这是新来的捕头?

    妈的!大汉心里抱怨一声,他倒不是怕得罪了这个顶头上司,就是觉得自己背后非议别人,被抓个现行,有些觉得丢人,毕竟自己的身份是不一样的。徐?这小子叫徐什么来着?

    大汉还在神游物外,年轻人已经趁此机会和王公道还有李萧打过了招呼,他自然就是徐逍遥。

    徐逍遥当然听到了大汉的怪话,但是却也没有太往心里去,仍然热情地走到大汉身前,拱了拱手,“你是寇冲冠寇大哥吧,莱国公后人,果然仪表堂堂。我叫徐逍遥,幸会幸会。”

    大汉听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先祖的名号,而且语气颇为恭敬,不禁心中生出几分好感,但是想到自己如果表现地客客气气,不禁有前倨后恭的嫌疑,这不是替自己的先祖抹黑嘛?

    恩,不妥不妥。寇冲冠虽然长得像个粗人,做起事来有些一根筋,但是其实心里还是有几道弯弯的,于是仍旧绷着个脸,鼻子里‘哼’了一声,“文武全才的大人?”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的大手伸了过去。

    徐逍遥愣了一下,握手一般就是掂量掂量手下功夫的意思,对方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自己好像没有得罪他啊?

    徐逍遥有些郁闷地把手伸了过去,刚刚碰到对方的大手,果然自己的手就被紧紧箍住了,一阵疼痛从手中传来,徐逍遥尽量不让自己哼出声来,但眉头还是不自觉蹙了起来。好大的劲,太疼了!

    王公道和李萧见有些不对头,连忙把两人拉了开来。‘干什么,你!’王公道还不忘呵斥寇冲冠一声。

    寇冲冠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有些伸笑脸人的味道,但是既然做了初一,就要演全套,大不了以后再找个机会下台好了。

    徐逍遥冲一脸焦急的李萧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一边又甩了甩自己的手,拿到鼻子边闻了一下,忽然展颜一笑,有些促狭地对着寇冲冠道:“昨晚在南瓦过的夜?”

    “你怎么知道?”寇冲冠大吃一惊,紧接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昨晚你也在那?”

    徐逍遥闻言有些脸红,南瓦是长兴县的勾栏云集之地,勾栏是什么,低等妓院也。

    “去,嘴巴放干净点!”王公道呵斥了寇冲冠一句,“大人是去那种地方的人吗?”

    “可是...”寇冲冠见徐逍遥一副雏儿的样,也知道自己猜得不对,但是还是一脸疑色,他怎么知道我昨晚在南瓦的呢?

    徐逍遥不顾三人或多或少的惊疑之色,自顾自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寇大哥的差服有些湿,而且大多湿在后背,联系到昨天傍晚忽然下了一场雨,这可能是寇大哥向前弯着身子在雨中奔走造成的。昨天湿的衣服,今天却没有换,只能说明寇大哥昨晚没有回家,否则就算只有一套衣服,也会把它烘干再穿吧。一个男人在外面过夜,自然有很多去处,但是最可能的地方还是瓦舍,加上寇大哥脖子后面的红色吻痕,还有适才王大哥提到了寇大哥喝花酒的事情,更加可以肯定我的想法。当然最关键的证物是我的手,刚才和寇大哥紧紧握手后,我把自己的手闻了一闻,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这可以说是拈花宿柳的直接证据了吧!不知道我分析的对不对?”

    徐逍遥一番话下来,王公道和李萧已经有些晕了,齐刷刷地看着寇冲冠,想要从他口中验证这位新捕头是不是真的那么神。

    “不对不对!当然不对!”寇冲冠有些激动地跳了起来。这么过激的反应让徐逍遥愣了一下,难道自己说错了,这可有些丢脸了,但是寇冲冠接下来的话让徐逍遥的心情又轻松了起来。

    “就算老子在妓院过的夜,凭什么就不可以在北瓦。你瞧不起我,还是怎地,老子就是在北瓦过的夜!”

    徐逍遥笑了一笑,“如果是在北瓦,自然会有姑娘帮大哥烘干衣服,怎么还会湿漉漉的?而且寇大哥就算胆子再大,北瓦的姑娘也不敢把一身差服的你迎进去吧?”

    北瓦是本县几座高档青楼坐在之地,帮客人烘干衣服那是起码的服务,只有南瓦的暗娼才会只顾赚几个皮肉钱,懒得来把客人当大爷伺候。再说根据大宋律例,官员不得,虽然这条规定犹如虚文一般,连皇帝老儿也和李师师来了一个游龙戏凤,但是明着穿着官府和差服去,正规的青楼还是会怕惹麻烦的。所以才有姑娘不敢把一身差服的寇冲冠迎进去一说。

    寇冲冠闻言把眼睛一瞪,气鼓鼓地吹着胡子背对着寇冲冠坐到一边。王公道见状把大拇指向徐逍遥一竖,“大人高!实在是高!”李萧也在一边连连地点头表示赞同。

    徐逍遥谦虚了几句,“你们几位年纪都不比我小,资历和经验也比我这个新丁足,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就千万不要再放我头上了,我可当不起。如果不把我当‘人’班的外人,就叫我一声逍遥吧。除了王老哥之外,其他两位与我年岁相近,我就直接以名讳相称,不知你们觉得合适吗?”

    “合适,合适。大人说得绝对合适。”王公道接嘴接得挺快,紧接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下不为例。”徐逍遥呵呵笑了一声,“好了,我们‘人’班连我一共六人,除了刘章和卢知员被调去看守府库,人算是到齐了。刚刚在门外,我接了一个案子,我们收拾一下,现在就去现场。”

    “案子!”寇冲冠猛然凑了过来,满脸的激动,“是府库失窃案?”

    徐逍遥摇了摇头,“是湖月楼小二被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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