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 赶路
“尚质,折损多少人马?” “石敬瑭这厮果然来了,正当我与契丹人交战,他……!” 晋安寨,即便军官们把粮草充足,援军即刻便会到老的消息不断灌输给属下,但被围困的日子依旧难熬,为了寻求机会,同时也为了保持战力,张敬达不得不分派出部队实施突围袭扰,当然,其中试探的成分相当大,此刻他认为还每到需要拼死突围之时。 . 可惜,石敬瑭不会再给张敬达机会了,会师契丹人并包抄晋安寨之后,他们便占据要地,掘堑筑垒,将唐军牢牢的锁在了孤寨之中。几番试探,军中最勇武的将军高行周最远也未能杀出晋安寨十五里远,便被敌人逼了回来! “陛下呢?有消息吗?”张敬达花发虽然束起,却有些不修边角突起,印着老将军皱巴巴的眉角,更显苍老许多。 “南有贼军数万,北有晋阳虎口!消息出不去,也进不来了,我手下斥候军一波接一波的出去,都要死光了!”愤恨之余,高行周有些眼泪婆娑!张敬达老了,高行周同样年近五旬,敢在这时候冒死出营的,自然都是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好弟兄,也难怪他痛心!当然,相比而较,高行周气色依旧要比张敬达好些,毕竟身为主将,张敬达此刻依旧掌控着五万多将士的性命,而他高行周多数时只需忧心他所领州兵!扭动扭动左手手肘,高行周再次摇摇头:“老哥哥,难啊,别说没消息,就是有,四海之人,狼子野心之辈何其多,这局面,怕是不妙!” 听了高行周的话,张敬达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只把眉头纠结得更深了。 “报!”正当空气压抑,一个卫兵奔近了大帐:“符将军率军归营!” “哎!你也去忙吧,符都使折损比你尚多,本帅须前往安抚一下军士!”张敬达幽幽一叹,一边起身,一边示意高行周回营,走两步,他又偏过头,眼里些许担心:“伤,重否?” 没有热泪盈眶,没有惺惺作态之势,高行周眉宇间只闪过一丝慰藉,而后摇摇头:“无碍!” 张敬达也不知听了回答没有,直快步走出了军帐,随后,几个护卫紧紧跟了上去!高行周起身度到了门口表情复杂,脸上似乎带着敬佩,也带着担忧,更带着些许不甘与无奈。 不久之后,他的眼神丢开了张敬达,瞄向了大帐四周稍远的地方,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一会会,高行周微微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形隐到了帐布之后,之留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营一个军帐的侧方,就在哪里,有一人正畏畏缩缩的窥视着疾步离开的张敬达,他便是唐军副帅杨光远至交,邢州节度,兼北面行营排军阵使安审琦!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窥视主帅行踪了!就在前天,杨光远话里话外的表达契丹如何强大,石敬瑭如何如何贤明!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探探主帅是否有意投降,结果,忠勇倔强的大帅直接怒斥了副帅,甚至勒令其闭嘴,从那时候起,更善于察言观色的高行周就发现,每每有人,或者说有邢州方面的人不断蹊跷的出现在上司兼老友的身边,高行周有些忧虑,于是,他不得不随时注意护卫在敬达身边,以防有变! 可惜,高行周好心无好报,昨日夜里,张敬达幽幽的对身边亲卫言到:“行周每踵余后,何意也?” 何意?在高行周看来是保护,但他更明白,自己弄巧成拙了,果然,今日一早,他便得令再次领军出战,寻找敌人的弱点,要知道,他上一次试探时奋勇于前,这才伤了左手,可是现在伤未复,却又一次突然被点军出战! “哎,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握一握刀柄,高行周闭上了眼,似乎对于面对帐外的那些龌龊事,他更愿意直面敌人的刀锋,更愿意面对那些看得见的危险。 过晋安寨向西南,透过石敬瑭与耶律德光合围的口袋,不过百里之地有一山谷,名团柏谷,临汾水下游,对北地势险要,此刻这里正驻扎着两支朝廷的军队,一路来自东面诸镇,主将诸道行营都统,东北面招讨使赵德钧!另一路来自南面诸镇,主帅前郑州防御使李懿,现任南面行营招讨使,与晋安寨的困苦,暗流涌动相对,团柏谷却是一片暄腾,犒军,奖赏源源不断的送来,似乎他们并不急于向北突入,救援晋安寨! “都使乃是皇亲,此刻国家有难,敬达大军被困晋安,都使难道不忧心?”说话的人,也是团柏援军将领之一,龙敏,领泽州兵并入李懿军中听令。 李懿,父亲乃是唐庄宗手下悍将,受赏赐姓李,被收为养子,所以自然算是皇亲,不过,似乎父亲走后,李懿并不在乎这个身份,也不需要在乎,而此刻,看着自己提拔出的将军,李懿摇摇头:“赵德钧父子提卢龙军万余,后又添了易州刘再明,并了镇州董温琪,眼下势力最大;反观我郑州一路人马,兵才一万三千,独闯契丹贼营,怕是胜算不大,不若等等吧!” “可是……!”一心为国的龙敏还想说点什么,顿一顿,他又咽了回去!其实他很怀疑赵德钧压根就没有北进之意,不然,他如何能在团柏夜夜歌声的情况下,却又不断向朝廷索要钱粮! 当然,龙敏只是怀疑,身为下属,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或许等等吧,等到李懿看透赵德钧父子的嘴脸,他应该会有所行动的! 团柏再向西南,摇摇雄关在望。 “爹爹,咱们这又是去哪里?”一个枯瘦的孩童,操着稚嫩的声音,带着些许天真,带着些许关切询问正把自己揽在怀里的父亲。 他的父亲年约三十,焦黑的脸颊上流淌着浑浊的汗水,摸摸孩子的脸,他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二蛋子不急,就到了,看见那个山崖上的大房子了吗?过了那里,咱们就找地方安家了!” 孩子的脸很脏,已然分辨不出细致的摸样,不过从轮廓看,应该很清秀的:“爹爹,是不是安了家,就能吃饭了?” “对,对,能吃,一定能吃!”父亲还是笑着说话,不过声音更小了,显得很没有底气。或许是因为讲到了吃,长者将手抠进了怀里,摸索好一阵,拽出一块残缺的老饼,递给了孩子。 “父亲,父亲!”正当这时,一个充满激动的声音从小坡另一头传来,近了,才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赤着脚朝这边一大一小跑来,直到跟前,少年喘息着说到:“可以过,可以过的!” “真的?”父亲有高兴,也有疑惑,想想儿子虽然不是马虎的人,但年轻也有大意的时候,所以他还是问到:“军丁是否有异样?该不会有……!” “父亲,别猜了!”站一会,少年体力恢复些许,似乎直到父亲在担心什么,他打断了父亲解释到:“关前有位军爷喊话,咱们一路往东,都不会受到阻拦,非但潼关不会,各路关卡都会对百姓开放,不过,若有未经允许结群靠近县城,或是冲入本地村庄者,杀无赦!似乎,他们要将咱们引入蜀地!” “胡扯!”老父摇摇头,到不是骂儿子,只是他不信:“引入蜀地?蜀北正和朝廷开战,人家会平白收留我们这些人?过了潼关入了长安府,怕是一切都由不得咱们了!” 少年沉默了,父亲的话,往往都是对的,这时,他又看见父亲不断抬起了手观望,乌黑的手掌上,只留下三个手指,有些触目!少年心里一痛,不过,他也有些庆幸,正是因为少了手指握不紧兵器,父亲才得以还家,只是可惜,中原离乱,契丹南下,父亲当兵去过北疆,他知道契丹人过境,常常鸡犬不留,所以,他们这才干脆领着全家南迁。 “不管了,险也要去,待在这里,咱们不是被契丹狗宰了,就是要去做战场的民夫,儿啊,我只怕到了长安顾不了你,你自己要小心,若是有什么,你就跑,明白?”父亲有些难过,自己竟然对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些无力,摇摇头,甩开这些没用的想法,长者朝身后一扯嗓子:“上路了!” 稀稀拉拉,小土坡后站起了六七十人,个个洗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背着个破包袱,有的,则什么都没有,有的拄着拐杖,有的相互搀扶着,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不一而同。是的,这就是长者的团队,里面有他的妻子,两个族叔,七八个子侄,还有更多不相识,却一路结伴而行的乡里,更有许多来自更北面,比他们走得还远,却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的同伴。 视野拉向天空,高耸的潼关关门渐渐缩小,在潼关以东,长者这样的小团队如同蚂蚁大小,可是这样的蚂蚁却不是孤立的,他们星罗棋布的爬满了官道,山道,或走,或停,或笑,或苦,总之,他们正一步步朝潼关迈进。而越过天险往西,却是另一番景象,蚂蚁群被集结起来,拉出一条长长的线,这线的两旁,不时出现一两个光点,被毒辣的阳光照得一闪一闪,下去一看,你便会惊讶的发下,他们便是长安城派出的骑军,目的自然是汇聚这些难民,并驱赶他们西行。 若是你能沿着断断续续的难民线追寻向西,你会发现,最早的线头,已经出现在了乾州,当然,在哪里,等待他们的,依旧是刀枪剑戟的驱赶,而去路却遥遥不知镜头,只是,慢慢的,有那么一个消息正不经意间蔓延开来:他们的目的地,可能会在蜀北秦州。 三日后 “秦州?”还是那位父亲,只是此刻,他一日不如一日身子有些佝偻,显然疲惫不堪。 “我听前面的人说的!只是不知是不是真的!”少年有些疑惑,显然,他需要父亲的指点。 “哼,不过一个驱赶我们的借口而已,你看看周围,若是大家散开,能走进一个自然算一个,但如此聚集而行,你说,那个傻子敢留下我们,一但停下来,吃喝拉撒都要解决,一个不好,就会有人闹事。” “那,咱们怎么办?” “这……!” 父亲显然也没办法,四周有兵丁看守,虽然不多,但多年战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些人只是哨卡,一定有变,定然会有更多的军马赶到,到时候,就不是放不放行的问题了,那是要出人命的,既使在走下去也是死路,但,他此刻还不愿意放弃。 “老哥哥,继续走吧,秦州真的有人收咱们的!”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长者显然一阵惊悚,急忙张望而去,不由紧张起来,对方一副平民装束,然而,骑着高头马,腰间粗布下虽然遮掩得好,却隐隐露出短刀刀鞘的痕迹,显然,他不可能是个普通人,甚至,从他剑眉英气感知,长者判断这是一个斥候军,很厉害的那种斥候,不然,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到来,记忆力,这样的行动,只有当年他在军中时,那些中军斥候才做得到。 不过,显然人家并非为自己而来,丢下一句话,斥候军夹马徐徐朝东,与他们背道而行去。愣了一会,搞不明白,摇摇头,长者决定不再想了,真到了无计可施,再做计较吧,朝儿子挥挥手,长者自顾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走吧,走吧!”少年郎替父亲喊话,又是同前一样,老老少少的又挪移起来了。不同的是,或许因为他们一行人青壮最多,渐渐的,他们已经吸引了至少三路人同行,目前,总人数,已经超过了百数!!!他们,还在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