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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前倨后恭的人才

    洛阳原本是东汉和西晋的首都,也是北魏后期的都城,曾是盛极一时的繁华大都会,但由于北魏分裂,西魏建都长安,东魏迁都邺城,洛阳便成了俩家交兵的前线,洛阳就在连年的战火中变得满目疮痍、破败不堪。以致于我到达目的地后还以为到了城郊的小村落中,荒草萋萋,院舍凋残。只有眼前的这座小院还相对整洁,屋内映出烛光,看来主人还没有睡。

    宇文芳下马上前叩门,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在里面问道:“何人?”

    宇文芳答道:“司马兄,小妹宇文芳来访。”

    里面似乎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然后就听见脚步声快速地迎了出来,狭窄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手执蜡烛出现在门前。他原本惊喜的神色在看到我们后突然凝固了,他看看穿着侍卫装的宇文芳,又看看她身后的燕骏、小末和我,迟疑了一下说道:“看来是有贵客光临,寒舍简陋,见谅见谅,都请进来吧。”

    屋内陈设果然十分简陋,但非常干净整洁,左右两个宽大的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满了卷轴和竹简,居中的几案展放着一张卷轴,显然主人还在挑灯夜读。

    肃客入座后,司马泳整了整衣衫,就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叩拜道:“小民司马泳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大惊,忙站起来扶起他,问:“你如何知道我是皇帝啊?”

    司马泳俊逸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说:“那位高大的侍卫没有进屋,在门外侍立;这位公公不敢入座,垂手而立;而从不拘礼的千金公主也不敢先行入座,那么你这位小贵客还能是什么身份啊?”

    我大笑:“好!先生见微知著,果然名不虚传,来来,坐下说话。”

    司马泳看着我微微一愣,还是潇洒从容地坐在了主位,并不谦让。坐下他就问:“不知陛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我说:“姑姑向朕推荐了你,故而上门求教。”

    宇文芳笑着说:“我刚才与陛下谈及你,陛下就迫不及待地微服出宫前来拜访,希望能请你出山辅佐啊。”

    司马泳凝神看着我,点点头,我以为他答应了,心中大喜,谁知他却说:“陛下礼贤下士令人感佩,不过在下乃无名小辈,并无大才,且小民无心致仕,只愿像陶公那样做个闲云野鹤。让陛下白跑了,还请恕罪。”

    宇文芳有点急了,很快地说:“司马兄说陶公是闲云野鹤,其实不然,陶公少有大志,其诗中自谓‘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是他从小抱定大济苍生之宏大志向的写照啊。陶公之所以归隐林泉,那是因为东晋政治黑暗,主昏臣奸,他报国无门,满腹才学和一腔抱负都无处施展。归隐之后他也时时处处关心时局、关心天下苍生,何曾是什么闲云野鹤啊?”

    我微微一笑说:“先生何尝不知陶公‘猛志固常在’啊,其实先生说的是报国无门,先生不妨直说嘛,也就是看不起我这个懵懂少年啊。”

    司马泳一惊,但并不慌乱,拱手说:“不敢。”看得出他惊的是我能一语点破他的真意,但绝不是惊惧我皇帝的身份。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说一些有分量的话,便站起身来,双臂倒背,说:“君子坦荡荡,朕也不怕落下什么悖逆的骂名,虽然我是太上皇的长子,但对父皇的所作所为也是深感失望和忧虑。皇祖武帝有雄才伟略,却不幸早逝,以我父皇的才智、德行不仅不能接续皇祖的圣德和功业,反而有使大周顷刻危亡之虞。这就如同一架奔驰的战车突然换了不合格的驭手,战车不仅会偏离正确的方向,还会有颠覆的危险啊!”

    司马泳不动声色地听着,宇文芳却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她肯定没想到我会从根本上否定宇文赟为帝的可行性。

    我接着说:“自东晋以来,天下战乱数百年,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皇祖武帝一统北国、勤俭治世,本来已将大周带上了天下一统、海内升平的阳关大道,这是何等伟大的事业啊,但父皇他……骄奢淫逸不说,还诛戮齐王这样的国之干城,停止了对南陈用兵,抽调兵卒大兴土木,猜忌宗亲自毁藩篱,亲信小人不思进取。这一桩桩一件件朕都看在眼里,再三劝谏全都置若罔闻,唉!朕不忍心看到皇祖未尽的伟业毁于一旦,立志要继承皇祖遗志,以天下苍生为念,以华夏复兴为己任,已顾不得什么父为子纲的教条了。孟子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我若置大周百姓将重蹈离乱于不顾,视江山社稷即将倾颓而不见,羞谈什么仁孝!”

    宇文芳彻底惊呆了,司马泳也动容道:“敢问陛下将如何对待太上皇呢?”

    我叹了口气说:“他毕竟是朕的父亲,朕只想尽快亲政,不能再让父皇继续驾驭大周的战车了。他既已禅位于我,那就请他去做不问政事逍遥快活的太上皇吧。”

    宇文芳嘘了一口气,估计她刚才是以为我要弑父夺权了。司马泳也轻轻点了点头。

    见司马泳已有动心的徵状,我再接再厉说:“只可惜朕现在年幼,没有人将我放在眼里,羽翼未丰就什么也谈不上啊。故而朕现在求贤若渴,希望天下英才明白我的心志,同我共扶社稷,完成皇祖未尽的宏愿。如果不能及早得到才智之人、有志之士的帮助,朕恐来不及扶大厦于将倾了呀!”

    宇文芳兴奋地接口说道:“是啊,司马兄,明眼人都看得出天下又将大乱。以兄之才,作壁上观,小妹实不敢苟同。司马兄若有志做一番大事业,必然要在乱世中寻一明主去辅佐,与其在群雄并起之后选一个大周的叛逆做主上,还不如现在趁乱未起辅弼我朝的少年英主,陛下他可是正统啊,辅佐正统才能天下归心!这不但能避免胜王败寇的议论,还能前不负先帝之基业,后可弥未起之惨祸。待我大周再次走上阳关大道、统一华夏、天下太平时,司马兄的功业必然会彪炳千秋!”

    司马泳悚然动容长跪而拜,说:“小民对陛下真龙附体、少年英睿也有所耳闻,但万万没想到陛下之心胸、谈吐竟远胜于传闻,令小民折服。陛下虽在冲龄,却有龙腾四海之心、一匡宇内之志,更令小民景仰万分。小民相信陛下乃上天所赐,赐予我大周,乃为了拯世济民,有此英睿明主,天下之福,能辅佐这样的明主,小民之幸!承蒙陛下错爱,小民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我大喜过望,心想自己原名司马洋,与司马泳到像是天生的搭档,我们一起建立起来的新王朝无异于晋朝重生嘛。连忙扶起他,自觉那些“如鱼得水”、“如虎添翼”的话俗不可耐,便改口说:“朕的心智虽然不是寻常少儿可比,但毕竟阅历浅薄、才识有限,还望先生今后不吝赐教、鼎力相助。来,我们都坐下说话吧。”

    司马泳却站了起来,躬身道:“请陛下上座,臣刚才的不敬还请陛下宽宥。”

    他已经自称为“臣”,自然就讲起礼来了,我笑着摆摆手说:“何必拘礼?你是主,我是客,你为师,我为徒,还是先生坐主位。”

    司马泳的眼眶湿润了,再拜说:“请陛下上座,请陛下上座!陛下称臣为先生,臣万不敢当,还请陛下直呼臣的姓名吧。”

    我只好坐了首席,坐下就说:“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朕是来虚心求教的,自然当称你为先生,只要先生有教于我,我就当执以弟子之礼。就算要改,以后为先生定了官职再改不迟,现在就称先生了!除了知道先生乃荥阳公之子,朕之伴读司马令姬的二哥,先生的其他事迹朕还全不知晓,急于赶来求教,也没向姑姑问明,能否请先生自我介绍一下?”

    司马泳忙说:“陛下连臣的情况都不明了就登门求贤,不怕臣有负陛下厚望吗?”

    我笑了,指着宇文芳说:“姑姑是何等样人啊,文武全才,博学多智,能让她佩服并举荐的人,必为旷世奇才,朕还有何疑虑啊?”

    “但臣年仅十九,又未有任何建树,陛下真的没有一点怀疑吗?”

    “十九怎么了?朕才七岁,就不可以有万丈雄心、超人胆识了吗?诸葛亮出山时年仅二十七岁,此前他又有何建树,不曾著书立说,不曾建功立业。霍去病第一次率军出征还不到十八岁,却能千里奔袭,直捣匈奴老营,得封冠军侯,此前他又有何建树呢?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才是朝阳,才是未来。”

    司马泳深深点头,看来是彻底服气了,他说:“臣深谢陛下以武乡侯、冠军侯相励,臣必以他们为楷模,誓死效忠陛下,助陛下成就伟业。至于臣的履历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自幼见家父为追随了明主而振奋不已的样子,就热血沸腾,希望自己早些长大,也能为高祖武帝这样伟大的君主效力,为涤清宇内、天下太平效力,是故发奋读书。三年前,可读的书都已读完……”说着,他看了一眼宇文芳,宇文芳则垂下眼帘,表情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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