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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怒气冲冲抢人离开,意乱情迷始觉心迹

    两人推杯换盏,傅均仔细察看6玄青,见他神情谈吐依旧如往昔般温雅平和,没有任何异样,且因为多喝了几杯酒,多交谈了片刻,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拉近了几分,不光话多了起来,气氛也热络起来。

    “傅道友,其实……我是有意接近你的。”只见6玄青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开口说道。

    “哦?”傅均心中微微一惊,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故作奇怪地问道,“这话怎么说?我有什么值得6道友故意接近的?”心里却在想着,难道真得是他故意接近他和齐漱云?他为什么又突然说实话了呢?

    “因为、因为……”6玄青露出迟疑之色,抬头凝视了傅均几眼,方才像是下定决心说道,“因为傅道友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哦?”傅均听他说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先前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天大的企图呢!而6玄青的话随即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使得他不由问道:“真得有那么像吗?”随即又补充道:“天下容貌相似的人也很多,像一星半点也不足为奇吧。”

    6玄青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慢慢道:“我初次见到傅道友也吓了一跳,差点把你误认作我的那位故人。只是他……”他欲言又止,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感伤之色,随即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了?”傅均不由问道,但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他已经过世很久了。”6玄青微微一叹气,将一杯酒尽数灌进嘴里,露出一种惆怅之色,傅均见他神情伤感,也就不说话了,6玄青像是反应过来,对着傅均歉然一笑道:“我不该提起旧事,把好好的气氛都弄没了。”

    傅均摇了摇头说道:“看你的样子,你们俩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6玄青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他待我很好。”

    傅均不由道:“是你的朋友?至交好友?”

    6玄青亦是点点头道:“他跟我……亦师亦友。”又道,“我见到傅道友的模样,不免想起故人,心里不由就感伤起来,傅道友不要觉得我无礼才好。”

    傅均见他怅然伤感的样子,似是真情流露,不像作假,警惕心不由去了几分,反而有些同情起他来,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斯人已逝,且宽心些吧。”

    6玄青反手抓`住傅均的手,双眼直直注视着他,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一瞬间似有一抹复杂的情感从他的眼底闪过,随即缓缓道:“多谢你。”

    傅均被6玄青握住自己的手尚还不觉得什么,然而一旦被对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似乎察觉到了对方望向他的眼神中暗藏着什么复杂的情绪使他不由觉得奇怪又突兀,他心中有了一丝触动,忙将手缩了回来,尴尬地笑了一笑,移开了视线。

    齐漱云不知这场谈话几时能够结束,倒有点后悔撇下傅均一人独自坐到窗边,简直就是有意给他俩制造了独处的机会,使他们在那儿尽情地把酒畅谈,自己反倒孤零零做了冷板凳。后来听到6玄青言明他是因为傅均长得像他的一位故人所以才故意接近他的,齐漱云不由冷笑,并不十分相信6玄青的话。

    傅均搭6玄青的手安慰他的举动还不算什么,最可气的是6玄青竟然反握住傅均的手不放,甚至还双眼不错地看着他,那神情,那举动硬生生地让冷眼旁观的齐漱云解读出了几分暧昧来,心中突地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忽然从窗边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坐着两人的桌边。

    傅均冷不防见到齐漱云突然来到跟前,脸上带着明显的愠怒之色,不由奇怪他怎么突然间生气了?又是谁惹怒了他?冷不防被他夺过手中的酒杯,扔在了桌子,随即被他一把攫住手从座位上猛地拉了起来,二话不说拖起他就往外面走去。

    “齐师弟!”傅均既不解他怒气冲冲为哪般也不懂他二话不说拖着他就走是什么原因,忙喊道,“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和6道友还未谈完呢!”

    齐漱云怒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你闭嘴!”说罢不顾他的反对将人紧紧抓`住,连楼梯都不下,径自从二楼的窗口飞身出去。

    傅均本欲挣脱他的钳制,要好好地问问他生得哪门子的气,又为什么要突然带他离开?然而看他那怒气腾腾,心绪浮躁的样子,不知怎地,觉得还是暂时依了他让他消气比较好,只得对6玄青喊道:“抱歉,抱歉,改日再聚!”否则他俩修为相当,傅均若是执意要留下来,齐漱云也不能够轻易带走他。

    傅均说话之间,两人已跃出窗口,登萍渡水,踏波而去,越过广阔的湖面,飞到了湖的另一面。这期间,傅均才反应过来,暗道,不好!说好自己做东请客的,账还没结呢,怎么能够吃到半路上就撒手离开?6玄青会不会误会他想赖账吃霸王餐所以故意串通他师弟演这一出戏好脱身啊?不免有些后悔自己由着齐漱云的性子来了。

    再说齐漱云强拉着傅均离开,6玄青并未出言阻止,只是以眼神示意傅均留下,可惜那人只顾着他师弟,只说改日再聚,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他师弟拉走了。6玄青并未追出去,神色平静地在窗口站定,放眼望去,皎洁的月光下,两条人影宛如敏捷的飞鸟掠过湖面,落在了湖对面的树丛里。

    6玄青静静地伫立在窗边,静静地凝望着那两条隐入茂密树丛中的身影,静静地注视着天空中的一轮皓月,身下的一泓湖水,双眼微眯,露出了一丝冷意,但渐渐地,他的眼神又飘忽起来,似乎借着此情此景,又忆起了那些深藏在他心底的前尘往事。

    魂已断,梦相随,空有梦相随。

    “你到底怎么了?”两人落在湖对岸上,齐漱云仍紧紧攥着傅均的手不放,傅均挣不开他,又不想用强,便好言劝他道,“你先放开我的手怎么样?”

    齐漱云仍攥着他的手不说话,只用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他,在深沉的夜色中,傅均被他盯得有点寒毛直竖,过了一会儿无奈地叹气道:“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你,咱们也别杵在路上了,到湖边去坐一坐,散散你心中的闷气也好。”

    齐漱云方才有丝反应,由着傅均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到了湖边一块空地上坐下,他终于像是回过神来,终于松开了傅均的手,随即缓缓转过身去,似乎不愿再面对他,过了一会儿方才低低说道:“我没事了。”

    傅均看着他重新恢复那副冷淡的姿态,不知怎地,心中大感失望,他又是这样,他就是这样,什么心事都藏在心底,不肯对人讲,无论跟他相处多久,自己似乎总不能走进他的心里……

    真是奇怪,傅均忽然笑了起来,反问自己又为什么一定要走进他的心里,一定要和他交心呢?现在这样不也挺好,至少他俩已不像以前那样冷漠而互相仇视了,可他心里这样想,仍是不由自主地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怔怔不语。

    其实傅均不知道,齐漱云心里也在拷问自己,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生气?生谁的气?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把傅均从酒楼里拽出来?拽出来为什么干对着他不说话?欲言又止,有口难言,仿佛心底有万般情绪翻涌,喷薄欲出,可到最后却齐齐堵在了嗓子眼里,欲说难说,欲诉难诉,搅得他烦躁难安,唯有用冰冷来掩饰。

    他生气不再是因为讨厌傅均所以处处看他不顺眼,他生气也不是因为不喜欢待在喧闹嘈杂的场所,他生气是因为、因为……傅均扔下了他而去跟别人说话,他生气是因为傅均和新结识的朋友谈笑风生而将他冷落在一旁,他生气的是傅均关注的是别人而不是他……他生气,他不甘,他难受……这些原本不应该属于他的情绪此刻全都充斥在他心头。

    一切的一切,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一个人不会迟钝到对自己的种种异样情绪视而不见,齐漱云不是个迟钝的人,他或许是故意压下这些情绪,故意让自己变成一个迟钝的人,因为他害怕、彷徨、迷茫,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这样陌生的情绪攫住他的心,攫住他的思绪,控制着他整个人去牵挂着另一个人,喜怒哀乐全寄托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他喜,亦喜,他悲,亦悲……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冷不防一道低沉略带伤感的声音传入齐漱云的耳中,将他从翻涌的复杂情绪中拉了出来,他的双眼恢复清明,转头朝身边人看去,时值傅均也正低下头朝他看来,两道视线于朦胧的夜色中互相交缠在一起,这回反是傅均为之一怔,飞快地收回了视线,齐漱云却直视着他,不再逃避,终于出声道:“你想家了吗?”

    傅均朝他缓缓一点头。

    “你想回去吗?”齐漱云再度问道。

    傅均朝他再是一点头,他在书中,家人在书外,不知这个世界的月亮与书外的月亮是否相同,他思念着他们,他们必定也思念着他,时光荏苒,他在这个世界待得也够长了,不知几时才能够离开。说到离开,先前他还归心似箭,现在他却莫名不舍起来,似乎有什么人,有什么事牵绊着他,令他不舍离去。是什么人?是什么事?他的份量能与家人相比较?

    齐漱云也沉默了下来,是啊,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有灵犀丹将他俩绑在一起,待找到了解药,没有不散的理。幸好洗髓丹下落杳然,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找到,就这么一辈子待在一起,被绑在一起,也不失为一件坏事。他没有想到自己以前如此痛恨此药,有一天他竟会庆幸它的存在,有它将他俩羁绊住,也许心里就不会再空落落,患得患失。

    “你想家吗?”傅均也问齐漱云道。

    齐漱云朝着他摇摇头,缓缓道:“我不想,因为我没有家。”

    傅均听出了他话里的伤感,不禁安慰道:“我现在和你还不是一样,都是四处漂泊之人。”

    他话音刚落,望着他的齐漱云忽地捉住了他的手,傅均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将手缩回,却被对方握得更紧了。被那双漂亮而深沉的眸子注视着,像是触动了傅均的哪根心弦,他只动了几下手指,随即便任由齐漱云握着了。

    “你……怎么了?”傅均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开口问他道,声音有丝莫名地紧张与干涩。

    可对方没有回应,而是拉着他的手,整个人慢慢地朝他靠过来,朝他靠近,傅均眼看着他与自己越来越近,莫名地生出一丝压力和紧张来,下意识地身体朝后仰去,想要与对方拉开距离,却不料反被他扣住肩膀,令他不能够远离他。

    “你……”傅均心头一惊,再是一紧,忍不住伸手抵在他的肩膀上,不使他继续靠近自己,免得他俩的鼻子尖都要碰到了,他蠕动了几下喉头,咽了一口口水,慢慢出声道,“你、你没事吧?”

    心里头却很是为齐漱云这种怪异的举动而担心,而紧张,他从来没主动握住他的手,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地接近他,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肢体接触,他靠近他想干什么,他为什么不说话?够了,够了,他靠得太近了,近得下一息似乎就要……

    这时却见齐漱云突然松开扣住他肩膀的手,往他头上轻轻一拂,随即两根手指头夹着什么东西拿到他跟前,终于出声道:“你头上落了片叶子,我帮你拿下来。”

    待看清楚眼前的树叶,待清楚他只是想帮他拿下头发上的叶子而已,傅均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大惊小怪,胡思乱想,对方只是帮他拿下一片树叶而已,瞧他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想一些莫名其妙不该是他想的事?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太迷人,也许是他喝多了,喝醉了,酒精麻痹了大脑,迷醉了神经,所以思想才变得天马行空,不受控制。

    其实傅均不知道,当齐漱云靠近他的时候,他确实很想抱住他,很想……吻他,然而一切的一切心思,只能够借着摘叶子的行为来遮掩,他拈着叶片,在浓郁的夜色下深深地凝视着近在身侧的人,近到能够嗅到他的气息,听到他的呼吸与心跳,近到他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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