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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短兵相接

    时间已经是正午。金龙殿内,所有尸体都已经被清理掉,血迹也被擦拭得一干二净。在杨秀清洞察人心的妖术威慑下,所有大臣全都战战兢兢,不但不敢乱说乱动,甚至连念头都不敢乱起。

    一口气杀了百来人,让金殿上几乎空出了一大片的杨秀清这才转过头来,对侍立在身侧的徐简道:“江宁侯,你说早已为本王准备好了加冕的龙袍与金冠,此事可真?”

    徐简躬身奏道:“千真万确!”

    杨秀清一指行列中的蒙得恩,说道:“忠诚伯,你点几个人,去江宁侯府将龙袍和金冠取来,朕要亲眼验看!”

    虽然还没正式登基,但如此形势,自然绝不会有什么意外可言。所以杨秀清早已不知不觉的一口一个朕,完全以新天王自居。

    杨秀清离开权位已久,早先的人事根基可以说早已被稀释得可以忽略。所以他才不急于现身,而是强迫徐简先玩了一出引蛇出洞。然后他一登台,即一一指出各人心中所想,连续诛杀了几十近百个心口不一的奸诈之徒。

    对于那些心口如一的,即使是徐简或者是洪宣娇和洪秀全的忠臣,杨秀清倒也网开了一面。他并非政坛雏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即使身具奇功,总也不能直接指挥乃至监视到每一个小兵。一个承上启下的官僚团队总是必不可少的。而要重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团队需要时间,所以做事也只能一步步来。要是一口气将这些人杀光,只会天下大乱,反而坏了自己的大事。

    然而对徐简本人究竟该怎么处置,杨秀清一时主意未定。徐简却及时进言,说他早已为东王准备好了登基所用的龙袍和金冠。此外如各种女乐、鼓吹、依仗等也一应俱全。只消杨秀清点头,立刻便可举办仪式堂皇登位。

    既然如此,杨秀清也就暂抑杀心,让群臣中最倾向于他的蒙得恩前去验看。

    没用多久,蒙得恩便带了几个内侍匆匆赶回,上前奏报道:“禀东王,臣已验看清楚,龙袍与金冠确已齐备,并且上面都预备了旭日东升之图案,显然是一早为东王殿下登基所用!”

    陈承瑢在靠前的行列里一直在冷静的观察和推敲。此时他灵光一闪,突然省悟到原来蒙得恩与徐简才是一派!

    听了蒙得恩的回奏,杨秀清还在踌躇,已经有数个起初推举他的臣子先后出列,以大礼跪奏道:“殿下,国不可一日无主。难得江宁侯对殿下一片忠心。如今既已一切齐备,东王殿下宜从速登基,以正名位,以定人心!”

    大殿中其余人在如此形势下,又有谁敢怠慢,当即齐刷刷跪倒一片,陈奏道:“请东王殿下速登大位!”

    杨秀清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朕就依了众卿所请!”

    按古礼,登上帝位是要三推三让的。然而杨秀清是草莽出身,并不懂得这一套。又加上奇术在身,对于自己乃当世第一人信心十足,也不屑于玩这一套。所以简单的君臣一请就直接成功了。

    群臣之中,最精通礼仪又有深厚美学修养的也就是徐简了。所以在登位在即的关头,杨秀清也只能借重于徐简来主持仪式。殿内群臣饿着肚子,按徐简的要求迅速开始排演。也亏得徐简准备充分,居然写了许多小册子,用文字带图案,详细指明群臣该如何着装,如何站位,如何走步。礼仪的过程中,又该如何称颂如何行礼,等等。而所有需要的礼服、器物等等,也早已准备妥当。所以登基仪式得以有条不紊的迅速展开。

    然而,无论如何,今天之内是完不成礼仪了。如此隆重的大典,程序复杂、参与者众多,若不反复排练,到时候必然乱糟糟,上演成一幕闹剧。所以经徐简提请,杨秀清也只能同意,今天加晚上,所有参与者务必要反复排练纯熟,明天上午再正式举办登基大典。

    吩咐完后,杨秀清便迅速退入内宫。按说正式登基之前,杨秀清是不该入居天王府的。然而杨秀清是什么人?当然不会把这一套规矩放在眼里!刚才在前殿议事的时候,他早已命人清理了内宫。凡洪秀全的人一个不剩全都赶出宫去关押起来,并临时从东王府那边调了几个贴心的宫人与侍卫过来。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简单的补了一餐午饭后,杨秀清忍不住仔细检查起徐简所献的龙袍与金冠。他看到不论是龙袍上还是金冠上,果然都织绣或者镶嵌有旭日东升的图案,可见徐简所言不假,这套服饰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再回想脱困的过程,明明自己都已绝望,却被徐简用不知名的方式解救。与自己的身体早已融成一片的虞少南无故消失,让自己莫名其妙的获得了自由。杨秀清忍不住忖道:难道这厮真是忠肝义胆,从来没起过自立的念头?

    昨天杀掉的那个王韬确实能力不凡。明明肉身凡胎,却能运使种种不亚于自己的奇术。好在自己是有备攻无备,激战两个时辰,最终还是借助对方**脆弱的劣势,成功将之击杀。要说徐简纯粹是逼于无奈才放自己,这也不是太通。毕竟以自己偷听所得而言,两人还有点沾亲带故。若是徐简甘心诚服,在王韬手下处境未必比在自己手下差。费尽心思放出一个老大,目的只为干掉另一个老大,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象有赚的样子啊!

    杨秀清百思不解,干脆先暂时放下。徐简此人,至少在目前还是有用的。留着他,也能让他那些遍布朝野的党羽安心,有利于自己不动声色的重整江山。

    杨秀清一边想着,一边就脱下外套,要试穿一下那套龙袍。

    突然之间,门外有人高叫道:“东王且慢,这龙袍穿不得!”

    杨秀清微吃一惊,随即脸色一沉,喝道:“滚进来说话!”

    殿门小心的被人推开,随即一个瘦小狡黠的身影钻了进来。反手掩好门后,他急步来到杨秀清身前,下跪请安道:“臣陈承瑢叩见陛下!”

    此时杨秀清还没正式登基。然而听陈承瑢如此称呼,杨秀清丝毫不以为异。他踢了陈承瑢一脚,骂道:“你这猴子胆子不小,居然敢摸进朕的内宫,你不怕掉脑袋吗?”

    陈承瑢听出他的声音虽然严厉,却并没有真正的治罪之意。他嘻嘻一笑,打蛇随棍上道:“咱们广西老兄弟,哪里还有信不过的。若非要事,小……那个臣又岂敢偷偷进宫禀报!”

    陈承瑢本来就是天王府承宣,天王府中人个个认得他。如今清宫后,暂时也没一个东王的妃子入住,所以他就不告而入,直接到杨秀清这儿来告密了。

    杨秀清听了陈承瑢说话的腔调,心中相当不喜。事实上,自从在湘省受传神术后,随着能力渐增,杨秀清的自我意识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受传神术为时间分界,杨秀清在内心里认为从那之后,自己才算真正摆脱了尘俗,成为如假包换的“天之子”,以前的一切,在他心目中早已做了分割,认为那不过是一场无趣的噩梦。他根本不想与“旧日之我”发生一丝牵连,所以陈承瑢拉近乎的话事实上完全产生了相反的效果。

    然而杨秀清毕竟为人深沉。他压抑住憎厌之情,问陈承瑢道:“你出言惊人,说这套龙袍穿不得,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种无比的威严瞬间罩住陈承瑢,陈承瑢骇然之下裤裆里顿时温热一片。感受到了杨秀清的杀气,陈承瑢惊骇下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说,这套龙袍里,江宁侯一定动过手脚。陛下千万穿不得啊!”

    杨秀清不动声色,只是问道:“为什么?”

    陈承瑢感觉威压之力稍减,赶紧飞快的说道:“臣早就发觉忠诚伯此人不太对劲,所以暗中观察了他多时。如今臣已经可以肯定,忠诚伯一定是徐简的人,受他指示故意装做亲附陛下,实际上是在配合徐简,欲图对东王不利!”

    “哦,那么证据何在?”杨秀清黑瘦的脸上古井无波。

    陈承瑢汗流浃背,然而到了这个地步,想回头也是不成了。他只能咬紧牙关道:“臣请陛下召来江宁侯,臣愿与他当面对质。若是告发不准,臣愿反坐其罪!”

    杨秀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以他的窥心之能,他早已“听”出陈承瑢确实心口如一,也没什么人指使他来诬告。为什么此子竟有如此胆色,难道是真的发现了自己未曾在意的重大疑点?

    杨秀清只思忖了片刻,便命令道:“传江宁侯进见!”

    拿在手里的那套龙袍,被他又挂回了衣架上面。

    见他如此举动,陈承瑢深知暂时算是过了一关。然而接下来就要面对徐简这个劲敌。一旦不能在东王面前彻底打倒此子,根本无须东王出手,恐怕光是徐简自己,就可以将他轻松的碾成齑粉。

    然而陈承瑢深信,自己虽然没什么过硬的证据,但有具备窥心奇术的东王在侧,只消自己稍做攻击,徐简便不得不思考应对,从而让他内心的隐秘在东王面前暴露无余。所以这场不对称的战争,自己是必胜无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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