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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逼上梁山

    营帐里,一众王公对这种变化无不惊骇欲绝!正在面面相觑,控制了局面的阿斯尔变换脸色,恭敬的对哲里木盟副盟长索特那木朋素克道:“尊敬的达尔罕亲王殿下,您是长辈,晚辈我想请您示下,额尔齐木毕里克谋害扎那嘎尔迪一案,您认为是要继续审个明白,还是交由大将军府处置。”

    索特那木朋素克脸色变幻。他深知所谓交由大将军府处置,其实就是交由阿斯尔处置。两人明摆着不对付,此案由阿斯尔独自审理的话,结果不问可知。而这个小崽子虽说是他科尔沁一系,但近来的搞法有点过头,放任的话恐怕早晚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

    所以他沉思片刻,最终道:“还是当众审个清楚吧。这样也好让所有人没有话说!”

    阿斯尔恭敬的说道:“晚辈谨遵长者的指教!”

    被按倒在地并五花大绑的额尔齐木毕里克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此时大吼道:“阿斯尔,你敢陷害我,我额尔齐木毕里克跟你没完!”

    阿斯尔脸色平淡,完全不为所动,只对宝音道:“你把知道的,如实对众位王爷说个清楚吧!”

    宝音看了地上的额尔齐木毕里克一眼,战战兢兢道:“科尔沁的台吉们来我盟里挖……那个征兵,额尔齐木毕里克一早就知道了。他私下对我说,汉人官场上有个整人的招数叫做‘补锅法’,就是说先要把事情弄大,然后才能浑水摸鱼。咱们不如给扎那嘎尔迪上点眼药,指使一些人跟台吉们走。把事情弄大。这样扎那嘎尔迪就有麻烦了。要是他什么都不做,在盟里就会丧失威信。要是他弄得过头,又会得罪宁王。总之是怎么做怎么做错。到时候咱们反倒可以左右逢源,只要找到机会使把力,这盟长的位置就落到我额尔齐木毕里克的手里了!”

    索特那木朋素克阴沉着脸,问额尔齐木毕里克道:“有没有这么回事?”

    额尔齐木毕里克急得脸红脖子粗,吭哧着说道:“这、这我确实有说过,但是——”

    事到如今,他深知要是一味狡辩绝无好处。所以也就老实下来,想面对面将整个事情解释清楚。

    然而刚说到这里,阿斯尔厉声打断道:“咱们蒙古好汉,历来都说一不二。你只消简单一点,对达尔罕亲王的质询答以是或不是,亲王他老人家自然一切有数。难道还用你教亲王殿下怎么审案子吗?”

    索特那木朋素克被捧得相当舒服,况且他也不想听那些啰啰嗦嗦的辩解,当即点头道:“没错。正是这么个理。你只消答是或不是,事情真伪自有我与众位旗主共同鉴定!”

    额尔齐木毕里克心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假如收买个人证就能颠倒黑白,世界上还有公道这回事吗?更何况他被几条武士按住,人家若真的不想让他说话,暗中动一下手脚就能办到。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宝音继续道:“我家世代都是左翼中旗的奴才,这种事自然是要向着主子的。所以起初的时候,奴才也就遵照主子爷的指示积极配合,私下煽动乃至直接指示旗丁跟小台吉们走。可是哪知竟发生了盟长遇难的大祸事。奴才这可吓坏了。偷偷问主子爷这该怎么办?结果主子爷说这不是正好?要是扎那嘎尔迪不死,咱们还要多费不少力。现在他人一死,主子爷我直接就可以代理盟长了。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索特那木朋素克越听越怒。事实上这种事若是发生在他的对头僧格林沁身上,恐怕他也会暗中偷着乐。然而人之为人,对别人和对自己通常都是两套道德标准。所以一听宝音转述的话,他当即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额尔齐木毕里克,你怎能如此丧心病狂,设计暗害一盟之长?纵然扎木嘎尔迪年纪轻了点、爵位低了点、资历也不如你老,毕竟是皇上亲点的盟长,你以下犯上,闯下的祸可实在不小!”

    额尔齐木毕里克慌了神,连连辩解道:“我、我是说了那些话,但我确实没有派人去杀他啊。我、我是冤枉的啊!”

    在座的哪个不是在宦海里滚过几滚的成精老手。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哪里还会有人相信额尔齐木毕里克清白?俗话说得好,你可以污辱我的人格,但不可以污辱我的智商!从事情的情理,从阿斯尔不限制额尔齐木毕里克说话的坦然,从科尔沁一系天然的信任感,从各人自己的阴暗心理类推,各人都相信了阿斯尔的话,迅速的判定了额尔齐木毕里克罪名成立!

    阿斯尔的生父济克墨特朗布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沉着威严的幼子,心中百味杂陈。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混得出息了,没道理说自己反而不高兴的!

    想起手下私下报告,说额尔齐木毕里克在中军营外叫嚣,当面骂阿斯尔是贱种,还嚣张的声称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济克墨特朗布就觉一股恶气上冲。他竭力沉住气,故示公正道:“此事虽已大致弄清,但咱们也不好私下处置,依我看,不如报告给宁王,让他呈请皇帝陛下裁断为好!”

    阿斯尔态度极好,立刻道:“孩儿谨遵父王指示!但孩儿也有个想法,想请父王及各位王爷斟酌。咱们蒙古人出了这种自相残杀的丑事,闹大了谁也不光彩。我看不如封锁消息,往上报个扎那嘎尔迪不慎坠马身亡,而额尔齐木毕里克则自动请求解除副盟长之位,并传位给世子特古斯阿勒坦!”

    帐中与会的四个伊克昭盟旗主起初也很气愤。无奈爵低人少,争不过科尔沁系。及至事情突然转向,将科尔沁系与鄂尔多斯系的争斗转变成了鄂尔多斯系的内斗,他们顿时全都失声。此时听到阿斯尔的提议,当即有人表示认同。对于官场上的人而言,丑事当然是能遮掩就遮掩,谁都不愿意与丑闻沾边的!

    既然伊克昭盟自己都同意了,科尔沁系及无关的旁系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众人达成协议。被阿斯尔撬走的一干人连同宝音全都归他,做为封口费。额尔齐木毕里克再自己大出血,一面赔偿扎那嘎尔迪的家人,一面支付给与会旗主一个合理的封口费。额尔齐木毕里克必须立刻请辞副盟长并呈请皇帝提前传位于特古斯阿勒坦。如敢恋栈不去,众人必将此事真相奏报给皇帝陛下处置!

    额尔齐木毕里克虽说满腹冤屈,然而他毕竟不是傻瓜,深知黄泥巴落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的道理。不认罪又怎么样?得罪了这么多王公,联名一个上奏,皇帝难道会看在他长得比较帅的份上,硬驳众王的面子来力保他?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谋杀的罪名,并迅速支付完了封口费。幸好之前宁王的赏赐相当丰厚,不然以他的家底,那是打死都赔不出这么多钱的!

    众王公没有料到的是,阿斯尔看似为大局着想的提议,里面实际包藏了极深的祸心。扎那嘎尔迪的儿子珊济密都布年纪尚幼,不过十三四岁。此次珊济密都布也被父亲带来见驾,无非是讨个彩头兼让儿子开开眼界。珊济密都布为人纯孝,很听父亲的话,从来就没与阿斯尔等人混在一起,只是整天守在营帐里射箭、习武。

    父亲被叛奴所杀,珊济密都布自然悲愤欲绝。他要亲自带人讨回公道,却被额尔齐木毕里克等人拦住,说这种事自有叔伯们出面,否则万一有个好歹,他们也没法跟珊济密都布的母亲交待。额尔齐木毕里克等人出发后,珊济密都布在营帐里苦等了半天,却见到一行人灰溜溜的回来,竟是没人跟他交待一声事情办得如何。过了一阵,便有额尔齐木毕里克的人在另外几旗的监督下,搬运过来大量金银宝货,问其用意,却是怎么都说不明白。

    珊济密都布心中起疑,想尽办法打听,结果终于得知了真相。原来父亲居然是死在额尔齐木毕里克的暗算之下。而众位“叔伯”居然和起稀泥,只让凶手罚了点财物便将事情了结。还一再告诫他,此事就这么了了,不宜再多生事端,否则怕要惹起众怒。

    珊济密都布简直连肺都要气炸。这样无耻的话,也亏得这些“长辈”们能说得出口。然而珊济密都布为人深沉,他阴着脸“谢”过众位“叔伯”,独自回到帐里。到了半夜时分,他突然召集了旗内亲信,慷慨激昂的讲述了事情经过,并宣称要让额尔齐木毕里克血债血偿。这样的事情,对旗内的勇士也是绝大的污辱。所以听了珊济密都布的鼓动后,所有人一致表示愿与小旗主共同进退。珊济密都布当即布勒众人,趁夜放火,然后身先士卒突入额尔齐木毕里克的营帐中,将这只兀自在酣睡的肥猪斩成了七八十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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