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中国特色
王韬究竟去了哪里？茫茫大洋之上，忽然一道水柱直冲上天。哗啦一声，一艘球型的密封小艇从海面下直冲上来。月色之下，小艇越冲越高，居然一直冲入云霄。云层之上，飞艇之中，王韬面沉如水，一边伸指在触控屏上画出飞行路线，一边打开了通话器。
咔嗒一声之后，一个女声无力的说道：“王老，总部的情况怎么样？”
“暂时看不出太大的不妥。但出于我的直觉，气氛非常怪异。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那么照您的推想，会是什么性质的变局？”
王韬皱起眉头，沉吟了半天：“我不太敢说。要是从直觉出发，我感觉那是一种毁灭一切秩序的大阴谋、大暴乱。但正因如此，我反倒不敢轻易下结论！”
“是啊，天顶星人的科技那已经是超出地球人想象的一种‘仙术’，咱们不过是他们手下一个层级很低的执行机构，就连手上的仪器设备也大多只知运用不知原理。要是谁敢造反，那真是异想天开！”女声赞同王韬的观点。
“但是总之非常不对！”王韬陷入一种很难表达自己意念的苦恼，“别的不说，光从傅老三的表现上就能看出端倪。内线告诉我，近来他近乎疯狂的在跟执委会中六个分局的代表在做交易。要不是有恃无恐，他绝对是在自取灭亡！”
“那王老想好怎么应对没有？傅老三要真有阴谋，首当其冲的就是您老！”
“这个不消你说。老实说，傅老三的疯劲真把我吓住了。我现在有个隐约的猜想，正在找人验证中。那就是：天顶星人可能出大麻烦了，至少在一个相当长的天文纪元内，他们可能管不到咱们这儿！”
“老天！”女声抽了口冷气，精神突然一振，急道，“咱们必须发展出自保的势力，否则一旦事发，要是几个分局都站在傅老三一边，咱们立刻就会‘自然死亡’！”
王韬叹道：“难在难在这里，要是我的猜想证实，不消说立刻翻脸我也敢做。可这要是一个陷阱呢？要是他的表现都在引咱们上钩。咱们一旦违规发展起私人武力，他反倒可以名正言顺的拿咱们开刀！”
女声顿时沉默。王韬摇摇头道：“我已经花了大本钱，托内线从火星基地打探消息。一旦确证，咱们立刻动手。但在确证以前，你要小心行事，绝对不能让傅老三抓到咱们先违规的证据！”
*******************************************************
同一个月夜，江宁国都，太平天国大丞相府内，副丞相皇甫英正在连夜办公。
太平天国的制度，跟许明通在广东福建搞的那一套相去无几。同样都对社会管制严密。长期以来，有所谓“皇权不下县”的说法，意思是说，皇帝只管到县这一级，县以下就交给乡绅们自治。在许多学艺不精、眼光鲁鱼亥豕的历史学家看来，传统的皇权政治下，乡村生活一片和谐美好。儒家的道德伦理治国在传统的皇权**下真正得到了实现。
“国权不下县，县下唯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出乡绅”嘛。然而对于严密的城乡牌甲编户、连坐告奸，一个编外差役下乡就能搅得乡村里哀鸿一片。地主、富商要是没有功名护身，那就等于是官员和差役们的自动取款机……这些浅显的事实，他们就只能装鸵鸟不理会。事实上，“破家令尹”、“灭门知县”、“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种种带血的谚语都分明指出了，依靠着皇权的强势者可以轻易的剥夺小民的财富甚至生命！
真正的恶霸地主、强势乡绅，说白了就是“家里有官”，强势本质上来自于皇权，“自治”的属性又在哪是？所以说，皇权政治下，财富无力自保，地主阶级统治是倒果为因的屁话（实际是统治阶级成地主！）。有权斯有财。尽管财也能转化为权，但哪个是第一性，哪个居于从属性，有目者共睹之。所以无功名护身的韦昌辉、石达开，在乡间颇有财势，一呼百诺，随便能拉出几千人的私军，只因无功名，靠不上皇权的边，最后还是被乡绅逼得破家造反。从这些事实，哪一条证明乡村是隔绝皇威实行自治？
正是出于对中国社会本质属性的认识，所以卢权也好，徐简也好，对于“不能招惹地主”这一条都嗤之以鼻。当然，同样也不认为必须杀光地主。徐简执政时期，确立了数条原则：一，在乡村，政权建到村一级，直接管到户。五户一牌、二十六户一甲，一百零五户一里，牌头、甲长、里长都由上头指定。
二，对于归顺的地主，田产不没收，但剥夺其管理权。除非自耕自种，否则租税官定官收，地主本身不能经手。由村级政权扣除地主应得部分，其余上缴国库。
三，对于反抗的地主，一律杀头抄家，家属全部打入奴籍。对于合作的地主，则依其财富多寡，给出其子弟入读官办学校乃至直接入仕做官的资格。并给予其宗族“乡绅”身份，可以经营工商业，可以自由迁徙。而普通村民则无这种迁徙自由。
四，假如村里田少人多，多余人口全部迁移入城，或参与公共工程的营建，或入伍，或入衙门当差，或入官营作坊，或允许摆摊卖艺。乡绅或城市商贾、私营作坊的雇工，全部要在官府登记造册，同样逐户编伍，指定领头者，工薪由官府连同商税统一收取，再通过工头发放给工人。
换言之，种种规则，就是让官府负担起农会、工会的职责，由官府做为国内第一大雇主，统筹解决就业问题。同时将所有可能形成小共同体的组织与民众隔绝。官府提供的许多岗位都带救济性质，只是发给米粮让人不饿死而已。由于这个时空太平军空前强大，苏、浙、江西的产粮区都是轻松拿下并迅速稳固，同时也没在乡村搞所有权变动，只是降低了租税，严密了基层政权组织，所以一年下来粮产不减反增，国内存粮充足，救济性就业的政策推行顺利。至少各地并没有饿死人的报告出现。
出任副相并主持日常行政以来，皇甫英夜以继日的调档研读，熟悉了天国制度，尤其是徐简所定下的种种方针政策。她合上最后一份案卷，暗道这一套控制乡村的手法，对地主乡绅“极宽大”和“极残酷”两手并用，对比强烈之极。对**速稳定乡村确实收效显著。挟着扫平数省的兵威，对不合作的地主乡绅连根拔起，家主杀头，家属为奴，浮财收归国库，土地分给投靠天国、办事卖力的贫民。这是釜底抽薪。反之，一旦合作，想做官，给！想发财，帮！想卖田产，官价也给得相当丰厚。要是慷慨到直接捐出田产，依田产多寡立刻授予村长、乡长直到县长的本地官职。这是强势收买！
真正懂中国的乡绅，全都深刻理解财富与权力哪个是第一性的问题。用权力去收买他们的经济权益，要是不肯接受，那绝对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一流！越是有功名或家中有人做官的，对这一套只会越感兴趣。花钱买官，谁不干谁是傻子！所以徐简主政半年，只杀了区区几十个地主，数省地面就已“人心大定”！
咔嗒一声之后，一个女声无力的说道：“王老，总部的情况怎么样？”
“暂时看不出太大的不妥。但出于我的直觉，气氛非常怪异。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那么照您的推想，会是什么性质的变局？”
王韬皱起眉头，沉吟了半天：“我不太敢说。要是从直觉出发，我感觉那是一种毁灭一切秩序的大阴谋、大暴乱。但正因如此，我反倒不敢轻易下结论！”
“是啊，天顶星人的科技那已经是超出地球人想象的一种‘仙术’，咱们不过是他们手下一个层级很低的执行机构，就连手上的仪器设备也大多只知运用不知原理。要是谁敢造反，那真是异想天开！”女声赞同王韬的观点。
“但是总之非常不对！”王韬陷入一种很难表达自己意念的苦恼，“别的不说，光从傅老三的表现上就能看出端倪。内线告诉我，近来他近乎疯狂的在跟执委会中六个分局的代表在做交易。要不是有恃无恐，他绝对是在自取灭亡！”
“那王老想好怎么应对没有？傅老三要真有阴谋，首当其冲的就是您老！”
“这个不消你说。老实说，傅老三的疯劲真把我吓住了。我现在有个隐约的猜想，正在找人验证中。那就是：天顶星人可能出大麻烦了，至少在一个相当长的天文纪元内，他们可能管不到咱们这儿！”
“老天！”女声抽了口冷气，精神突然一振，急道，“咱们必须发展出自保的势力，否则一旦事发，要是几个分局都站在傅老三一边，咱们立刻就会‘自然死亡’！”
王韬叹道：“难在难在这里，要是我的猜想证实，不消说立刻翻脸我也敢做。可这要是一个陷阱呢？要是他的表现都在引咱们上钩。咱们一旦违规发展起私人武力，他反倒可以名正言顺的拿咱们开刀！”
女声顿时沉默。王韬摇摇头道：“我已经花了大本钱，托内线从火星基地打探消息。一旦确证，咱们立刻动手。但在确证以前，你要小心行事，绝对不能让傅老三抓到咱们先违规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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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月夜，江宁国都，太平天国大丞相府内，副丞相皇甫英正在连夜办公。
太平天国的制度，跟许明通在广东福建搞的那一套相去无几。同样都对社会管制严密。长期以来，有所谓“皇权不下县”的说法，意思是说，皇帝只管到县这一级，县以下就交给乡绅们自治。在许多学艺不精、眼光鲁鱼亥豕的历史学家看来，传统的皇权政治下，乡村生活一片和谐美好。儒家的道德伦理治国在传统的皇权**下真正得到了实现。
“国权不下县，县下唯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出乡绅”嘛。然而对于严密的城乡牌甲编户、连坐告奸，一个编外差役下乡就能搅得乡村里哀鸿一片。地主、富商要是没有功名护身，那就等于是官员和差役们的自动取款机……这些浅显的事实，他们就只能装鸵鸟不理会。事实上，“破家令尹”、“灭门知县”、“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种种带血的谚语都分明指出了，依靠着皇权的强势者可以轻易的剥夺小民的财富甚至生命！
真正的恶霸地主、强势乡绅，说白了就是“家里有官”，强势本质上来自于皇权，“自治”的属性又在哪是？所以说，皇权政治下，财富无力自保，地主阶级统治是倒果为因的屁话（实际是统治阶级成地主！）。有权斯有财。尽管财也能转化为权，但哪个是第一性，哪个居于从属性，有目者共睹之。所以无功名护身的韦昌辉、石达开，在乡间颇有财势，一呼百诺，随便能拉出几千人的私军，只因无功名，靠不上皇权的边，最后还是被乡绅逼得破家造反。从这些事实，哪一条证明乡村是隔绝皇威实行自治？
正是出于对中国社会本质属性的认识，所以卢权也好，徐简也好，对于“不能招惹地主”这一条都嗤之以鼻。当然，同样也不认为必须杀光地主。徐简执政时期，确立了数条原则：一，在乡村，政权建到村一级，直接管到户。五户一牌、二十六户一甲，一百零五户一里，牌头、甲长、里长都由上头指定。
二，对于归顺的地主，田产不没收，但剥夺其管理权。除非自耕自种，否则租税官定官收，地主本身不能经手。由村级政权扣除地主应得部分，其余上缴国库。
三，对于反抗的地主，一律杀头抄家，家属全部打入奴籍。对于合作的地主，则依其财富多寡，给出其子弟入读官办学校乃至直接入仕做官的资格。并给予其宗族“乡绅”身份，可以经营工商业，可以自由迁徙。而普通村民则无这种迁徙自由。
四，假如村里田少人多，多余人口全部迁移入城，或参与公共工程的营建，或入伍，或入衙门当差，或入官营作坊，或允许摆摊卖艺。乡绅或城市商贾、私营作坊的雇工，全部要在官府登记造册，同样逐户编伍，指定领头者，工薪由官府连同商税统一收取，再通过工头发放给工人。
换言之，种种规则，就是让官府负担起农会、工会的职责，由官府做为国内第一大雇主，统筹解决就业问题。同时将所有可能形成小共同体的组织与民众隔绝。官府提供的许多岗位都带救济性质，只是发给米粮让人不饿死而已。由于这个时空太平军空前强大，苏、浙、江西的产粮区都是轻松拿下并迅速稳固，同时也没在乡村搞所有权变动，只是降低了租税，严密了基层政权组织，所以一年下来粮产不减反增，国内存粮充足，救济性就业的政策推行顺利。至少各地并没有饿死人的报告出现。
出任副相并主持日常行政以来，皇甫英夜以继日的调档研读，熟悉了天国制度，尤其是徐简所定下的种种方针政策。她合上最后一份案卷，暗道这一套控制乡村的手法，对地主乡绅“极宽大”和“极残酷”两手并用，对比强烈之极。对**速稳定乡村确实收效显著。挟着扫平数省的兵威，对不合作的地主乡绅连根拔起，家主杀头，家属为奴，浮财收归国库，土地分给投靠天国、办事卖力的贫民。这是釜底抽薪。反之，一旦合作，想做官，给！想发财，帮！想卖田产，官价也给得相当丰厚。要是慷慨到直接捐出田产，依田产多寡立刻授予村长、乡长直到县长的本地官职。这是强势收买！
真正懂中国的乡绅，全都深刻理解财富与权力哪个是第一性的问题。用权力去收买他们的经济权益，要是不肯接受，那绝对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一流！越是有功名或家中有人做官的，对这一套只会越感兴趣。花钱买官，谁不干谁是傻子！所以徐简主政半年，只杀了区区几十个地主，数省地面就已“人心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