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砸了
樊卡仅仅在小班就读了三个多月，他就转到了中班学习。又在中班学习了三个多月，樊卡顺利升级到大班，他成了一名“大学生”。这个时候，樊卡实际上还不到五岁。可他的个头有点偏高，不清楚内情的人以为这个孩子不会小于六岁呐！
聪明好学并且懂礼貌的樊卡深受老师们的喜爱。同学们与樊卡相处非常融洽。在大班里，樊卡的成绩仍然是非常优秀的。他乐于帮助同学，解决同学们遇到的难题。他会提前来到教室，给老师准备好一杯纯净水；他把黑板擦干净；把老师坐的凳子抹干净。放学以后，他帮着值日的同学打扫教室，把垃圾倒在垃圾箱中。把在教室地上捡到的铅笔、橡皮、削笔刀、直尺等物品存放到失物箱里，第二天让同学们认领。
樊卡不但尊敬师长，团结同学，对于保卫学校安全的叔叔，他也是非常地尊敬。上学与放学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忘记同门卫叔叔打上一个招呼——“叔叔好”“叔叔再见”。
门卫叔叔打心底深处喜欢这个孩子。多么棒的孩子呀，过来上学不到两年，这孩子已经跳级了两次：从小班跳级到中班，从中班跳级到大班，简直就是一个神童！他上班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聪明，这样懂礼貌的孩子！说到底，还是这孩子的爸爸妈妈教育有方啊。
家属院的孩子们都长高了，长大了。曲宝宝的身高和樊卡差不多，将近一米三。可是，宝宝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每一次考试排名次都在三四十名。遇到樊卡和孩子们在楼下院子里玩耍，樊强或是小燕尽量避免谈论学习这个话题。若是宝宝妈妈相当执着，硬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小燕就说樊卡的学习成绩也是那个样子的，小孩子嘛，正是贪玩不操心的时候，哪里希望他们考出非常优秀的成绩来呢！宝宝的妈妈就对樊卡的妈妈说，曾听别人说，樊卡这个孩子，学习非常好呐，成绩优秀着呐，已经跳级了两次呐，多么棒的孩子呀，您怎么不敢承认呢？
樊卡的妈妈于是红了脸，悻悻地领着樊卡上了楼。
小燕为自己没有说实话而感到不安，尤其在邻居们跟前，尤其当着樊卡的面。
可是，如果说了实话呢？她又怕樊卡受到小朋友的孤立，人家以为樊卡是一个神童，因此疏远樊卡，而不再同樊卡一起玩耍。
当小燕把这些想法说给樊强听的时候，樊强说，还是问问樊卡是如何想的吧。
樊卡听了妈妈说的话，努了努嘴，说妈妈你多心了，小朋友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是从来不关心学习和成绩的，关心的只是谁的玩具好玩儿，谁又买了新的玩具，谁家有新的小儿书，谁家有好看的动漫书，谁家有新的奥特曼光碟。
小燕听了樊卡说的话，愣住了。
樊强点了点头。
后来，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小燕给宝宝妈妈道了一个歉，请宝宝妈妈原谅她的多心。
宝宝妈妈原谅了樊卡妈妈。还对樊卡妈妈说，樊卡那个孩子不但学习好，还是一个非常懂礼貌的孩子，是一个热心肠乐于助人的孩子。家属院的人们为小燕和樊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非常高兴哪！
小燕听了这些话，脸颊有点发红。
樊强倒是有自知之明，他不认为樊卡是神童。自己的孩子，他看着樊卡长大，樊卡一顿能够吃几两米饭，他心里相当清楚。一开始他教樊卡识字，樊卡半天记不住一个字。后来，专下心来，总算记住一些汉字了。再后来，教樊卡读书，樊卡还是不会读，更不要说背诵了。再后来，樊强教樊卡英文字母和单词，樊卡倒是感兴趣，一个上午就记下了26个字母和几十个单词。
又到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樊卡的学习劲头一发不可收拾，就好像是化学反应中启动了某一个程序一般，这个反应就那样一直进行下去了。樊卡对于学习的痴迷已经到了停不下来的程度。白天学习，晚上学习，只要这一会儿有时间，并且适于学习，樊卡就会拿出书本来，读上一阵子，或是算上几道题，或是背诵几个英语单词或句子。
樊强和小燕看到樊卡这般情况，一开始心里感到很是满意。觉得樊卡这个孩子真是懂事儿，自己知道学习了，再说，成绩确实是不错的，给他们两个脸上争了光。
可是到后来，樊强和小燕看到樊卡好像着了迷一般，一有时间，这个孩子就是学习，不是看书，就是算题，要么就是背单词。就是到了吃饭的时间，樊卡手里面还要抓着一本书。
这可真是有点不可思议的了！
不过，樊卡并没有把自己从早到晚和书捆绑在一起。有的时候，樊卡会放下书本，去到楼下院子里，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在那边的假山上，在小池塘边，在杨树、柳树下，在球场上，在他们认为合适玩耍的地方。
樊强总是对小燕说，孩子的学习不可强求，兴趣的培养比较重要，若是孩子对于学习没有一点儿兴趣，那是不可硬压着他去看书学习的。这就好比一头牛，它不饮水，你硬按着的头，它也是不会饮水的。但是，作为家长，可以引导孩子，给他讲道理。道理讲明白了，他自己就懂得学习的重要性了。
小燕表示赞同。
后来，有一次，樊强趁着樊卡看电视的时候，就轻声询问樊卡，他自己是如何看待学习的，如何看待学习成绩好与坏的。
樊卡说出的话着实让范樊强和小燕吃了一惊。
樊卡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学生学习就好比农民种庄稼，农民种不好庄稼就不是合格的农民；又好比铁匠打铁，打不出好的铁具，他就不是好的铁匠；又好比木匠制作家具，做不出好的家具，他也不是合格的木匠；又好比厨师做饭菜，做不出可口的饭菜，他也不是合格的厨师。学生若是学习不好，他也不是合格的学生。
樊去想不到樊卡用了这样的比喻，来阐述这个问题。可是，樊强还想进一步问下去。他就对樊卡说，农民种不好庄稼可以打铁嘛；铁匠打不出好铁可以学做木匠嘛，木匠制作不出好的家具可以去做饭菜嘛；厨师做不好饭菜可以去种庄稼嘛！大没必要一条道儿走到尽头的。
樊卡说出的话又让樊强和小燕吃了一惊。
樊卡听完樊强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样看来，农民、铁匠、木匠、厨师没有一个是合格的了。
樊强想不到樊卡这样说话。可是，当他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的时候，他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无论作为学生、农民、铁匠、木匠、厨师，最重要的是身份的一致性。做不好与其身份相一致的事情，当然就是不合格的了。
可是，樊强不明白的是，樊卡还不到五岁，他是怎么弄明白这些道理的呢？虽说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思想，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可是有的时候，孩子们的想法虽然单纯，却是很能够说明问题，很容易把道理说清楚——用他们看似幼稚可笑的话语和滑稽的举动。
樊卡保持他的优势一直到小学四年级。直到上半期期中考试，樊卡所树立的高大形象终于轰然倒塌——他考砸了！
小学四年级的课程有点稍微紧张，语文、数学、英语、思想品德、美术、劳动，好几门课程，进度也是比较快的。樊卡这一次以为十拿九稳，没有当做一回事儿。大家都在复习的时候，他却偷偷看着一本《封神演义》。
结果可想而知，樊卡的语文考了65分，数学考了75分，英语考了60分，思想品德考了65分。樊卡一下子从塔尖跌倒了塔底！
樊卡所创造的神话传说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四（2）班炸开了锅。
樊卡作为班级学习委员、班长兼英语课代表，他真的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有的看法。他从升入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一直是班长，学习委员。每一次考试，不管是月考，还是期中考试，还是期末考试，樊卡的成绩都是第一名，他好像与第二名以后的名次无缘！每一次考试，在成绩没有出来之前，同学们谈论成绩与名次的时候，都是从第二名说起的，没有一个人曾经想到去讨论一下第一名。
老师们的想法也是这样的：没有一个老师会怀疑自己这一科的第一名不是樊卡，他们要考虑的是第二名以后会是谁，排在最后一名的会是谁。而这个樊卡，不但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在班级里还当着班干部——班干部有时候要把自己的时间分配出来一部分，去处理班级的一些事情。这在一定程度上肯定影响学习。尤其在复习考试的时候，分分秒秒都显得非常珍贵。可是，樊卡作为班干部，要去收发作业，维持班级课堂秩序，还要去调解学生之间的一些小的纠纷。樊卡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作为第一名不容易，保持永远的第一名更是不容易！
小学校的周校长非常看好樊卡这个学生。他不止一次找到四（2）班的班主任华老师，说樊卡这个学生不只是学习成绩好，在别的方面，这个孩子也是非常优秀的。比如，他讲礼貌，遇到老师们，不管是不是他的带课老师，他都会同老师打招呼；他拾金不昧，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多次了，樊卡捡到钱，或是别的物品，就会及时上缴到学校办公室；他帮助别人，讲解难题是一方面，这个孩子还拿出自己的钱给家庭比较困难的孩子买笔和作业本；他还把自己的书包借给别的孩子使用；把他的家长给他买的名著等书本借给其他的孩子阅读。总之一句话，这个孩子值得好好培养一下，他是一块相当不错的料子。
樊强每天下午到学校接樊卡，班主任华老师总要和他聊上几句话，好像不说那么几句话，华老师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当然，聊天的内容不外乎樊卡的学习，不外乎樊卡的懂礼貌、讲文明，不外乎樊卡乐于助人、拾金不昧等等。每每这个时候，樊强总要对华老师说出一些表示感谢的话语，就像他对樊卡幼儿园时候的老师、一年级到三年级时候的老师那样。这是最基本的一个礼貌问题，当别人夸奖你的儿子或是女儿优秀的时候，你不应该表现出言语方面的过于吝啬，你应该大度一些，把那些表示感谢的话语尽可能多地说给夸奖你的儿子或是女儿的人。
可是，这一次，事情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首先是四（2）班的所有同学，他们如何不相信樊卡的这个成绩，他们甚至认为是老师搞错了，把别人的成绩按到了樊卡身上。就是老师没有弄错，也很可能是樊卡自己弄错了，樊卡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别人的卷子上，而在自己的卷子上写了别人的名字。这都是有可能的！如果连这些可能性都否决掉的话，那会是哪一种可能呢？是樊卡故意把试题做错的吗？是樊卡故意考出这样的成绩来的吗？他这样做又是为什么的呢？难道他是想体验一下排在班级最末一名的感受吗？那可是一种非常不好受的感觉，是比坐了针毡还要难受的感觉啊！
副班长齐兵兵看到樊卡的成绩，他当时并不相信这会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樊卡可是学习委员呀，也是大班长，他无论如何也是考不出这样的成绩来的！这样的成绩只能属于邵小乐那样的小模糊，或者贾超超那样的糊涂蛋！像班长这样的人物，就是闭着眼做卷子，成绩也不会低于90分的。可是，公布的名单上面明明写的是樊卡呀！再说四（2）班姓樊的只有大班长一个人呀，道不成真的就是樊卡不成？如果真的是大班长樊卡，那可真是太奇怪了，太不可思议了，太让人感到疑惑不解了！不过，话说回来，樊卡做不了第一，他齐兵兵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第一了。那种感觉——那种做第一的感觉应该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感觉吧！是好像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吗？是好像那种吃了蘸了蜂蜜的棒棒糖的美好感觉吗？可能是的，应该是的！
班主任华老师看到樊卡的卷子的时候，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他以为眼睛看花了：语文卷子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空题呢？名词解释有几个没有做，做过的题也有相当一部分是错误的！数学卷子也有一部分题没有做，空在那里；英语卷子听力题几乎全部错误，阅读分析也是错了一大部分；思想品德卷子问答题三道空着两道，填空题几乎空着三分之一！
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老师出的考试题太难了吗？应该不是的。副班长齐兵兵四门功课都在九十分以上；纪律委员葛菲菲的成绩也没有低于九十分。那又是为什么了呢？是樊卡近来遇到了什么问题了吗？如果是的，那肯定是非常难以对付的问题了。不然的话，樊卡这个孩子是不会把它放在眼里的！可是，那个问题又是什么样的问题呢？
华老师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样的问题难倒了樊卡。
樊强和小燕见到樊卡卷子的时候，这个特大新闻已经在小学里掀起了狂澜，掀翻了无数只船只。这些船只装载的都是关于樊卡的美好的记忆。可是，现在，这些船只都翻了，沉下去了，沉到深不见底的河水里去了，飘在河面上的，仅仅是剩下的一些旋转着的波纹而已。
樊强和小燕看着儿子樊卡的卷子，他们实在搞不明白樊卡是怎么做的卷子，竟然留下那么多的试题没有做，而那些试题其实并不是很难的，答案基本上都在课本上。按照樊卡平常的情况，他只需要稍微瞄一眼那些内容，他就可以考到九十分以上。还有樊卡最拿手的语文和英语，他竟然才考了65分和60分！这不是明摆着在开玩笑的吗？可是，他们的樊卡可不是一个爱开这种玩笑的人哪！那么，樊卡到底是怎么了？是由于其他的原因吗？其他的什么原因才能导致樊卡的成绩一落千丈呢？孩子一天天长大了，难道他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吗？是因为那个“小秘密”导致樊卡的成绩在短时间内迅速下滑了吗？如果不是由于那个原因，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樊强、小燕在苦苦思索着：他们的樊卡，那个曾经优秀的樊卡，现在一下子消失了，从他和小燕面前消失了，消失得那样迅速，那样不留痕迹，让他和小燕措手不及。他们觉得他们的儿子樊卡彻底把他们两个给击垮了，把他们的心给击碎了！心虽然击碎了，却没有流下一滴血。真的，一滴血也没有留下来。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他们的儿子樊卡，从此就与优秀无缘了，与曾经有过的高大的形象无缘了，与先前那个人人崇拜的偶像无缘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先前那个樊卡，每一次考试结束，他总要在爸爸妈妈面前说上一句话，那就是“爸爸妈妈放心吧”！可是，这一次，樊卡好像没有说过这一句话。
难道是樊卡曾经说过，而樊强和小燕给忘记了？
樊强、小燕在苦苦思索着。
樊卡这一次的确没有说过这一句话。
这么说来，樊卡是早就预感到成绩不理想的了。可是，是什么原因导致樊卡的成绩不理想了呢？是樊强对樊卡的关心不够吗？这倒是一个原因。樊强心里最清楚，每天除去加班，还是加班。每天回到家的时候，樊卡的作业已经做完了，小燕也已经检查完毕孩子的作业了，而孩子正在预习第二天的课程。可是，樊强也有自己的苦衷啊！科室的病人永远是那么的多，永远有处理不完的医嘱，永远有写不完的病历，永远有进行不完的医患沟通！
但是，话说回来，樊卡的学习毕竟是最重要的。养育孩子的目的，就是盼着他能够好好学习，将来能够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毕业后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成家立业之后，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和家人就可以了。至于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那是再好不过的一种情况了！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一个想法，都是这样的一个很纯粹的想法！
可是，现在，樊卡的学习简直就是一塌糊涂了，他竟然从正数第一，排在了倒数第一！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怪事！这么大的一桩怪事，在樊强和小燕看来，那是比天塌下来一角还要奇怪的事情。可是，他们的樊卡，竟然像没事儿人一样，显得非常轻松！这个孩子，难道真的就像人们所说的，已经不可救药了吗？就这么一下子就不可救药了，樊强和小燕总是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孩子，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他有他自己的思想，他有他自己的处事方法，他有他自己的行事原则！
樊强和小燕努力从记忆中挖掘先前的那个樊卡。
先前的那个樊卡，他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孩子，是一个认准了方向就努力向前冲的孩子。他不惧怕困难，他从来不认为世界上还有困难的事情。学习对于樊卡来讲，简直不算什么问题。他只要静下心来，一份英语训练卷子，二十分钟他就可以做完了，并且正确率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除去学习，樊卡在其他方面的兴趣也是非常广泛的。他爱和楼下的小朋友一起玩耍，踢踢足球，打打篮球，还有乒乓球。他的球技也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乒乓球，樊卡发出去的球多数都是旋球，转速还是蛮高的哪！
樊卡还爱看课外书，名著、漫画书、小儿书他都爱看。并且他的记忆力相当的好，看过的书，哪一章节哪一段话，樊卡都能记起来。
樊卡从来不挑剔吃的和穿的，只要能够吃饱就可以了；只要穿着暖和就可以了。为此，樊强曾经笑着对小燕说，樊卡这个孩子，不挑吃，不挑穿的，养着确实是怪省心的！小燕就说，谁家的孩子其实都是这个样子的，哪里有那么多好吃好穿的供给他们的？小孩子们切不可太娇惯了，太纵容了，给他们吃惯了美味佳肴珍馐，穿惯了绫罗绸缎皮草，一旦等到你没有了的那个时候，他们会怎么样呢？找你要，找你闹，是要闹翻天了的！
樊强表示同意。
再看看他们的樊卡，吃饭的时候，总要等到樊强和小燕动筷子了，他才开始吃饭。这个孩子从来不浪费粮食，盛到他的碗里的饭，他总是能够吃得干干净净的。吃完饭，饭碗端到厨房，漱了口，而后就主动到里间学习去了。樊卡学习的时候，樊强和小燕就在客厅看电视，各干各的事情，互不干扰。
樊卡还有一个好的习惯，那就是整洁。他的书本，他的玩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尤其是他的那些玩具，头朝向一端，屁股朝向一端。若是没有头和屁股的，他就单独让那些玩具站成一排，就像站岗的哨兵一样。樊强看着樊卡的玩具，笑着对他说，那些不像样子的玩具丢掉算了，用不着保存的，更用不着拾掇那么齐整的，净是费事儿！
樊卡于是慢慢说道，不能丢掉的，它们都是有情感的，丢掉之后它们会伤心的！它们伤心了，樊卡也会伤心的！樊卡伤心了，爸爸妈妈也会伤心的！
樊强就由着他去摆弄，不再干涉他了。
遇到节假日，樊强和小燕带着樊卡出门游玩，樊卡可就撒开了欢儿，登山的时候根本不让樊强和小燕拉着手的，他自己“噔噔噔”跑到前面去了。在湖里划船或是坐脚蹬船，樊卡总要自己掌舵，自己去踩船上的脚蹬。什么新鲜的东西，樊卡总想尝试一下。游玩的时候，樊卡是不会乱丢垃圾的，他总是把垃圾放入小燕拎着的袋子里，而后把垃圾袋丢到垃圾桶里面。
这些都是樊强和小燕教给樊卡的，樊强和小燕为樊卡树立了一个榜样，樊卡就照着榜样学习了，并且在运用着。父母为了孩子都是会这样做的，他们付出了，但他们并不奢求回报。
可是，先前的那个樊卡正在从他们的记忆里消失。
真的，正在从记忆里消失。
那可怎么办呢？
樊强和小燕想起了樊卡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是这样的：
学生学习就好比农民种庄稼，农民种不好庄稼就不
是合格的农民；又好比铁匠打铁，打不出好的铁具，
他就不是好的铁匠；又好比木匠制作家具，做不出
好的家具，他也不是合格的木匠；又好比厨师做饭
菜，做不出可口的饭菜，他也不是合格的厨师。学
生若是学习不好，他也不是合格的学生。
这一句话樊卡说得可真是漂亮啊！可是，现在，又怎么样了呢？樊卡自己把自己给说中了，他也成了一个不合格的学生了。
樊强和小燕又想起了樊强对樊卡说过的话：
农民种不好庄稼可以打铁嘛；铁匠打不出好铁可以
学做木匠嘛，木匠制作不出好的家具可以去做饭菜
嘛；厨师做不好饭菜可以去种庄稼嘛！大没必要一
条道儿走到尽头的。
是的，真的没有必要一条道儿走到尽头的。
可是，如果樊卡不去上学，不去学习，那他能够去干什么呢？樊卡还不到九岁，让他去饭店刷盘子吗？让他去工地搬砖头吗？让他去大街上收废品卖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樊卡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剩下读书学习了。
但是，樊卡的成绩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还有可能学好吗？
还是问问樊卡吧，毕竟对于他自己的事情，他最有发言权。
樊强和小燕十分小心地开口说话了，他们两个真的害怕声音过高的话，弄不好会吓着樊卡，会把樊卡看似伤透了的心再次弄伤一次的。
他们是这样问樊卡的：
“这一次考试，当然，一次考试嘛，不就是一次嘛，还有很多次哪，是不是？太对了，还有很多次哪，不在乎这一次的，谁在乎呢？爸爸妈妈不在乎，樊卡不在乎，全家人都不在乎，是这样的吧？是的，是的，应该是这样的！”
等到樊强和小燕把话说完，实际上他们一下子清醒过来，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已经不需要听到樊卡的回答了，他们两个已经把答案给说出来了！
是的，不就是一次考试吗？不就是一次考砸了吗？以后还有很多次考试哪，还有很多次取得好的成绩的机会哪！哪里能够仅凭一次考砸就把樊卡彻底否定了呢？
不能，真的不能这样！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一个都没有！
既然是这样，哪里还需要责怪樊卡的呢？
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
可是，不责怪樊卡，总得询问一下考砸的原因吧。
这一点应该不算太过分的。
于是，樊强和小燕询问樊卡那个原因是什么。
樊卡的答复再次出乎他们两个的意料。
樊卡是这样回答的：
“当你用了十分力气的时候，你应该有十分的收获；当你用了五分力气的时候，你应该有几分的收获？”
樊强和小燕认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
“应该是五分。”
“错！”樊卡说道，“一分也没有！”
接着，樊卡还是拿着以前的例子说道：农民的田地耕耘到半深半浅；铁匠的铁具打到半成半不成；木匠的家具做到半好半不好；厨师的饭菜炒到半生半熟；其结果都是不可用的：地不能种；铁具不能用；家具不能使；饭菜不能吃。五分的付出，换来的都是失败！复习考试的时候，他在看课外书，他的心思没有全部用到学习上面，只是用了一半，这就导致了这一次考试的失败。下一次不会这个样子了。
哦，原来是这样！樊卡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孩子，他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进而分析导致错误的原因，他实际上就是一个好孩子了。如果能够改正，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真的就是一个好孩子了。
做父母亲的都是这样的想法，都有这样的想法。
樊强和小燕并不奢望樊卡每一次都能够拿第一，只要樊卡努力了，第二名，第三名，甚至第十名，樊强和小燕都可以接受。哪一个孩子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聪明伶俐的，虽然存在天分上的差异，那也只是一个因素而已。后天的努力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樊强和小燕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樊卡的班主任华老师在得知樊卡考砸的原因后，他对樊卡说，一个人只有经历过失败，尝过失败的味道，他才有可能奋起直追，勇往直前，最终取得属于他自己的成功的。
后来，华老师在四班召开交流会的时候，他语重心长地对着全班的学生说道：一个人失败一次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作战的勇气。只要有勇有谋，再大的挫折和险阻，也挡不住他向前迈进的强劲有力的双腿！
期末考试的时候，樊卡又做回了以前的樊卡！
聪明好学并且懂礼貌的樊卡深受老师们的喜爱。同学们与樊卡相处非常融洽。在大班里，樊卡的成绩仍然是非常优秀的。他乐于帮助同学，解决同学们遇到的难题。他会提前来到教室，给老师准备好一杯纯净水；他把黑板擦干净；把老师坐的凳子抹干净。放学以后，他帮着值日的同学打扫教室，把垃圾倒在垃圾箱中。把在教室地上捡到的铅笔、橡皮、削笔刀、直尺等物品存放到失物箱里，第二天让同学们认领。
樊卡不但尊敬师长，团结同学，对于保卫学校安全的叔叔，他也是非常地尊敬。上学与放学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忘记同门卫叔叔打上一个招呼——“叔叔好”“叔叔再见”。
门卫叔叔打心底深处喜欢这个孩子。多么棒的孩子呀，过来上学不到两年，这孩子已经跳级了两次：从小班跳级到中班，从中班跳级到大班，简直就是一个神童！他上班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聪明，这样懂礼貌的孩子！说到底，还是这孩子的爸爸妈妈教育有方啊。
家属院的孩子们都长高了，长大了。曲宝宝的身高和樊卡差不多，将近一米三。可是，宝宝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每一次考试排名次都在三四十名。遇到樊卡和孩子们在楼下院子里玩耍，樊强或是小燕尽量避免谈论学习这个话题。若是宝宝妈妈相当执着，硬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小燕就说樊卡的学习成绩也是那个样子的，小孩子嘛，正是贪玩不操心的时候，哪里希望他们考出非常优秀的成绩来呢！宝宝的妈妈就对樊卡的妈妈说，曾听别人说，樊卡这个孩子，学习非常好呐，成绩优秀着呐，已经跳级了两次呐，多么棒的孩子呀，您怎么不敢承认呢？
樊卡的妈妈于是红了脸，悻悻地领着樊卡上了楼。
小燕为自己没有说实话而感到不安，尤其在邻居们跟前，尤其当着樊卡的面。
可是，如果说了实话呢？她又怕樊卡受到小朋友的孤立，人家以为樊卡是一个神童，因此疏远樊卡，而不再同樊卡一起玩耍。
当小燕把这些想法说给樊强听的时候，樊强说，还是问问樊卡是如何想的吧。
樊卡听了妈妈说的话，努了努嘴，说妈妈你多心了，小朋友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是从来不关心学习和成绩的，关心的只是谁的玩具好玩儿，谁又买了新的玩具，谁家有新的小儿书，谁家有好看的动漫书，谁家有新的奥特曼光碟。
小燕听了樊卡说的话，愣住了。
樊强点了点头。
后来，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小燕给宝宝妈妈道了一个歉，请宝宝妈妈原谅她的多心。
宝宝妈妈原谅了樊卡妈妈。还对樊卡妈妈说，樊卡那个孩子不但学习好，还是一个非常懂礼貌的孩子，是一个热心肠乐于助人的孩子。家属院的人们为小燕和樊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非常高兴哪！
小燕听了这些话，脸颊有点发红。
樊强倒是有自知之明，他不认为樊卡是神童。自己的孩子，他看着樊卡长大，樊卡一顿能够吃几两米饭，他心里相当清楚。一开始他教樊卡识字，樊卡半天记不住一个字。后来，专下心来，总算记住一些汉字了。再后来，教樊卡读书，樊卡还是不会读，更不要说背诵了。再后来，樊强教樊卡英文字母和单词，樊卡倒是感兴趣，一个上午就记下了26个字母和几十个单词。
又到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樊卡的学习劲头一发不可收拾，就好像是化学反应中启动了某一个程序一般，这个反应就那样一直进行下去了。樊卡对于学习的痴迷已经到了停不下来的程度。白天学习，晚上学习，只要这一会儿有时间，并且适于学习，樊卡就会拿出书本来，读上一阵子，或是算上几道题，或是背诵几个英语单词或句子。
樊强和小燕看到樊卡这般情况，一开始心里感到很是满意。觉得樊卡这个孩子真是懂事儿，自己知道学习了，再说，成绩确实是不错的，给他们两个脸上争了光。
可是到后来，樊强和小燕看到樊卡好像着了迷一般，一有时间，这个孩子就是学习，不是看书，就是算题，要么就是背单词。就是到了吃饭的时间，樊卡手里面还要抓着一本书。
这可真是有点不可思议的了！
不过，樊卡并没有把自己从早到晚和书捆绑在一起。有的时候，樊卡会放下书本，去到楼下院子里，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在那边的假山上，在小池塘边，在杨树、柳树下，在球场上，在他们认为合适玩耍的地方。
樊强总是对小燕说，孩子的学习不可强求，兴趣的培养比较重要，若是孩子对于学习没有一点儿兴趣，那是不可硬压着他去看书学习的。这就好比一头牛，它不饮水，你硬按着的头，它也是不会饮水的。但是，作为家长，可以引导孩子，给他讲道理。道理讲明白了，他自己就懂得学习的重要性了。
小燕表示赞同。
后来，有一次，樊强趁着樊卡看电视的时候，就轻声询问樊卡，他自己是如何看待学习的，如何看待学习成绩好与坏的。
樊卡说出的话着实让范樊强和小燕吃了一惊。
樊卡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学生学习就好比农民种庄稼，农民种不好庄稼就不是合格的农民；又好比铁匠打铁，打不出好的铁具，他就不是好的铁匠；又好比木匠制作家具，做不出好的家具，他也不是合格的木匠；又好比厨师做饭菜，做不出可口的饭菜，他也不是合格的厨师。学生若是学习不好，他也不是合格的学生。
樊去想不到樊卡用了这样的比喻，来阐述这个问题。可是，樊强还想进一步问下去。他就对樊卡说，农民种不好庄稼可以打铁嘛；铁匠打不出好铁可以学做木匠嘛，木匠制作不出好的家具可以去做饭菜嘛；厨师做不好饭菜可以去种庄稼嘛！大没必要一条道儿走到尽头的。
樊卡说出的话又让樊强和小燕吃了一惊。
樊卡听完樊强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样看来，农民、铁匠、木匠、厨师没有一个是合格的了。
樊强想不到樊卡这样说话。可是，当他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的时候，他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无论作为学生、农民、铁匠、木匠、厨师，最重要的是身份的一致性。做不好与其身份相一致的事情，当然就是不合格的了。
可是，樊强不明白的是，樊卡还不到五岁，他是怎么弄明白这些道理的呢？虽说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思想，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可是有的时候，孩子们的想法虽然单纯，却是很能够说明问题，很容易把道理说清楚——用他们看似幼稚可笑的话语和滑稽的举动。
樊卡保持他的优势一直到小学四年级。直到上半期期中考试，樊卡所树立的高大形象终于轰然倒塌——他考砸了！
小学四年级的课程有点稍微紧张，语文、数学、英语、思想品德、美术、劳动，好几门课程，进度也是比较快的。樊卡这一次以为十拿九稳，没有当做一回事儿。大家都在复习的时候，他却偷偷看着一本《封神演义》。
结果可想而知，樊卡的语文考了65分，数学考了75分，英语考了60分，思想品德考了65分。樊卡一下子从塔尖跌倒了塔底！
樊卡所创造的神话传说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四（2）班炸开了锅。
樊卡作为班级学习委员、班长兼英语课代表，他真的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有的看法。他从升入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一直是班长，学习委员。每一次考试，不管是月考，还是期中考试，还是期末考试，樊卡的成绩都是第一名，他好像与第二名以后的名次无缘！每一次考试，在成绩没有出来之前，同学们谈论成绩与名次的时候，都是从第二名说起的，没有一个人曾经想到去讨论一下第一名。
老师们的想法也是这样的：没有一个老师会怀疑自己这一科的第一名不是樊卡，他们要考虑的是第二名以后会是谁，排在最后一名的会是谁。而这个樊卡，不但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在班级里还当着班干部——班干部有时候要把自己的时间分配出来一部分，去处理班级的一些事情。这在一定程度上肯定影响学习。尤其在复习考试的时候，分分秒秒都显得非常珍贵。可是，樊卡作为班干部，要去收发作业，维持班级课堂秩序，还要去调解学生之间的一些小的纠纷。樊卡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作为第一名不容易，保持永远的第一名更是不容易！
小学校的周校长非常看好樊卡这个学生。他不止一次找到四（2）班的班主任华老师，说樊卡这个学生不只是学习成绩好，在别的方面，这个孩子也是非常优秀的。比如，他讲礼貌，遇到老师们，不管是不是他的带课老师，他都会同老师打招呼；他拾金不昧，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多次了，樊卡捡到钱，或是别的物品，就会及时上缴到学校办公室；他帮助别人，讲解难题是一方面，这个孩子还拿出自己的钱给家庭比较困难的孩子买笔和作业本；他还把自己的书包借给别的孩子使用；把他的家长给他买的名著等书本借给其他的孩子阅读。总之一句话，这个孩子值得好好培养一下，他是一块相当不错的料子。
樊强每天下午到学校接樊卡，班主任华老师总要和他聊上几句话，好像不说那么几句话，华老师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当然，聊天的内容不外乎樊卡的学习，不外乎樊卡的懂礼貌、讲文明，不外乎樊卡乐于助人、拾金不昧等等。每每这个时候，樊强总要对华老师说出一些表示感谢的话语，就像他对樊卡幼儿园时候的老师、一年级到三年级时候的老师那样。这是最基本的一个礼貌问题，当别人夸奖你的儿子或是女儿优秀的时候，你不应该表现出言语方面的过于吝啬，你应该大度一些，把那些表示感谢的话语尽可能多地说给夸奖你的儿子或是女儿的人。
可是，这一次，事情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首先是四（2）班的所有同学，他们如何不相信樊卡的这个成绩，他们甚至认为是老师搞错了，把别人的成绩按到了樊卡身上。就是老师没有弄错，也很可能是樊卡自己弄错了，樊卡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别人的卷子上，而在自己的卷子上写了别人的名字。这都是有可能的！如果连这些可能性都否决掉的话，那会是哪一种可能呢？是樊卡故意把试题做错的吗？是樊卡故意考出这样的成绩来的吗？他这样做又是为什么的呢？难道他是想体验一下排在班级最末一名的感受吗？那可是一种非常不好受的感觉，是比坐了针毡还要难受的感觉啊！
副班长齐兵兵看到樊卡的成绩，他当时并不相信这会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樊卡可是学习委员呀，也是大班长，他无论如何也是考不出这样的成绩来的！这样的成绩只能属于邵小乐那样的小模糊，或者贾超超那样的糊涂蛋！像班长这样的人物，就是闭着眼做卷子，成绩也不会低于90分的。可是，公布的名单上面明明写的是樊卡呀！再说四（2）班姓樊的只有大班长一个人呀，道不成真的就是樊卡不成？如果真的是大班长樊卡，那可真是太奇怪了，太不可思议了，太让人感到疑惑不解了！不过，话说回来，樊卡做不了第一，他齐兵兵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第一了。那种感觉——那种做第一的感觉应该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感觉吧！是好像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吗？是好像那种吃了蘸了蜂蜜的棒棒糖的美好感觉吗？可能是的，应该是的！
班主任华老师看到樊卡的卷子的时候，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他以为眼睛看花了：语文卷子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空题呢？名词解释有几个没有做，做过的题也有相当一部分是错误的！数学卷子也有一部分题没有做，空在那里；英语卷子听力题几乎全部错误，阅读分析也是错了一大部分；思想品德卷子问答题三道空着两道，填空题几乎空着三分之一！
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老师出的考试题太难了吗？应该不是的。副班长齐兵兵四门功课都在九十分以上；纪律委员葛菲菲的成绩也没有低于九十分。那又是为什么了呢？是樊卡近来遇到了什么问题了吗？如果是的，那肯定是非常难以对付的问题了。不然的话，樊卡这个孩子是不会把它放在眼里的！可是，那个问题又是什么样的问题呢？
华老师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样的问题难倒了樊卡。
樊强和小燕见到樊卡卷子的时候，这个特大新闻已经在小学里掀起了狂澜，掀翻了无数只船只。这些船只装载的都是关于樊卡的美好的记忆。可是，现在，这些船只都翻了，沉下去了，沉到深不见底的河水里去了，飘在河面上的，仅仅是剩下的一些旋转着的波纹而已。
樊强和小燕看着儿子樊卡的卷子，他们实在搞不明白樊卡是怎么做的卷子，竟然留下那么多的试题没有做，而那些试题其实并不是很难的，答案基本上都在课本上。按照樊卡平常的情况，他只需要稍微瞄一眼那些内容，他就可以考到九十分以上。还有樊卡最拿手的语文和英语，他竟然才考了65分和60分！这不是明摆着在开玩笑的吗？可是，他们的樊卡可不是一个爱开这种玩笑的人哪！那么，樊卡到底是怎么了？是由于其他的原因吗？其他的什么原因才能导致樊卡的成绩一落千丈呢？孩子一天天长大了，难道他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吗？是因为那个“小秘密”导致樊卡的成绩在短时间内迅速下滑了吗？如果不是由于那个原因，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樊强、小燕在苦苦思索着：他们的樊卡，那个曾经优秀的樊卡，现在一下子消失了，从他和小燕面前消失了，消失得那样迅速，那样不留痕迹，让他和小燕措手不及。他们觉得他们的儿子樊卡彻底把他们两个给击垮了，把他们的心给击碎了！心虽然击碎了，却没有流下一滴血。真的，一滴血也没有留下来。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他们的儿子樊卡，从此就与优秀无缘了，与曾经有过的高大的形象无缘了，与先前那个人人崇拜的偶像无缘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先前那个樊卡，每一次考试结束，他总要在爸爸妈妈面前说上一句话，那就是“爸爸妈妈放心吧”！可是，这一次，樊卡好像没有说过这一句话。
难道是樊卡曾经说过，而樊强和小燕给忘记了？
樊强、小燕在苦苦思索着。
樊卡这一次的确没有说过这一句话。
这么说来，樊卡是早就预感到成绩不理想的了。可是，是什么原因导致樊卡的成绩不理想了呢？是樊强对樊卡的关心不够吗？这倒是一个原因。樊强心里最清楚，每天除去加班，还是加班。每天回到家的时候，樊卡的作业已经做完了，小燕也已经检查完毕孩子的作业了，而孩子正在预习第二天的课程。可是，樊强也有自己的苦衷啊！科室的病人永远是那么的多，永远有处理不完的医嘱，永远有写不完的病历，永远有进行不完的医患沟通！
但是，话说回来，樊卡的学习毕竟是最重要的。养育孩子的目的，就是盼着他能够好好学习，将来能够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毕业后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成家立业之后，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和家人就可以了。至于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那是再好不过的一种情况了！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一个想法，都是这样的一个很纯粹的想法！
可是，现在，樊卡的学习简直就是一塌糊涂了，他竟然从正数第一，排在了倒数第一！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怪事！这么大的一桩怪事，在樊强和小燕看来，那是比天塌下来一角还要奇怪的事情。可是，他们的樊卡，竟然像没事儿人一样，显得非常轻松！这个孩子，难道真的就像人们所说的，已经不可救药了吗？就这么一下子就不可救药了，樊强和小燕总是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孩子，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他有他自己的思想，他有他自己的处事方法，他有他自己的行事原则！
樊强和小燕努力从记忆中挖掘先前的那个樊卡。
先前的那个樊卡，他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孩子，是一个认准了方向就努力向前冲的孩子。他不惧怕困难，他从来不认为世界上还有困难的事情。学习对于樊卡来讲，简直不算什么问题。他只要静下心来，一份英语训练卷子，二十分钟他就可以做完了，并且正确率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除去学习，樊卡在其他方面的兴趣也是非常广泛的。他爱和楼下的小朋友一起玩耍，踢踢足球，打打篮球，还有乒乓球。他的球技也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乒乓球，樊卡发出去的球多数都是旋球，转速还是蛮高的哪！
樊卡还爱看课外书，名著、漫画书、小儿书他都爱看。并且他的记忆力相当的好，看过的书，哪一章节哪一段话，樊卡都能记起来。
樊卡从来不挑剔吃的和穿的，只要能够吃饱就可以了；只要穿着暖和就可以了。为此，樊强曾经笑着对小燕说，樊卡这个孩子，不挑吃，不挑穿的，养着确实是怪省心的！小燕就说，谁家的孩子其实都是这个样子的，哪里有那么多好吃好穿的供给他们的？小孩子们切不可太娇惯了，太纵容了，给他们吃惯了美味佳肴珍馐，穿惯了绫罗绸缎皮草，一旦等到你没有了的那个时候，他们会怎么样呢？找你要，找你闹，是要闹翻天了的！
樊强表示同意。
再看看他们的樊卡，吃饭的时候，总要等到樊强和小燕动筷子了，他才开始吃饭。这个孩子从来不浪费粮食，盛到他的碗里的饭，他总是能够吃得干干净净的。吃完饭，饭碗端到厨房，漱了口，而后就主动到里间学习去了。樊卡学习的时候，樊强和小燕就在客厅看电视，各干各的事情，互不干扰。
樊卡还有一个好的习惯，那就是整洁。他的书本，他的玩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尤其是他的那些玩具，头朝向一端，屁股朝向一端。若是没有头和屁股的，他就单独让那些玩具站成一排，就像站岗的哨兵一样。樊强看着樊卡的玩具，笑着对他说，那些不像样子的玩具丢掉算了，用不着保存的，更用不着拾掇那么齐整的，净是费事儿！
樊卡于是慢慢说道，不能丢掉的，它们都是有情感的，丢掉之后它们会伤心的！它们伤心了，樊卡也会伤心的！樊卡伤心了，爸爸妈妈也会伤心的！
樊强就由着他去摆弄，不再干涉他了。
遇到节假日，樊强和小燕带着樊卡出门游玩，樊卡可就撒开了欢儿，登山的时候根本不让樊强和小燕拉着手的，他自己“噔噔噔”跑到前面去了。在湖里划船或是坐脚蹬船，樊卡总要自己掌舵，自己去踩船上的脚蹬。什么新鲜的东西，樊卡总想尝试一下。游玩的时候，樊卡是不会乱丢垃圾的，他总是把垃圾放入小燕拎着的袋子里，而后把垃圾袋丢到垃圾桶里面。
这些都是樊强和小燕教给樊卡的，樊强和小燕为樊卡树立了一个榜样，樊卡就照着榜样学习了，并且在运用着。父母为了孩子都是会这样做的，他们付出了，但他们并不奢求回报。
可是，先前的那个樊卡正在从他们的记忆里消失。
真的，正在从记忆里消失。
那可怎么办呢？
樊强和小燕想起了樊卡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是这样的：
学生学习就好比农民种庄稼，农民种不好庄稼就不
是合格的农民；又好比铁匠打铁，打不出好的铁具，
他就不是好的铁匠；又好比木匠制作家具，做不出
好的家具，他也不是合格的木匠；又好比厨师做饭
菜，做不出可口的饭菜，他也不是合格的厨师。学
生若是学习不好，他也不是合格的学生。
这一句话樊卡说得可真是漂亮啊！可是，现在，又怎么样了呢？樊卡自己把自己给说中了，他也成了一个不合格的学生了。
樊强和小燕又想起了樊强对樊卡说过的话：
农民种不好庄稼可以打铁嘛；铁匠打不出好铁可以
学做木匠嘛，木匠制作不出好的家具可以去做饭菜
嘛；厨师做不好饭菜可以去种庄稼嘛！大没必要一
条道儿走到尽头的。
是的，真的没有必要一条道儿走到尽头的。
可是，如果樊卡不去上学，不去学习，那他能够去干什么呢？樊卡还不到九岁，让他去饭店刷盘子吗？让他去工地搬砖头吗？让他去大街上收废品卖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樊卡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剩下读书学习了。
但是，樊卡的成绩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还有可能学好吗？
还是问问樊卡吧，毕竟对于他自己的事情，他最有发言权。
樊强和小燕十分小心地开口说话了，他们两个真的害怕声音过高的话，弄不好会吓着樊卡，会把樊卡看似伤透了的心再次弄伤一次的。
他们是这样问樊卡的：
“这一次考试，当然，一次考试嘛，不就是一次嘛，还有很多次哪，是不是？太对了，还有很多次哪，不在乎这一次的，谁在乎呢？爸爸妈妈不在乎，樊卡不在乎，全家人都不在乎，是这样的吧？是的，是的，应该是这样的！”
等到樊强和小燕把话说完，实际上他们一下子清醒过来，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已经不需要听到樊卡的回答了，他们两个已经把答案给说出来了！
是的，不就是一次考试吗？不就是一次考砸了吗？以后还有很多次考试哪，还有很多次取得好的成绩的机会哪！哪里能够仅凭一次考砸就把樊卡彻底否定了呢？
不能，真的不能这样！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一个都没有！
既然是这样，哪里还需要责怪樊卡的呢？
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
可是，不责怪樊卡，总得询问一下考砸的原因吧。
这一点应该不算太过分的。
于是，樊强和小燕询问樊卡那个原因是什么。
樊卡的答复再次出乎他们两个的意料。
樊卡是这样回答的：
“当你用了十分力气的时候，你应该有十分的收获；当你用了五分力气的时候，你应该有几分的收获？”
樊强和小燕认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
“应该是五分。”
“错！”樊卡说道，“一分也没有！”
接着，樊卡还是拿着以前的例子说道：农民的田地耕耘到半深半浅；铁匠的铁具打到半成半不成；木匠的家具做到半好半不好；厨师的饭菜炒到半生半熟；其结果都是不可用的：地不能种；铁具不能用；家具不能使；饭菜不能吃。五分的付出，换来的都是失败！复习考试的时候，他在看课外书，他的心思没有全部用到学习上面，只是用了一半，这就导致了这一次考试的失败。下一次不会这个样子了。
哦，原来是这样！樊卡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孩子，他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进而分析导致错误的原因，他实际上就是一个好孩子了。如果能够改正，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真的就是一个好孩子了。
做父母亲的都是这样的想法，都有这样的想法。
樊强和小燕并不奢望樊卡每一次都能够拿第一，只要樊卡努力了，第二名，第三名，甚至第十名，樊强和小燕都可以接受。哪一个孩子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聪明伶俐的，虽然存在天分上的差异，那也只是一个因素而已。后天的努力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樊强和小燕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樊卡的班主任华老师在得知樊卡考砸的原因后，他对樊卡说，一个人只有经历过失败，尝过失败的味道，他才有可能奋起直追，勇往直前，最终取得属于他自己的成功的。
后来，华老师在四班召开交流会的时候，他语重心长地对着全班的学生说道：一个人失败一次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作战的勇气。只要有勇有谋，再大的挫折和险阻，也挡不住他向前迈进的强劲有力的双腿！
期末考试的时候，樊卡又做回了以前的樊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