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欲盖弥彰，渐露端倪（二）
沈绪凉从吟月亭出来后便来到内堂，云庭的话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来回踱步，眼神深沉。
他自幼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在他六岁时爹娘把家中最小的他丢弃到了蛇山上，任他自生自灭。他在山中哭了许久，饥寒交迫，一路跌跌撞撞想回家，可是蛇山太大，他怎么都找不出下山的路，两日后便饿的昏厥过去。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一张宽敞且暖和的床榻上，旁边还有个英俊不凡的男子温柔的看着他，轻声问他：“孩子，饿了么？”
是云庭救了他。
他醒来后不知为何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是姓沈，云庭见他极其聪颖早慧，想法又很独特深远，夸赞他“小儿思绪云骞，可辨日炎凉。”，遂给他取名“沈绪凉”。而后云庭又收他为徒，授他医术，对他也甚是喜爱。他逐日长大，也渐渐察觉到师父做事总是难以捉摸，而潆姨更是神秘莫测，极少露面。
自从三年前师父把山庄交与他和师妹打理，师父便整日待在思月阁中不许任何人打扰，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但也从来不让旁人替他把脉医治，他虽觉得师父和潆姨的身上似乎深藏着什么秘密，但也自知有些事不该过问。今日师父在吟月亭中告知他潆姨要带师妹下山去东陵问药，想让他一同前往，他难免心生疑虑。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东陵远在千里外，若只是寻药，以潆姨的身手和独来独往的行事早就一人前往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特意带上师妹？还有师父最后的那番话，仿佛在暗示他什么，让他莫名恐慌，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惴惴不安。先前师父派人传唤他去吟月亭时，数丈之外他明明看到了一个身影从亭中一闪而逝，能在这庄中来去自如不见踪影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潆姨，你到底要做什么？师父，你又到底想告诉绪凉什么？”这其中必有蹊跷，奈何他冥思良久，终无所得。
“公子，不好了！二小姐她。。。她。。。”一个稚嫩的小丫鬟赶来，神色惊慌。
看见来人，沈绪凉收回心神，温声道：“你莫要慌，仔细说来，发生何事了？”
“二小姐带着大小姐回来了。。。”小丫头抬头看了沈绪凉一眼又忐忑道：“可她。。。 是和几个生人一起回来的。。。”
“什么？生人？”沈绪凉惊道，不等丫鬟回话便径直向外疾步离去。师父早有明令不可私自下山，亦不可随意与外人接触。他在庄中生活这么些年，别说带生人回来，就连下山去见见生人的次数也都是屈指可数。先前云霄私自下山游玩，如今又带生人回庄，若师父真的责怪下来，只怕他也护不住她了，师妹既然一同回来，又怎会任由她如此胡闹？
正想着，人已来到了山庄门口，他一眼便看见了满脸焦虑郁结的云霄，以及她身后几个陌生的男子，而云湮正被其中一个紫衣少年横抱于怀。沈绪凉面色一沉，疾步向前不由分说便将云湮接了过来，怀中的少女全身冰冷似是没了温度，毫无血色的脸庞，紧闭的双眸毫无生气，还有胸前那已被风干的一片血迹触目惊心，他无法再保持一贯的风度与冷静，朝着云霄心痛低吼：“霄儿，这是怎么回事？”
云霄被吼的一愣，绪凉哥哥从来都是清淡如水，温润如玉的，何时见过他这般疾言厉色？她很想张嘴解释，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能说她去寒水涧时阿湮就已经很不好了么？胸前的血迹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然后还没等她问出什么，她就晕厥了么？再然后，她一个弱女子抱不动阿湮，只好请人帮忙顺便也将他们一并带了回来，能这样说么？
好像。。。不能。云霄欲言又止，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只是低喃了一句：“绪凉哥哥，快替阿湮看看吧，她身子好冷。。。”眼中泪光点点，委屈的低着头。
没等沈绪凉回话，那个紫衣少年走上前说道：“这位公子，还是先替这位小姐医治吧，至于其他的问题事后再议也不迟。”他眉清目秀，高绾着冠发，不是朱孟烷是谁？他虽不知云霄与眼前的男子是何关系，外人也不便插手，但看着云霄委屈伤心的模样，他十分心疼不忍。
沈绪凉闻言深深看了朱孟烷一眼，暗自思忖片刻，又偏头看了看云霄，言道：“霄儿，你先带他们进内堂。”说罢便抱着云湮快步离去。
云霄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那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懊丧道：“进来吧。”当时她认出容玄钰等人后，云湮便晕了过去，惊慌之下她又不知该如何，且事先也答应了那个叫孟烷的少年，帮他找到神医替他兄长治病，那般情况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最终只得将他们都带回来。只是带他们回来究竟是对是错，她自己也分不清。
几人跟着云霄进了山庄，沿着青石小径穿过庭院来到了内堂，几人抬头望向了那悬挂而上的木雕匾额，三个苍劲却飘逸的大字映入眼帘——霁月堂。走进内堂，云霄朝着守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问铃，上茶吧。”
这被唤作问铃的丫鬟原来就是方才向沈绪凉禀告的少女，她躬身回道：“是，二小姐。”模样十分乖巧。
“玄钰，没想到你竟与云小姐相识。”朱孟烷刚坐下便疑问出声，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偶然相遇且一见倾心的女子竟和玄钰相识，这多少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容玄钰凝眸看了看云霄，却见她一脸沮丧随即淡笑回道；“三日前，机缘巧合有幸相识。”
“原来如此。”三日前容玄钰还未到楚王府，想必二人是路途中结识，朱孟烷凝然看着云霄，三日而已，不足为惧。
云霄此刻也顾不上回话，她已是愁绪如麻。一边担忧着云湮的情况，一边又恐慌不安，师父若知晓了她带生人回山庄，又不知是何后果。唉，若不是这个叫作孟烷的少年苦苦哀求自己替他哥哥医治。。。 等等，哥哥？他哥哥在哪？不对，难道。。。 云霄猛的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朱孟烷，咬牙道：“你哥哥呢？”
朱孟烷心惊，暗叫不好，一番折腾都快忘了此时玄钰乃是他病危的兄长，露馅了。。。 他无奈看向容玄钰，后者也是一脸讶然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云霄见此不由怒容满面，她一个箭步上前，气急败坏的指着朱孟烷喊道：“你根本没有哥哥对不对？说什么要找到神医替你哥哥医治都是骗人的是不是？”话锋一转又指着容玄钰等人忿忿不平：“你，你，还有你，你们全都是商量好的，大骗子！”该死的，她居然这么轻易就被骗了，带了一群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回庄，阿湮也受了伤，没准就是他们干的！可恨可恶，自己怎么这么笨，这下该如何是好？思绪愈发混乱，她无力恼恨的后退几步坐了下来。
朱孟烷本就抱有愧色，被云霄一骂更是脸面羞红，无可奈何。谁让他说谎在先，解释再多也无益，若她此时骂他能解了恨，那就随她骂吧，也算是作茧自缚。
容玄钰听了云霄所言便明白过来，他正色道：“云小姐，我等并非存心欺骗于你，我身中寒毒数年，无药可解，此番上山的确是为寻找神医替我医治，至于我和这位公子，我二人相交数年余，早已情同手足，我又年长于他，自然为兄长。还请小姐不要怪罪，捏造了某些事实也是下下之策，如若不然，我等恐怕根本就进不了这幽月山庄。”一番言辞又是诚恳如斯，不疑有他。
云霄瞧他一脸的惨白如雪，也不像是装病，所言之亦有理，但她仍是不甘的盯着朱孟烷：“就算如此，那我问你，你家中可是世代经商？”
唉，这回只怕她再也不能相信自己了。。。 朱孟烷心中暗叹，云霄的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唯有苦笑无语。
见他哑口无言，云霄瞬间又是怒气腾腾，冷笑一声：“哼，说不出来了是不是？还敢说你们不是存心欺骗？卑鄙小人！”
几个堂堂男儿被这妙龄少女的一句“卑鄙小人”揶揄的面色涨红几分，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朱孟烷犹是无奈，若不是察觉她对楚王府的忌惮之意，他也不必如此，事到如今唯有实话告知身份了。思忖片刻正欲开口，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存心欺骗。”容玄钰浅笑如花，无视四面而来的讶异眼光。语调放缓，续道：“只是卑鄙小人，实在不敢当。”
对面的俊美少年悠然端坐，眉眼带笑的看着自己。云霄突然想起那日在江城，只觉他不善言辞，性情清冷寡淡，而方才他明明很是轻缓的一句话，却仿佛自带了一种威严与震慑，令人不容置疑。这个玉貌花容的少年，或许自己还未曾看透。
看着这二人相对凝眸无语，朱孟烷只觉心中有些焦躁，浑身的不适感无法消散，轻咳一声道：“玄钰所说正是在下所想，虽是有意欺瞒，却也是不得已为之，还希望云小姐莫要见怪。”
云霄闻言敛回心绪，心中的怒意也淡去少许。美目流转瞧见了少年旁侧而坐的老者，依旧是那般慈母善目的面容，云霄此刻却觉不屑，冷不防出声：“老人家，你的徒儿做出这等事，莫非是你授意的么？”
不意云霄如此说，一直静默不语的陆商曲眉目微蹙，随即一松了然。原来她是将楚世子误做了自己的徒弟，他行事虽我行我素，但亦对这等欺瞒行骗之事十分不齿，现下见楚世子如此，他虽不明却也知晓这其中必有隐情，这世子的身份他本人都未开口言明，他自是不便相告了。陆商曲笑了笑，回道：“女娃娃，当日江城我徒儿所赠的糕点，不知你可还喜欢？”目如阳春，亲切和蔼。
容玄钰唇角轻扬，看着云霄的如墨双眸中笑意更甚，想必师父是记住了当日她所说的那句话，是以借此来警醒她。
“受人恩惠当报之。”
云霄撇嘴垂眼，懊恼无语。当日的确是他慷慨赠送，她才吃得上蓬糕，虽说还回去半份，但终究是承了这份情。自己亦是大言不惭的说出受人恩惠当报之，没曾想，这无心之言竟变成了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而现下，便是她报恩之时。她口口声声责骂他们是卑鄙小人，今日若拒绝报恩或是耍赖不认账，那她不也成了自己口中所谓的卑鄙小人？当真是作茧自缚，云霄心中腹诽不已，随即却扬起下巴看向容玄钰，双目灿若星辰，说道：“你放心好了，既然我吃了你的蓬糕，承了你的情，那。。。。。。问筠？怎么了？”
云霄话未说完却瞧见了从内室而出的问筠，她面容紧绷，径自快步来到云霄身侧恭敬俯身，这让云霄心中不由莫名的紧张。
“二小姐，公子说天色已晚，山路难行，二小姐带回的客人若不嫌弃的话，可在山庄休息一晚，厢房已备好，其余的事明日再议。”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双眼扫过堂中的几人时划过一丝诧异，微微蹙眉又快速隐了去。几人听言不禁讶然，面面相觑，心中思绪百转。
“阿湮如何了？”虽不知沈绪凉是何意，但此时她最关心的还是云湮的身体。
“大小姐已经睡下了，其他的公子没有说，奴婢也不知。”
“嗯，你带他们去厢房，我去看看阿湮。”话音刚落，云霄便起身快步进了内室。
“是。几位请跟我来吧。”问筠朝着几人淡淡说道，随即向门外走去，姿态有礼却疏离。几人对视片刻便跟了上去，不作他语。
他自幼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在他六岁时爹娘把家中最小的他丢弃到了蛇山上，任他自生自灭。他在山中哭了许久，饥寒交迫，一路跌跌撞撞想回家，可是蛇山太大，他怎么都找不出下山的路，两日后便饿的昏厥过去。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一张宽敞且暖和的床榻上，旁边还有个英俊不凡的男子温柔的看着他，轻声问他：“孩子，饿了么？”
是云庭救了他。
他醒来后不知为何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是姓沈，云庭见他极其聪颖早慧，想法又很独特深远，夸赞他“小儿思绪云骞，可辨日炎凉。”，遂给他取名“沈绪凉”。而后云庭又收他为徒，授他医术，对他也甚是喜爱。他逐日长大，也渐渐察觉到师父做事总是难以捉摸，而潆姨更是神秘莫测，极少露面。
自从三年前师父把山庄交与他和师妹打理，师父便整日待在思月阁中不许任何人打扰，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但也从来不让旁人替他把脉医治，他虽觉得师父和潆姨的身上似乎深藏着什么秘密，但也自知有些事不该过问。今日师父在吟月亭中告知他潆姨要带师妹下山去东陵问药，想让他一同前往，他难免心生疑虑。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东陵远在千里外，若只是寻药，以潆姨的身手和独来独往的行事早就一人前往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特意带上师妹？还有师父最后的那番话，仿佛在暗示他什么，让他莫名恐慌，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惴惴不安。先前师父派人传唤他去吟月亭时，数丈之外他明明看到了一个身影从亭中一闪而逝，能在这庄中来去自如不见踪影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潆姨，你到底要做什么？师父，你又到底想告诉绪凉什么？”这其中必有蹊跷，奈何他冥思良久，终无所得。
“公子，不好了！二小姐她。。。她。。。”一个稚嫩的小丫鬟赶来，神色惊慌。
看见来人，沈绪凉收回心神，温声道：“你莫要慌，仔细说来，发生何事了？”
“二小姐带着大小姐回来了。。。”小丫头抬头看了沈绪凉一眼又忐忑道：“可她。。。 是和几个生人一起回来的。。。”
“什么？生人？”沈绪凉惊道，不等丫鬟回话便径直向外疾步离去。师父早有明令不可私自下山，亦不可随意与外人接触。他在庄中生活这么些年，别说带生人回来，就连下山去见见生人的次数也都是屈指可数。先前云霄私自下山游玩，如今又带生人回庄，若师父真的责怪下来，只怕他也护不住她了，师妹既然一同回来，又怎会任由她如此胡闹？
正想着，人已来到了山庄门口，他一眼便看见了满脸焦虑郁结的云霄，以及她身后几个陌生的男子，而云湮正被其中一个紫衣少年横抱于怀。沈绪凉面色一沉，疾步向前不由分说便将云湮接了过来，怀中的少女全身冰冷似是没了温度，毫无血色的脸庞，紧闭的双眸毫无生气，还有胸前那已被风干的一片血迹触目惊心，他无法再保持一贯的风度与冷静，朝着云霄心痛低吼：“霄儿，这是怎么回事？”
云霄被吼的一愣，绪凉哥哥从来都是清淡如水，温润如玉的，何时见过他这般疾言厉色？她很想张嘴解释，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能说她去寒水涧时阿湮就已经很不好了么？胸前的血迹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然后还没等她问出什么，她就晕厥了么？再然后，她一个弱女子抱不动阿湮，只好请人帮忙顺便也将他们一并带了回来，能这样说么？
好像。。。不能。云霄欲言又止，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只是低喃了一句：“绪凉哥哥，快替阿湮看看吧，她身子好冷。。。”眼中泪光点点，委屈的低着头。
没等沈绪凉回话，那个紫衣少年走上前说道：“这位公子，还是先替这位小姐医治吧，至于其他的问题事后再议也不迟。”他眉清目秀，高绾着冠发，不是朱孟烷是谁？他虽不知云霄与眼前的男子是何关系，外人也不便插手，但看着云霄委屈伤心的模样，他十分心疼不忍。
沈绪凉闻言深深看了朱孟烷一眼，暗自思忖片刻，又偏头看了看云霄，言道：“霄儿，你先带他们进内堂。”说罢便抱着云湮快步离去。
云霄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那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懊丧道：“进来吧。”当时她认出容玄钰等人后，云湮便晕了过去，惊慌之下她又不知该如何，且事先也答应了那个叫孟烷的少年，帮他找到神医替他兄长治病，那般情况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最终只得将他们都带回来。只是带他们回来究竟是对是错，她自己也分不清。
几人跟着云霄进了山庄，沿着青石小径穿过庭院来到了内堂，几人抬头望向了那悬挂而上的木雕匾额，三个苍劲却飘逸的大字映入眼帘——霁月堂。走进内堂，云霄朝着守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问铃，上茶吧。”
这被唤作问铃的丫鬟原来就是方才向沈绪凉禀告的少女，她躬身回道：“是，二小姐。”模样十分乖巧。
“玄钰，没想到你竟与云小姐相识。”朱孟烷刚坐下便疑问出声，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偶然相遇且一见倾心的女子竟和玄钰相识，这多少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容玄钰凝眸看了看云霄，却见她一脸沮丧随即淡笑回道；“三日前，机缘巧合有幸相识。”
“原来如此。”三日前容玄钰还未到楚王府，想必二人是路途中结识，朱孟烷凝然看着云霄，三日而已，不足为惧。
云霄此刻也顾不上回话，她已是愁绪如麻。一边担忧着云湮的情况，一边又恐慌不安，师父若知晓了她带生人回山庄，又不知是何后果。唉，若不是这个叫作孟烷的少年苦苦哀求自己替他哥哥医治。。。 等等，哥哥？他哥哥在哪？不对，难道。。。 云霄猛的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朱孟烷，咬牙道：“你哥哥呢？”
朱孟烷心惊，暗叫不好，一番折腾都快忘了此时玄钰乃是他病危的兄长，露馅了。。。 他无奈看向容玄钰，后者也是一脸讶然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云霄见此不由怒容满面，她一个箭步上前，气急败坏的指着朱孟烷喊道：“你根本没有哥哥对不对？说什么要找到神医替你哥哥医治都是骗人的是不是？”话锋一转又指着容玄钰等人忿忿不平：“你，你，还有你，你们全都是商量好的，大骗子！”该死的，她居然这么轻易就被骗了，带了一群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回庄，阿湮也受了伤，没准就是他们干的！可恨可恶，自己怎么这么笨，这下该如何是好？思绪愈发混乱，她无力恼恨的后退几步坐了下来。
朱孟烷本就抱有愧色，被云霄一骂更是脸面羞红，无可奈何。谁让他说谎在先，解释再多也无益，若她此时骂他能解了恨，那就随她骂吧，也算是作茧自缚。
容玄钰听了云霄所言便明白过来，他正色道：“云小姐，我等并非存心欺骗于你，我身中寒毒数年，无药可解，此番上山的确是为寻找神医替我医治，至于我和这位公子，我二人相交数年余，早已情同手足，我又年长于他，自然为兄长。还请小姐不要怪罪，捏造了某些事实也是下下之策，如若不然，我等恐怕根本就进不了这幽月山庄。”一番言辞又是诚恳如斯，不疑有他。
云霄瞧他一脸的惨白如雪，也不像是装病，所言之亦有理，但她仍是不甘的盯着朱孟烷：“就算如此，那我问你，你家中可是世代经商？”
唉，这回只怕她再也不能相信自己了。。。 朱孟烷心中暗叹，云霄的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唯有苦笑无语。
见他哑口无言，云霄瞬间又是怒气腾腾，冷笑一声：“哼，说不出来了是不是？还敢说你们不是存心欺骗？卑鄙小人！”
几个堂堂男儿被这妙龄少女的一句“卑鄙小人”揶揄的面色涨红几分，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朱孟烷犹是无奈，若不是察觉她对楚王府的忌惮之意，他也不必如此，事到如今唯有实话告知身份了。思忖片刻正欲开口，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存心欺骗。”容玄钰浅笑如花，无视四面而来的讶异眼光。语调放缓，续道：“只是卑鄙小人，实在不敢当。”
对面的俊美少年悠然端坐，眉眼带笑的看着自己。云霄突然想起那日在江城，只觉他不善言辞，性情清冷寡淡，而方才他明明很是轻缓的一句话，却仿佛自带了一种威严与震慑，令人不容置疑。这个玉貌花容的少年，或许自己还未曾看透。
看着这二人相对凝眸无语，朱孟烷只觉心中有些焦躁，浑身的不适感无法消散，轻咳一声道：“玄钰所说正是在下所想，虽是有意欺瞒，却也是不得已为之，还希望云小姐莫要见怪。”
云霄闻言敛回心绪，心中的怒意也淡去少许。美目流转瞧见了少年旁侧而坐的老者，依旧是那般慈母善目的面容，云霄此刻却觉不屑，冷不防出声：“老人家，你的徒儿做出这等事，莫非是你授意的么？”
不意云霄如此说，一直静默不语的陆商曲眉目微蹙，随即一松了然。原来她是将楚世子误做了自己的徒弟，他行事虽我行我素，但亦对这等欺瞒行骗之事十分不齿，现下见楚世子如此，他虽不明却也知晓这其中必有隐情，这世子的身份他本人都未开口言明，他自是不便相告了。陆商曲笑了笑，回道：“女娃娃，当日江城我徒儿所赠的糕点，不知你可还喜欢？”目如阳春，亲切和蔼。
容玄钰唇角轻扬，看着云霄的如墨双眸中笑意更甚，想必师父是记住了当日她所说的那句话，是以借此来警醒她。
“受人恩惠当报之。”
云霄撇嘴垂眼，懊恼无语。当日的确是他慷慨赠送，她才吃得上蓬糕，虽说还回去半份，但终究是承了这份情。自己亦是大言不惭的说出受人恩惠当报之，没曾想，这无心之言竟变成了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而现下，便是她报恩之时。她口口声声责骂他们是卑鄙小人，今日若拒绝报恩或是耍赖不认账，那她不也成了自己口中所谓的卑鄙小人？当真是作茧自缚，云霄心中腹诽不已，随即却扬起下巴看向容玄钰，双目灿若星辰，说道：“你放心好了，既然我吃了你的蓬糕，承了你的情，那。。。。。。问筠？怎么了？”
云霄话未说完却瞧见了从内室而出的问筠，她面容紧绷，径自快步来到云霄身侧恭敬俯身，这让云霄心中不由莫名的紧张。
“二小姐，公子说天色已晚，山路难行，二小姐带回的客人若不嫌弃的话，可在山庄休息一晚，厢房已备好，其余的事明日再议。”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双眼扫过堂中的几人时划过一丝诧异，微微蹙眉又快速隐了去。几人听言不禁讶然，面面相觑，心中思绪百转。
“阿湮如何了？”虽不知沈绪凉是何意，但此时她最关心的还是云湮的身体。
“大小姐已经睡下了，其他的公子没有说，奴婢也不知。”
“嗯，你带他们去厢房，我去看看阿湮。”话音刚落，云霄便起身快步进了内室。
“是。几位请跟我来吧。”问筠朝着几人淡淡说道，随即向门外走去，姿态有礼却疏离。几人对视片刻便跟了上去，不作他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