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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以船渡人

    宋居州:“嗯。”打开门后,说:“在里面,看吧,我走了。”仿佛严郁来与自己无关一样。

    严郁好脾气地笑着解释昨晚的事:“昨天晚上我手机调成静音,所以没听到你打电话,后来我再打回去时,你没接。”

    “嗯,你进去吧,中午别走了,我11点钟就回来。”宋居州说。

    严郁心头愉快,答道:“好。”

    宋居州瞥她一眼,下了楼。走进电梯时,心情没来由的好。

    严郁刚进客厅,邹阮云笑着迎上来,说严郁还买东西干嘛,拉着严郁坐在沙发上,问严妈妈回家住得习惯不习惯,在家闷得慌就来这儿坐坐。热忱温和一点不当严郁是外人。

    严郁此时想,自家妈妈同邹阮云一比,真是小肚鸡肠,嘴又毒。惭愧的同时到底有点偏袒自己家妈妈,至少自己家妈妈心眼不坏。

    原本这样恬静的,温和的都好好的,保姆去下楼买菜,严郁只不过去上个厕所,回来就发现坐在沙发上的邹阮云,双手开始不规律地抽抖,头微微开始晃动,黑眼珠开始向上一翻一翻,像极力压制一些思想又压制不住,整个身体有点想扭曲。

    严郁心下一惊,赶紧奔到邹阮云跟前,握着邹阮云的手大叫:“阿姨,阿姨!”余光中瞥到电视机上醒目的几个大字。

    “江韦集团蒋山戏称宋氏公子哥宋居州是其弟弟,这是不争的事实。”

    严郁脑袋嗡嗡响,但是新闻主持人传播零碎信息仍旧浮在嗡嗡声之上,蒋山是宋居州的哥哥,严郁震惊的程度不亚于此时邹阮云要发病。

    可她现在更重要的是稳住邹阮云,伸手将电视机关上,握住邹阮云的手,提高声音不停地说:“阿姨,阿姨,舟舟说他中午回来吃饭,他说他想吃你烧的水煮鱼,舟舟刚才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舟舟等会儿……”

    邹阮云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她缓缓地抬头望向严郁,“是我害了舟舟,我一点也不想活了。”

    “没有,你没有害舟舟,你看他现在生活多好啊。”严郁不停地安抚邹阮云的情绪。

    邹阮云握着严郁的手,新闻似乎起了一个开头作用,勾起她的回忆,让一些本该封尘的过往,冒出头来,在她心里翻滚,怎么也控制不了。邹阮云声音颤抖地说:“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阿姨,你说,我愿意听。”严郁只是条件反射地顺从邹阮云。

    邹阮云伸手理了理头发,好像是在理思维,一时之间不知从哪里说起,开始左看看右看看,想起电视里播报的讯息说:“对,我那时并不知道舟舟有个哥哥,不,是两个哥哥。”

    她望着严郁,开始向她说:

    那时——

    邹阮云拿出自己的积蓄给宋建勇周转,宋建勇承诺只要他这次渡过难关,就和她结婚。在那个时代,承诺还是承诺,誓言还是誓言,不是有口无心,而是有口有心。何况,邹阮云是个爱情至上者。

    年轻的宋建勇长相好,有气质,有点小钱,又懂浪漫会抓女人的心。邹阮云单纯善良没经历过什么事儿。两个人好上是缘分也是巧合,就是下雨忘记带伞的桥段,但两个人就相互吸引了。他实话告诉她说,他离婚了,有个儿子叫宋居都,并带她去见过家长。

    邹阮云挣扎彷徨过,终究屈服于爱情。

    宋建勇就是那种有一块钱,就要做一百块一千块甚至一万块钱生意的人。站在顶楼就会想攀附云彩的人,他的心大得很。从来不甘人后,想尽办法赚钱,他曾经拿两千块去买人五万块钱的机器,一千块租厂地盖厂房,理直气壮地把一千块钱当定金交给卖机器者,说试用,合适就付余款,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机器拉进厂房,开始运营起来。

    可是后来赔了,他四处躲债,卖机器的人没办法将机器拉回来,并拆了宋建勇的厂房卖废品算作机器磨损费。

    邹阮云的积蓄加上邹爸爸邹妈妈给的钱,宋建勇很快还给她。那时,宋建勇是喜欢邹阮云的,没道理不喜欢的,邹阮云长得漂亮,单纯开朗。向她暗送秋波的男生也不少。

    有一次一个男生递给邹阮云一封信,被宋建勇看到,宋建勇从未反应那么过激过,拽过信就撕的粉碎,并许多天不来看邹阮云。

    后来和好后,两人的感情倒是更进一步。

    因为邹阮云的积蓄使得宋建勇的公司驶入正常轨道,宋建勇感激她。

    邹阮云带宋建勇去见父母,宋建勇买了很多贵重物品来邹家,邹家还算殷实,也有点小钱,并不贪宋建勇这一点半点。

    邹阮云那时羞怯不已,一迳地低头吃饭,连看也不敢看一眼宋建勇,宋建云倒是从容不迫,很自然地同邹家父母聊天,并实话实说自己离过婚。

    他的坦诚让二老刮目相看。

    邹家父母因为是双职工,单位给一套房子,他们也就将这套房子给了唯一的女儿邹阮云,后来邹阮云搬家那套房子时,同宋建勇发生关系。

    那一夜他进入她的身体,她知道自己偷食禁果不对,可她想,反正都快要结婚了,她放松自己,迎合他,一个健美有力,一个优美迷人,缠绵难舍。

    邹阮云得知自己怀孕时,已经四个月了。在那个时代,性知识不普及,姑娘又羞于探讨,对禁忌懵懂又觉得闷里刺激,男人几句“我只是想抱抱你”,“我进去一点,放在里面,保证不干别的事”,最后“你真美,我没控制住”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骗得一个入世未深的女生上床,而后得到女生的原谅。

    邹阮云怀孕,她开始慌张害怕起来,不敢告诉父母不敢和任何人说,连续一个月没找着宋建勇的人影,大热天穿着宽大的风衣遮着肚子去找宋建勇。

    却在建勇公司门口,看到宋建勇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男孩不是宋居都,宋建勇抱着男孩又亲又吻的,不知怎么疼才好。跟着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摸男孩子的脸,笑说:“建勇,你别亲蒋山了,你看他都在躲你呢。”

    那个男孩子叫宋蒋山,宋是宋建勇,蒋是那个女人的姓。寓意:送江山。

    “老婆,我儿子我不亲谁亲?”宋建勇亲昵说。

    邹阮云从不知道宋建勇还这样可以让人亲近的一面,她好像透过这个画面看懂了一切。

    她爱错了人,爱亏了人,她真傻真蠢。

    “宋建勇!”她用尽力气去喊,敞着怀,露出隆起的腹部。

    宋建勇看到邹阮云时,脸色瞬变,将蒋山放下,小声和身边的女人说:“老张媳妇儿来找老张,你也知道老张又找一姑娘,我得帮他挡挡,不然……”

    女人愠怒,“你这叫助纣为虐。”

    “劝和不劝分,我先把他媳妇儿稳住了,回头再劝老张,这样不行吗?”宋建勇向来说谎话像嚼熟米粒,整口整口地往下吞,对身体也没伤害。

    他上前拉着邹阮云大声说:“老张事情有点多。”这话是说给身后女人听的。

    女人听后了未起疑,抱着蒋山离开。

    宋建勇将邹阮云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好遮好掩的了,直截了当地说:“打掉吧,我还想跟蒋妮好好地过。”

    邹阮云全身冰凉,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那我呢?”

    “两年前我结婚了。”宋建勇说。以前和邹阮云在一起还有新鲜感,一旦同女人感情深点,女人都想要婚姻,变得十分俗气,这点宋建勇极其反感。

    邹阮云努力在脑中搜索他是在什么时候结婚,既然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和她去见父母,为什么还要了她的身子,为什么还甜言蜜语地说那些话,给她那些承诺。

    宋建勇从衣服里掏出皮夹,抽出所有的的钱,顿了一下,又扣了几张一百的塞回皮夹,拉着邹阮云的手,将掏出的钱放到她手中说:“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女人,我相信你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咱们就这样算了吧。”

    如此轻描淡写,好像“他放块石头在路中央,她不小被绊倒,他提醒她下次小心。”如此这样的小事吗?

    邹阮云从来没这么希望一个人死过,她恨,她希望宋建勇立刻去死,去死!她双手握拳,一只手将几张无生命的纸币握的扭曲,眼睛充血,她从地上捡一块砖,不分方向地向宋建勇砸去,恨恨地说:“宋建勇,你不是个人!”

    宋建勇头一震一蒙,紧跟着鲜血往下涌,蒙了好一会儿,才有点识人,他摸着脸上的血,望着既惊恐又愤怒的邹阮云,恼羞成怒地说:“你别太过份了,当时是谁叉开腿让我干的!你别搞错了!这事儿闹大了丢人的是你!”

    宋建勇捂着头,在低头瞥到地上散落的钱后,蹲下.身,捡起地上自己的钱,捂着头骂一句:“不知好歹!”扬长而去。

    邹阮云多希望自己是瞎子,是聋子,看不到宋建勇这个人的真面目,听不到宋建勇这个人说出猪狗不如的话!

    可是偏偏她看得到,听得见。

    邹阮云当天来到医院。

    医生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药.流不行,人流也不行,只能做引.产,现在医疗技术不发达,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却不能保证你以后还有生育能力。

    从医院走出来时,医生护士在背后窃窃私语,骂她不要脸,没结婚就怀了野男人的孩子。邹阮云都听到了。

    可是她还是舍不得打掉孩子,那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啊。

    她穿着宽大的风衣裹住身子,因为纤瘦,行走在大街上,并看不出来她是个孕妇。

    邹阮云自己在房间里过了几天后,形容憔悴地回到家,邹爸爸拿着荆条往她身上抽,骂她不要脸,不知羞耻,丢尽邹家人的脸,可是又不敢拉着女儿去找宋建勇算账,这个脸邹家丢不起啊!说出来让人看笑话吗?那不如让他这个当爸的去死!

    邹妈妈唉声叹气地将邹阮云安置在家,不让出门,邹爸爸因此气坏了身体,不久后邹爸爸身体每况愈下,在孩子未出生,便去世。

    葬礼那天,邹妈妈把邹阮云裹得严严实实,让人跪在地上,瘦瘦地,弱弱地跪在那里,谁也看不出来她怀孕。

    邹爸爸死后,家里只剩下邹妈妈一个人,每天郁郁寡欢地对着邹阮云。临产时,因怕街坊邻里知道,于是半夜带着邹阮云回到邹爸爸的乡下老家。

    孩子是村里的接生婆接生的,零点出生,是男孩。邹阮云给他为邹舟。

    舟,船也,延伸意为以船渡人,脱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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