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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大麻烦

    作为院线代表,每年夏季之前,是哈塞拉-基姆孔斯最繁忙的时间。无数的制片人和发行商犹如见了血的鲨鱼,向他游弋、靠拢。老实说哈塞拉并不喜欢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他宁愿和小情人待在圣莱星顿大街的酒店里,享受难得的鱼水之欢。

    但工作就是工作,可以偷懒,但无法逃避。

    又是一个清晨,雾气笼罩下的纽约就像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婚纱。早晨七点,哈塞拉随意翻出了一套运动装,套在身上。亲吻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们过后,他离开家,去往公园跑步。

    这是哈塞拉每天的必修课,在晨练完成之后,他会去往酒店和小情人约会——真是幸福时光。

    他的生活非常幸福,体面的工作、漂亮温柔的妻子、活泼的一双儿女,当然还有心爱的小情人。那是一个波士顿大学毕业的学生,身材窈窕,面容靓丽,有一头触及到肩膀的金色长发和一双幽蓝如海洋似得眼睛。微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和一对可爱的酒涡。

    哈塞拉在一次招聘会上遇见了她,然后不到三天就被俘获。男人的意志在漂亮女人面前,再次表现出了不堪一击的脆弱。

    哈塞拉跑步的路线在河滨公园一带,毗邻哈德逊河,对岸就是曼哈顿。哈塞拉抬眼望去,满眼都是跑步的人,他们来自曼哈顿,来自华尔街,这一点,从这些人跑步时候都不忘时不时低头看表的动作就可以看出。

    在一个分秒必争的城市里,跑步成为了一门必修课,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被身后的人超越。哈塞拉看开始缓步开跑,很快就超过了那些看表的人。

    白克福墨菲悠闲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一边摇晃着双脚,松弛着肌肉;一边等待着目标靠近。额前压低的帽檐有些阻碍视线,但却可以将他隐藏起来。他呼吸平稳,面色正常,身上没有一滴汗水,一看就不像早起锻炼的人。但这并不突兀,事实上,公园里有很多跑者只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而已——他们将白克福墨菲当成了同类。

    目标出现了,白克福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开始跟踪。这是一个中年男人,养尊处优的生活和愉快的心境让他看起来像个年轻人。他头发乌黑,眼眶深邃,深棕色的皮肤与白色运动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克福猜测他身上可能存在着黑人的血统,但也有可能是印度人。并不突出的双唇似乎印证了这一猜测。

    白克福先等他跑过去,看着背影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才小步的开始跑。他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男人,保持男人的背影在他眼前是一个白点,直到时机成熟。

    白克福墨菲的心底充满了渴望,就像有只邪恶的猛兽在嚎叫。对苏颉的仇恨战胜了其他情绪,白克福开始精心编织陷进。成功永远只属于精心准备的人,没有发生错误的余地,他必须步步小心。

    毁掉一部电影最好的方式并非阻挠它的拍摄,而是让其拍摄完成,却无法上映。心血付之东流,那样的伤痛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并且——

    白克福不认为苏颉能轻易负担起五百万美元的债务。那将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将其彻底压垮。白克福仿佛看见了苏颉衣衫褴褛,流落街头的模样。每念及此,白克福墨菲的面颊就不禁露出残忍的微笑。

    “这只是一个开始,开始而已——”白克福小声的念叨了一句,继续紧跟目标。

    有人跑步是为了锻炼身体,有人是为了扫去昨夜纵欲的痕迹,还有人仅仅是为了呼吸清晨的空气;而哈塞拉-基姆孔斯却仅仅为了体会超越别人,遥遥领先的快感。

    作为一个印度裔,哈塞拉并没有选择去硅谷工作。他大学毕业之后就来到纽约,投身电影业,从最低级的售票员开始做起,一直做到了院线代表这个位置。毫不避讳的说,他掌握了世界电影的命脉。

    你的电影想要在纽约上映,必须先找到他,只有得到他的授意,影院才会播放电影。非常残酷的一件事情,就像自己的孩子能否成才,最后还要取决别人的脸色。这根本不公平,但现实就是如此不公平。

    哈塞拉的跑动范围并不仅仅局限在小小的河滨公园里。鲜花、草坪、喷泉,他早已厌倦了这些东西。他开始脱离平常熟悉的线路,跑向了公路。等着红绿灯变成红色,他穿过十字路口。身后的车辆鱼贯的向城市的西边驶去,人们赶着奔赴工作地点。

    哈塞拉并不显迫切,在工作之前,他还要去酒店幽会小情人,那个金发尤物。欢畅淋漓的**能够洗去奔跑的疲倦。更何况,他并不着急工作,真正着急的,是等待着与他谈判的制片商们。

    他跑道了斑马线旁,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群中央白色短袖短裤尤为耀眼。人们用羡慕的眼神瞧着他,他们从那高傲的笑容中就能够看出,这是一个不需要努力工作,就能够拥有幸福生活的男人。

    真他妈的一堆狗屎!

    红绿灯上的发光小人儿开始闪烁。身前的车子正一辆一辆的掠过,这是最后的疯狂。也许再过半秒钟,疯狂就将落幕,可哈塞拉却等不及了,他瞅准一个空隙,身体如游弋的鱼——窜了出去。

    车子的喇叭声骤然响起,司机们用这种并不文明的方式宣泄着愤怒,而哈塞拉依旧我行我素,他举起拳头,中指向上,回应了汽车的喇叭声。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方式,只能引动更加猛烈的喇叭声。

    哈塞拉可不管这些,他继续沿着哈德逊河的人行道奔跑。突然——一个黑色身影超越了他。哈塞拉瞳孔一收。

    “该死的!这哪里来的人,怎么跑得像只麋鹿!”

    哈塞拉抱怨了一声,同时加快脚步。他厌恶被人超越的感觉,这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年纪——已经四十五岁了,正好是壮年的尾巴。他想到了同样不算年轻的妻子,那是他老板的女儿。他爱她所以娶她,但根本的原因却是这样一来,他能少奋斗二十年。

    尽管人们背地里称嘲讽他,看不起他;但没人否认他的成功。那是任何流言蜚语都无法抹杀的东西。

    哈塞拉跑的并不慢,可身前的黑衣男子却总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每当他快要追上的时候,距离又被拉远。他再次发力追进,然后再被拉远。如此往复,犹如一个永无止尽的循环。

    不知为何,哈塞拉开始惴惴不安。男人感觉有一双眼睛,正隐藏在暗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正考虑要不要按照习惯,去酒店和情人约会。

    也许我应该直接去上班——那太危险了。

    在哈德逊河的另一边,霓虹灯随着白天的来临而熄灭,同样熄灭的还有哈塞拉心中熊熊燃烧的欲火。

    他开始忏悔,忏悔可能是自己人生最大的污点——出轨。那是每一个男人的禁忌,包括女人。这种事情是不可饶恕的。他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和妻子离婚,孩子判给妻子;被老岳父的公司扫地出门,失去房子和存款;流落街头,靠着政府救济维生。

    “该死的!我应该给参议员先生建议,让他提高政府的救济标准。”哈塞拉抱怨了一声。他想到在一年一度的公司聚会里,他在一名作为嘉宾的参议员先生面前大放厥词,宣称大幅提高社会救济金是对中产阶级巨大的伤害。

    现在他后悔了。男人本可以用一颗宽容的心去善待别人,可最后并没有这样做。此刻,他因此而羞愧。

    哈塞拉停下脚步,失去了追赶超越者的心情。格林尼治街的星巴克里飘出的浓郁的咖啡香味吸引了他。

    “也许我应该去尝尝那里的咖啡。”他自言自语,很快决定去那栋不远的建筑里休息片刻,点上一杯热摩卡,以平复内心的悸动。至于金发小情人,失约也无所谓。

    哈塞拉准备转身,却被一个黑影拦住。

    “等等!哈塞拉先生,我想您应该和我聊聊。”

    哈塞拉皱着眉头,打量着身前的这个人:穿一身黑色运动衫,头戴黑色棒球帽,宽大的帽檐遮挡了他半张脸。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裸露出来的皮肤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黄种人。

    哈塞拉发誓自己没有种族歧视:妻子是个黑人,自己是印度裔,小情人是个瑞士裔白人姑娘。他从未有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表过任何有关种族歧视的言论。但此刻,哈塞拉的心情糟糕透顶。

    “滚开!黄种人!”他烦躁的叫了一声,同时伸出右手,想要推开这个男人。

    “嗨!你干什么!疼——啊——”

    哈塞拉突然叫喊了起来,只因为他的胳膊——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掌死死钳住了它。

    “我想你一定愿意和我谈谈。”白克福墨菲不紧不慢的说,“还有,我是印第安人。”他掀开了棒球帽。

    白克福-墨菲微笑着用空出的那只手,从运动短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麻利的打开了一张图片:一对浑身**的男女真在床上缠绵。他冷笑了一声,将手机在哈塞拉的面前混了混,哈塞拉原本涨红的脸,变得无比惨白。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颤巍巍的说道。

    阳光灿烂,刺破了窗帘,流泻到苏颉身上。肘部轻微的灼热感,令潜眠的人从睡梦中苏醒。苏颉慵懒无力的摆动着双手,时不时的卷缩着触碰眼皮,却怎么也无法令那薄薄的一层皮肤向上抬起。他不想起床,疲倦正如一**连绵不绝的海浪,拍打着他的身体——骨骼、血液、还有深藏在体内的灵魂。

    安妮-海瑟薇走进卧室,端着一个大餐盘。盘中盛放着一杯牛奶,一大块面包,还有一支没有开封的黄油。

    脚步声搅扰着苏颉的耳朵,令其无法继续入睡,他睁开眼睛。

    “嗨,安妮,现在才几点!”苏颉大声的抱怨。

    从那比室回到纽约,从寒冷的加拿大回到了美国,苏颉体内懒惰的因子占领了身体。疲倦仿佛一股脑的冒出,或许是早已堆积,现在才显现出来。在交代了自己所需要的效果之后,苏颉将不负责任的将电影剪辑的工作交给了阿里斯蒂娜——那个漂亮的女孩,他信任她,毫不怀疑,从他接到女孩的电话开始。

    阿里斯蒂娜是个漂亮的英裔女孩,四肢修长,体态瘦削。一头金色靓丽的长发触及肩膀,和玛丽一样,她的脸型偏向于刚毅,但良好的化妆技巧能够轻易掩饰掉这一点瑕疵。

    苏颉猜测她精致的美丽遗传自母亲,但在剪辑室里,阿里斯蒂娜却清楚明白的告诉他:美丽源自于父亲。

    吉姆-拉塞尔?那个丑陋到一无是处的老头也有帅气的时候?苏颉不相信这点。他敬佩中年男人的才华,但并不认可他的相貌。

    苏颉从前认为漂亮的女孩少有特别聪明的,但阿里斯蒂娜打破了这一看法。她完美的完成了苏颉的设想,将男孩所想要效果表现的淋漓尽致。

    也许她并不风趣,对苏颉有些敌意,但不失为一个好伙伴。苏颉很放心的将剪辑工作交给了她。自己则和安妮开始了难得的假期。他们在为电影宣传积蓄力量。

    安妮看着一脸不情愿的苏颉,不禁抚尔一笑。他左手揉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右手挠着脑袋,想要继续躺下。他套着的卡通睡衣皱成一团,床单也揉的像是大脑的勾回。

    安妮不禁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日子:当她还不是大明星安妮海瑟薇,当苏颉还不是争议导演华裔苏的时候,他们只是生活在布鲁克林51区的小伙子和姑娘。每天没心没肺的迎接着日出与日落。在小院中嬉戏,在客厅和卧室里打闹;或者一起去看电影;冬天吃冰淇淋;夏天吃中国的火锅。

    多么美好的生活!可惜现在——不能再这么无拘无束了,每次出门都必须提防着潜伏在别墅附近的狗仔队,不要怀疑这些人的耐性与粘性,他们会连续潜伏在别墅周围十几天,只为拍摄一个镜头;也会在你在出街的时候,在你身前像猴子一样又蹦又跳,只为能拍到一个正面特写。

    这算是步入娱乐圈,成为明星的后遗症。有些人说有得必有失,但安妮仍然有些后悔。

    苏颉直起身子,靠床坐下。将鹅绒的轻被拂到腰部,露出卡通睡衣上恐龙的舌头。他幽怨的瞧着安妮,抗议女孩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安妮笑出声来,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线,同时露出了上下颚的两排牙齿,“我是说早餐,现在是早餐时间。”

    她将盘子抵到苏颉身前。

    “谢谢了,厨子!”苏颉没好气的说。他无动于衷的眨了眨眼睛,正好瞥到了安妮薄怒的脸,“我是说——安妮海瑟薇小姐,谢谢您的早餐。”苏颉连忙改口,从安妮手中接过餐盘,放在床边。

    安妮嗔笑了一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耀眼,黑暗被彻底驱散。

    苏颉用手遮住了眼睛。“太亮了,安妮。”他可怜兮兮的说。

    “难道你是蝙蝠吗?”安妮针锋相对,女孩以取笑男孩为乐趣,特别是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之后,这种取笑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苏颉无奈的翻起白眼,如果是别人他还可以反唇相讥,但对于安妮——他只能逆来顺受。

    苏颉取过一片面包,打开黄油,用黄油刀抹了一些黄油在面包表面。一口咬下去,腻的难受。虽然从小都是这样过来的,但不知是黄种人的胃天生就不适应黄油面包,还是中国人的灵魂对西餐存在着天生的排斥,苏颉总是无法适应这样的早餐。

    一股温热、陌生的奶香搅扰了苏颉的鼻子。面包被扔到一边,他端起牛奶一口灌下。

    乳白色的液体逐渐消退,很快玻璃杯就见了底。苏颉抹了一把嘴唇,将被子推在床边,傻笑了起来。

    “味道不错安妮,你的厨艺进步了!”

    虽然将盒装鲜牛奶倒出温热、用烤面包机烤制面包、还有去超市购买黄油算不上什么高深的厨艺,但男孩的夸奖依旧让安妮感觉到了蜂糖一般的甜蜜。

    “好了,起床吧。别忘了你答应了阿里斯蒂娜去看电影的剪辑成品。”

    “没问题。”苏颉笑着回答,他对着安妮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从床上蹦了起来。

    身子定格了,僵硬的就像时间突然凝滞。苏颉慢悠悠的转过脑袋,尴尬的对安妮说:“女士,我要换衣服了。”

    安妮回答:“是的,我知道。”她向前探了探脑袋,水汪汪大眼睛在光线在闪烁。

    苏颉仰头,一字一字的陈诉:“我的意思是说,我——要——脱——衣服了——”

    安妮笑着回答:“我早就见过,没什么特别的。”

    “可那是小时候!”苏颉大吼起来,接着又压低声音小声的嘀咕:“我也见过你的——”

    “苏!”安妮打断了苏颉的嘀咕。

    “什么?”

    “我要杀了你!”安妮扑了上来。

    一番恍若儿时的嬉戏过后,安妮离开了房间,她给予了苏颉一名男士应有的自由空间。聪明的女人不会太过压榨男人,更不会时刻腻在男人身边,即便她们一直想这么干。

    苏颉打开衣柜,从衣柜中央的架子上取下一套配套完成的衣服,上身是蓝白相间的格子长袖衬衫,下身是一条淡蓝色牛仔裤,正好配合纽约的难得的春天。

    换好衣服,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苏颉无奈的摊开双手,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过去。

    “恩?加里?”来电显示表明了来电者的身份。

    苏颉接下了接听键。

    “嗨,老头,你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你不是在联系发行公司吗?”

    苏颉的耳朵里传入加里的声音,焦急而清晰:“苏,我们恐怕遇到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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