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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章

    楚汐终究还是活着回来了。

    在她带着精骑百名,进行了多达六次突袭之后,带着满身的伤回到了南楚军的大部队。

    回来之后,她就只来得及说了两句话就陷入了昏迷。

    因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南楚兵将不得不暂时退到夜狼寨内避雨。

    军医拿来为数不多的伤药欲给公主殿下治伤,可惜的是军医是个中年男人,男女之防下,不得已将这个任务交由别人来完成。

    几经推来选去,在公主殿下断气之前,终于选定了由君惜竹来完成这个任务,原因无它,只因公主殿下并无侍女随侍,而如今唯一与殿下关系算得上亲近的,便只有君惜竹了。

    君惜竹自然抗议,毕竟她自己都还带着满身的伤,但她张嘴难敌众口,所有的抗议都被驳回,最终只得老老实实的抱起伤药进了楚汐的屋子。

    楚汐被置放在原本夜狼寨大首领的某个小妾的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躺在那,就跟死人几乎没两样。

    君惜竹见此,忍不住摇头长叹一声,她实在想不明白,楚汐是怎么带着这身伤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活着赶到夜狼寨的。

    而且,她更想不明白的是,那个军医和刘世博、武略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相信她不会趁机给楚汐捅上几刀?

    拜她母妃博学之故,虽然在医理上只是略知一二,但刀剑之伤倒也难不到君惜竹,至少,应该不至于会治死人。

    楚汐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的脸,紧锁的眉,昏迷中依然时不时的轻轻颤抖的着,这一刻的她,竟然显露几分柔弱的楚楚之态。

    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叹,君惜竹手腕轻转,指尖探上楚汐的银甲,解开之后,将她湿透的衣衫褪下扔在一侧,然后再将她扶正,让昏迷中的楚汐靠坐在自己怀里。

    肌肤如此接近,要不碰触到基本上是不可能,但在此时,却没能引起君惜竹的半分绮念,她甚至没有想起前世所知,关于这位南楚公主喜欢女子的传言。

    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以干燥而宽大的披风掩住,尽量将她的身子贴近自己,让自己身上的热意透过紧贴的肌肤温暖她。

    约莫半刻钟后,怀中之人的身躯终于渐渐温暖起来,不再颤抖,君惜竹看着楚汐那清冷安眠的神情,心中不禁泛起几缕莫明的念想——这般单薄而清冷的人,又身在那般复杂的环境,她这些年以来,该是以何样的姿态度过?

    楚汐身上的伤极多,肩上和后背的箭伤,臂上和腰上的刀伤,零零总总,大大小小的伤数细之下,竟有十数之多,交错纵横,触目惊心。

    君惜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莫明的很想给这昏迷中的人一巴掌,暗想着她怎么这么白痴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什么要自己去冲锋陷阵呢?好歹她也是个公主不是?

    快速的给楚汐上好伤药,再弹出一缕劲风熄了灯,君惜竹再三犹豫,终究还是选择了留下,她清楚,以楚汐的伤势又淋过雨,若是放任不管的话,引起风寒,就算是楚汐有九条命都不一定能够熬过。

    黑暗中,莫明的又是一声轻轻叹息,君惜竹伸手环过昏迷中的楚汐,将她拉近自己身畔,近到肌肤相亲、呼吸交缠,近到足够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温暖。

    临睡前,君惜竹迷迷糊糊的想,以后,一定得给楚汐找个贴身丫环。

    必须得找个……

    她堂堂平北小郡主,怎么可以这样给别人暖床侍侯人呢?哪怕是公主也不行……

    一连两日过去,楚汐终于渡过了危险期从昏迷中醒来,万幸的是她并没有伤口而引发风寒,在一身内功的技撑下,竟然显得精神还不错,甚至能够发号施令,着南楚军带着流民以及从夜寒狼中剿来的财物,起程归返南楚。

    与之相反的却是,君惜竹竟然连日高烧,时梦时醒,一直持续到五日后,众人凯旋归南楚,都不见丝毫起色。

    南楚上京王宫

    书房内,楚王、太子卓、武侯欧阳明月肃然正坐,一张请罪书,赫然正呈在南楚王的案上。

    请罪书是永辉公主亲笔所书,字字句句含泪自责,道是因其威信不足之故,流民们暴起屠杀了所有降匪,故望楚王赐其罪、罚其身!

    太子卓站在书案的下首位,他看着那张请罪书,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底泛起刀锋般的雪亮。

    “太子似乎对永辉很不满意?”

    南楚王端坐案后,问着自己的大儿子——太子卓。

    “没想到她竟然活着回来了!”太子卓躬身道:“父王,这楚汐太不简单了,没想到过去十三年,我们都被她那柔柔弱弱的表像给欺骗了,要不是她如今露出了狐狸尾巴来,还真看不出她的狼子野心,父王,不得不防呀!”

    南楚王起身踱,边问道:“依你之见,如何防之?”

    太子当下便答:“依儿臣之见,便借她这请罪书,趁机收回她的封地,找个由头将她贬为庶民。”

    “把她贬为庶民,我们就可以真的放心了吗?”

    “这……”太子卓犹豫了,他清楚的知道楚汐此次征西剿匪的所有过程和结果,犹其是她绝地反击的那一战,堪称经典之战——如果说这世间有天纵奇才的话,那么楚汐便是这样的人,无论她是身为公主还是庶民,都不可能掩埋掉属于她的光芒。

    “留着她头上南楚公主之名,多少还会有些顾忌,若你收回她的封地,再将她贬为庶民,她必然会心生怨恨,若是在怨恨之下投入别国……卓儿,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怀着野心的狼?”

    太子卓闻言,顿时急道:“父王所言极是,但她纵容流民屠杀降匪,若是不贬不罚,又岂能服众?”

    “卓儿,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凡事切莫只看一面。”楚王道:“不错,站在朝廷立场来看,她纵容流民屠杀降匪,视王法为儿戏,其罪当罚;但若是站在天下万民的立场来看,她却是剿灭西漠沙匪、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英雄,若我们在此时罚她,那天下万民该如何看待我们?”

    “那父王的意思是,不但不能罚她,反而要赏她?”

    “哈哈哈……”楚王放声大笑,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卓儿,你该多听武侯的教诲才是!”

    “这……”太子卓转身,看了看一直坐在御案下首位不言不语的瘦小男子,恭敬作揖道:“请武侯赐教!”

    武侯欧阳明月不过而立之龄,身子单薄又瘦弱,偏生一张脸生得极其白净,连胡茬都没半根,再加上他至今仍无妻室,以至于许多人都猜测他是不是有某方面的障碍。

    但不论是谁,包括楚王在内,谁都不敢小看武侯半分,因为,他是前朝末代帝师上官睿的四大亲传弟子之一,懂武功、通文治、精兵略,便是他追随南楚先王,于大宁王朝崩毁之际,以金戈铁马开创了如今的南楚国。

    便是因为如此,先王封他为南楚大将军,今上即位后,更是继荣宠,封他为地位仅次于楚王的武侯。

    “既然不能罚也不想赏,那就杀了吧。”欧阳明月轻描淡写应道。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犹若惊雷骤起,太子卓猛然抬头:“什么?!!!”

    见太子卓一脸阴阳不定,欧阳明月继续道:“她本就破军入命,主强则辅,主弱则伐,能用时则用,不能用时便要斩尽杀绝,千万莫要斩草不除根。”

    “谢武侯教诲,卓儿铭记于心!”太子卓森然道:“我这就让人去除了她。”

    “如何除之?”

    “着暗卫取她项上人头。”

    欧阳明月忍不住摇了摇头,失望道:“看来,太子卓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永辉公主一定要死得光明正大,否则的话,所有人都会猜测她的死因,更是会牵连出十三年前的往事,届时,只怕今上威名将会受到沉重打击……”

    十三年前,南楚开国之君楚文雍与王后同游京郊天载河,却同时失足跌落河中,溺水而亡,仅于三岁孤女在世。

    先王本是江湖草莽出生,一身武功非是常人所及,如此意外身亡,着实让人觉得十分蹊跷,特别是,在先王逝后,当时身为大将军的欧阳明月在第一间便封锁强行封锁了整个上京城,次日一力扶持先王兄长楚文弘继位,百臣莫敢阻挠。

    新王继位第一件事情就是册封大将军欧阳明月为武侯,掌天下兵马。

    几日后,新王楚文弘便将先王遗孤赐封永辉公主,为了避免世人道他薄待先王公主,特意打破惯例赐永辉公主为拥有三城的实封公主。

    即便是如此,倘若永辉公主哪日因故而亡,如今的南楚王怎么都不可脱掉干系,世人指不定会如何说道他。

    “要除掉永辉公主何须急于一时?”欧阳明月道:“太子安心等待时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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