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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拾遗(2)

    尧哥听尧立绘声绘色讲故事,禁不住浑身汗毛倒竖。这彪悍男子不怵鬼神,却难以想象有载着新棺材浩荡千里的人。“真、真真的天、天下奇闻!”尧哥话语磕巴:

    “夏、夏侯这家人究竟是为、为什么要载着棺材跋涉?棺材正好四口,主人正好四位,难道是用来自毙入殓的么?”

    “无解。这篇大豆腐块的文章我看过一遍,又照着文一字不落地码过一遍。通篇里,棺材用途没有记载。少爷,”尧立请问李方晓:

    “文章后续还有一些,要不要继续?”

    李方晓已在沉思:“夏侯姓的这家人不但诡秘,而且还谨言慎行。这种行为跟偷偷摸摸没有二样。否则,缘何从长江中下游辗转千里奔东,再折向西南?说明他们心里有鬼身上有事!”

    “尧立,关于这家人的行踪诡秘,笔者有没有自己的观点?”李方晓问。

    尧立摇摇头:“笔者在末了倒是挂了一笔,我不太懂叙述文,也不知道是不是笔者的观点。”

    “接着说吧。”

    “好。”蛰伏尧立心中多年的这件事儿,终于一发不可收:“笔者在文中谈到,在第二次与这家人相遇之后,他又跟这家人打过照面。时隔差不多三年。当时,笔者是为了做一个社会调查,调查的内容是关于省与省交界处的老百姓隶属和管理问题。”

    尧哥摆手:“这一段免了!你抓重点嘛,说这些跟我们想要的信息一点儿不搭界。快,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拣重要的说。”

    “急什么急?就要到末尾了,多说几个字你都没有耐心啊?”尧立不想掐掉这一段,否则,他难以连贯思路。

    李方晓调和:“你俩别吵,尧立怎么说我们怎么听吧。”

    尧立整理一下思绪,连贯:“笔者去做调查,却不胜体力,在一个两省交界处的山脚溪河边歇息。忽见一位蹒跚的老妪领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女孩儿,正沿着溪河放牛。这一老一小两个人朝他越走越近时,他竟然发现,这老妪就是夏侯姓的当家婆娘!他不敢相信,才三年光景,这女人咋就会老的几乎没了样?”

    “后来呢?”尧哥这会儿不闹了,听得有滋有味。

    “着急啦?你不是说不搭界吗?”尧立奚落。

    “好听,特别有悬疑呵呵!”

    尧立接上:“夏侯家的老妪牵着小女孩就站在溪河边跟笔者聊了几句。笔者问:‘你丈夫和儿子、媳妇呢?’老妪答的漠然,丝毫没有感情起伏:‘找了份挖煤的活计,煤矿竟然塌陷。老头子和儿子救上来后就断了气;媳妇正生孩子,喏,’,老妪弯下腰替孙女儿擦了一把被汗水弄的脏兮兮的脸蛋儿。脸蛋儿擦干净了,这小丫头还长的挺好看,大眼仁儿小翘嘴,令笔者过目不忘。老妪眨巴眨巴混沌的双眼,对笔者道:‘生下的就是她,取名儿芹芹。家里办丧事,她娘哭瞎了眼,神情恍惚却又遭血崩,紧接着也死了。这不,我孤老一人带着个不谙世事的孙女儿,别的不会干,只能替人放牛活命’。”

    尧立说完这段,停歇。三个人六只眼,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但愕然还有些许伤感。尧哥先打破沉寂:

    “这么说,这家夏侯姓差不多死绝了。那我们少爷还寻什么仇啊?”

    尧立望望李方晓索然的表情,赶紧反驳尧哥:“怎么说话的?那个老妪和女娃娃不姓夏侯啊?”

    “还没到文章末尾吧?”李方晓阻止尧立跟尧哥掐架:“你接着讲完。”

    “是。”尧立咽一口吐沫:“笔者可怜这一大一小,把身上的面包、矿泉水,两个苹果都拿出来送给老妪和孩子。并提议帮她们牵牛回家。但是,老妪拒绝了,也不接受笔者赠送的东西,领着孙女、牵着三头牛渐行渐远。”

    “结尾了?”李方晓遗憾。

    “还有一点点、一点点!”尧立换了个姿势,续上:“笔者尾随老妪和小女孩儿,走了有一个小时才走到一片密林深处。天,虽然近黄昏,但远处密林内的那一幕笔者还是观察的很清楚。他在文中叙述:‘一溜儿排开的是干打垒的矮屋。矮屋矮到极限,也就是矮的不能再矮。这其中,有的像房屋的构架,有的则像一垄一垄铺了塑料薄膜的菜地;近看,又像似一座一座泥巴粘糊的坟冢’。他写道:

    “‘老妪从三块石头垒起的灶台锅里,捞出几个红薯,先给孙女一个,再自己啃一个。天还没断黑,老妪就把女孩儿抱上了一块铺板,而她自己则躺进了干打垒屋子里的一口棺材中……。’”

    “这回是真结束了?”李方晓问。

    “嗯,结束了。哦不对,还有一句。”尧立赶紧补充:“笔者最后还有一行,挺悲伤的,我叙述不来,但内容可以复述。”

    “快说呀!”李方晓沉不住气。

    尧立扬起脑壳望着包厢上方的吸顶灯,边回忆边秃噜:“笔者说,他在树丛里看到了一辆带斗的卡车和一辆房车。但是两辆车的轮子全都失踪而且车身还锈迹斑斑,就像残兵败将,毫无生机。笔者叹道:两辆车的结局就跟干打垒屋子里的那一老一小是一样的,她们的命运,被彻底捉弄。”

    “这回算是真的结尾了?”尧哥问。

    “一个字也没剩下。”尧立答。

    李方晓起身:“我去洗漱,你俩帮我拾掇一下旅行包。”

    ……

    李方晓垂着头,任由水珠儿、泪珠儿滴淌进盥洗盆。撇开寻仇这个主题,再撇开就事不就人,李方晓没有理由不为这家夏侯姓感到伤悲。如果,这家夏侯姓的怪诞行为可以视作心中有鬼,或者是坏事做尽,他还是没有理由不落泪。何况,从因果角度上来说,这家人已经得到报应。遗落人间的那一老一小至今是否活着也难说。就是还活着,她们又能有什么作为?

    只是不理解,养父吾尧缘何偏偏保留那份大豆腐干的文章呢?当尧立无意间发现并将文章储存进电脑时,养父又缘何施法屏蔽呢?

    李方晓的心狠劲儿律动了一下。养父吾尧的秉性他太熟悉。“或许是养父谨慎的结果吧?”

    但是,李方晓的脑海里始终挥不去这家夏侯姓的遭遇。既伤感又莫名。忽地,他望着盥洗盆上方的镜子,自己的嘴渐渐地张大了。又忽地,他匆匆收拾牙膏、毛巾、洗面奶,转身冲进了包厢:

    “尧立,尧立!”把洗漱用品往软榻上一掼,李方晓再把尧立的肩头扳过来:“我问你,刚才你在叙述中说那个小女孩儿的名字是什么?”

    “芹芹。草头芹字。怎么啦?”

    尧哥恍然:“芹芹——菁菁!少爷,她们会不会就是一个人?”

    李方晓思忖:“夏侯芹芹——夏侯菁菁,是近似音!而且名字都带草字头,属于同辈!”

    尧哥惊喜万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家行踪诡秘的夏侯姓是害了夏家一族后才仓惶出逃的?”

    李方晓彻悟:“我追踪夏侯菁菁的思路没有错,正触到了我爸的心坎尖尖上!否则,没法儿解释他老人家出于何因要把我电脑和u盘里的资料删除的净干净!”

    振奋!李方晓从陡然伤悲中走了出来:“我们不能被这个故事迷惑,更不能丧失斗志。这样,下了火车,我就去找网吧。尧哥帮我去买电脑和u盘,记住,高配置大容量!尧立,你跟在我身边,卯足劲想那位写大豆腐干文章的笔者名字!”

    尧立挠头:“时间太久了,能记住文章内容很不错了,笔者名字我哪里还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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