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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8、

    收到的那条回复,让褚恬失眠了大半夜。辗转反侧了许久,她还是没给他回电话。她这回可不是跟他闹着玩耍小性子的,她是真生气了,不是他这样哄哄就能解决问题的。

    懒散地从床上爬起,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早过了上班时间,不过褚恬倒也不着急。前一晚老刘打电话过来,他听同事说了她一路吐回来的光荣事迹,特意来嘘寒问暖了。也不知同事是怎么跟他说的,老刘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是温和,还嘱咐她身体实在不舒服了就在家休息一天。

    褚恬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可又实在打不起精神上班。思来想去,她打算去找同样一个人在家的何筱打发时间,正好前两天在她家住的时候有些东西还放在了那边,顺便一路取回来。

    简单洗了个热水澡,褚恬擦着头发,边翻着衣柜找衣服。满满一柜子,挑的她眼花,随手从下面扯了一件,不小心将上面叠的整齐的衣服全带了下来。她连忙俯身去捡,却在看到其中一件的时候,顿住了。

    那是一套天空蓝的军装,她很确定之前从未在衣柜里看到过。褚恬略微一想,抬起头数了数放置在柜子顶上的箱子数,果然,少了一个。褚恬瞬间恍悟,也顾不上捡地上那些衣服了,奔走在各个房间,一个不落地找寻着是否还会有别的东西出现。

    很快地,她在次卧的窗台上找到了四个飞机模型,它们整齐的摆放在那里,似乎随时都可以拉杆起飞。保险柜里有一本红色封皮的证书,上面印着烫金的六个大字:优秀学员证书,旁边小盒里放着一枚相应的奖章。最后,她在书架上看到了那本相册。

    褚恬踮起脚,将相册取了下来。她轻拂了下封面,注视着封面上那几只可爱的小猫,却迟疑着不敢打开。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想不通,徐沂为什么要打开这个尘封已久的箱子,又为何要将它们一一摆出来。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呼之欲出,可她仍抓不住那个头绪。

    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褚恬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心猛跳了一下,立刻跑去接电话。

    “徐沂,快来总院,你爸爸出事了。”是小姑傅毓宁的声音。

    褚恬一惊:“小姑,徐沂他不在,有紧急任务回师里了。爸爸怎么了?”

    傅毓宁啊一声:“恬恬吗?”

    “是我。”

    “你在家?”傅毓宁无比庆幸道,“那过来吧。你爸爸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急救。”

    车祸?褚恬吓了一跳,相册啪地从手里掉到地上。这时她早已顾不上捡了,挂了电话随便换了身衣服,开车立刻奔向医院。

    赶到医院时,急救尚未结束,傅毓宁和宋可如正等在门外。傅毓宁一眼就看见了她,忙向她招了招手。褚恬来不及喘一口气,一路小跑着过去。

    ”小姑,爸爸怎么样了?”握住傅毓宁的手,褚恬急切地问。

    “还在急救,不过医生说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你妈妈吓着了,非要打电话让徐沂过来。“

    褚恬看向宋可如,此时此刻她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怎么急救还没结束,这都多长时间了?”

    傅毓宁上去劝她:“嫂子,坐下歇会儿吧,大哥不会有什么事的。”

    “最好没什么事,否则我跟孟玉和他们一家没完。“宋可如恨声道。

    听到孟玉和的名字,褚恬有些吃惊,她悄悄问傅毓宁:“怎么还跟孟家有关?”

    傅毓宁无可奈何地说:“你爸爸今天跟孟玉和见了一面,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你爸也是,喝酒了就叫代驾,自己酒后驾车,就跟别人撞了。”

    听了这席话,褚恬也一时无言。

    好在徐建恒很快被推了出来,没什么大碍,就是伤到了腿和胳膊,需要静养。宋可如一看到他腿上和胳膊上绑的绷带眼泪就下来了,在丈夫面前,她似乎格外脆弱,可说出来的话还是狠的:“你不要命了你,喝酒了还敢开车,你以为你还是二三十岁!?”

    徐建恒浑身还酸疼着,哪里受得住她这样念叨,忙给褚恬打眼色。褚恬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将宋可如劝开:“妈,爸现在还伤着,需要多休息,等他好了您再说他也不迟。”

    宋可如哼一声,等了丈夫一眼:“说他?他倒是听!”

    徐建恒强撑着笑了笑,眼角折起细纹。“行了,又没死。嚷嚷什么嚷嚷,那么大嗓门吵得我还能睡觉吗?“

    宋可如被他气得说不出来一句话,索性甩袖坐到了一旁,不再理他。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徐建恒服了药睡着了,她们三人却还没吃午饭。宋可如低血糖经不起饿,褚恬便自告奋勇留下来陪护徐建恒,让两位长辈先去吃点东西。

    人一走,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了下来。褚恬也松了口气,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个缝,好让阳光透进来。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万里无云,阳光灿烂的恰到好处,热烈又不失温和,直视过去也并不灼人眼。

    身后突然响了两声咳嗽声,褚恬回过头一一看,发现徐建恒正睁着眼睛,看向这边。

    ”爸,您醒了?“褚恬急忙走过去。

    徐建恒轻轻一笑:“伤到的地方正疼着,哪里能睡得着。我是嫌你妈唠叨,才装睡的。”

    褚恬也被他逗笑了:“妈妈那是担心您。”

    “她那是担心过了头。”徐建恒长出一口气,”好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别再我这儿守着了,回去上班吧。“

    褚恬说没事:“我今天休假。”

    说着她替徐建恒掖了掖被角,一抬头,发现他正盯着她看。眼神虽不如以往那般深邃和威严,却多了几分若有所思。褚恬被他看得莫名就紧张了起来。

    “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徐建恒回过神,摆了摆手,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褚恬心里七上八下,直觉告诉她徐建恒明明就是有话想对她说,可怎么又沉默了呢?到底是什么,他中午才见了孟玉和,莫非是跟他有关?或者说,跟孟凡有关?

    褚恬正胡乱猜测着,宋可如和傅毓宁吃过饭就回来了,催促着她去吃饭。褚恬定了定心神,提起包,走了出去。走在路上,她仍在想着这个问题,不小心就被人撞了一下。定睛一看,撞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孟玉和。褚恬看着他,语塞的说不出话。

    孟玉和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浑身还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意。他摘下帽子和手套,语气焦急地问褚恬:“老徐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褚恬回答得不是很自然,“您不用担心。”

    孟玉和哦一声,轻呼一口气,放了一半的心。回过头再看眼前的人,他才感到有些尴尬。

    “今天中午跟你公公一起喝了点酒,不小心就喝多了。回到家我睡了一下午,你婆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凡凡的妈妈接的,可能——说话不那么好听,请你们不要太介意。”

    褚恬哪里知道婆婆会跟章晓群说些什么,可这两人的脾气她大概都是了解一些的,恐怕彼此说的都不会太好听。

    “无妨,我妈的脾气也不太好。”

    褚恬说这话的本意是让他宽心,然而孟玉和的表情却并没有轻松多少。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褚恬就没有去医院看过孟凡了,同时也没再见过孟玉和。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看上去似乎又苍老了许多。褚恬便问了句:“孟凡姐,她的病好了些吗?”

    “好一些了,这阵子就不在医院住了,搬回了家。”孟玉和说着,突然笑了笑,额头的抬头纹因而更加明显:“还没来得及为上一次的事向你道歉。”

    褚恬一愣,有些尴尬:“孟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是说出来等着他来道歉的。

    而孟玉和却抬手打断她的话:“之所以跟你道歉,是因为我明白,我们家,无论是我,凡凡,还是她妈妈,都没资格怪你和徐沂。”

    褚恬:“……”

    “我认识徐沂时间也不短了,他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我糊涂,差点儿为了自己的私心毁了他,可这孩子不糊涂,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该走什么样的路。”孟玉和长叹一声,“所以你爸骂我骂得对,我真是太自私了。”

    不知为何,褚恬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自责中充满了感伤。

    “不说了,都过去了。”孟玉和重新戴上帽子,看着褚恬的目光温和,声音也宽厚有力,“既然老徐没什么大碍,我就不进去看他了,因为我也实在没脸见他,就麻烦小褚你替我带声好吧。”

    褚恬轻轻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孟玉和,是关于徐沂的。可也许是他的背已被压得太弯,她不像再去深挖他的痛处了。而且归根结底,始终是她和徐沂两个人的事情,跟任何人,包括孟凡,都无关。

    匆匆在医院外一家小店吃了一口,褚恬又赶回病房。赶到的时候宋可如正在生气,走近了听清楚了,才知道她是因为徐沂。

    “工作到底是能有多忙?我不信了,解放军有二百二十万,少他一个就不行了是不是?”

    傅毓宁劝她:“犯不着跟他生这个气,他现在是忙工作,接不上电话所以才赶不过来。他要是知道了,能放着大哥不管吗?”

    “那谁知道?他一向爱跟我们置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可就是嫂子你狭隘了,徐沂是在大事上意气用事的人吗?”

    “怎么不是?他要是真聪明,当初还会去当这个兵?”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到这上面来了。身为军属,傅毓宁在这个问题上,还真没什么话好说的,这是她嫂子的心病,一说准又得吵起来。

    “行了,别吵了。”一直闭眼默不作声的徐建恒终于开口了,“我这还没死呢,要他回来给我奔丧啊?”

    宋可如和傅毓宁都不说话了。

    “还有——”徐建恒睁眼看向宋可如,“以后少在徐沂和小褚面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在部队快九年了,你现在提这个有什么意义?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还不了解你儿子?要是想他以后再也不进这个家门,你就豁出去闹吧。”

    徐建恒很少用这样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宋可如消化了好一会儿,想反驳,却不得不承认丈夫说的句句在理。

    房间里终于沉默了下来,褚恬这才推门而入。

    宋可如看见了她,问道:“联系到徐沂没?”

    褚恬摇摇头,不得不告诉她:“走之前他说有紧急任务,不方便带手机,所以现在打给他应该也不会有人接。”

    宋可如不说话了,傅毓宁见状笑了笑,站起身,对徐建恒说:“大哥你好好养病,我晚上还有个讲座,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徐建恒嘱咐她路上开车小心,褚恬跟在后面,送她下楼。

    傅毓宁原本是不喜人送的,但这次正巧她有话跟褚恬说。两人并排走到楼梯口,她披上大衣,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是不是跟徐沂吵架了?”

    褚恬:“……您怎么知道的?”

    傅毓宁笑了笑,窗外透进来的光从她抬高的下巴下折射出一个漂亮而柔和的角度。她没有回答褚恬的问题,因为半天被侄子的电话吵醒咨询感情问题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小子的性子确实需要磨。”傅毓宁拍拍她的手,“恬恬,多谢你。”

    褚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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