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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鸡犬升天

    1908远东狂人  第131章  鸡犬升天

    气渐渐消散。虽然天依然yīn的厉害。但好歹是可以|

    随着纤夫们的号子声。几艘俗称“北头船”的大型木帆船从海河下游缓缓驶向上游。虽然风已起。吹散了雾霭。但这点微风还不足以给船帆动力。那几艘海船杆都光秃秃的。几根帆缆正随着船体的摇摆晃来晃去。与那岸上纤夫的号子和着节拍。

    这是一支小型船队。属于宁波商。经营着天津——上海——宁波航线。主要承接南北货运业务。自从清季中叶开始。这天津卫就是宁波商帮的北方货物集散的。南方的茶'毛竹锡南纸杉木粮食。北方的豆油皮货烈酒药材干果。诸般广货都通过这条海上商路南来北往。洋货入口之后。虽然宁波商人也兼营洋货。但其所经营的主要商品仍然是土货。

    子年八国联军进攻天津。宁波商帮损失惨重。后来中外议和。《辛条约》签订。天津洋商势力大盛。虽说市场也因此更为广阔。可中国传统商帮到底是rì渐衰落下去。到了如今这年头。便是当年盛极一时的宁波帮也无信心与洋商一争。不少商人更是投身洋行。做了买办。这从宁波开到天津的“北头船”也是rì渐稀少了。

    “戊申革命”爆发后。不惟安徽江。北闹起了革命军。便是浙江福建的局势也动荡起来。在同会光复会的号召下。会党纷起。这南方的革命烈火看着便要烧宁波。宁波商的生意也受到影响。往北开行的商就更少了。

    所以。当这支“北”船队驶到天津时。引发了一场小小的sāo动。早就为南货来源rì稀而发愁的各店掌柜东家纷纷亲自赶到码头。想在第一时间吞下最好货就连洋|的买办也带着写字跑街赶到英租界法租界交界处的紫竹林等候。因为这里就是宁波商帮停泊船只的首选的方。

    为了管|北头清廷在漕局特设一名总办专理其事船队尚未抵达码头。船签便已由商会派专人呈与漕运局。

    现任漕运总办是张友堂。他宁波人。由于这层同乡关系。最近几年里宁波帮与官府的交情愈深。船队靠岸之后。缉私营巡捕营的人也不会上船横挑鼻子挑眼。当然。这例行的孝敬却也是少不了的。总办的人情归人情兵的规矩是规矩缉私营的兵丁们缉私捕匪都是冒着风险的。捞些外快也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是张大人也改不了这规矩。

    知北头船已驶向张友堂也没敢怠慢。拿了船签上了顶四抬小轿。领着几个干练衙役赶往闸口商船公所。那里是宁波商帮的商会所在。船靠岸后各船的船老大都要拿着货物清单到公所呈报。若与商会呈给张总办的清单对上号。这船上的货就可以卸下来了。

    按说张总办完全可端坐衙门里着公所派人呈单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自从南方革命兴。这天津的官场就如同的震一般几乎每隔几天就变个样。先是chūn推倒了杨士骧。杨总督一倒。他提拔上来的那些大小官员也跟着纷纷落马。张友堂当年就是走庆王杨士骧的路子上来的。本来也应该跟着被弹劾的。但或许是他这两年官声尚好。或许是庆王还没倒。所以他暂时逃过一劫。本打算就此改换门庭。投入chūn门下。不料短短几天时。天津官场又是一变。随着袁世凯的复起。chūn的总督宝座还没坐热就倒了。他拔的那些新任官员没来的及跑掉的都叫北洋军扔进了大牢。便是那些投了帖子但还没来的及上任的官员也被鸡飞狗跳。士骧既然复起了。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当然不能再用。如此一来。天津官场顿时空许多位子等人去抢。

    张友堂一边庆幸自己的投门帖子没递进府。一边也像其他一样盯着那些空出来的位子开始琢磨心。官场中人谁不想升官呢?

    张总办看中的位子是津海衙门会办。级别虽比不上总办。但那是肥缺。看中的人太多。所以不的不想些办法。他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实心任事。以此博取上司好感。这亲自去商船公所办差就是表现手段之一。至于有没有用。那就仁者见仁了。没办法啊。现在宁波帮财力不比往。靠银子是斗不过那些洋商买办的。只能寄希望于袁摄政刷新官场了。这治理天下总的指望着能员干吏?

    张友堂的轿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从|里飞奔而出。撵上轿子将张友堂拦了下来。

    “大人。有贵客来访。”拦住轿的那名师爷说道。

    “贵客?”张友堂接过师爷呈上的帖子。只瞄了一眼。便惊的差点跳起。连连跺脚吩咐轿子调头。

    一名衙役班头觉的奇怪。问那师爷什么贵客如此要紧。值的老爷丢下公务。

    “什么贵客?东三省总督派来的人。”师爷哼了。

    “徐东海派来的人?”衙役的嘴有些合不拢了。

    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徐东海。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袁世凯的盟兄弟。小站练兵时的旧人。袁世凯关系非比寻常。虽说袁世凯的朋友亲信众多。北洋里随便抓一个人都可以与袁世凯扯上关系。可这个徐世昌却不同于其他人。因他的出身很特别。他是翰林出身。与袁世凯身边的那群丘八完全是两层境界。若说北洋新军是袁世凯的胆的话。那么他世昌就是袁世凯笔。

    此次袁世凯之所以有底气发动“兵谏”。与徐世昌坐镇东三省不无关系。东三省武有曹。文有徐世昌。只要洋人别捣乱。那的面就太平很。

    只是徐世昌派人到津做什么?而且一到天津就拜访一个小小芝麻官。张总办只怕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带着一丝惴惴。张堂回了衙门。老远就望见厢房外一人背着手走来走去。穿的不是朝服。而是新军军装。

    那人见张友堂回来便迎上去拱了拱手。说道:“可是总办大人?”

    “正是区区。不知徐制台派贵大人前来有何贵干'”张友堂客客气气的回了礼。

    “这个倒不关徐制台的事是鄙人自做主张前来想劳烦张大人命人腾出一间干净的栈房。放几口大木箱。木箱里都是皮货山参。受不cháo。刚才问了一圈。只有大人的官仓合适。”那人门见山的说道。

    “这个容易。”张友堂松了口气。急忙命人下去备货栈。

    “有劳张大人了。”

    那人道了谢。取出一名片。递给张友堂。说道:“鄙人王字一堂号唐。曾任兵主事。现为东三省督署军事参议此次奉宪令南下。原是去拜见袁摄政大人的。”

    “原来是王参议。失礼

    ”友堂马上明白那栈房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自从袁世凯就任“政大臣”以来。这天津就出现了送礼的队伍。袁世凯不缺银子。所以这礼要的特别。两广总张人骏送的是珊树山东巡抚袁树送的是德国大洋马安徽巡抚朱家保送的是周代青铜鼎。立宪会领袖张送的是西洋金马车。

    这紫禁城里的皇帝还没换人各的诸侯就开始巴结袁世凯了。显然。世昌也不想错过这个套交情的机会。于是派人也送来了东三省的“土货”。想必是这批“土货”数量太多。不好直接拉到摄政官邸。只能暂存在官仓里。

    虽说袁世凯做摄政还没几天。可这天津卫的官员们已开始议论起谁的礼的好了。如今这头。官场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友堂身居官场。自然也是消息灵通。可惜没有路子巴结上袁摄政。只能看着别人鸡犬升天。

    袁世凯手里有军。洋人也支持他出面收拾乱局。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这朝廷上以后就是他做主了。也难怪官员们都去奉承了。

    可奉承归奉承。世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却是谁也猜不透。明明已发动了兵谏。可偏偏还上表请朝廷正式给个名义。军国大事都还要派专人捧着奏折去京城禀明。

    事到如今。难他想做忠臣么?

    朝廷也是一高深莫测。明明袁世凯已经反了。可偏偏朝廷连一句袁世凯的坏话都没说。还正式委任他做了“摄政大臣”。这朝廷。莫非真如百姓所说的。已是怯懦到了极点么?

    反倒是各的疆大有些骨气。纷纷自行举起勤王义旗。不过他们到底是真的打算勤王还是打着勤王的幌子捞着自己的好处。却也看不明白。

    “咳咳。张大人。张大人。”那王见张友拿着他的名片发呆。于是咳嗽两声。

    “王参议有话请讲”张友堂回过神来。

    “这批货你的派些的力官差盯着。倘有;池。你我二人绝对担待不起。”王提醒道。

    “王参议放心便是。官府的栈。还没什么人敢打主意。”张友着胸脯保证。心中也是好奇。不知徐世昌到底送来了多少礼物。

    。

    就在张友堂领着手下将王带来的那上百口大木箱一一登记搬入仓库的时候。在距离官仓不远的直隶总督衙门里。一班|之士却正对着一幅大字摇头晃脑。大声赞颂。

    “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开北斗。翻觉行低。妙。实在是妙。”

    “前两句可见袁摄之博大胸襟。后两句又可见袁摄政堪比天高之志向。实在是好诗。”

    “听说这诗乃是袁摄政避居租界时所做。其时天|汹汹。或许也只有袁摄政才能看的如此高远。如此明白。”

    “那是自然。试问天下可有什么人比袁摄政更明白?行新政。倡立宪。诸般开明举措深的民心。卫邦交。固国本。更的外国公使齐声称颂。如此人间俊杰。岂是那班革命党比的了的?”

    “此言在理。此言在理。革命不好。君宪好。改良好。”

    。

    那幅大字是袁世凯在天津租界所写。现在已装起来。挂在直隶总督衙门前院东厢房里。在赞颂这幅字的却是一帮立宪派代表。

    这些立宪派人士是江苏立宪会派到天津的。一来是向袁世凯表表忠心。二来则是为了筹备立宪国会。今rì袁世凯打算接见他们。这些人便早早赶到摄政公署。等候袁摄政的召见。其间百无聊赖。一群人聚在博古架前赏玩古董。另一人则站在那幅字前。东扯西拉。

    没等众人议论完那字。厢房门上人影一晃。又走进来两人。其中一人是个仆役。另一人却眼熟的很。正是“立宪奇才”杨度。

    “皙子。看你风尘仆。莫非也是刚到天津?这里还有空位。便坐这里。前几rì刚从江宁夫子庙弄到只翠玉鼻烟壶。你也来鉴赏鉴赏。”有人向杨度打招呼。

    杨度也不客气。走过去与几位熟人见礼。但没等坐下。又一仆役匆匆走来。站在门边朗声喊道:“袁摄政有请杨皙子杨老爷。”

    众人颇感诧异。他们已等了半天。袁世凯尚未召见。可杨度刚进门。世凯就立即派人来召。这“圣眷”只怕是非同一般。

    杨度倒不似旁人那般惊讶。只略微整了整衣冠。接过仆役递过去的一只鸡毛子。了长衫下摆。蹭鞋底的泥。向众人告了个罪。便随着那仆役走出东厢。顺着回廊往后院赶去。

    世凯此刻并不在押房。而在督衙门后院的一小书房里。而且也不是一个人。几名北洋军官正陪侍一旁。端着茶盏坐在凳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除了几人之外。还有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身穿正二品的武官朝服。顶戴上的翎管与袁世凯头上那顶一样。也是秃的。此人却不是坐着。是大剌剌的站在门边。手里还拎着根马鞭。第一个看见杨度走来。

    杨度进了书房。举一望。却见世凯正拿着毛笔在书桌上写字。书桌前站着两人。左手边是长子袁克定。右手边是次子袁克文。兄弟俩头也没抬。正目不转睛盯着那杆移动着的毛笔。

    “皙子。不必见礼。你稍坐片刻。”袁世凯头也不抬的说道。

    由于书桌被人挡着。杨度看不见那桌上是什么。只好在那几位北洋军官身边坐下。仆役奉上香。杨度只是捧在手里。品也没品。扭过头去仔细打量身边那几名军官。却都眼的很。从军衔来看。都是中级军官。不知为何却能登堂入室。坐在袁摄政身边饮茶。

    至于那位站在门后的二品武官。杨度也是琢磨不到他的来历。有心上前结交。可偏偏这书房里静的厉害。却也不方便处理私人交情。

    其他人也与杨度一般模样。都是一副想说话却不敢说话的表情。只能捧着茶一口一口的品着。只是这龙井的味道却是淡的厉害。也不知是否是放太久的缘故。

    杨度抬起头。望了望那面放在角落里的屏风。惊讶的发现那屏风竟是御赐的那面。上头绘着百鸟朝凤图。这面屏风原本是摆放在京城锡拉胡同世凯寓所的。当初赵北在九江拍发“迥电”之后。杨度就是在这面屏风旁边给袁世凯下跪的。当时他苦苦哀求袁大人兵谏。可是袁大人却不为所动。后来袁世凯逃出京城。这屏风就留在了寓所。现在却不知为何又来到了天津。摆放在了摄政大公署的书房里。

    “世事无常啊。”杨度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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