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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索菲亚的回忆

    索菲亚沉浸在回忆里,那天她按照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载,该轮访排在第39位的老妪,生养五个的老人家几乎是位孤寡,大儿子吸毒死了,第二个贩毒的儿子被政府军枪杀,大女儿染病离世,小女儿在附近从事的职业,三不三的回家,最小的儿子偷渡出去后一直下落不明,而窘况类似的人在索菲亚的本子上数也数不清。

    她带着募捐来后分摊的微薄物品,和托雷兴冲冲的前往,她们穿行在污水四溢尽是垃圾漂浮的街区,从恶臭里钻过一排排伸出街沿的木杆,上面晾晒着毁了色泽抹布一样的衣物。穿过密集的铁皮棚子,几次她们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审视五颜六色的房屋,因为这里的冬天,凡是能够御寒的物件几乎全部铺盖在了上面。

    而现在夏天即将到来,一个时辰的太阳,棚子里就热成了蒸笼,几个耐不和的男人和女人,正大汗淋淋的揭开残缺的玻璃瓦,锈迹斑斑的铁皮,和棕色的油毡。

    索菲亚边走边修正自己的视野,尽力不去瞄看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人,这种传递白色小包裹鬼魅的人在墨西哥多的是,也不去观望另一个角落里,一堆正往静脉注射毒品的瘾君子如痴如醉的神情。这不是她暂时所关心的,还是她暂时必须躲避的,就在数月前,她的一次夜访这位老妪后差点被亢奋的瘾君子侮辱,要不是一位暗夜里杀出来的亚洲人搭救,恐怕自己以招不测,

    后怕回忆的她小心翼翼在这些拦路虎似的瘾君子间穿行,她惦记关着门口放着一个陶罐接驳雨水引用的老妪,她还记得前几天她临走时说的‘我会尽快来看您的。’

    她害怕徘徊的神情引起了个别人的注意,托雷抄起了一块烂水泥块,魁梧加石头让问题迎刃而解,扛着面粉的托雷还边走边回头观望。

    穿过几个好奇观望毒友的学龄小孩,索菲亚止住询问小孩为何不去上学的**,七拐八拐后来到搁着一个灰土陶罐的铁皮房前索。

    菲亚认识这个陶罐,是身体不便的老妪用来盛接雨水以便饮用,上次临走时,她把这陶罐里里外外的擦洗了一遍,和托雷从六百米外挑来清水后才放心离开。

    她呼唤了几声,应答她的是一股难闻的臭味,这股臭味从进入难民区起就无可奈何的闻嗅到,但是现在越加浓烈。索菲亚忍住恶心以及不祥之兆的臭味,继续呼唤。

    托雷将肩上的面粉搁在门前,心想应该不会怪罪送来祝福的人,于是重力敲了几下门。

    索菲亚拦住他的胳膊,嗔怒他的冒失,继续呼唤。无人应答让托雷感到奇怪,他绕到背后,透过裂开的门缝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死去多日的老妪已经开始腐烂。

    托雷捂住要呕吐的嘴,跌跌撞撞的跑到前排,拉住索菲亚的手逃跑。从托雷慌乱的表情里,索菲亚读懂了一切,她疯子一样的挣脱托雷的怀抱,跑到后排窗户神经质的大喊,‘索菲亚来了,索菲亚来了,索菲亚来晚了。’托雷扶住伤痛欲绝的索菲亚,默默跟着流泪。

    索菲亚从回忆里苏醒,看着托雷傻乎乎的拿着计算机在核算,她上前合上破旧的联想计算机,告诉托雷现在就要上街宣传。

    在托雷的诧异里,她挂好印有她名字的绶带,抄起扩音器,再怀抱一大叠宣传单,风风火火的出门,托雷慌张抱起一大垛册页紧跟出去。

    开着他的破车跟在雷厉风行的索菲亚后面,看着她热情的向每一位路人颁发印刷有她政治理念的传单,看着她用扩音器不断的介绍自己,看着她爬上一块另一位竞选者的巨幅广告牌下大声讲解自己的理念

    “朋友们,现在的家园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和我挺身而出,看看我们的国家吧,黑色幽默的国家正与我们的愿望背道而驰。曾经一生都在为国家建设做出贡献的人却得不到赡养,曾经一生都致力于和平的人却生活在恐惧里,曾经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红土地上的人群正在大规模的逃离家园,这就是我们正在经历阵痛的国家。我们人均国民产值不断增大的同时,我们的贫民区也越来越大,国家越来越富裕时,我们社会的分裂越来越深。我们要把辍学的孩子从耳濡目染的毒品身边拉开,送入学校,要把无助的鳏寡老人颐养天年,要把积习难返的社会重推入正常的轨道。朋友们,珍惜你手中的票,选出一位随时随地可以传递你们心声的人,选出一位无时无刻不遣怀于你们利益的人,来与政策对话。有人说我是个疯狂的平民实践主义者,批评我年轻缺乏远瞻,缺乏把握事情走向的掌控力,会影响富人的利益。但是,我要告诉大家,议会里已经坐满了拥有着我的缺点的议员,而事实并不怎么样,结果让大家心烦。我年轻,我没有积习,这就是我广为人知的优点,不过对我的批评有一点我要承认,那就是我永远不会为富人说话。”

    索菲亚在热烈的掌声中鞠躬,然后轻盈的跳下来,浑身散发蓬勃朝气。望着她不停的散发宣传单,举着牌子的托雷呆愣在一旁,看着她被部分人簇拥,丈量到他与索菲亚之间遥远的距离。

    他们两个是因善良而走到一起的人,接触不久后他就开始仰慕索菲亚,起先是这个女孩浑然天成的清纯和无需雕琢的美丽,往后是她瞳孔里总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深邃,这份深邃的目光让托雷时常看见她落泪,对着电视救灾画面,对着残疾的乞讨者,对着露宿街头的人。而此刻,托雷的仰慕越来越深,索菲亚就象一个天使一样牢牢占据托雷的心灵,他认为示爱会亵渎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只想就这样交往,哪怕是用一辈子来等待,来等待也许一辈子也等不到她首先说出那句话,但是他愿意等待。

    夜晚,熄灯还差一个小时,十号监舱的铁门被哐啷打开,走进来几个不情愿的警卫,“嗨,粉佬,我们带你去洗个澡,你看你,脏成了跳蚤。”

    他们习惯叫他粉佬,而不是呼唤他7476的监狱号码,反正叫什么也无所谓,他只会趴上来祈求给他一点毒品或者給他一针。

    几个警卫把哀嚎祈求来一口的石头人按在地上,拷上手铐后锁到轮椅里,沿着狭窄楼道前行。听到哀嚎响动的囚犯纷纷趴到铁门前,

    化学家詹姆斯举着招风耳靠在铁门前,边折叠纸超人,边好奇的看着耷拉的7476从门前经过。

    下巴长着一块黑痣的剃刀比利趴在铁窗前观望,用两只粗壮的胳膊攀住铁柱子,还不停的撞击隔窗,用他一向狰狞和古怪的脸色调侃。

    “你们这是要送他去天堂吗?”

    狱警不理会剃刀比利说完后的哂笑。

    七号舱树墩样的阿普杜拉阴森的站在门前,因为他被挖掉了一只眼睛,同监的人送他个绰号独眼船长,他正用独眼死死的瞪着7476,一副要生吞活剥的神情。

    一只手突然从六号舱里伸了出来,吓了狱警一跳,准备开打的狱警看清是正诡异笑着的光头肯后,才悻悻的收手。

    眼珠暴突的光头肯叫嚣,“咳,我给的钱比他不会少,你们对他的优待比对我多得多。”

    狱警把警棍插回皮套,“那你应该妒忌他的肤色才对。”

    小丑比克老头呆呆的坐在床上,回转身子木讷的望了一眼门外发生的一切,回转身子继续发呆。

    听到响动后早已站在监舍正中间的校园杀手凯特从鼻梁上扶了扶眼镜,阴郁的望着门口经过的一行人。

    德克萨斯怪物贝鲁早已迫不及待的把头死死贴在铁门上,他用舌头不停的舔着他的爆牙,似乎在贪婪的闻嗅人肉味道。

    二号监舱一座铁塔样的杀手麦克森,正倒立着做运动,他喘着粗气停止做运动,冷冷的倒望着门外,他的歪鼻子跟随着这群狱警和推着的红色衣服一起游动。

    一号监舱满身是纹身的变态马丁瞪着一双旭红的眼珠,象一条直立起来的鳄鱼样盘坐在床上,他红番茄一样的眼珠着实让人恐怖。

    警卫推着轮椅穿过空旷的长廊后右拐,来到一扇贴有‘随时关门,随时落锁。’黄色警示牌的铁门前,推着轮椅的众警察边与盘检他们的警察说笑,边把证件一一给他在扫描机上验证,然后与本人逐一对照,这是监狱的制度,从一道门进入或者出到另一道门必须验证证件,面孔再熟络的人,哪怕是队长坎昆也必须这样做。

    在登记本上签完字后继续推着轮椅前进。一级监区位于骷髅子样监狱地形的左边鼻孔处,右边鼻孔处对应的是二级监区,囚犯数量众多的三四两级则分列于骷髅子左右两个眼窝,筑成骷髅子十字交叉的嘴巴形状的建筑则是由警卫所住。

    每个级别的监区都有独立的食堂、澡堂、医务室和放风处,三四级监区的自由度相对较大,几百个人共用一个食堂,监舍也密集得多。

    上下三层都是监舍,监舍围成方形的走廊,站到铁门前可以观望别人,有地位的花销又大的可以喊话,无钱或者密谋者则用手语或者眼神交流。

    另外还有露天放风区,放风区被铁丝网划分成若干个小区域,不过最外面两层高耸的铁丝网,是一年四季通电的电网相阻隔。

    而一二级监区则大不同,对着监舍房门的是一层铁栅栏,然后是一堵吊挂着煞白灯光的水泥框架,除了熄灯以外的时间灯光永远亮着,给你一个错觉以为是太阳,放风区也是一样,一间密闭的房子里挂满了日光灯,囚犯从一个日光灯光影里走入另一个光斑区域较大的范围,还可以按照自己的选择和别人交谈,或者做一下对心中神灵的礼拜。

    当然,一级监区abc三栋关押的三十多人还可以提出申请,由坎昆在三四级监区所有人被关进监舍后,决定是否把申请者放到露天放风场溜达。

    出了四道铁门后,穿过一条幽深的走廊,推开门后,对着众警察的是一个铁门锁住的空旷大厅,洁净的大厅里摆满了不锈钢的餐桌,旁边还有一个封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几个递托盘口子的灶台。

    这里是一级监区囚犯的食堂,开饭的时候囚犯们在此排队领餐,玻璃封得严严实实,是为了防止当伙夫的囚犯打人情餐,认识的就多打些饭菜,不认识或者厌恶的就少打些饭菜。

    但是这招早已被囚犯破解,坎昆几次来食堂视察的时候,总是发现杀手麦克森和光头肯盘子里饭菜堆得象座山,要知道在地狱执法所任何东西都得交易,哪怕是连空气。

    众警察沿着大厅的廊道左拐,墙壁上印刷有澡堂的指示标志,并没有进入澡堂,而是几拐后来到一个密闭的房间,光秃秃的房间里贴着防水瓷砖,洗脸盆上堆着一瓶洗洁剂和几瓶杀毒灭菌的药物,一个消防水管系着的龙头整齐盘在墙壁支架上,这是警察专门为刚进来的囚犯消毒和检查全身的房间。

    一个警察解开7476的铐子的同时,另一个警察把7476坐着的轮椅一掀,7476顿时掀翻在地,在7476呆痴恐慌的目光里,三两下把他扒得精光,看见7476密密麻麻蜈蚣样的伤疤后,一个警察讥笑,“美丽的纹身。”

    另一个警察还在叹怨,“一看他身上的伤疤,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一个带着橡胶手套的警察把脱下来的衣服塞进垃圾袋里,然后抄起一瓶洗洁剂上前把洗洁剂喷射在7476的头部和背上,只一会功夫7476就变成了一条蜷缩在地上的鼻涕虫。

    另一个警察把墙壁上的消防栓取了下来,打开龙头后,瘪塌的管子顿时涨得通圆,高压水流离弦之箭样喷射出来,在哄笑里,尴尬的警察颇费了周折才把水管对准7476,高压水柱把7476冲得满地打转,糊满他全身清油样的洗涤剂,瞬间变成一地七彩的泡沫。

    偶有水溅到旁边的警察身上,闪躲的他口里还发问“哦,水怎么还这么冰凉?”

    抄着水管的警察定是理工科毕业,他瞅准时机,把水柱对准7476的头部,盯着他溜溜打转的频率,待他快要停歇的时候,又把水管对准了他的头部,他象操控地螺一样精准,这对无聊的监狱生活确实是有趣,他一下子便把开始捉拿水管不稳的尴尬挽救了回来,众警察佩服的看着他进行精准的力学表演。

    看见7476躲藏在墙壁角落回避,抄着水管的警察还换了个角度,对着伏在墙壁前7476的脸侧喷射,这招果然奏效,躲闪不及的7476松开了双手,他立刻滑出好远,直到整个身子完全被墙角卡住。

    见其他警察失去了观望小把戏的兴趣,捏着水管的警察开始移开水柱,他没看到7476的颤栗,但是他更关心他身上定是藏了许多污垢和瘟疫样的细菌有没有冲走?自暴自弃的粉佬,最容易给监狱带来深恶痛绝的传染病。

    当操着水管的警察认为7476象一张未曾落笔的白纸一样干净后,他才关掉龙头,把淅淅沥沥滴落水珠的管子盘起。浑身象被重锤锤击过一样通红的7476已经被拧到轮椅里,一把装满刺鼻气味药液的喷壶对着颤栗的他铺头盖脸的喷射,接着一条毛巾和一件通红的囚服扔在他泛青的光头上。

    在马德罗镇,索菲亚坚持把整整两大包宣传单发完后,已到了子夜时分,在街边小摊胡乱果腹后,托雷急着送索菲亚回家,从那夜听闻索菲亚探访老妪遇袭后,托雷总是深深的责怪自己,并且也暗暗发誓,任何时候他都要保护她,从日出花开,日暮舞结,无论顺逆,也无论索菲亚怎么执拗?

    因为明天还有重要的花车游行,索菲亚的家在墨西哥西北部的华雷斯区区城,大概有二十公里的路程,与马德罗镇不一样的是,华雷斯更靠近繁华的边沿。

    索菲亚成长在她的姨妈家里,她根本不记得她父母的长相,1988年当《屋顶上的猫》风靡墨西哥全国时,一场学生运动也席卷西半球这个最古老的城市,而她当教师的父亲,正是罹难于那次对墨西哥政局的改观颇有影响力的学潮,她的母亲则生下她不久后抑郁而死。

    当她记事之日,她的姨妈指着一对相偎在一起的陌生人照片,告诉她,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母亲, 并且还告诉她,他们去了天堂。

    姨妈解释一百遍,年幼的索菲亚也不知道天堂到底在哪里,她担心他们不记得回家,于是她时常拿着相片站在街边比较过往行人。

    常常有过往行人被这个激动的疯孩子牵住手,常常有过往行人被这个疯孩子爸爸妈妈的呼唤所扰乱步伐,常常有过往行人被这个疯孩子喋喋不休的追问天堂的地址。

    许多时日后,这个疯孩子呼唤或者牵扯行人的勇气越来越小,怯生生的孩子羁绊人们的视线也开始越来越少,又过了许多时日,一道风景线一样的疯孩子开始藏匿起来,完全消散。

    人们猜测,也许她已经找到她的父母,或者她已经明白天堂的意义。而此时的索菲亚,在一个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把她的小手久久的凑在相片的面前,她希望被他们握住,就像在雨中她呆望着,邻家的孩子被她的父母紧紧握住一样,仅此而已。

    知道索菲亚怕黑,托雷选择了一条较远的归家路,但是沿途尽是光明。车子从繁华的民族纪念碑前穿过,插入灯火通明的三代文化广场,他还不忘记提醒索菲亚回去后一定要注意休息,见无人应答,托雷这才发现,筋疲力尽的索菲亚已经睡着了。

    托雷轻轻的停稳车,脱下自己薄薄的夹克轻轻的盖在她身上,由于担心她半途醒来后被黑暗惊吓到,所以继续驾驶车子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前行。

    托雷心不在焉的穿过灯火辉煌的斗牛场,因为他还在为竞选的经费烦心。虽然他有个富足的父亲,特别是托雷发现近十年来家庭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知道全是由于能耐的父亲所至,对于父亲微薄薪水的工薪阶层,不用猜就想象得到钱财的来源,那是从坏人身上搜刮来的钱,而这些钱又来自于坑蒙拐骗虐杀敲诈,他所学习的知识和他纯洁善良的内心不能让他容忍他的父亲,所以他厌恶他的父亲,他甚至厌恶呆在漂浮着死人灵魂的奢侈的家里。

    他们父子之间最近一次的见面,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坎昆嘲笑墨西哥有1800万赤贫的穷人等着儿子去施救,嘲笑儿子把青春浪费在前途如地窖一样黑暗的事业上,嘲笑儿子最终将会如浮萍样浪迹在他的爱心里。

    见面又是吵架后不欢而散,母亲虽没有父亲讥讽的腔调,但毕竟是从困苦里挣脱出来的现实主义者,她总是把出息挂在嘴上唠叨,想用慈爱来潜移默化固执的托雷,结果,他们在错误了解新生代思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想着托雷叛逆期渡过后终会回心转意,谁会和财富过意不去,真是笑话,心宽的坎昆懒于回家怄气,自由自在的在地狱岛当他的无冕之王。

    托雷也一样,索性在外租了房子,正式告别了羁押他灵魂的寓所,自由自在的复活他的梦。一个家庭就这样被新旧观念,被现实主义和梦想主义,打破和捍卫,被道德之争而弄得四分五裂。

    托雷从来没有想过从他父亲那里获取竞选经费,但是初入社会的他,没有经济基础,也没有富足的朋友来证明他的道德和行为力可以资助。他已经把他打工所积攒的钱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但是远远不够,结果现在他已经落入了一个梦想主义者总是被现实所困扰的怪圈。

    索菲亚的家曾经被政府所没收,血腥的学生运动过后,工人和农民加入了罢工狂潮,国家陷入了瘫痪,唯恐自家后院着火的美国强力施压下,墨西哥政府改组了议院,如同在旧瓶子里装入新酒,议会众议院里一下子加入了一百名来自民间的议员。

    这些议员组成一个新兴的反对党,这股政坛的新鲜血液无时无刻不修正积习的议会政策。

    在议员的调停下,政府归还了原本属于索菲亚那一代被查抄的房子,索菲亚长大后,她的姨妈把房子交给了已经能独立自主的她。

    到了华雷斯区莱尔街索菲亚家门口,打搅人的梦乡是残忍的,犹豫,犹豫,再犹豫一会后,托雷禁不住轻轻的呼唤索菲亚。

    唤醒后的索菲亚歉意的笑笑,将身上覆盖的衣服归还托雷,她知道托雷一定要亲眼看见她进了家门,开启灯光,再在二楼窗前挥下手后才肯离开。

    在托雷幸福的目光里,疲惫的她三两步跑回二楼狭窄的家里,站在窗前挥下手后注视托雷离开,然后疲倦的走到电话机前,按下语音留言。

    ‘索菲亚,我是卢娜大妈,我们支持你,我等投票的那天已经等不及了。’

    搓揉着酸胀颈脖的索菲亚腼腆的笑了起来。

    ‘索菲亚,我是布兰特姨妈,你过的怎么样,在当上议员之前,回家一趟,哦,我的上帝, 你没当上议员就这么忙,我以后想看你的时候看来只能上电视里看你了。’

    那是抚养她的亲爱的布兰特姨妈,索菲亚涌起马上拨打电话的**,但看到深夜的时间后,才无可奈何的打消。

    ‘索菲亚,我是马拉普里奥大叔,你是好样的,你是我们莱尔街的骄傲,记住当选后要实现你的诺言。’

    ‘索菲亚,我们是公正律师事务所,你知道投递进我们律师事务所的申请表格不下三千份,请原谅我们现在才回复你的入职申请,我们看了你的简历,你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我们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索菲亚欣喜的把手捧在胸前,一下子忘记了疲惫,高兴的转圈,那是整个墨西哥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囊括了各项法律的精英,也是国家法规政策的智囊团之一,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就业地方。

    她投递这份资料还是三个月前的事情,迟迟接不到回复和面试通知,还以为泡汤了。她欣喜的转到床前,对着书桌上她唯一的一张爸妈的照片轻吻一下后,直直的倒在席梦思上,大眼睛幸福忽闪忽闪然后静静的闭上。

    地狱岛监狱队长办公室里,坎昆正兴致勃勃的喂养他捡来的小老鹰崽,那是一天雨后,他照例把飘浮在海面上的鬼娃娃拾起,结实的绑在灌木丛中时,一个东西从他的眼前跌落,吓一跳的他定睛一看是只毛茸茸的老鹰幼崽。

    在岛上呆了十年的他是第一次见着这稀奇的东西,他揣摩不透幼崽从阴森森的鬼娃娃丛中闪现出来的意义,他认定它是个染了邪恶灵气的生灵,他盯着这个挣扎的生灵思忖一会,泯灭了把邪恶的它砸死的心思,重新揣摩它神奇出现的含义,继而不敢把它弃之于不顾,怕遭受邪恶神灵的报复。

    就像惹怒了图坦卡门法老的神灵一样,挖掘他金字塔坟墓的人最终得到死的报复。坎昆把腐叶上的幼崽小心翼翼的拾起,带回了监狱里,找了一件红色囚服当成它的铺盖,给它安了个温暖的家,终日喂它以肉,让它舒舒服服的坐上了监狱的第二把交椅,坎昆如此做的目的,是要把这个邪恶神灵的化身虔诚的养大,最后谨慎的交由它自主抉择去留,这是卑下的人类服从神灵的不二法则。

    副队长科隆索走了进来,科隆索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杀人狂莱昂的肋骨和牙齿有一半是科隆索敲断的,他一心窥视坎昆的油水,但是他似乎有点忌惮坎昆无常的性情和他背后监狱长的骄纵,他游走在他膨胀的**和忌惮之中,而知一切被坎昆洞悉得一清二楚。

    坎昆还知道他近来与光头肯打得火热,看来科隆索收了光头肯监狱外手下不少的好处,那原本应该是坎昆雷打不动的油水,坎昆自觉对科隆索颇有隆恩,把采购交由他置办,有时盯着比市价高出几乎一倍的进价,坎昆也默不作声。

    但是现在他已经把手伸到了坎昆的老巢,坎昆已经忍无可忍,对于越界捞钱的科隆索坎昆正琢磨着如何找个机会教训他一顿,既要让他颜面扫地,又要让他继续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效劳,毕竟他罕有的心狠手辣可以帮上坎昆的大忙,内心里科隆索已经摆上了坎昆杀一儆百的案头。

    坎昆冷冷的从他爱意弥漫的鸟前挪开视线,瞟了一眼猥琐的科隆索,那是张复合型的脸,左边挂满阴险狡诈,右边盛满真诚忠信。

    科隆索先是汇报,囚犯的市场需求,当念到光头肯要五十磅的红蚂蚁卵鱼子酱,再加上十磅油炸的蟋蟀,坎昆粗略的核算了成本要二万六千比索,叮嘱科隆索如果找不到蟋蟀不要找其他蜻蜓或者蝉类的物品代替,监狱里要奉行一份价钱一分货的公平自由贸易原则。

    科隆索念完需求后,接着汇报二级监区和四级监区共有15名囚犯想调往一级监区,科隆索读完他们的监狱号码后,坎昆落耳便知这一十五个人里有六个是光头肯的手下,有五个是杀手麦克森的马仔,有一个是独眼船长阿普杜拉的手下,还有三个单干的人是近来结了仇,想逃避报复。

    坎昆对关押在铁笼里案犯的了解比对这岛上的一草一木还熟悉,从来没有读书的他可以如数家珍的说出岛上853名囚犯的编号,以及他们的背景,因为那是他敛财的途径。

    若是他盯上了某个新进来的财主,他搜肠刮肚的密探财主客砸去的最大价值后,他会授意他的商贩故意制造一些让财主恐惧的事情,比如当某某大佬要钦点他当性伴侣,再这位财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姿色时,自然有人指点他花钱解除恐惧的捷径。

    坎昆从不会等着人送钱上门,他能闻嗅到白兰黄红囚服里散发出来的比索厚与薄的气味。坎昆算了一下,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进账,但是不会落入坎昆的荷包,因为这是要由警察平分的油水,看来不光狱警里有几百双眼睛企盼这笔交易的达成, 还包括眼前这位猥琐的人。坎昆拿起笔划掉七个人的号码后,扔给科隆索,他为光头肯留了两个,为杀手麦克森留了两个,这样既保证了狱警的利益,又控制了一级监舱势力的平衡。

    洗完澡后7476又被反铐住,然后推到一间貌似住院部的房里,替他解开手铐后,扔在一条绿茵茵的软包床铺上,几个警察解开床铺上的捆绑带后把7476死死捆住,然后给他注射一剂安眠药。

    他们正忠实的执行坎昆的命令,因为明日有人要接见这个邋遢,胡子拉渣的人,所以要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要让接见他的人对他振作的精神所感染,坎昆深知任何一个接见的人都是他的衣食父母,而把一个光鲜的犯人送到坎昆的‘父母’前,是坎昆为搜刮钱财处心积虑悟出的真知。

    强光的照射下,警察拿来了电动推剪,把7476的脑壳和胡须理得一抹平,还为他减去了指甲,完成这一切后,在熄灯以前把鼾声如雷的他送回了十号舱。

    在杀手麦克森和光头肯的歌声里,咔嚓一声灯光全部熄灭。他们两人的歌声还在继续,杀手麦克森哼着天才歌女贝内加斯的《柠檬和盐》

    光头肯哼着墨西哥民谣《多幸福》彼此鼓掌恭维后,a栋舱落入灵暗的幽静,这里的夜色浓于世界上任何一块。7476一动不动象堆石头样缩在床上,他白日里萎靡的眼神传递给众人他是这座监狱里最落寞的人,他似乎已经被关押了五十年,身体里活性因子已经被超长羁押消耗得一干二净。

    他似乎成了一具弥留之际的死尸,呆痴程度只有小丑比克似乎跟他有得一比,光头肯为他取的‘粉佬’的绰号真是恰如其分。

    红外探头把舱内的情况如实的传递给一级监区的监控室,狱警可以打赌一号舱变态马丁的动作正在打手枪,二号舱的杀手麦克森像只水牛样趴在床上,三号舱的德克萨斯怪物贝鲁抱着枕头辗转,四号舱的校园杀手凯特还坐在床的正中间擦拭着眼镜,五号舱的小丑比克靠在床上,六号舱的光头肯枕起脑袋架起脚晃荡,七号舱独眼船长阿普杜拉跪在床上做着礼拜,八号舱的剃刀比利盘坐在床上,九号舱化学家詹姆斯摸黑还在折叠着玩偶,无需看十号舱僵卧的粉佬,再看下一块和a栋一级舱图形一模一样的电子显示牌,每个人的信号在各自的房间里闪烁,狱警放心的把所有囚犯的房门通上电,这是制度,尽管许多不适应的人被电晕后第二天才从门前苏醒,但是这是坎昆推行的制度,在邪恶的王国里铁腕的制度比法律远远要通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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