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衣锦还乡（下）
海峰是嘉兴县的捕头，无品无级，只算个不入流的小吏。
家里有十几亩薄田，顾了几个佃户，算不上富，家底殷实而已，又是公门中人，勉强算半个官，平日在县里也是个人物。
海峰是个孝子，父亲早逝，家中只有六旬老母，每日衙门放衙后早早便回了家，极少与人出去吃酒耍乐。然而海峰为人却一点不小气，钱也收，但从哪来便回哪去，除了正常的工钱外，一干收入全教他散了出去，或是扶贫、或是济难，倒是个“及时雨”般的人物。
但比起宋江那黑白不分的性子，海峰却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却也不是官家怎么说他便怎么做，三十多岁的他心中自有一杆秤！
这一日，放衙之后，海峰没有及时回家，而是来到县城西边的一座小观中，静静为三清上了柱香后，海峰便一动不动的站着。
道观不大，里面住着一老一小两名道人。
华皆白的道人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走到海峰面前，问道：“又有心事？”
海峰淡淡点头。
老道笑了笑：“这一回过不去了？”
海峰平静道：“想过去，但心里就是堵得慌！”
老道回道：“那便去做！顺心意便好！”
海峰转身，看着这位多年的好友，笑着说道：“出家人不是该劝人放下吗？”
老道笑道：“你过不去，又哪里放得下？”
海峰笑了起来：“好！”
老道淡淡点头，问道：“家中老母可需人照看？”
海峰应道：“自是最好不过！”
……
自道观出来，海峰快步回家。
“娘，我回来了！”
一进的小院，正中是主室，东西两处厢房。
主室内，一位老妇推开屋门，招呼道：“回来了！”
“外头冷，别在门口站着了！”海峰连忙将老母搀了进去。
扶上榻，替老母盖好被子后，海峰在边上坐下，替老母揉着腿。
海母笑了笑，一双浑浊的目中透出洞悉世事的光：“又想做什么？”
“刚和无念道长说了声，这几天可能不回来了！”海峰微笑道。
“下乡去？”海母问道。
海峰抬头，微微有些惊讶：“您知道了？”
海母点头，轻叹道：“老两口是哭着从街上走过去的，问了问旁人，都知道了！”
“哦，难怪！”海峰便又低头，仔细的为老母揉腿。
“想做便去做吧！”海母笑道：“不用担心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老婆子比你更懂怎么活着！”
“嗯嗯！”海峰欣慰道：“还是娘您最懂我！”
“就是可惜了……”海母靠在墙上，有些无奈道：“我那还没过门的媳妇估计又得黄了！”
“嘿嘿……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
第二日，海峰早早的起来，穿戴整齐后，侍奉老母吃了早饭，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娘，儿子走了！”
海母点头，说道：“去吧！但求问心无愧！”
“知道！”
海峰转身出门，大步朝前走去！一身整齐的皂衣，腰间配着钢刀，寒光凌冽。
嘉兴县城不算大，没用多久海峰便来到县城南门，南门处却已经有几名身着捕快服的汉子在那等候。
“你们都来了啊！好，果然都是好兄弟！”海峰开怀道。
“瞧您说的！咱们兄弟都是一条心，能不跟着去嘛！”
“就是！头儿平常怎么待咱们的，咱们可都看在眼里，现在一出事就没了人影，那还是人吗？”
“不错！自家兄弟，刀山火海也得一起去闯！”
……
海峰心头大暖，拍着一干弟兄的肩膀说道：“弟兄们，这回的事是哥哥我一人挑起的！你们有这份心，哥哥心领了！但要是闹大了，尽管推到我身上就是！”
“头儿您说啥呢？咱们兄弟是那种人嘛！”
“就是！要死也得一起死！”
“不错！没了头儿，我们这帮人又能混成啥样？”
……
海峰摆手，止住了众人的呼喊，肃然道：“都听我说！这一回的对象不比往常，6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心里都清楚。我海峰反正也是个外来户，大不了一走了之便是！可你们不同！拖家带口的，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所以，听哥哥一句话！这次去了，别出声，跟在我后面就是。我让拿人你们便拿人！不出声，什么也不要做！”
“为了你们家里人，必须给我记清楚！要不然，我就不带他去了！”
“头儿……”
“记住了没？”
“……”
就在海峰正准备向6家村袭来时，6家大院里，许辰和6浩兄妹正安安静静的在客厅等着。
昨日，许辰匆匆见了6家老太爷一面，于是，便如许辰所说一般，6老太爷在草草说了句海涵后，便施施然回屋歇着去了。
今日，许辰便又来了一趟，只是身旁的茶盏内的水已经换了三道了，6老太爷的声音却依旧没能见到。
然而，这点小伎俩自然难不住许辰两兄弟，自顾自的品着茶，小口小口地抿着，悠然自得。
至于6滢，只要能和她辰哥哥在一块儿，无论在哪都是开心的！
6家大院后院，一间偏厅内，6家如今几位主要成员悉数在场。
“老爷！”一位七旬上下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端坐于上的6老太爷睁开了眼，淡淡问道：“怎么样？”
“茶已换了三道了，人的脸上还是看不到丝毫急色。”老者躬身回道。
6老太爷缓缓点头，老者便默默地走到他身后，垂手而立。
这方声音方落，右侧便响起一道年轻的声音来。
“四爷爷没看错吧？那两小子能装这么像？”
老者只是抬头看了这人一眼，便低下头去，6老太爷同样默不作声。
似乎受到了鼓舞，这年轻人便笑开了：“我看这小子就是在憋着！我才不信他能不在乎呢！”
“多好啊！衣锦还乡，扬眉吐气啊！还不得嘚瑟死？人家这是在等着咱们话呢！等着咱们跑去抱大腿，摇尾乞怜呢！”
“哈哈，真是搞笑！他以为他是谁？好大的官啊！什么东西！”
“文圭，住口！”年轻男子身旁，一名中年男子出声斥道。
“爹，我都不明白你们怕什么？”名叫6文圭的年轻人嘲讽道：“不过就是个孤家寡人罢了！就算加上个五品的官，咱们6家用得着放在眼里吗？”
对面的6文定缓缓抬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听说他师父乃是当朝宰相徐番！”
“听说？听谁说的？”6文圭忍不住笑道：“听说的还能算数？我还听说咱们6家是皇族呢！”
下方一直沉默的6桓此刻淡淡开口：“咱们6家本来就是齐国皇族！”
说完后，6桓又沉默了，只是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
6文圭一滞，眯着眼瞅了6桓一眼，便不在意，而是转头对6老太爷说道：“太爷爷，您心里是个怎样的打算？说出来，大家伙也好合计合计嘛！”
6老太爷目光微转，看了6文圭一眼：“你有让我说吗？”
6文圭悻悻笑笑。
6老太爷沉默片刻，开口便说：“汤山那些地便还给他吧！”
“什么？”6文圭大惊，高声道：“太爷爷，我没听错吧？您要把汤山还给那小子？开什么玩笑！”
“6文圭，怎么跟长辈说话的？给老子把嘴闭上！”6文圭身旁的父亲大声喝道。
6家如今有上下三代，6老太爷养生有道，今年已经八十有五，倒是活得比自己加个儿子还要久！
前些年，6老太爷四个儿子相继死去，如今只留下长房两个孙子，分别是老大6印，老二6温，庶出之孙老三6桓，原本6渐这个同是庶出的孙子乃是排行老五，只是如今也去了。
三位孙子如今也是开支散叶，6文定乃是大孙子6印之子，6文圭乃是二孙子6温之子，至于6桓倒是也有几个儿子，但都不是嫡子，像今天这样的场面是不够资格进来的。
如今的6家家大业大，各房各支皆有自己的产业，前两年的时候，6老太爷的还有儿子在，家里还是6老太爷说了算。
可如今，虽然家中上下对6老太爷依旧敬重，但毕竟隔了辈，私底下干的事也不太和他商量了，加上6老太爷年纪越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些小事也就不愿去计较了。
如今长房两个孙子都在明里暗里争夺着6家家主的继承权，有6老太爷在上面拦着，这些人即使有野心也无处可，面上虽恭敬，但私底下未尝没有诅咒老头子早些归天的话。
这也是难免的，6老太爷一直霸占着6家家主之位，生生耗死了自己四个儿子，杀气实在太重了！
如今的6印和6温两兄弟表面温和，那都是装出来给6老太爷看的，毕竟6老太爷别的不说，但是在家主继承权上却有很大的言权。
一言以废之倒说不上，但一旦他心里有了定计，哪怕是偏房的6桓都有可能被扶起来做这个家主之位。
为此，6印和6温两兄弟实则已经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就是等着！
就不信这八十多的老头还能活得过他们五十多的！
家里有十几亩薄田，顾了几个佃户，算不上富，家底殷实而已，又是公门中人，勉强算半个官，平日在县里也是个人物。
海峰是个孝子，父亲早逝，家中只有六旬老母，每日衙门放衙后早早便回了家，极少与人出去吃酒耍乐。然而海峰为人却一点不小气，钱也收，但从哪来便回哪去，除了正常的工钱外，一干收入全教他散了出去，或是扶贫、或是济难，倒是个“及时雨”般的人物。
但比起宋江那黑白不分的性子，海峰却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却也不是官家怎么说他便怎么做，三十多岁的他心中自有一杆秤！
这一日，放衙之后，海峰没有及时回家，而是来到县城西边的一座小观中，静静为三清上了柱香后，海峰便一动不动的站着。
道观不大，里面住着一老一小两名道人。
华皆白的道人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走到海峰面前，问道：“又有心事？”
海峰淡淡点头。
老道笑了笑：“这一回过不去了？”
海峰平静道：“想过去，但心里就是堵得慌！”
老道回道：“那便去做！顺心意便好！”
海峰转身，看着这位多年的好友，笑着说道：“出家人不是该劝人放下吗？”
老道笑道：“你过不去，又哪里放得下？”
海峰笑了起来：“好！”
老道淡淡点头，问道：“家中老母可需人照看？”
海峰应道：“自是最好不过！”
……
自道观出来，海峰快步回家。
“娘，我回来了！”
一进的小院，正中是主室，东西两处厢房。
主室内，一位老妇推开屋门，招呼道：“回来了！”
“外头冷，别在门口站着了！”海峰连忙将老母搀了进去。
扶上榻，替老母盖好被子后，海峰在边上坐下，替老母揉着腿。
海母笑了笑，一双浑浊的目中透出洞悉世事的光：“又想做什么？”
“刚和无念道长说了声，这几天可能不回来了！”海峰微笑道。
“下乡去？”海母问道。
海峰抬头，微微有些惊讶：“您知道了？”
海母点头，轻叹道：“老两口是哭着从街上走过去的，问了问旁人，都知道了！”
“哦，难怪！”海峰便又低头，仔细的为老母揉腿。
“想做便去做吧！”海母笑道：“不用担心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老婆子比你更懂怎么活着！”
“嗯嗯！”海峰欣慰道：“还是娘您最懂我！”
“就是可惜了……”海母靠在墙上，有些无奈道：“我那还没过门的媳妇估计又得黄了！”
“嘿嘿……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
第二日，海峰早早的起来，穿戴整齐后，侍奉老母吃了早饭，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娘，儿子走了！”
海母点头，说道：“去吧！但求问心无愧！”
“知道！”
海峰转身出门，大步朝前走去！一身整齐的皂衣，腰间配着钢刀，寒光凌冽。
嘉兴县城不算大，没用多久海峰便来到县城南门，南门处却已经有几名身着捕快服的汉子在那等候。
“你们都来了啊！好，果然都是好兄弟！”海峰开怀道。
“瞧您说的！咱们兄弟都是一条心，能不跟着去嘛！”
“就是！头儿平常怎么待咱们的，咱们可都看在眼里，现在一出事就没了人影，那还是人吗？”
“不错！自家兄弟，刀山火海也得一起去闯！”
……
海峰心头大暖，拍着一干弟兄的肩膀说道：“弟兄们，这回的事是哥哥我一人挑起的！你们有这份心，哥哥心领了！但要是闹大了，尽管推到我身上就是！”
“头儿您说啥呢？咱们兄弟是那种人嘛！”
“就是！要死也得一起死！”
“不错！没了头儿，我们这帮人又能混成啥样？”
……
海峰摆手，止住了众人的呼喊，肃然道：“都听我说！这一回的对象不比往常，6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心里都清楚。我海峰反正也是个外来户，大不了一走了之便是！可你们不同！拖家带口的，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所以，听哥哥一句话！这次去了，别出声，跟在我后面就是。我让拿人你们便拿人！不出声，什么也不要做！”
“为了你们家里人，必须给我记清楚！要不然，我就不带他去了！”
“头儿……”
“记住了没？”
“……”
就在海峰正准备向6家村袭来时，6家大院里，许辰和6浩兄妹正安安静静的在客厅等着。
昨日，许辰匆匆见了6家老太爷一面，于是，便如许辰所说一般，6老太爷在草草说了句海涵后，便施施然回屋歇着去了。
今日，许辰便又来了一趟，只是身旁的茶盏内的水已经换了三道了，6老太爷的声音却依旧没能见到。
然而，这点小伎俩自然难不住许辰两兄弟，自顾自的品着茶，小口小口地抿着，悠然自得。
至于6滢，只要能和她辰哥哥在一块儿，无论在哪都是开心的！
6家大院后院，一间偏厅内，6家如今几位主要成员悉数在场。
“老爷！”一位七旬上下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端坐于上的6老太爷睁开了眼，淡淡问道：“怎么样？”
“茶已换了三道了，人的脸上还是看不到丝毫急色。”老者躬身回道。
6老太爷缓缓点头，老者便默默地走到他身后，垂手而立。
这方声音方落，右侧便响起一道年轻的声音来。
“四爷爷没看错吧？那两小子能装这么像？”
老者只是抬头看了这人一眼，便低下头去，6老太爷同样默不作声。
似乎受到了鼓舞，这年轻人便笑开了：“我看这小子就是在憋着！我才不信他能不在乎呢！”
“多好啊！衣锦还乡，扬眉吐气啊！还不得嘚瑟死？人家这是在等着咱们话呢！等着咱们跑去抱大腿，摇尾乞怜呢！”
“哈哈，真是搞笑！他以为他是谁？好大的官啊！什么东西！”
“文圭，住口！”年轻男子身旁，一名中年男子出声斥道。
“爹，我都不明白你们怕什么？”名叫6文圭的年轻人嘲讽道：“不过就是个孤家寡人罢了！就算加上个五品的官，咱们6家用得着放在眼里吗？”
对面的6文定缓缓抬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听说他师父乃是当朝宰相徐番！”
“听说？听谁说的？”6文圭忍不住笑道：“听说的还能算数？我还听说咱们6家是皇族呢！”
下方一直沉默的6桓此刻淡淡开口：“咱们6家本来就是齐国皇族！”
说完后，6桓又沉默了，只是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
6文圭一滞，眯着眼瞅了6桓一眼，便不在意，而是转头对6老太爷说道：“太爷爷，您心里是个怎样的打算？说出来，大家伙也好合计合计嘛！”
6老太爷目光微转，看了6文圭一眼：“你有让我说吗？”
6文圭悻悻笑笑。
6老太爷沉默片刻，开口便说：“汤山那些地便还给他吧！”
“什么？”6文圭大惊，高声道：“太爷爷，我没听错吧？您要把汤山还给那小子？开什么玩笑！”
“6文圭，怎么跟长辈说话的？给老子把嘴闭上！”6文圭身旁的父亲大声喝道。
6家如今有上下三代，6老太爷养生有道，今年已经八十有五，倒是活得比自己加个儿子还要久！
前些年，6老太爷四个儿子相继死去，如今只留下长房两个孙子，分别是老大6印，老二6温，庶出之孙老三6桓，原本6渐这个同是庶出的孙子乃是排行老五，只是如今也去了。
三位孙子如今也是开支散叶，6文定乃是大孙子6印之子，6文圭乃是二孙子6温之子，至于6桓倒是也有几个儿子，但都不是嫡子，像今天这样的场面是不够资格进来的。
如今的6家家大业大，各房各支皆有自己的产业，前两年的时候，6老太爷的还有儿子在，家里还是6老太爷说了算。
可如今，虽然家中上下对6老太爷依旧敬重，但毕竟隔了辈，私底下干的事也不太和他商量了，加上6老太爷年纪越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些小事也就不愿去计较了。
如今长房两个孙子都在明里暗里争夺着6家家主的继承权，有6老太爷在上面拦着，这些人即使有野心也无处可，面上虽恭敬，但私底下未尝没有诅咒老头子早些归天的话。
这也是难免的，6老太爷一直霸占着6家家主之位，生生耗死了自己四个儿子，杀气实在太重了！
如今的6印和6温两兄弟表面温和，那都是装出来给6老太爷看的，毕竟6老太爷别的不说，但是在家主继承权上却有很大的言权。
一言以废之倒说不上，但一旦他心里有了定计，哪怕是偏房的6桓都有可能被扶起来做这个家主之位。
为此，6印和6温两兄弟实则已经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就是等着！
就不信这八十多的老头还能活得过他们五十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