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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三十四章 美丽的小老乡

    海平微笑的眼睛里放出了兴奋的光芒了,这不光因为刘美这个名字与“留美”谐音,还因为她就是岳父按排给他的一个破格录取的学生的其一,更因为她还是自己的同乡。

    如果说世上有一见钟情的情分的话,我是不怎么信的。因为两个陌生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然间喜欢上对方,又怎么可能再有机会结成良缘?不过,人与人的第一印像绝对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刘美从刚进学校的时候,从还不认识这个叫海平的老师的时候,就注定他们俩之间要发生一段不平常的故事。因为她,这个老师向他的家人撒了谎:因为她,这个老师竟然跑到锅炉房想看一看打水的学生有没有她……她一下成了他的心事。

    当他们每天都要面对的时候,当他的课在她那双美的让人心醉的眼睛的注视下,讲得生动又动听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感觉到,自己那几乎泯灭了才气又渐渐恢复了生机!

    处在兴奋状态的美美,全心身像扎根沃土的根须一样极力的吸取着来自高校的营养,她听课时聚精会神的样像个童稚还未退尽的孩童,那时不时眨动一下的长睫毛好象也在全神贯注的听讲一样,根根精精神神的翻翘着。海平常常驻足假装观看她作画,其实是欣赏她那撩人心扉的长睫毛。美美也好喜欢这个秦老师的课,尤其知道他是自己的同乡后,看见他的感觉就像小时候看见大山哥一样想勾住他的脖撒一会儿娇。更奇怪的是,自从知道秦老师也来自沂蒙山区后,她竟然不怎么想家了,上课下课作画吃饭睡觉,每一样事都做的踏踏实实的。大姐怕她想家就在家里按了部电话,嘱咐美美想家了就打个电话回家。

    该给大姐打个电话了,要不时间长了她会挂念自己的。可是,她刚要拿起电话,手就被按住了。美美回头看见是秦老师在阻止自己,脸一下红了。她以为老师也要打电话,就赶紧把电话机让了出来:“啊,老师,您先来。”海平笑了一下,那笑让美美看了心里暖烘烘的。

    老师没用电话,而是拉她出了话吧,用很关心的口气说:“又想家了是吧?想家也得先吃饭呀。去,今天食堂里有鱼,凉了就不好吃了。吃完了我有事和你商量。”

    美美不知道老师怎么知道自己爱吃鱼的,但听见老师有事和自己商量,她哪还有胃口,赶忙问有什么事。老师说:“先去吃饭。”美美任性的说:“先说事,要不再新鲜的鱼我也吃不出味道。”海平伸手想刮一下美美精巧的小鼻,,但他马上控制住了这样的**。老师说:“我给你联系了一份工作,你愿意做吗?”美美高兴的蹦起高来:“愿意!干什么?”老师看见她雀跃的样,忍住了想敲她头皮的动作,朝饭堂一摆头:“先吃饭,以后可不许只拣最便宜的吃了。你有工作有收入了,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美美听话的欢蹦乱跳的奔向饭堂,临进门的时候,回头朝老师歪头笑了一笑。海平喜爱的摆了下头,示意她赶快去。

    其实从美美刚踏入学校的第一天,海平就关心上刘美了,这个女生和自己一样来自穷苦的山区,也和自己一样恋着姐姐,她热爱绘画的热情和对颜料的吝啬无一不让他想起自己的过去,他要帮助她,可他知道她是不会轻易接受的,他懂得穷孩的自尊心,也懂得如何尊重这样的人。从上次郊游美美拿不出颜料来的那一刻,他就心疼上这个小老乡了,像心疼自己的女儿,又比疼自己的女儿多了些什么。可海平绝对相信自己对刘美这份疼爱的纯真,它没有占有的**,只想好好的呵护她,就像一个园丁呵护一株鲜花,只想让她更娇艳。

    海平喜欢刘美的心欢娱的什么是的,他已经忘记自己是个受奴役的人,也忘记自己是个孤独的,受人冷落的人。尽管他有一个做校长的岳父,但还是改变不了他是个乡下孩的身份。生长在优越条件的人们从来没研究过他们的优越是靠父母的给予得来的,他们以为自己天生的尊贵,对于那些受过苦的人从来就没把他们奋斗的精神当回事。对于像海平这样靠裙带关系的他们更瞧不起,尤其他们窥视已久的位置被个毫不起眼的乡下人占用了后,那种从骨里冒出来的优越感受到损伤后,便处处寻找平衡。尽管挨于校长的威严还不敢胡来,但迎面的冷嘲热讽,背后污蔑的小伎俩海平没少领教。他曾经那么羡慕这些不用为衣食而忧的人,他们尽可以将自己的精力全部用到创作去。当他发现这些人的劣根性后,他为这些人感到可惜。他们不是很好的利用自己的条件,而是躺在这样的好条件上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瞧不起这些人,而这些人更瞧不起他。天长日久,海平的孤立是可想而知的。

    现在他遇见了一个小老乡,他欢快的直想和她一样的蹦跳一下。可是他不能,他羡慕她的自由不羁,因为她是年轻的学生。年轻是调皮的资本,好像家乡的一句话,山羊羔贱学生。学生可以和调皮可爱的小山羊作比较,那是多么的恰当,他们可以像小山羊一样调皮的蹦蹦高,毁坏一下庄稼,踢蹬一下地堰。而自己是个老师,一个冠冕堂皇的教授。他得背起手来,像模象样的跺着方步走,要不然就会有恶语向自己泼来。

    海平这样装模做样的走到自己家的楼道前,还是忍不住欢喜的跑了几步蹦上楼梯,正好被一个下楼的倒垃圾的邻居看见了,他诧异的目光不亚于看见了外星人。海平强忍着笑跑向自己家。昔日被自己厌恶的楼梯现在在他脚下像欢快的音阶一样好用,他嘴里甚至唱着“1、2、3、4、5、6、7……”。开门后,他一头供在沙发里翻了个跟头,双脚倒立着朝沙发背上一放,心身的放松让他感觉比喝了适量的五粮液还舒服。

    今天正好老婆不在家,他可以这样放肆的多躺会儿了。要是老婆在家他是绝对不敢这个样的,他倒不怕她骂自己,他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使家乡的人受连带侮辱。每每因为自己的问题使她数落开了没完没了的时候,“你们乡下人”这句话就成了他的代名词,他为自己连累家乡人受侮辱感到难受。家乡的人从来没享受过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实惠,连自己做的画里边也很少有家乡的影。不是因为他不爱家乡,他以为他的家乡也确实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就连那光荣的代号——革命老区,现在也成了穷地方的代名词。他搞不明白率先革命的老区怎么在改革就不能率先一把,为什么让自己那光荣的老区上戴上被人蔑视的穷帽。为了这个,他很少说起自己的家乡,也很少参加什么老乡聚会等活动。他们私下里叫他们聚会为叫花吃会餐。好象我们这些人还没解决温饱问题似的。

    当刘美那么自豪的报出自己家乡的名讳后,海平也为之感动了。是的,自己的家乡有个响当当的名字——沂蒙山。多少英雄就从这沂蒙山里走出来,沂蒙山的红嫂,沂蒙山的小调……还有沂蒙山的姑娘,瞧瞧吧,你们哪里的姑娘有我们家乡的美,高山里头出俊鸟,我也是沂蒙山的杰作。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刘美一样理直气壮挺直腰板报出自己的家乡?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这样做是不是连狗都不如?难道我骨里是卖祖求荣的主,本来就有攀龙附凤的心?海平一骨碌坐起来,难道是自己骨里的自卑作祟?我为什么要自卑,我是人才,是校长亲点的乘龙快婿,你们哪个能和我比?

    人的自信是在受到欣赏的情况下产生的,岳父的苦心和刘美毫不掩饰的崇拜都使他不由自主的自大起来。海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在这种心态下,他才带刘美去了他“蓄谋”已久的地方。

    美美见他带自己去了一家临海的小饭馆,纳闷的说:“我刚吃过了,怎么又要吃饭?”海平奇怪的看她一眼说:“你肚饱了我还饿着呢,怎么,陪老师吃顿饭都不行?”美美立刻笑弯了眉眼:“行,等我挣了钱,要请老师吃一顿海鲜。”

    美美本来就是个自来熟性格,再加上海平老师是自己的老乡,所以说起话来随便的像跟个大哥哥一样实在。菜上来了,她没用老师让自己就抓起筷很猛吃着她喜欢的青菜,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吃像是个什么样。等她把老师端给自己的一杯啤酒一口气喝干了的时候,她已经笑得像个回家的小孩,快乐得几乎要把桌都闹翻了。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受感染的,被家庭摧残得郁闷的海平被美美的天真和快乐感染得也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一样,他喝了很多酒。当他拉美美走进他的阁楼时,美美才明白自己工作的性质。

    美美对这份工作先惊后喜。从此以后,她的每个星期天是美妙的。当然也是干净的。一个成年的男人,在这样一个单纯干净的女孩面前,除了欣赏,没有别的杂念。而一个远离家乡的女孩,有这样一个关心自己,爱护自己,并且还利用业余时间指导自己的大哥哥般的老师在身旁,她不但不再想家,她开始迷恋上了这样的生活。家乡以及亲人都已经很遥远了,剩下的就是梵高毕加索和印像派以及抽象派了。

    美美的画和她的人一样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她作的画渐渐变得大器起来。她的人也脱尽了从乡下带来的土气,无论是气质上还是外表上,都看不出她不属于这个城市。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现在嫩得几乎一碰就碰出水来:那扎成马尾的发形经过拉直后披在她的后背上,无论是走的时候,还是坐在那里不动,都让人感觉到飘逸的味道。丑小鸭成了班里的金凤凰了,可美美的烦恼也来了。她接二连三的收到求爱信,她的宁静受到了骚扰而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拒绝,她怕伤了人家的心。接受,自己又没有这个意思。

    美美向自己班里的女生请教这样的问题如何处理时,没想到惹祸上身。班会上,系主任不点名批评了她。说一个从乡下来的学生,不但没有半点纯朴,还打肿脸充胖,用省下来的饭钱打扮自己,去诱惑班里的男同学。这样的行为是一个学生应该做的吗?你们现在应该全力一副的把精力用在学习上……

    美美如坐针毡般的红着脸挨了一场批。等班会一结束,她站起来冲进宿舍,关起门来哭了个够。

    从此,她不再理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了,话也很少说了。只有跟秦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才是放松的,像小鸟一样高兴的,毫无遮拦的。星期天对她来说是个盛大的节日,她可以把自己扎紧了的头发散开,把藏起来的时髦衣服穿起来,让自己的美丽毫无遮拦的展示给自己喜欢的人。

    当然,秦老师是知道美美受到批评的事了,他安慰她的办法是做画。他让她梳上最土的小辫,穿上最扎眼的乡下衣服,把她打扮的像年画里的山妹一样,做一个害羞的动作。

    等秦老师把他的作品送到美美眼前的时候,美美一点也没觉得自己丑,那上面的山妹可爱的就像一朵盛开的山菊花。

    秦老师用肯定的语言说:“古人有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话,用在你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刘美,不要为别人的话伤心。美是属于你的,别人欣赏也好,诋毁也吧,总是一种肯定。因为赞美和嫉妒都是肯定后才产生的效应。”

    美美听了秦老师的话后,不伤心了。可是谣言没有就此罢手,她每周的外出给了攻击她的人有力的把柄。系主任这一次单独把她叫进了他办公室。

    这一次,美美没有哭,也没有跑。她如实地说了自己给人做模特挣点生活费的事。但她没有说是给谁做模特,因为秦老师的小小画室是保密的。那是他自己的天地,是他的艺术的天堂。他已经把自己的婚姻以及消极的生活状态都告诉了美美,美美是同情他的。

    美美没有把自己遭受主任质问的事告诉海平。不过同学们已经知道她在给人家做模特的事情了。本来就不怎么理自己的女同学用鄙夷的目光看自己。而男同学几乎用估价的目光在看她了。有的已经偷偷向她出高价聘她了。无论是诋毁的还是猥亵的,美美都用无言来回答他们。

    当再一个期盼的星期天来临的时候,美美早早地去了他们的小天地。像只受伤的小鸽咕咕咕的哭了一阵后,她决定以自己纯净的美回击那脏了自己的眼神。

    当秦老师走进他们的小天地的时候,他以为屋是空的,因为以前都是他先到。开门后,看见刘美已经早到已经让他吃惊了,当看见她将围在身上的一块布松开来的那一刻,海平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脸憋得通红。这一刻在他们的记忆里是定格的,无论是展示美的一方,还是发现美的另一方,他们在呆滞片刻后,老师迅速冲向了画板,而美美则做出了一个极美的造型。

    什么叫心有灵犀,什么叫心灵感应。当一方的心思无须语言就被对方理解了的时候,当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表达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时候,还能用别的语言来形容吗?

    美不但可以激发人的斗志,也可以挖掘人的潜力。已经没什么激情了的海平现在完全埋头于他的创作。他埋头于创作完全不顾家了的后果是可以预料的到的——他被他的妻赶出了家门。

    其实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这是个寒冷的冬季,孤独的海平走在没有人的海边,他在琢磨他的人生。他处在了生命的又一个关口,他想作画,想走自己的路。可是恩师的美意,女儿的幸福又使他割舍不掉……

    他徘徊在无人的海边,在等待一个天使的决定。美美在阁楼的窗口看着这个被寒风吹乱了头发的人,面前是他留给自己的纸条:如果你如我般爱你,过来拉我一把吧。若不,请从阁楼里消失吧!

    这张字条是美美收到的最差的一封求爱信。可偏偏就是这毫不华丽的字条让她的心颤动不已。爱和不爱她不知道怎么区别。如果让自己这里消失的话,她会像失家的燕,有无家可归的感觉,她已经把这海边小小的阁楼当成自己的家了。她可以在这里尽情的展示自己的美,也可以在这里展示自己的才华,在这里他是他的老师又是他的同学,他们两人在探讨绘画艺术的时候,她丝毫不让他。他欣赏她,她同样也欣赏他,他们俩已经是一个连体,她不能没有他。他是她的生命!是她的血液!如果没了这热血沸腾的人,她还活的下去吗?

    海边的人在焦急的等待,阁楼上的人在痛苦的抉择。当一个娇俏的身影慢慢的走近这个因个过高显得有些驼背的人的背后时,他猛一个转身。两双噙满了泪水的眼睛一下就碰撞出了火花。双方的泪水在他们的拥抱融合了,汇成了一条幸福的小溪,流淌在了他们各自的生命里。

    这样的甜蜜是短暂的,当校长把他们俩堵在了他们的小天地里的时候,窘迫的海平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当校长严厉又慈悲的说出了:“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撤消学校里已经研究决定的提拔你当副校长的职务。二是开除刘美同学的学籍,遣送回原籍。”

    刘美几乎想都没想就抢着选择了后者。她说:“校长,您开除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诱惑了他。”

    美美说到这里,听见校长的喉结骨碌了一声,似乎是咽下了口唾液。海平惊讶地看着娇小柔弱的美美,此刻像护犊的母牛一样挺身而出,将自己护在身后。美美的小脸通红通红的,跪在校长面前,为他,为她的爱人,将娇嫩的双膝跪在生硬的地板上。校长终于点头了。美美笑了一下,转身对海平说:“秦老师,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来的早了些,我、我还没毕业。不过不要紧,我有家,有大姐,我回我大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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