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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陈天景,你给我出来

    两个月后,宁朝特使送來国书。八月廿八,是宁朝国君六十六岁寿诞。老国君大排寿宴,邀请袤合洲其余六国的国君都來喝他的寿酒。

    宁朝国君是袤合七国中年纪最长的君王,何况他派了特使走遍袤合递交国书郑重相邀,谁也不好意思拂他的面子。锦阳帝也欣然应邀。而且他做了一个相当古怪的决定,他要带天景一起去,由太子和玄明共同监国。

    这个决定实在古怪。天景也百思不得其解。平日里,她就是想出宫去昀城里转转,都要和父皇泡好长时间的蘑菇。这次倒好,她根本沒敢想会有长途旅行,父皇居然主动提出带她去。

    按理说,这种郑重的外交场合,如果携皇嗣出席,首先必然是太子,不是太子也总得是个皇子,还从未听闻过携公主出席他国国宴的先例。

    天景想不通这件事,很想能听听贺云阳的看法。可是自从他们一致喜欢上了银月原的夜色之后,她的御风符就总不够用。她又不好意思跟师傅多要,如果翊雪追问用途的话不好解释。贺云阳曾提出他可以來皇宫里接她,她拒绝了,她不想显得那么沒用,事事都要依靠他,这样她会更依赖他。而太过依赖一个人是危险的。

    天景公主就是这样别扭的性格。( 平南文学网)一边和师傅别扭,一边和贺云阳别扭,总之是和她自己别扭。

    把仅剩的几张御风符一数再数,天景最终决定,还是和他用“寄思帕”笔谈吧。

    把父皇要带她去宁朝赴国君寿宴,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由让太子和玄明共同监国的事写上帕子,等了相当长的时间,素净的绢帕上才慢慢浮出贺云阳漂亮的字迹,她可以想到他一边写字一边蹙眉思索的样子。

    “你父皇已经不再完全信任太子了。他让玄明分理监国事宜,一是为了锻炼玄明,毕竟身为皇子,如果一点政务都不通,也着实说不过去。二嘛,也许他还担心,在他离国的时间里,如果把权力都交予太子,他也许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來,比如篡位。太子年纪不小了,心计日重,羽翼渐丰,最近又娶了一位背景强大的太子妃。那女子的爷爷和父亲可是你们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真下了决心,趁你父皇不在期间扶太子上位,也不是沒有可能。而玄明正好能够制衡太子,他舅舅谢午华手中掌握着大渊总兵马三成左右的调动权,而玄明的立场就是谢午华的立场,玄明是老实人好孩子,绝不会与太子沆瀣一气,只要军权不乱,文官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天景很佩服他的缜密思维。可是,贺云阳对大渊朝中军中的了解深得过了头。清楚太子妃的长辈在朝中的地位也还罢了,问題是,谢午华的兵权到底有多大,她都并不十分清楚,或者说,直到今天,她才通过贺云阳了解清楚了。

    盯着那一大段话,直到最后一个字消失。天景也想通了。现在根本不需要担心贺云阳。他即使有称霸整个袤合洲的野心,好歹也得等到他坐稳齐朝江山之后,眼下,太子才是她需要担心的人。

    她提笔继续写道,“但玄明太老实了,恐怕不是太子的对手,就是太子暗地里做些什么,他也未必能知道能了解呢,父皇为什么不带玄明去宁朝,让我來和太子周旋?”

    那边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帕子上浮出一句非常气人的话。“那是因为你父皇知道,你除了有颗比较聪明的小脑袋之后,就什么也沒有了。”

    “很生气是吧?你肯定很想对我吼,‘谁说我什么都沒有!我有虎翼,还有瞳术,还有御风符……’可是天景,你所拥有的这些,如果遇到了巨大的突变,是不值一提的。”

    “我们先说虎翼。虎翼不是你的。虎翼只听命效忠于大渊的皇帝,但当皇帝不在的时候,当他们要在太子和公主之间选择一个來效忠,你认为他们会怎么选?虎翼现在是你最大的保障,可一旦他们反了水,他们也是你最大的危险。你父皇不知道你还有很多的小法术小把戏,可就算他知道了,他还是不会把你留下。天景,你要记住,不管多厉害的‘小’,终究敌不过‘大’。一旦你父皇不在,你就是个沒背景沒靠山的小丫头,而太子,他身后一步就是皇位,他拥有大半个朝堂的臣子支持,他比你‘大’得太多了。”

    “而且你不要小看玄明。你和我说过,他已经知道了是太子派兵扮作马贼劫杀他。他既已知道了太子的真面目,又被你父皇委以重任,岂能不留神小心地盯牢太子。而且太子并不知自己在玄明眼里已经露了馅,以为他还是那个实诚单纯的傻小子。这样的误判就把他推到了明处,而玄明则隐在了暗处。我猜想,你父皇已经,或者在临行前,会把调动京畿保卫力量的权力交给玄明。再者,因为谢午华的关系,朝中的武将,不管明处如何,暗中肯定和玄明比较近密。况且,他有一身好功夫,想谋杀他都不容易。所以,那个你不以为然的傻小子,其真实的力量,比你强大很多,强大到足以抗衡太子。”

    天景已经被他打击得沒有想法了,偏偏他打击得有理有据,让她只能点头叹气而已。她就伏在桌上叹了好一会儿气,然后眨眨眼睛,嘴角浮出一丝促狭的笑,抓过笔又写到,“贺云阳,那你说我父皇为什么要带我去宁朝?莫非那边有一位英俊潇洒,品貌俱佳的皇子,要带我去相看相看?”

    这句话写出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应。天景有点后悔,不该写这样的话,他肯定生气了,还有些事情想问他呢,可他已经生气了,估计再问他什么也不会回答了。

    她想再写些什么,说明刚才的话只是开玩笑,就是有那样的宁朝皇子她也不相看。又觉得脸红,那样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在意他?他岂不是会很得意?

    不能让贺云阳得意!这是天景公主的一贯准则。

    又等了一会儿,帕子上还是空白。夜更深了,沒剪的灯花结了很长。天景打了个哈欠,在继续等回音还是道歉还是去睡觉三者间辗转纠结。

    窗棂上突然“啪”的一响,贺云阳的声音低喝道,“陈天景,你给我出來!”

    天景呆了呆,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嘛,虽然自己写那句话就是想气气他,可是现在这效果,也太夸张了吧!贺云阳居然会飞好几千里來找她算帐,可不是一般的生气。她要是出去了,他会怎么样?

    “陈天景,你别装沒听见!”

    他真是一语中的,她本來就是想装沒听见。实指望他能有一点深更半夜,擅闯皇家内院的心虚胆怯,一声叫不出她,就会离开,沒想到他这么大胆,那几个虎翼呢,怎么一点动静也沒有?都睡成死猫了吗?

    “你就别指望那几个虎翼了,他们不到明天早上是不会醒的。”贺云阳继续一语中的,似乎刚学会了“隔窗读心术”,特意來向她卖弄的。

    天景叹了一声,现在除了出去她什么辙也沒有了,难道还要等他把母亲叫醒來吗?

    安顿好两个侍女,她打开门,他正站在院子里,门上悬着的两个宫纱灯笼映着他的脸,明明是橘红的暖光,映在他脸上却是冰冷的。

    她壮了壮胆,打算先发制人,板着脸喝斥,“贺云阳,你干什么大呼小叫的,要是惊动了我母亲……”

    “如果你也把你的侍女安排好了,就谁也不会被惊动!”

    天景大惊,“贺云阳你好大的胆,连我母亲的房间你也敢进,你……”

    他继续冷冷打断她,“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岂会那么无礼。你知道‘消音符’吗?我碰巧手头有几张,就在你母亲的房门上贴了一张。”

    天景当然知道消音符,师傅跟她说过这种符的神奇之处,要是有人身上贴了此符,就是在他身边发生一场血腥惨烈的战争,他看到的画面也是无声的。

    这下好了,整座明华苑等于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很无助的陈天景面对很生气的贺云阳,会发生什么事呢?

    天景虽然时常别扭时常矫情,但从來不在与她不利的局面中别扭矫情,比如现在。

    “贺云阳,你别生气嘛。我,我写的那句话是和你开玩笑的。我这次去宁朝保证目不斜视,即使哪个宁朝皇子长得比你还好看,我也保证一眼都不看,真的,绝对不看!”

    灯光下,贺云阳的脸色缓了缓,微微有了些暖意。天景刚舒了口气,他却走到她面前,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颔。

    那根沁凉的手指有着铁一般的力量,让她只能抬头和他对视。

    “天景,我跟你说过,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我这一辈子只认定了你。我不会束缚你的自由,你想要做皇帝,我帮你;我可能一辈子也娶不到你,那我就一辈子不娶,只和你做朋友和盟友也可以。任何事我都可以依着你顺着你不勉强你,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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