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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黑松林中的奇袭

    玄明的身体复原得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行动无碍了,武功也恢复了几成。锦阳帝这才放心让他离开隆华殿,搬回凝芸宫去,但同时也加强了对凝芸宫的防护力量。天景冷眼看着,越发确定父皇对太子是有所怀疑的。

    但父皇也有苦衷,不管怀不怀疑,有沒有证据,他都不能对太子如何。哪怕这个太子在他眼里已是鸡肋……虽然鸡肋无味且咯牙,但在沒有鸡腿鸡翅的前提下,鸡肋是不能被放弃的。

    其实也不是沒有鸡腿,可是……锦阳帝现在越來越多次地看着天景叹气惋惜,如果她是个男子,他就能下废太子扶她上位的决心,就算要为她來自民间,并非陈氏子孙的出身和那些老臣们对战朝堂,甚至要杀几个人都是值得的。他坚信如果把大渊江山交给这个孩子,必定是一番继往开來的崭新气象。

    可她为何偏偏是女子!女子为帝?!女子可以为帝吗?如果要迈出这一步,那是何等的离经叛道;如果要走到这一步,除非他的两个儿子都不在了。

    天景不知道父皇心里是怎样为她的性别而纠结为难。玄明平安回來了,算是狠狠给了太子一个大耳光,她很满意这一耳光的效果,心情好胃口就好,天天跑到凝芸宫去蹭玄明营养丰富,花样繁多的病号饭,尖削苍白的小脸很快就圆润起來。

    玄明有次说起在那片死亡戈壁上第一次苏醒,恍惚看到的那个女子。张老伯也说是个白发女子送他到他家里的。玄明很是疑惑,“天景,那个女子好奇怪啊,她应该是个神医,或者认识一个神医。当时我真的是快要死了,可是后來在张老伯家里醒來时,伤势就已经好了很多。如果再能遇到那个女子,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只可惜,我连她的脸都沒看清。”

    天景好笑,心想你谢我就可以了。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那么懒的师傅才不会救你呢;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那么古怪的贺云阳才不会找你呢;要不是我半夜三更地装菩萨托梦给李鼎国让他去接你,你现在可能还在那个小村子里呆着呢。唉,说到底,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呀傻小子。

    这段时间,小吱又來过一次,照样是六个字的开场白“我家公子说了”。

    天景坐在桌前,撑着脑袋看这只把贺云阳当神祗崇拜的老鼠,应声问,“你家公子又说什么了?”

    “我家公子说你原來挺聪明的,想出的办法很妙,还真平安的把陈玄明接回來了。”

    “过奖。”天景无精打采地回一句,随即反问道,“贺云阳怎么知道我想了什么办法?”

    老鼠尾巴得意地左摇右晃,“只要我家公子想知道的,什么都不是秘密。”

    “切……”天景虽然不否认贺云阳的神通广大,但对这只马屁精耗子鄙夷至极,“那我问你,贺云阳知道我家太子的五百私兵藏在哪里吗?”

    “那五百人只是太子私兵的一部分而已,劫杀陈玄明的行动中死伤差不多百人,现在嘛,还有一千九百人,他们在……”

    小吱猛地收声,用爪子捂着嘴。绿豆小眼咕噜噜打转,吱吱地干笑两声,“小吱刚才什么都沒说,天景公主你也什么都沒听到。”

    “我当然听到了,你快点把话说完,他们藏在哪儿?”

    说漏了嘴的耗子后退两步,反驳道,“你就是知道又能怎样?去告诉你父皇?他肯定要问你如何得知,你该不会是要出卖我家公子吧?不告诉你父皇,你和陈玄明谁有力量一下子解决这支军队?沒能力解决的问題知道了干吗?除了发愁还能做什么?”

    天景使劲眨眼,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会被一只耗子抢白得哑口无言,真是奇耻大辱啊!

    贺云阳是奇人,他的耗子是奇鼠!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一夜是圆月之夜,也是血月之夜。世人都在赏月吃饼,其乐融融,而在大渊雁州境内一片巨大的黑松林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大战。

    这是一次奇袭,就像他们不久前对玄明的使节队伍发动的奇袭一样。所不同的是,他们对玄明是以多袭少,而今夜他们所遭遇的袭击。对方人数似乎还不足四百,而他们有近两千人。

    可是对方的武功和对地形的熟悉弥补了人数的不足。这一支太子密训已久的私兵在军队里都属精兵,可是遭遇了这些高手,却渐渐沦为被屠杀的对象。而且他们到死都不明白,他们一直潜伏在这里秘密训练,唯一的一次出动就是对付玄明。但这些神秘高手显然不是玄明派來报仇的,那他们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些人,以致招來杀身之祸?

    这些高手的首领是一个白衣人,深夜來袭,他却不作一点暗色的伪装,白衣如雪,一张银狐面具遮住嘴唇之上的部分,持一柄青碧色的古剑,在这片黑暗血腥的松林中,这个人如月光般明亮,也如月光般寒冷。

    只要与这白衣人遭遇的人必死,不过死得干净。那人每一剑直点对手咽喉,剑锋未至,破空剑气已击碎了对手喉头软骨,一滴血也不会流出。

    身处一个大杀场,白衣人却如漫步月下庭院,悠悠然信步而行,只是手中剑不停刺出,森冷得不带丝毫烟火气。

    剑如秋水,人似修罗。

    这场以少对多的大屠杀很快结束。大渊太子用一年时间秘密训练的这支精兵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一座小山的山顶上,那个白衣人在吹箫,箫音低婉哀凉,这首箫曲名叫《葬魂》,今夜杀了这么多人,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就用这首曲子为那些亡灵引路吧。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子,一身浅紫色的劲装,眉目清秀。白衣人敛目吹箫,身边人却在怔怔看着他。

    一曲终了,白衣人收了竹箫,淡淡道,“息河,我们回去吧。”

    她应声随他转身下山,迟疑道,“公子,这些人我们都不认识,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他微笑,“因为他们的主子想杀一个人,而我,一定要护这个人。”

    息河看着他的笑。她就在他身边,只要一伸手就能揭下他的面具,就能看到她想看了四年的脸,可是她不敢。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笑得这么好看的人,会有一张怎样的脸?

    她还想知道,公子一定要护的人,是谁?

    雁州黑松林中的惨重血案并未引起任何波澜,好像都沒人知道,全部覆灭的那支太子私兵,消亡的无声无息,似乎死去的只是一窝蚂蚁。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该知道这件事的人,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不该知道此事的人,则永远都不会知道。

    八月十七日,夜里定更时分,这么深的夜已是万籁俱寂,大渊皇宫的御书房里却还亮着灯,有两个人在说话,说一些不能被第三人听到,因此不方便在白天说的话。

    锦阳帝坐在书案后,太子躬身站在他面前,俩人间的气氛莫名紧张。

    锦阳帝的手中拿着一份奏折。这是一道密折,比普通的奏折小巧轻薄,可以握在掌心里。锦阳帝拿着它对太子晃了晃,“昊明,你可知这份折子里写得是什么?”

    太子垂首,回答不出他所料,“儿臣不知。”

    “这份密折里写了一桩非常惨重也非常古怪的血案,大渊雁州的黑松林中发现了近两千具尸体,据仵作堪验,这两千人都死于八月十五的夜里。昊明,你说这么多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都死在一片林子里,他们聚集在那里干什么?”

    太子的头垂得更低,依然说,“儿臣不知。”说完又觉得不好什么都不知,赶紧补充,“儿臣猜想这可能是一群强盗,占了那片林子做地盘,为了分赃不匀或者别的什么事内部火并,就弄出了这桩血案。”

    “嗯,”锦阳帝点头赞同,“猜想得不错。那你继续猜想一下,为何一群强盗所用的兵刃皆是出自昀城的军器局,是只有御林军才能装备的上好兵刃?”

    太子抖了一下,头低到不能更低,轻声问,“儿臣猜不出。”

    “那就换个你能猜出的问題。嗯,这些死者虽然都穿着普通平民的衣服,但是,在其中一个貌似首领之人的衣服内袋时,发现了一枚令牌,一枚,,太子的令牌。昊明,你猜想这是怎么回事啊?莫非你和强盗有染?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是强盗?”

    “父皇!”太子慌乱跪下,用力磕了个头,辩解道,“父皇,这件事儿臣确实不知,儿臣的令牌,从來沒给过东宫之外的人。黑松林里的那些死人,真的跟儿臣无关哪!”

    “跟你无关!”锦阳帝终于爆发了,他怒吼一声,狠狠把那份密折摔到太子脸上,“朕也希望这事跟你无关,朕希望天景遇刺的事跟你无关,朕希望玄明遇袭的事跟你也无关!可是朕知道,这些事桩桩件件都和你有关,你别不承认!昊明,你太让朕失望了!”

    太子再无一字申辩之言,大气不敢出的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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